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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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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晚冬白了眼男人,哼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走着上山?”
  *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山路蜿蜒陡峭,不过好在四下里景致不错,再加上有人背着,倒真有些优哉游哉的兴致。
  沈晚冬两手搂着荣明海的脖子,头贴在男人的背上假寐。 
  他的背很宽,力气很大,走了这许久也并不见累。
  那会儿在山下的时候,荣明海让两个亲信用软轿抬了个七十多岁的老者一同上山,问了才知道,这白发苍苍的老者姓许,是太医院的前院使,医术高超,天下无双。十年前告老还乡,谢绝再为权贵豪族出诊,常带了两三弟子去山野间为穷苦百姓瞧病,不收一丝一毫的诊金。
  这几年,那许院使深感岁不我与,有心效仿先贤,将自己多年来的行医心得及脉案药方整理出来,著书立说,以便后来医家参阅。故而闭门不出,连唐令派人三番五次去请,也请他不动。
  不成想荣明海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将这老爷子请出山,去给个半疯子瞧病。
  沈晚冬不仅嗤笑了声,扭头向后看了眼,曹马夫是习武之人,跋山涉水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可怜了玉梁,这会儿累的气喘吁吁,弯着腰,手扶在路旁的一棵松树上歇息,脚上的那双精致绣花鞋早成了泥鞋,裙衫也被丛生的荆棘挂破了。
  而坐在软轿上许院使好似也经不起这料峭山风,那帕子捂着口连连咳嗽,将盖腿的薄毯子往上拉了些,护住胸口,拿出装了酒的皮囊,连住喝了好几口来取暖。
  不知为何,沈晚冬心里竟又酸又甜。
  酸的是,若换做寻常男人,妻子过去不检点,如今这般行径,怕是早都休弃不要了。再加上外头还有个情趣相投的红颜知己,谁还理会家里这半疯的原配?可是荣明海对戚夫人还是这般厚道照顾,真让她心里好生羡慕嫉妒。
  喜的是,大约她跟了荣明海,可能不用担心人老珠黄后一个人凄凉而死吧,他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话虽少,但做人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怨不得他的兄弟会甘愿为他死。 
  才刚到半山腰时,大家停下来歇脚的时候,这男人将她拉到角落里,腆着脸央告:文珊晓得我要把麒麟还给你,而今见我就眼黑,怕是我和你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她又会急的犯疯病。到了道观,我们全在外头等着,你和玉梁两个先进去,好好与文珊说。 
  她没好气地嗯了声,趁着大伙儿不注意的时候,拿膝盖狠狠地顶了下这男人的裆。这人只是嘿嘿陪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着急,这事办好后,哥哥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伺候你。
  谁稀罕!
  沈晚冬想到这儿,恨地轻咬了下荣明海的耳垂。
  这会儿已经到了山顶,风也愈发大了,吹进人的袖管里,凉飕飕的。抬眼看去,约莫一箭之地外有个巍峨道观,三两个清秀童子正拿着大扫把清扫观门口的青石台阶。台阶一旁的松树下有个小小凉亭,匾额上书“望仙亭”,亭内的长凳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虎背熊腰,圆眼睛,高鼻梁,正是戚夫人的陪嫁家奴韩虎!也是当日将她卖给黑痣三爷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韩虎此时正抽着旱烟,抠着脚气,笑吟吟地和小道童在开玩笑,蓦然瞅见他们一行人,吓得竟拿手去灭烟锅子里的火,给烫的呲牙咧嘴,连鞋都顾不上吃穿,赶忙奔回了道观。
  “快放我下来!”
  沈晚冬一边急得直拍打着荣明海的肩,一边回头朝着身后的曹马夫大喊:“老曹,你快追进去,给我把那个刁奴的腿打折,别让他们将孩子藏了。”
  曹马夫闻言,目中凶光大盛,从靴子里掏出把短匕首,疾步朝着道观奔去,谁知却被荣明海拦在半路。
  只见荣明海手持长刀,双腿分开,冷眼傲视曹马夫,喝道:
  “本侯在此,还轮得到你撒野?退下!”
