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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归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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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无能为力地感觉,他只从她身上感受过。
  定国公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显出颓然之气,“罢了。”
  他眼及地上的青砖,数着自己离开的步子。等他走到院门,回首一望,树是枝,裹了一冬的雪,春了成冰也未化,四处早已空空如也。
  地龙烧得屋里暖烘烘的,大秦氏解下捎了春寒的银狐轻裘披风,换上淡紫素纹面软底睡鞋,就坐在炕上喝着热茶。
  等了不一会儿,瞩哥儿带着一身寒气就闯了进来,“娘。”
  岩烧帮着陈叔瞩把披风给解了,取了一块温帕子就给他擦手。
  “摆膳罢。”大秦氏慵懒地吩咐了一声,才抬眼嗔了一句瞩哥儿,“又去何处顽去了?要说守时,你还真比不得你二哥。”
  陈叔瞩嘿嘿一笑,“六皇子托人来给我递话了,非要我亲耳听才行。”解释了这么一句,他便侃了起来,“二哥这守时,怕是谁也比不过得了。分明是去山东抗倭的人,还能算准了乞巧那日回来陪我拜魁星,这守时,我可比不过他。”
  母子两人说笑着,菜也摆了上来。
  未等两人动箸,方才跟在莲姑姑身后的二等丫鬟便提着食盒赶来了。
  “夫人。老太太今早便让人给您熬了益气健脾的药膳,但听闻您受了寒,不便到故葵居去,便差了奴婢给您送来。”
  丫鬟态度恭敬,寻不出甚个错处。
  但这药膳来得也太蹊跷了不是?分明不是因着她说受寒才送来的,这平白无故没由来地就送来的,光是看着,就让大秦氏心里发毛。
  “也不知这药膳里都有些甚药材,你也知我受了寒,正服着药,就怕冲撞了药性,你还是拿回去罢,顺道替我谢过老太太。”
  这场面话,大秦氏愈发说得漂亮了,也怪道岩烧会觉着两处井水不犯河水了。
  陈叔瞩担忧地望着大秦氏,大秦氏只得微微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这二等丫鬟怎敢就这般拿回去,她可不晓得老太太此意何为,但若就这般轻易地回了,岂不是让莲姑姑觉着她不堪用。
  她面上写满了为难二字,情急之下,便跪了下来,求大秦氏将药膳收下,好让她回去交差。
  “故葵居的人都甚个德性,说跪就跪。”大秦氏语气发硬,听得二等丫鬟身子瑟瑟发抖。
  陈叔瞩坐在一旁发问,“你可知是为何忽而做了药膳送来?”
  “奴婢不知,但这药膳老太太命人做了两份,一份她自个儿留着吃了,再有一份,便是遣奴婢送来了这儿。”她话中之意便是,老太太赏面儿给大秦氏,还望大秦氏识趣地收了。
  大秦氏面上神奇古怪地很,她沉吟半晌,不知在打甚主意,“药膳留下,回去替我谢过老太太。”
  二等丫鬟喜形于色,如释重负地起身告辞,可把一旁服侍的岩烧急得频频想出声。
  等二等丫鬟出了正院的院门,岩烧才忙道:“夫人,这药膳可食不得。”
  大秦氏轻笑出声,“你不是说我们这儿跟故葵居相安无事么,你这会儿又怕甚。”
  岩烧扁了扁嘴,“原是敌不动我不动,风平浪静的,但毕竟有前隙,这兀地就来示好,怎能让人信服嘛。”
  大秦氏弯了弯唇,“放心罢。即便留了下来,也不保准是我吃。”
  岩烧提了装着药膳的食盒,抗拒地说道:“那这该如何是好?要放到小炉上温着么?”
  大秦氏摇了摇头,“送去小别院。老太太赏得,自是要给老太太的人才是。”
  岩烧眼睛一亮,心里连连道妙,提着食盒就往小别院去了。
  陈叔瞩见处理地并无不妥,便也不出言多管。
  怎知有一便有二,自这一日送来药膳之后,往后每隔两日故葵居的二等丫鬟就拎着食盒送上门。
  大秦氏自是一回也不曾食过,通通转头就被岩烧送去了小别院。
  两个月过去了,大秦氏倒无甚事儿,倒是小别院请了府医上门。
  佟夏清面色红润,看着也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府医隔着丝帕给她把脉,久久未吭声,这番模样令她眉头蹙起,更显得心绪不宁了。
  这两个月来,定国公几乎夜夜宿在她屋里,可这小腹仍旧单点动静也无。
  自大年三十夜以来,她就再也未服过避子汤,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该不会是避子汤服多了,伤了身子不成?
