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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锦-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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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舞青霓是上个月失踪的,我说的是上上个月。那当然是失踪前咯”,鹤举朝他翻了两个白眼,“还是这样沉不住气。一听到点什么风声,整个人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也不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沂王不由垂下了头。
“舞青霓与梅荨的确是有些交情,这舞青霓琴艺高超,被誉为‘广陵梅二’,她们二人听说是因琴结识。所以彼此之间经常走动”,李舜眯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微微敛容道,“你说的上上个月,具体是什么时候?”
鹤举认真想了想,道:“应该是你在顺天府衙设伏抓捕舞青霓的那段日子。你不是说京城的角角落落你都寻遍了都没寻到她么,可是好像有两个地方你遗漏了,一个是荣王府,还有一个就是梅府。”
一语中的,而且直截了当的指出了荣王府,这就是说,他对荣王也早有怀疑。
李舜不由朝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感觉好像终于是找到了知音一样,也难怪。他每回提这桩事情,都要受尽沂王的白眼,这一回。可算是找到证人了。
“这跟荣王有什么关系?”沂王果然有此一问。
怎么像个草包一样问出这么弱智的话。
鹤举与李舜都很有默契的抬眸随意环视,好像这里的雪景忽然变得很漂亮似得。
沂王第二次垂下了头。
“不知道这舞青霓是不是故意接近梅荨,还是……”刺骨的冷风吹过,李舜不由打了个冷颤,后半截话也被冻结在嘴边。
“还是,梅荨跟舞青霓压根就是一伙儿的”。鹤举却是漫不经心的替李舜把到嘴边又咽下去的话说了出来。
李舜愕然。
沂王眼睛睁得老大——他完全听不懂。
舞青霓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即使池枢的事是她出谋划策的。也不过是为了高湛,她最多与高湛是一伙儿的。如今高湛巩固了他都指挥使的地位,又跟自己掰了,那高湛就不是任何人的党羽了,又何来党派之说呢?梅荨跟她一会儿,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还指望着梅荨能替他制衡李家呢。
“梅荨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鹤举,你府上的人不但去过梅府,还经常去沁春园……呵呵……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李舜捋了捋沾满雪抹的清须,笑道,“眼下,要解决这个困扰,只要派人去梅荨府上走一遭就行了,鹤举啊,你府上的那个人既然鼻子这么灵敏,又能进出梅府,不如再请他帮个忙吧。”
“他一向是脱缰的野马,我可管不了他,这桩事情他也不是特意告诉我的,是他自己那天一时高兴吐出来的,你也知道他的性子”,鹤举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是差不动他的,你家的两位小姐不是跟她也挺熟的嘛,让小汐去她府上住几日不就完了。”
李舜若有所思起来。
这时,巷子口传来辘辘的马车声,三人面色齐齐一紧,忙转身闪到了早就选好了的对面一个黑漆漆的墙洞里。
“终于来了”,沂王声如蚊蚋。
李舜与鹤举则屏着呼吸朝巷子口的那辆青布双辕马车望去。
马车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明角灯,徐徐地停在了三人方才站过的那扇铁红色的小门前,青布帘子一掀,里头出来一个素面青布棉袄的双十女子,鸦发简单的在后头绾了个低髻,没有任何发饰,只包了一块与衣裳同色的青布头巾,臂里挎了一只普通的雕海棠红漆攒盒,看起来像个村姑,可一举一动却透着掩饰不住的闺秀气质。
她踩着车夫备好的马杌下了车,左右观望了一会儿后,轻轻抬手扣了扣门,白皙修长的手映在锈迹斑驳的铁门上,越显得像雪堆成的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小门才轻轻开了条缝,恰好够探出一个成年人的头,从里头探出来的脑袋左右环视了一遍,然后熟门熟路的打开小门,接过那女子递来的两锭沉甸甸的官银,放她进去了。
小门重新关闭后,车夫驾车离开。
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初,连地上的脚印车辙也很快被大雪覆盖了。
听不到动静,墙洞里头的三人鱼贯而出。