  曹马夫嘿嘿冷笑了声,丝毫不畏惧荣明海,他将枯黄的头发拉前来,咬在嘴里,持着匕首朝荣明海的心窝子扎去,招招指向死穴要害,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好家伙,动真格儿了,本侯就陪你练练招儿。”
  荣明海并不拔刀,他仗着自己身量远高于曹马夫,左闪右躲,那刀鞘专攻曹马夫的头部。这男人毕竟是上过战场的百战将军,没一会儿就将曹马夫反制住,并未动手伤人,只是阻止此凶徒进道观抢孩子行凶。
  沈晚冬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和玉梁两个急忙跑进道观。
  刚进去,就瞅见张嬷嬷与韩虎两个从小门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拦在门口,阻止任何人进去。而于此同时,一个穿了身绣了梅花裙衫的年轻丫头抱着个裹了小被子的男孩,急匆匆地朝着道观最边上的悬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哄着孩子:麒麟别怕,咱们去那边看花鸟鸟。
  这,这就是麒麟?她的孩子? 
  沈晚冬登时愣住,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什么顾不上,直接朝那丫头跑去,谁料张嬷嬷和韩虎两个迎了上来,张开双臂挡住她,还一个劲儿地劝:沈姑娘,您怎么会来这儿?
  那个不是麒麟,你看错了。
  您和谁来的?侯爷还是唐督主?
  何苦呢,难道非要把夫人给逼死么。 
  “起开!”
  沈晚冬瞧着孩子越来越远,最后进了个小门,消失无踪,她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和冷静,直接甩了张嬷嬷这老货两耳光,让玉梁立马去叫曹马夫进来,好好收拾这两个刁奴!
  谁料那韩虎竟跑过去直接将玉梁牢牢抱住,一个大老爷们与个女人厮打起来。
  沈晚冬急的大声喝骂:“戚文珊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响,从东南角的小黄门里缓缓走出个清雅高贵的女人,正是戚文珊!许久未见,这女人倒是变了不少,穿了身水田道服,头戴黄冠,样貌依旧秀丽,虽说清减不少,可比起先前少了些病气,人仿佛精神了许多。
  而紧跟在戚夫人身后一并走出来个鹤发童颜的老道,这老道想来就是长春子了,他穿着宽松黄袍,手里拿着个拂尘,瞧着倒还真有几番出尘仙气儿。
  “沈,沈妹妹,你怎么来了。”
  戚夫人笑得有些假,着急地朝悬崖的方向瞅了眼,袖子捂住口咳嗽了几声,仿佛体力不济要晕倒,好在她的“师傅”在跟前扶着,并赶忙从玉瓶中倒出枚丸童子尿仙丹给她吃了,她这才有了力气。
  只见戚夫人小声对长春子说了几句话,这才捂着干瘪的肚子,一步三摇地朝沈晚冬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伸长了脖子朝道观外头看,仿佛瞧见了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这女人厌恶地哼了声,但面对沈晚冬时,依旧端庄大方,她挥挥手,让张嬷嬷和韩虎不得无礼,走过去亲热地拉住沈晚冬手,柔声笑道:
  “可是侯爷带你来的?他不晓得妹妹先前是答应过我,允许我暂且抚养麒麟,哼,他这个人歹毒非常,心里不知又在憋什么坏,如今撺掇着妹妹来抢咱们娃娃,你可不要中了他的奸计。” 
  

    
第62章 糊涂
  沈晚冬一把挥开戚夫人的手; 谁料力气有些大,竟将这孱弱美妇给推倒在地,她真是想上去踩上这女人几脚; 可就在此时; 戚夫人竟然飞扑过来,死死地抱住她的小腿; 不让她动弹分毫。
  再低头看去,只见戚夫人一句话都不说; 既不哭; 也不哀求; 面上似乎还有几分决绝的狠厉,坚决不放手。 
  “你放开。”
  沈晚冬低声喝道,蓦地抬头; 发现荣明海此时正躲在道观门后朝里看,当瞧见自家夫人这般行径,这男人的脸更黑沉了,眉头都蹙成了个疙瘩; 他拳头紧握,抬腿就要进来,可一条腿刚迈进门槛; 忽然叹了口气,转身又退了回去,不再往里头看。
  “你!”沈晚冬气急,他说不管; 没想到还真不管啊,直接把这么个半疯子丢给她,什么人嘛。
  沈晚冬抬手,从发髻上将珠钗拔下,狠狠心,想好生扎这女人几下,可瞧见戚夫人眼里尽是血丝,唇干裂发白,身上散发着属于娃娃的奶臭味,道袍的袖口还用黑线绣了“麒麟”二字,她拿发钗的手颓然垂下,冷声道:“我不想和你动手,请你自重些!” 