  她所服的避子汤皆是由府医所开,有钱能使鬼推磨,府医收了她的银子,自是会替她守口如瓶。
  府医探完脉,还未出声,就到佟夏清急切地问:“如何?腹中可有动静?”
  她一问,便见府医缓缓地摇了摇头。
  “莫不是你给的避子汤方子有问题?你曾说过这方子温和的,我都停了两个月了,现时怎还是半点动静也无?”
  大年初二定国公在故葵居听说大秦氏受了寒,便匆匆离去,虽去了不久,便垂头丧气地回了。
  但此举也足以让她感到慌张了,虽定国公夜夜宿她屋里,可她仍心切不已。
  府医听了面色不虞,“佟姨娘可是真的停了避子汤?这脉象探出来,可不是您说得那般,停了两月啊。”
  佟夏清的心咯噔一跳,神色大失,揪着帕子厉声道:“甚?”
  府医素来见惯的佟夏清皆是温声细语的,他可未见过她这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忙吓得从杌凳上起身,咽了口水,复而问道:“您近日都吃了甚?”
  

  ☆、民间偏方

  眼见着快到午膳时辰,佟夏清怒气冲冲地领着丫鬟往正院去。
  定是打正院送过来的药膳!
  那药膳初初送来时,她也不敢大意,但陈老太太说了是其赏给大秦氏的,是益气健脾的好东西,大秦氏不识货,那便她可以放心地吃。
  陈老太太总不会害她,这药膳一入了正院,谁知道大秦氏在里头又加了甚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愈想就愈是肯定,这些日子,她哪有吃甚旁的来路不明的东西,唯这药膳最是可疑。
  若说是平日,佟夏清自不会无证无据就上门。
  可昨日夜里,定国公无端对她烦躁,随意寻个由头就给她脸色看,即便她再迁就,定国公也爱答不理的。
  二则,今日又是药膳该送到正院的日子,捉贼拿赃,讲证据,她要在正院拦下药膳,让大秦氏给她一个交代。
  不知是近日药膳吃多了,还是怎样,她近日火气旺,总也按不下心头的忿忿。
  想必定是大年三十那夜,陈老太太的话让大秦氏起了念,要对她动手,不然如何得这般巧。
  这些年她与大秦氏也未正面交锋过,但现时关乎的是腹中胎儿,她就不信大秦氏残害定国公的子嗣,这还有理了。
  即便是定国公来了,也不会念着与大秦氏的多年夫妻情分,而责她无理取闹。
  因此路上遇着了定国公身旁的小厮,她也照样视而不见,直直往正院而去。
  除了头一天,这药膳准时准点地就送到了正院。大秦氏眼皮子抬也没抬,原封不动地就让岩烧送去小别院了。
  她倚在美人榻上看着账本,怎知才半盏茶时间,岩烧的声音便从外头响起。
  听起来吵吵嚷嚷的,烦得她耳根不得清净。
  墨段正给大秦氏烫着帕子,隐隐也听到外头的声音,所幸洒扫婆子拦得住,外头嚷了一会儿,都未得进来。
  “墨段,你出去瞧瞧发生了何事,岩烧是个实诚的,容易被人欺负。”大秦氏阖了账本,舒散了身子,躺在榻上。
  墨段出手,外头一瞬就安静了不少,只听闻一个声儿咄咄不休地说要与大秦氏对峙。
  不见到大秦氏,佟夏清是一言也不肯发的。下人便与下人谈,遂她指使了服侍她的丫鬟出声,自己便等着大秦氏出现。
  墨段冷声问道:“何事喧闹?”