“看来真是她往外递的消息”,沂王最先发言,辞气里似有惋惜之意,“树倒猢狲散,这个时候,恐怕也就只有她了。”
“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替我们完成吧”,李舜下颌微抬,一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的模样。
沂王点了点头,缩了缩脖子道:“好冷,我们赶快回去吧。”
李舜也有此意,扭头去问问鹤举的意思,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他疑惑地左右望了望,却见鹤举已不知何时走到巷子口去了。
二人相视一眼,连忙跟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蹊跷
沂王与李舜追上没打招呼就跑了的鹤举,三人缩脖子拢袖各自回府上去了。
齐王现下居住的院子潮湿逼仄,小院后侧的一片淡竹林被积雪压折了不少,竹林下的一方圆形石桌也坍塌了一大半,孤孤零零的立在风雪中,周遭一片雪白,唯有屋子外头的两道槅扇门红艳欲滴,一看便知是簇新的,支摘窗也修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进去。
穿着青布棉袄的女子挽着攒盒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积满雪的屋子,推门入户。
风雪挤进门内,铜盆里烧得旺旺的火焰倏地矮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屋子靠墙一侧置着一方书案,呈棕褐色,年头长的已经辨不出是什么材质了,旁边点着一盏六角落地宫灯,漫出暖黄的光晕,屋子里没有什么烟味,想来炭盆里用的是勋贵富贾才烧得起银碳。
齐王穿着一套干净的松绿色织石竹常服,坐在炭盆旁的小杌子上暖手,眼睛没有焦点的盯着盆里的火苗,忽明忽暗。
听见开门声,他省神扭头,见是妻子进来,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却没有发觉她臂上的寒冷,或许发觉了,也被他自然而然的忽视了,只急急问道:“怎么样,东西都送出去了么,父皇的态度怎么样,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齐王手上的劲儿用的有些大,齐王妃不由蹙了蹙黛眉,却仍婉笑着覆上他白皙的手背,带着他走到书案前,除下攒盒,温声道:“王爷先不要着急,我还能来这里服侍王爷。就说明父皇还是惦记你的。”
齐王望着她柔亮如云散初曦的眸子,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登时舒静下来,他松开齐王妃的手臂,绕过书案,坐到了后头的交椅上。
“父皇虽然在上景苑养病,可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他吩咐崔总管暗中来这里打过招呼。不然,这些侍卫又怎么敢睁一眼闭一眼的看着我们修理门窗,还让我给你准备一日三餐。父皇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但是通州这么大的案子,不管怎么说都跟王爷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父皇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把你幽静在乾西巷里。这样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父皇寻个理由,就会将你放出来了。
“这里虽然没有府上舒适。也没有丫鬟近身伺候,但好在不用忍饥挨饿,既来之则安之。王爷你就静心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权当是韬光养晦了。沂王那里虽然暂胜一筹,但骄兵必败,哀兵必胜,只要王爷想得通,就能化危机为时机”,齐王妃乌发上的冰雪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化成了水珠儿,面上一层已经濡湿了大半,湿哒哒的沾在一齐,窄窄的肩部也透湿了一大块,她从攒盒里捧出一只用绵绸捂得严严实实的圆形东西,一面剥开,一面继续说道,“王爷交代给我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王爷放心吧。”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以为王爷这个时候还是规行矩步一些为好,万一又被人抓住了把柄,父皇即使有心偏袒,也碍于国法呀。”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齐王听着妻子的话,宽慰了不少,但心中仍有些烦躁,“树倒猢狲散,我这时候若不想办法跟他们联络,出去之后,他们就全都依附了沂王,那我还报什么仇,我还拿什么去跟沂王争!”