  谁知戚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抱得更紧了,她将所有的委屈咽下,扭头,朝着与玉梁扭打的韩虎和跟前的张嬷嬷喝道:
  “你们还愣住作甚,赶紧过来给沈妹妹磕头赔罪啊。”
  韩虎闻言,下意识与张嬷嬷对视了眼,他放开玉梁,扑通一声跪到青石地上,跪着行过来。
  这韩虎才刚与玉梁扭打,一个大老爷们终究不好跟娘们怎么动手,这会儿脸上被指甲抓出了好多条血痕,衣襟也被拽得松散。
  只见这男人抬头看着沈晚冬,目中颇有悔恨之意,他重重地打了自己几耳光,道:
  “姑娘,当初咱们夫人给了你五百两银子,让你拿着回乡去过日子,谁承想你竟偷偷在暗中盯着我们,想要查清夫人的底细。当时小人也是猪油蒙了心,把你绑走卖了,此事夫人真的不知情,她在不久前才晓得姑娘竟,竟进了福满楼。”
  许是理亏,韩虎后边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恨地叹了口气,双掌按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头来,没一会儿额头就磕出个红印子。而张嬷嬷怕玉梁跑去抢麒麟,又怕沈晚冬狠手伤了自家夫人,根本不敢跪,警惕地站在一边,抹了把老泪,随时准备着拼命。
  “果然是两个老刁奴!”
  玉梁气呼呼地朝韩虎的头啐了口,一边整理着皱了的衣襟,一边走向沈晚冬,她直接动手,往开拉戚夫人,尖声泼道:
  “上回谎称孩子串门子去了,不让我们见,这会儿我们可逮了个正着,究竟麒麟是从我们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这个养娘再亲,还能大得过人家亲娘去?不让人家母子相认团聚,天下根本就没这个道理!”
  戚夫人果真被玉梁这番话刺着,她终于放开沈晚冬的腿,扶着张嬷嬷起来,咧唇阴森森笑了声,一把抓住沈晚冬的腕子,强行将沈晚冬拉着朝围了圈粗木栅栏的悬崖走去。
  这座道观唯有这处地方没有围墙,拿半人高的木头打了桩围着,名唤“接天一线”,每日晨起在此处打坐修行,据说可神游太虚,故名。站在这儿往下看去,青山缭绕,翠林耸立,深不可测,风将湿润的雾气吹到人脸上,让人不禁瑟瑟发寒。 
  “你做什么?”沈晚冬忙喝问,此时站在悬崖边上,还真有些头晕脚软,这疯子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你别乱来。”沈晚冬不敢太大的动作挣扎,一个劲儿给玉梁使眼色,让她出去喊人,谁知玉梁刚要走,却被张嬷嬷和韩虎两个拦住。
  “沈妹妹,我知道你恨我。”
  戚夫人面色相当平静,眼中尽是决绝,仍不放开沈晚冬,冷笑了声,踮着脚尖朝悬崖底下看了眼,道:
  “你不就想我以死赔罪么,我今儿就答应你,从这儿跳下去。可我也告诉你,我放心不下娃娃,娃娃也离不开我。等我跳下去后,张嬷嬷和韩虎两个也会随我去,而墨梅丫头就在那头将麒麟扔下去,我们娘儿俩在地底下去团圆。”
  说罢这话,戚夫人丢开沈晚冬,深呼吸了口气,两手抓住木桩,半条腿跨了上去,做出要往下跳的举动。
  “呦,在这儿威胁我呢。”
  沈晚冬不屑地冷笑了声,往后退了几步,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素手掩唇轻笑,故意挑衅地笑道:
  “别光嘴上说啊,来点真格儿的,你要是真敢跳下去,我就服你。”