  岩烧似看到了靠山,忙靠近墨段,“我方出门,她们便凶神恶煞地夺了那食盒,还恶狠狠地要闯进来找夫人对峙。若不是洒扫婆子拦着,她们怕早就冲进屋里扰夫人看账了。”
  “佟姨娘此意何为?这儿可不是故葵居,岂是您说来就来的。”墨段素来不把佟夏清看在眼里,她背后是大秦氏,岂能在一个姨娘前输了气势。
  “药膳我已送由府医去查,我有要事与夫人当面说,还请二位莫要狗仗人势,在此阻拦。”佟夏清急得发昏,想牢牢抓住大秦氏的把柄。
  墨段方想出声,便见着佟夏清后头急匆匆地赶来一人,正是定国公。
  “你来此作甚?”定国公拉过佟夏清,厉声发问。
  佟夏清见着定国公来了,便委屈地嘤嘤哭了出声,也不说一句。
  定国公蹙着眉,转向问了佟夏清贴身服侍的丫鬟,“发生了何事?怎在夫人院前胡闹?”
  丫鬟低垂着脑袋,捏了一把自己,壮了胆出声:“方才府医来给姨娘把脉,说是姨娘今日吃食中被下了避子的药。姨娘今日吃食皆有分寸,唯独这药膳……”
  岩烧听了大为光火,“你这是甚个意思?这药膳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与夫人有和干系?再说了,这药膳,夫人看都未看一眼,你们凭甚空口白牙就诬赖人!”
  墨段忙拦下气得发抖的岩烧,挺直了腰杆,“夫人行事磊落,向来不屑做这等不耻之事。你们无证无据,凭甚这般大张旗鼓,四处宣扬。”
  定国公面上并无半点起伏,他脸黑如锅底,难看得很,压低了声音:“回去!”
  他扣住佟夏清的手腕,拉着她就往小别院走。
  佟夏清没想到定国公半点追究大秦氏的意头都无,她拖着步子不肯轻易就将此事按下,呜咽抬头,眼里噙着泪地看着陈自应。
  “您这是要包庇夫人不成?”
  定国公拉着佟夏清的那只手,顿了顿,漠然回首,“此事与夫人无关。”
  佟夏清拽着定国公的衣袖,愤然道:“您都未曾当场盘问夫人,只听那两个丫鬟的片面之词,便要让我罢手?我做不到!”
  定国公攥紧了手心,她的手腕被捏得发疼,这些年来,她还未被定国公这般待过。
  “我说了与她无关,你若再嚷嚷,休怪我不给你面子。”
  佟夏清心里头怨气横生,她未料到定国公竟这般信大秦氏,这事明摆着指向大秦氏,可定国公连大秦氏一面也未见着,一句解释也不用听。
  她明白再坚持也无用,不过是让正院的下人们多看些笑话罢了。
  遂她也不再与定国公僵持,卸了足下之力,跟着定国公往小别院去。
  可笑她还以为这六年足够让他将心思完全落在自己身上了,怎知倒是她异想天开了。
  这子嗣大事,倒比不过这个颜老色衰,失宠的正室夫人。
  佟夏清在心里冷哼几声,任由定国公拽着走。
  一到屋里,定国公便屏退左右,松开了佟夏清。
  佟夏清闻见屋里的黄酒焖鸡的香味,她嘴角一撇,盯着桌上的食盒,心里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定国公又令人送了他最爱时的黄酒菜肴来,看样是要与她共用午膳。但这又有何用,这种小情小义的宠爱,比之大秦氏那边,全然相信,不追究其责,又算得了甚皮毛。
  妒火怒火一时就绕在她心头直烧,定国公从食盒里取出一壶酒来,斟在酒杯里。
  他一句安慰地话也不同佟夏清说,只慢悠悠地斟着酒,一杯又一杯。此举落在佟夏清眼里,就如酒是浇在她心头一般,烧得她火气更盛了。
  定国公取了湿帕子,不容拒绝地帮她擦了手。
  佟夏清一心只想找大秦氏理论,这午膳吃不吃,就有这般重要么?
  她从定国公手中抽开了去,以行为做出无声地抵抗。
  定国公丝毫不受影响,他取了另一张帕子,给自己净了手,然后便从食盒中取出黄酒焖鸡,将一杯酒推到佟夏清跟前。
  佟夏清动作带着怒意,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便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
  瓷白的酒杯滚到盛着黄酒焖鸡的碟子旁,发出叮当碰撞之音。
  这酒入喉温和,仅带了微微酸涩,她感受着唇齿间的涩意,“喝也喝完了,您何时去帮我讨个交代?”
  佟夏清眸里盈着泪,“年前姨母便说盼着孙儿出世,您不肯出头,那我便央姨母为我做主。”
  定国公微抿了一口杯中酒,便执了杯子敲得素瓷碟子叮叮作响。
  “这定国公府是我当家,谁能为你做主?我们俩之间的事儿,你何要去找旁人给你交代?”定国公晃了晃杯中酒,看了一眼佟夏清。
  佟夏清困惑不已,“您说得是何意?”