齐王妃虽垂了眸,可眼神却并不卑顺,反而透出隐隐的担忧,她唇角翕翕,想说什么,但见齐王满目忧悒的样子,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将绸棉里的豆青地四季平安盖碗捧出来,搁到齐王跟前,婉笑着换过话题道:“这是你最爱吃的栗子红薯排骨汤,虽不是很热了,但这会子吃正好不烫嘴,你多吃一些。”
齐王嗯了一声,执起汤勺,懒懒呷了几口。
齐王妃走到炭盆旁,执起长钳往里头加银碳,但因心不在焉,差点烫了手。
她面上虽宽慰着丈夫,但心底却很是不安,
出了这样的事,齐王贤名大损,几乎是没有希望再被立为太子了,想要登上那个宝座,就只剩一个法子——兵变。这一点齐王虽然没有在她面前明言,但她也是心知肚明的,二人不过心照不宣罢了。这阵子齐王暗中吩咐她做的事,隐隐表明他有此想法,最起码他不会放弃这种武力夺取皇权的机会。
她知道眼下的局势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即使齐王现在想退出求保一世平安也是不可能了,沂王不把他置之死地,是不会罢手的。她并不反对齐王采取这样激进的方式,只是她觉得眼下还不是时候,所以方才才会劝谏齐王规行矩步。
还有一桩事情也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她想对齐王言明,却又怕他焦心。
齐王妃的目光落在低头喝汤的齐王身上,柔雅而坚定。
这桩事情还是自己查清楚好了,他这会子已经够难受的了,身体还没痊愈就被打发到这个潮冷的地方来,要是心情不虞,身子就更难恢复了,若是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好。
汤还未喝过一半,齐王就撂下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明黄帛绢,随意擦了擦口手。
齐王妃过去收拾了碗盏,重新搁到了攒盒里,心里装着事,她便有些待不下去了:“王爷,我服侍你安寝吧,外头天快亮了,我还要趁夜赶回府里头去。”
“你今儿怎么这么急着走”,齐王狐疑道,“前几回你可是陪了我好久才离开的”,默了片刻,又冷声道,“下回让月箫过来吧。”
齐王妃的眼中立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月箫是齐王众多姬妾中最受宠的一个。
她在心底劝了自己许久,声线才勉强稳住:“父皇的意思只能由我照顾王爷的起居,其他人王爷一概不准见。”
齐王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鼻音,不耐烦地别过脸,咕哝道:“你也用父皇来压我”。而后又用比方才高一些,冷一些的辞气道,“你不是急着回去嘛,那就赶快走,记着!我交代你的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还有。他们有什么动向。要立刻告诉我。”说到后头,几乎是命令似口吻。
齐王妃面色反而淡下来,她将攒盒挎到臂弯里。欠身施了一礼,没有言语便离开了。
这是条过风的巷子,呜呜的寒风呼啸不断,齐王妃不由踉跄了几步。急急抓住手边所能触及到的一切东西,衣袂阵阵翩翻。宛如秋风里一片挣扎着不愿落下枝头的枯叶。
风势小一些,她才继续前行,没踝的积雪濡湿了鞋袜,透骨的冷。
穿过巷子。往右转过一个弯,便看见自一辆马车挂着明角灯等在那里,见到那团熟悉的温黄的火光。齐王妃的心里登时亮堂不少,旋即脚下生风。走到马车旁,吩咐车夫急急回府。
大概一顿饭的功夫,齐王妃回到了府上,堪堪下车,便见高高的管家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候在二门外。
齐王妃莞尔。
她正好有事要与管家商量。
管家见到齐王妃平安回来,拉得跟苦瓜似得脸瞬间变甜瓜,接过丫鬟手里的斑竹骨架油绢伞,打在齐王妃的头上,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王妃,你可回来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也不穿件大氅出去,身上都湿了,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虽然是经过父皇默认的,可还是小心为上,穿的这样华贵出去,若是让有心人瞧见,闹了出去,父皇也不好再袒护了,到时候,王爷在那里可就真的要受苦了”,齐王妃一径往上房走去,有婆子过来替她披上孔雀翎的大氅,脚步也未停顿丝毫,“这个时候,我们自己不能自乱阵脚,府上的丫鬟小厮,姬妾歌女,管家一定要多加留心,门户要看紧,可不要出什么岔子,白白让人家笑话。”
管家恭敬的应是。
心底却在暗暗赞叹,这王妃平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关键时候,却是个拿得出主意的干练人,难怪老一辈传下来的话说,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度,这王妃就是个有担当有襟度之人。
到了上房,丫鬟上过茶,齐王妃没有更衣,只淡淡朝贴身的大丫鬟瞅了一眼。
大丫鬟会意,欠了欠身,领着众丫鬟退了出去,离开时还细心的掩上了槅扇门。
屋子里火光通亮,北边的紫檀嵌珐琅翘头案上单搁着一对儿银制的观音童子,胖胖的小手上捧着一柄二尺长的御赐和田玉如意,上头垂着一条明黄丝绦,映得满室熠熠生辉。
“遣出去的王虎和殷明二人回来了么?”齐王妃清柔的目光中夹杂着几许忧色。
管家眉间一跳:“不曾回来,已经十一日了,按理说从京城到保定府快马只需八日的功夫,怎么会……”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这个想法彻底从脑子里甩掉,“他们两人都是家生子的奴才,王爷也是亲点他们二人去的,肯定不会出岔子,一定是路上风雪大,耽搁了行程。”
“但愿如此”,齐王妃轻叹了口气,“管家,你派几个可靠的人沿途去寻一寻,寻到了也好让我安心”,她垂眸思忖片刻,眸光冷冽,“光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妃的意思是……”好像铺天的巨浪就要兜头打下,管家感觉整个人都要绷起来了,沉默片刻,“这是王爷的意思么?”