  戚夫人脸色煞白,仿佛根本没想到沈晚冬会给她来这手。她紧抿着唇,眼睛一闭,身子前倾,眼看着就要往下跳。
  不远处的张嬷嬷和韩虎倒吸了口冷气,吓得直跺脚尖叫,忙要冲上来拉人。
  就在戚夫人半个身子歪向悬崖时,沈晚冬手疾眼快,拽住这女人的袖子,一把给拉了回来。
  “夫人呦!”张嬷嬷早吓哭了,过来搂住瘫软在地的戚夫人,又是打又是揉,又是哭又是骂:
  “你怎么了,为什么真跳?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作践自己了么?跳下去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算了,咱们把孩子给她吧,不要了,你好好活着行不行啊。”
  戚夫人呆呆地坐在原地,默默地淌泪,那张过分素净的脸一片凄凉,她仰头看向沈晚冬,强咧出个笑,手颤颤巍巍抹去脸上的凉泪,哽咽道:
  “妹妹,我这辈子没求过人,真的。你要带走孩子,那就抱去吧,可你能不能让我跟你住一起,我就是想把他养到会走了,会叫声娘,我就满足了,我不给添麻烦,真的。”
  这一番说的,在场的人都流泪了,饶是韩虎那么个大块头壮汉,此时也低着个头,手捂住脸,身子不断地颤抖哽咽。
  而才刚张牙舞爪地玉梁这会儿也背转过身子,偷偷拿袖子擦眼角。
  正在此时,那站在高台之上的老道长春子健步走了过来,他弯腰将戚夫人捞起来,又从玉瓶中倒出颗丸药,递到戚夫人手中,吩咐她赶紧吃上一丸,莫要再动气了。
  如此做罢,这长春子看向沈晚冬,点头见礼,抚着花白的胡须微笑,十分淡然道:
  “贫道虽不知小徒和姑娘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万物生长自有其因由,姑娘何必执着呢。贫道才刚仔细观察了姑娘的骨相,姑娘前半生凄苦漂泊,皆是利欲过甚,让邪祟迷了眼,这才举步维艰。只要姑娘以后把心中执念放下,清静无为,那么以后,”
  “行了吧!”
  沈晚冬剜了眼这老道,她直接从长春子手中夺过玉瓶,行至戚夫人面前,大拇指旋开塞子,将瓶子中的药丸一颗颗全都倒在地上,拿鞋尖儿使劲儿碾碎,不住地冷笑,嘲讽道:
  “你也是大家闺秀,做的这叫什么事儿!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我,”戚夫人盯着地上已经成了泥扁子的药丸,面有羞愧之色,干笑道:“我身子不好,所以跟着师傅在此地修行。”
  “你以前再怎么疯,我管不着。”沈晚冬白了眼戚夫人,冷声道:“如今你带着麒麟,还这么神神叨叨的,你叫我怎么放心?有病就该找大夫去瞧,你看看你这样子,”
  说到此,沈晚冬拉起戚夫人宽大的道袍袖子抖动,口里发出啧啧之声,嫌弃道:“还童子尿?哼,亏你能吃得下去,不嫌膻么。”
  戚夫人又羞又怒,想要反唇驳几句,一看到沈晚冬那张微怒的俏脸,又泄了气,不敢顶撞,只有低着头陪笑,说:妹妹说的极是,姐姐糊涂了,我明儿个就带孩子下山,回去找大夫瞧病,好生养着。
  沈晚冬冷哼了声,还要再挖苦几句,忽然想起一事,之前在唐府时,她听孙公公说起过,这戚氏的舅舅杜明徽如今是翰林院的编修,也是帝师之一,是有几分体面在的。此人满腹经纶,刚正不阿,深恨唐令独断专权,这些年与唐令算是水火不容了。唐令这党人早都想要整治这杜明徽,可因其两袖清风,几乎不与朝廷重臣如何来往,实在抓不到构陷的机会,再者他还是荣明海的亲戚,内外都有面子在,故而对此人是又恨又敬,拿他没法子。 
  如果三日后这杜明徽能来唐府,并且当着百官的面儿抬举番她,那么对她的计划更是锦上添花了……