齐王妃避而不答,辞气却添了冷冽了几分:“未雨绸缪,先准备着没有坏处,眼下,关键还是要先寻到他们二人的下落。”
管家垂手应是:“我先下去吩咐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上房。
王府与家族的安危此刻都压在她一人肩上。
齐王妃跨下了脸,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心、小衣已经全部被冷汗濡湿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强装镇定的操纵大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告发
天刚刚擦亮,风雪已霁,上景苑被白雪覆的厚厚的,像镜面一样反射着天边初露的晨曦,外头看上去要比平素亮堂几分。
宏治堪堪由宫人服侍着从药浴池里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明黄织金团龙中衣,杂着银丝的发上冒着氤氲的白气,正坐在池边的一方鼓腿圈椅上执书阅览。
两边的紫衣宫女低眉垂首呈雁翅排开,手里各捧着一方紫檀托盘,上头陈着玄色绣金龙弁服、松鹤鹭鸶嵌猫眼宽腰带、玄金二色云龙软靴、翠扳指、透雕仙寿莲纹玉佩等衣裳佩饰。另有两名容貌周正的宫女双膝跪地,手里捧着雪白的绫袜,正替宏治套上。
殿中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衣料书页的摩挲声,以及宏治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
胡珍年纪较大,恩赐坐在一旁的六角绣墩上,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睛替宏治把脉。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胡珍方起身拱手回道:“皇上龙体渐佳,只要再服几贴药,再泡十八日药澡,满七七四十九日即可痊愈了。”
“那岂不是要等到年后了”,宏治目光仍落在书上,辞气淡然。
“正是元月十三”,胡珍躬身应道,“到时候再让钦天监周大人择一个吉日,皇上您再起驾回宫。”
“要是……”宏治咳了两声,“要是年前回去呢?”
胡珍面有难色,踌躇半晌,“扑通”跪地:“皇上,保重龙体为要”,神情甚是悲恸,好像皇帝不听他的话。他就要立刻死谏一样。
“朕不过是问问,你激动什么?”宏治瞥了他一眼,又对一旁的白面小太监道,“今日的奏折到了么?”
小太监埋下头,细声细气地道:“崔总管一早就去了,这会子还未回,奴才且去看看。”说罢。一溜烟的朝殿外跑去。
刚转过紫檀木嵌螺钿的山水屏风时。就迎面撞了个人,他定睛一看,正是师父崔珃。忙惶恐地跪到地上,等待师父责罚。
崔珃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像是没空处罚他似得,只狠狠剜了他一眼。便又小跑着转到屏风里头去了。
小太监抓了抓后脑勺。
从未见过师父这么焦急过呀。
崔珃一径走到宏治身后,附在龙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宏治幽黑的眸底登时升起一股怒意。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殿中所有人齐齐跪下,噤若寒蝉。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当大家都以为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时候。蓦然“啪”的一声脆响,宏治手中的书卷被狠狠掷到了镶白玉的地面上,滑出去好几丈远。书裂字断。
众人五官几乎贴地。
“人在哪里?”宏治森然问道。
崔珃跪地奏道:“就在殿外,由高大人看着。”
“宣他们进来。你们都退下!”宏治拂袖道。
崔珃应诺。
众人如逢大赦,却依然谨慎小心的屏气退了出去。
未几,高湛劲装佩剑领着两名面色惶恐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高湛一眼便瞅见了那本被甩在角落里的书册,他面色不变,走到宏治跟前,躬身执了一礼,又取过一件玄色貂裘披在宏治身上,随后静侍一旁。
两名年轻男子不敢近前,老远就停下来磕头,规矩却是熟稔得体,面发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寒冰,脸上带着风霜之色。