  想到此,沈晚冬淡淡一笑,没了方才那股恨劲儿,她让张嬷嬷将戚夫人扶着进屋子,随后又叫玉梁赶紧出去请许院使进来。
  随着戚夫人进屋后,沈晚冬仍做出盛气未消的样子,瞪了眼心虚的戚夫人,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没一会儿,那许院使背着个小药箱进来了,他先让人打了盆水,那皂豆仔细净了手,让张嬷嬷将一方薄丝帕放在戚夫人的腕子上,这才从药箱里拿出药枕,给戚夫人诊脉。
  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许院使已经了然于胸,略问了几句戚夫人平日的饮食、习惯、用药,又详细问了戚夫人上次犯病时候的症状。只见这许院使从药箱里拿出侯爷事先给他准备好的脉案,皱眉看着,细思了会儿,说:夫人的病不打紧,可是要好好调理,此地清静空阔,的确是个静养的好去处,老朽将在道观小住些日子,给夫人针灸药疗。
  说罢这话,许院使拿起方才从院子中捡起的一小块药丸,放在鼻下轻嗅了番,脸上并未表现出多大的轻视,只是淡淡说了句:这药丸里有几味药应了十八反,好在量轻,吃下后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到什么不妥,但长久服用,必定会中毒,轻者腹痛不已,重则身亡。
  戚夫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剜了眼门口站着的“师傅”长春子,连声说一定好好听院使和沈妹妹的话,好好吃药调养,以后再也不做这些糊涂事了。
  许院使听了这话,笑了声,淡淡地说了句:夫人该谢的不是老朽,是侯爷。
  说罢这话,许院使眯起眼,运笔如飞,迅速在黄麻纸上拟了张方子,说是有几味珍贵药材得现在山上采摘。
  随后微微作了个揖,就赶忙出去了。
  待屋里只剩了戚夫人主仆和沈晚冬主仆时,戚夫人低着头,叹了口气,抬手将自己头上的黄冠拆下,拿着帕子擦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糊涂,还是沈妹妹待她好,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咱们娃娃,不让你再费心。
  戚夫人看上去为难非常,最终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地让张嬷嬷去把麒麟抱来。
  “先不用了。”
  沈晚冬叫住要出去的张嬷嬷,她倒也不跟戚夫人拿架子装客气,啐了几口这美妇人,刻毒地骂了顿,果然,戚夫人这会儿泪眼盈盈地受着,一句嘴都没敢还,只是连声地说:以后都听妹妹的,再不会跟着妖道胡混了。
  沈晚冬等心里的那口气稍微顺了,这才招招手,让戚夫人坐到她跟前来,小声问了句:“你舅舅是不是翰林院编修杜明徽?”
  “是啊。”戚夫人一愣,眼中颇有些警惕。
  “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沈晚冬思虑了片刻,让戚夫人附耳过来,小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这女人,末了,她皱眉问早已惊呆了的戚夫人:“若是能将杜大人请到唐府,那可真算是锦上添花了,我以后能不能立起来,全在此举,这事儿于我于你,于咱们的麒麟都是有极大的好处,你能不能做到?”
  戚夫人目中似有犹豫,半响,才无奈道:“舅舅是很疼我的,可因当年我和表哥的那事,他,他已经许久不愿见我了,我担心请不动他。”
  “哼。”沈晚冬轻哼了声,直接说道:“事在人为,你自己想想,如果这事儿成了,我以后可就有的忙了,麒麟还得托你照看。”
  听了这话,戚夫人狠狠心,应承下来:“放心吧,我待会儿就下山找舅舅去,就算磕头求他,也要让他去唐府里参加宴会,用心帮你。”
  沈晚冬点点头,其实胡明徽来不来都无所谓,能来是锦上添花,来不了也不会对她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略往外瞅了下,天已经擦黑了。唐令厌恶她夜不归宿,得赶紧赶回大梁了。
  想到此,沈晚冬急忙起身,携了玉梁准备出门去。可就当她刚要跨出门槛时,戚夫人忽然冲了过来,拉住她的胳膊,欲言又止,最终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千万得提防荣明海。”

    
第63章 夜宴
  唐府 夜
  偏殿里点了十几支蜡; 将殿照的如白昼般亮敞。
  梳妆台前坐了个绝丽的美人,正是沈晚冬。
  她今儿穿着桃粉色的薄纱舞衣,头梳成双环仙髻; 并无甚钗環装饰; 只是扎了两根长飘带,垂在身后; 行动间衣袖飞扬,自有股飘然若仙的风姿。
  面上施了用紫茉莉花仁制成的粉; 这种粉里加了大红珊瑚和梅花冰片的末儿; 在光下闪耀着光彩; 甚是夺目;
  眼和唇则化了个桃花妆,眉间贴了用金箔制成的花钿,艳而不妖; 一颦一笑间醉人心魄。
  沈晚冬用小指蘸了些胭脂补唇上的妆,透过铜镜朝后看,翩红此时正在墙根边压腿,她穿了身玄色男装舞服; 额上绑了黑色护额,眉特意画浓画粗,斜飞如鬓; 口脂也选择了重枣色,妆扮出个英气勃勃的少年剑客样。
  今夜是唐令的生辰晚宴,所邀请的宾客并不多,但个个都是身居高位的大臣; 故而府里的守备比平日里更要严密十倍,真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太后今儿早上就赐了幅亲自书写的“寿”字,并让心腹太监端了壶大内特制的一品流香酒,遥祝唐卿家的寿辰。
  各地官员送上的贺礼更是数不胜数,孙公公早就按官品一一登记在册,特意留心两类人,一类是呈上的贺礼极为名贵罕见的,另一类就是连个贺词都不肯写一句的。
  等夜宴过后,怕是又一场大变动吧。
  沈晚冬摇头笑了声,从旁边的椅子上端起琵琶,轻拨了串琴音,眼瞅着跳跃的烛焰发呆。
  那天从白云观回来,已经到子时了,谁承想唐令竟一直在她的寝室里等着,坐在宫灯下拿朱笔批阅奏疏,瞧见她回来了,居然没生气,展颜一笑,让孙公公去炖一盅燕窝粥来。
  她一边卸钗環,一边嘟囔:晚上吃东西会胖,肚子若是给撑起来,那难看死了。
  唐令笑的温和,拿调羹轻轻搅动着粥,半哄半打趣:你才有几两肉,就算喝上一碗猪油,也不见得会长胖,快喝点,喝了后赶紧去睡,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练舞,瘦了好多,叔叔心疼啊。
  没办法,她不敢撒娇撒痴惹唐令生气,一滴不剩地全部喝完。
  等吃罢、梳洗后,她换了寝衣躺上床,唐令缓步走过来,坐到床边,帮她将被子掖好,又让玉梁给她点了支凝神静气的甜香,说:小叔等你睡着了再走,你今儿去白云观,有没有受气?黑鬼有没有欺负你?
  她摇头,将白天发生的事大致给唐令说了遍,捂着嘴打了个哈切,说:侯爷倒是个厚道人,对戚文珊挺上心,亲自去请了已经告老还乡的许院使给戚文珊瞧病。听侯爷说,当年秦氏城府颇深,借着侯爷的名儿,一碗药打了戚文珊的胎,不仅如此,还给戚文珊下慢毒,这些年毒入骨髓,怕是难治,不过今儿听许院使说,戚文珊的病没什么要紧,在山上好生静养,再喝药调理就行了。
  谁知唐令听了这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看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指头,淡淡地说了句:大夫嘛,当然会拣好听的说,戚文珊没几年活头了,如今也就是在熬日子。
  末了,唐令唇角勾起抹坏笑,朝她挑了下眉,幽幽道:傻姑娘,你以为秦氏真那么大胆,刚进侯府就敢算计毒杀侯夫人?是有人给她撑腰,黑鬼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还用得着戚家,否则戚文珊岂能活到今日? 
  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清了,实在是太困,打了个哈切,就沉沉入睡。
  那天晚上,她又梦见了荣明海,这黑汉子抱着她,百般的挑弄她身上敏感之处,舌头灵活极了,掰开她的腿,去舔……到最后,荣明海忽然变成了条黑色巨蛇,紧紧缠绕住她,让她没法动弹。
  醒来后,天已经大亮,她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身上也酸软酥麻的厉害,一摸脸,又热又烫,怎么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就做这种梦,难道,她真的这么想荣明海?连做梦都想和他……呸!