大殿中静的可怖,从药池里蒸腾而上的白气,缭绕满室,宏治的面容也变得朦胧起来,看不清一丝表情。
二人没听见问话,也不敢乱答,只得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你们不是有事要向朕禀报么?”声音平淡,辨不出喜怒。
二人齐齐磕了个头,其中一人道:“小人王虎,是齐王府中家生子的奴才。”
“小人殷明,也是齐王府中家生子的奴才。”
“既是家生子的奴才,又为何会跑到这里来出卖你们的主子?”宏治声音拔高了几分。
殷明撑地的手禁不住的战栗,舌头直打结。
王虎却要好一些,他回道:“小人也不想出卖王爷,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还有一家老小要供养,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来求见皇上,求皇上保得小人的性命。”
“那就照实说”,宏治话语里透出一丝厌恶与不耐烦。
王虎应了一声是:“十一日前的夜里,王妃拿着王爷的信物和十万两银票给我们二人,让小人暗中马不停蹄的去保定府,将这十万两银票和王爷的信物亲自交到河南行省指挥司指挥使潘硕手中,王妃特意交代说我们去了什么都不用说,潘大人见到这两样东西自会明白。小人依照王妃的吩咐办事,东西交到潘大人手里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就飞马回府报信。
“小人行至京城近郊时,遇到了王府里前来接应的侍卫,我们二人以为是王爷恩德,并未做多想,可没想到,他们将我们二人引至僻静的地方,却拔刀相对,说这是王妃的吩咐,要将我们二人杀人灭口。我们二人拼死抵抗,一面战一面逃,最后跌落山下,好在山下积雪甚厚,我们才保的一命,小人无处可逃,寻思着皇上在上景苑养病,就大胆跑来这里求圣上为我们二人做主。”
亲王私交将帅,便是犯了大忌。
齐王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贿赂潘硕,还趁着君主在宫外养病的时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宏治两颊的肌肉几乎要崩断了,过了许久,才听到他冷冷喊了句“来人”。
很快,崔珃便垂手跑了进来。
“把他们二人带下去,严加看管,他们要是死了或是逃了,你提头来见!”
崔珃额上登时渗出斗大的汗珠,连连躬身,遣外头的侍卫将二人带下去了。
自己也躬身退下。
殿中单余下高湛与宏治二人。
池中的药水渐渐转冷,水汽散了许多,殿中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但却冷了不少。
“子穆”,宏治指了指一旁的六角绣墩,示意高湛坐下,辞气缓和了不少,却仍然冷冽,“先前河南行省的都司是定襄伯,潘硕那时候所任何职?”
子穆是高湛的字。
“定襄伯案发后,整个河南行省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撤换,包括军中将领。潘硕时任京官,在五军都督府任正二品都督佥事,定襄伯被斩后,由封翦推举,调派到保定任都司”,高湛答完后,才撩摆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封翦……”宏治若有所思,“又是封翦,又是齐王”,他的眸子渐渐冰凝,声音低沉的骇人,“齐王,他究竟想做什么?朕将他关到乾西巷,就是想让他面壁思过,与外界断绝联系,等过一些时日,朕寻个时机大赦天下,将他派往封地,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辈子,可他竟然如此不安分,竟然暗中勾结封翦、潘硕,他想做什么?想逼宫造反么?”说到后头,声音陡然拔高,额上青筋爆出。
高湛垂眸思忖片刻:“皇上,微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宏治盛怒之下,难免判断偏失,听得高湛如此说,心火渐消,辞气难得的亲和:“子穆,你是朕身边唯一信得过的人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高湛却知这位君主是不会真正相信任何人的,表面亲和,也不过是维持君臣之间的关系而已。
他辞气不变:“微臣觉得,这也有可能是沂王殿下的布局,他们二人很可能被沂王殿下收买或者威胁,才来这里告发齐王殿下的。”
宏治思忖片刻:“你的意思,齐王是冤枉的?那齐王到底有没有派他们二人去给潘硕送银票?”