  正想入非非间,翩红提着长剑走了过来,轻笑道:“小姐,这会儿怕是已经开宴了,咱们过去瞧瞧。”
  “好。”沈晚冬拿手背轻碰了下发热的脸颊,和翩红一起朝正殿走去。
  她二人并排走着,因身段样貌实在是出众,一旁端着首饰和茶点的太监、婢女皆偷偷去瞅,一直目送两位姑娘带着香风走远了,这才遗憾地笑了笑,也是,这般的人间绝色,那可是只有督主和有权有势之人配看的,他们算个甚。
  沈晚冬和翩红两个有说有笑地进了正殿一旁的偏殿,她们将小门轻轻打开,朝外去瞅。
  大殿还是和往日一样,并未因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而故作豪奢,只不过将落地帷幔换成了暗红色,稍显喜庆。已经坐满了宾客,如同朝会般,文武官员各坐一边,人不多,约莫二十来人,他们并未穿官服,只是燕居常衣,虽如此低调,但各个龙章凤姿,气度和本事自然流露,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度。或品酒欣赏歌舞、或三两人言笑晏晏、或皱眉小声争论朝政,当得知此时乃是督主夜宴,便相视一笑,决定宴罢再议。
  沈晚冬咽了口唾沫,她这会儿倒是有些紧张了。这些人可不是福满楼里拿起装腔作势之人,生死大权掌握手中,朝廷大政皆决断其间,赋役如何征收?如何强军?如何清丈土地?……他们与唐令,绝非简单的趋炎附势关系,而是大臣与权臣间相互配合、你进我退的复杂关系。
  正在此时,只听殿外传来声悠长的唱喏声:安定侯到、杜大人到。
  安定侯倒罢了,只是那杜明徽是出了名的目无下尘,压根瞧不起唐令这等权阉,竟然会来晚宴?
  果然,众臣皆起身出列相迎,而唐令更是亲自从上首高座下来,疾步向殿门口走去。没一会儿,两个小太监率先躬着身打帘子,随后,两个衣着简素的家仆抬着个小软轿进来。
  软轿上坐了个六十上下的老者,容长脸,高鼻梁,花白须发,一派的儒者风雅,可眉宇间又不失傲然之色,此人正是翰林院的编修杜明徽。这杜明徽不苟言辞,竟也不避忌讳,穿了身月白色的儒袍,脚蹬双粗布厚底皂靴,哪里是来赴宴,简直就是来奔丧。
  紧跟在软轿跟前的是荣明海,他倒是意气风发,穿的也喜庆,但还是十分有礼地侍奉在舅舅杜明徽身侧,并不敢拿侯爷的架子。
  “老大人,本督没看错吧,您老竟会来?”
  唐令笑着抱拳见礼,赶忙让人去他的座位跟前加了两个座儿,一个自然是荣明海的,另一个则是这杜明徽的。如此吩咐罢,唐令亲自上前去扶杜明徽起身。
  谁知这老人竟挥挥手,淡淡说道:“老朽今日腿疾发作,起不了身,唐督也不必来扶了,阿大阿二,抬我入座吧。”
  唐令一愣,并未恼,只摇头无奈笑笑,他是知道这老头的心思,太清高太傲了,不愿意踩一下他的地,更不愿坐一下他的椅子,故而坐着轿子赴宴,绝不落地。
  唐令瞧见杜明徽入座后,又看向“老友”黑鬼。
  只见荣明海大手一挥,让心腹老梁抱着贺礼上前来,他将老梁手中捧着的锦盒打开,从里头取出把短剑,拔出,腕子一扭,耍了个剑花,两眼盯着泛着寒光的剑身,指头弹了个响儿,笑道:“这把剑是先帝赐给本侯的,削铁如泥,是让本侯斩尽天下奸邪。如今正逢唐督生辰之喜,本侯借花献佛,将此剑赠与唐督。”
  唐令淡淡地瞅了眼那把毫不起眼的短剑,冷笑了声,说了两句客气的话,正要收下时,谁知瞧见荣明海拿手挡了下,只交给他剑身,并未给他剑鞘。
  “此剑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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