“未经调查,微臣不敢断言”,高湛心底有数,他自己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对君主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忠”字,最好是“愚忠”,若是在不该表现的地方表现的过多,反而会引起君上的怀疑,而且他自己也不想再参与到争储夺嫡的风波中去了,所以只简单提了一句。原本他可以不发一言,但他心中确实觉得事情蹊跷,齐王或许真是冤枉的,他不明说,心中也不坦荡。
宏治却认为,或许是上一回,沂王在殿上说了让高湛凌迟处死的话,让高湛心生怨愤,所以这一回他才会替齐王辩解。
不过,虽是如此,高湛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眼下齐王被幽禁在乾西巷,未免他东山再起,这是最好的打压机会,沂王是不会放过的。
如果仅仅是沂王为打压齐王而教唆这两人无中生有的,那事情就简单好办了,他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回宫后就给沂王许个承诺,再寻个时候将齐王送往封地,如此,他们兄弟二人也再不用自相残杀,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了。
但若真是齐王遣了这二人去给潘硕送银票,那无论是二人主动告发,还是沂王收买威胁都不重要了……
宏治面色沉了沉:“潘硕那里你派人去盯紧了,再给朕查清楚,潘硕到底有没有收齐王的银票。”
高湛起身应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追寇
栖雪居里的雪又堆厚了几分,雪上磊着雪,冰上叠着冰,更显的空灵芜杂。栊晴却觉得太素白太静穆,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出去转了一天后,也不知从哪里淘来三只白鹤,玄裳缟衣,翔敛闲逸。
这三只鹤显然不是家养的,它们被栊晴用食物连蒙带骗拐过来,吃饱后,拍拍翅膀就要飞走,栊晴急的不行,使出了各种招式也留不住,就差点耍赖扯尾巴了。
彼时,梅荨施过针正在暖榻上休息,听见外头的响动,便起身推窗望了一眼。她瞧着栊晴喜欢,但也不欲强迫仙物,便取过案上的古琴,即兴弹了一曲。
琴音古旷,浑然拙朴,宛如白鹤恣意立于陂田,翔于云表,纵观春夏草木,秋冬雪月。
结果,栊晴高兴的在雪里翻了好几个跟头。
那三只已滑向天际的鹤闻音又俯冲而下,在栖雪居上空盘桓了数圈,直到琴声消散后,方齐齐栖在了院子里那几块二人高的趣致怪石上。
后来的日子里,那三只白鹤一到傍晚便会宿在石头上,白天则流连在云山之间。
用舞青霓的话说,当真是应了苏子《放鹤亭记》里头“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的话了。
刘小挚从古玉斋回来的时候,栊晴正在院子里上蹿下跳,闹的整个梅府鸡犬不宁,他向围在月洞门口的留头小子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舞青霓要收栊晴为第二个关门弟子,亲授她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
刘小挚脑子里想象了一下栊晴凌波而舞抛媚眼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哆嗦,连忙闪进屋子里去了。
梅荨依旧被绒毯裹成包子状。坐在暖榻上查看晨青今天早上从各个暗桩处收集来的情报,看一张,扔一张,动作连贯扬洒,连炭盆里的火焰也随之有节奏的一高一低,舔舐着笺纸,乐此不疲。
“荨姐姐”。刘小挚跳上暖榻。坐在梅荨对面,笑的跟夏日里明晃晃的太阳一般。
梅荨笑望他一眼,挑了挑眉:“你爹今儿夸你了?”
刘小挚扁着嘴。不服气地道:“我爹表扬我,我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好不。”
梅荨笑着继续查看炕几上厚厚的一团雪白纸条:“那是小汐给你写信了?”
“我又不是栊晴,我现在已经决定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了”,刘小挚眉头拧成包子褶。“我是来给荨姐姐你传消息的,这个消息你听了一定也会舒心不少。”
“齐王府的事有消息了?”梅荨淡淡的说着。手里的功夫没有停下。
刘小挚点头如捣蒜:“昨儿晚上不是有消息传出说齐王妃派人在京城及保定府一带搜查什么人么,我已经知道是谁了,而且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宫里传出的消息么?”梅荨依旧埋着头问道。
刘小挚“咦”了一声,想了片刻又道:“荨姐姐。你该不会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你不是从古玉斋回来的么,跟你爹单线联系的只有宫里的人”,梅荨将手中的笺纸随手扔进炭盆中。火焰忽一高,“怎么说?”
刘小挚恍然点了点头:“齐王妃寻的那两个人叫作王虎和殷明。他们十多天前被齐王妃派出去给河南行省的都司潘硕送银票,据他们二人说,他们是送完银票后遭到齐王府的人灭口,千辛万苦逃了出来,因想着保命才去上景苑告发了齐王。”
梅荨思考了一下,道:“一定又是李舜在暗中捣鬼,他的消息到是比我们的灵通的多哦,非但知道齐王妃要派他们二人去给潘硕送银票,联络感情,还掐准时间,策反他们二人跑去皇上面前揭发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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