  定国公将杯中酒稳稳当当地放在佟夏清跟前,伸了指头在桌上点了点,出口无情:“避子方是我下的。”
  佟夏清的褐色瞳仁微微放大,定在原地,久久未缓过神来。
  她艰难地动了动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夜夜宿在身旁的枕边人。
  定国公那双看似有情的双眼毫不避开,任由她从他眼底翻出些诓骗的痕迹来。
  佟夏清声音发抖,含着哭意,“你为她顶罪?”
  可定国公并未骗她,他叹了一口气,摆了摆头,将那杯酒推到佟夏清跟前,让她看清真相。
  “民间偏方。黄酒泡柿子蒂,效如避子汤。顿顿涩口黄酒,你可是肯信了?”
  一字一字就如针扎在佟夏清身上,将她推入寒冷冰窟,她身子发软,一瞬就从杌凳歪了下来。
  定国公吓得仓忙伸手去扶住佟夏清的肩,没有任由她肆意地倒下。
  佟夏清根本没有在意定国公过来扶她,她满脑子里皆是这些年来的各式黄酒菜肴,及一杯又一杯的酸涩黄酒。
  她以为是那是他爱吃的菜,爱喝的酒,他与她杯酒谈欢,日复一日。
  佟夏清目无焦距,身子软软地靠在定国公身上,她轻呵一笑,怪道寻常平日里她喝得避子汤这般有效,原是因着定国公这还留了一手呢。
  她心头的妒火和怒火,就被身旁的罪魁祸首用一盆盛了冰喳的冷水泼熄了去。
  心口寒得她身子忍不住发抖,她无力地仰着头,伸手捞过桌上的那杯酒,送到嘴边时,已洒了大半。
  她一口饮尽,笑容戚戚,“这些年,你便是拿这般好酒来待我的。”
  定国公夺过空杯,语气有些无奈,却并无悔意,“你就如从前那般不争不抢,不贪不图,就甚事都不会有。你何要念着腹中骨肉,为何要贪图更多?”
  佟夏清的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她笑着复述定国公所说的八个字,“不争不抢,不贪不图。”
  

  ☆、教我感动

  她倒在定国公的怀里,甚至能听见定国公胸腔里的声音,身边的人分明离自己这般近,却又狠心得无人可及。
  “贪图太多?一个属于您和我的孩子,这便是我贪了图了,争了抢了么?您就这般忍心?”
  佟夏清无力轻捶着定国公的胸膛,声音里有既幽怨又娇怒。
  定国公拉开佟夏清的手,声音沉沉,“你得尽了宠爱,也不须靠一个孩子来笼络人心,要来又有何用?”
  老太太老了,你也比我大了几近双十之数,没有孩子,若你们皆不在了,要我怎么活?
  这话佟夏清只敢在心里想想,即便当前她再委屈,也是不敢当着定国公的面说出这一番话的。
  她从定国公的怀里起来,眸里盈着潋滟水光,“为甚?为甚我不能有孩子?”
  她不答定国公的话,直直问他缘由。
  定国公看着佟夏清那一双聪慧的眸子,便也不再同她兜圈子,他嘴角微动,半晌才将最是伤人的话道出口。
  “因为愧疚。”定国公顿了顿,声音里全然是悔意,“我对夫人的亏欠,只能到此,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佟夏清听到这荒唐之语,气得肝疼,就连嘴角也微微发抽,不经意间透了些讥讽出来:“你是想要借此补偿她?”
  定国公默不作声,抬眼尽是愧色,看样是认了。
  “可我呢?你只顾着她,便不想着我了么?这些年的情谊,唯有她的便是无价宝,我便是潭底泥了么?”
  佟夏清看着摇了摇头,又一言不发的定国公,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定国公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劝道:“你这是何苦?这些年不也过得好好的么?”
  佟夏清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前,却感受不到他那透过衣裳传过来的温热,好似这些年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是她自视甚高了。
  他说她何苦,何苦要求得过多,何苦要与大秦氏比,何苦要揭开这层掩着真相的面纱。
  他说她这些年只管受着宠,只管安分守己,只管清高不贪不图,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大秦氏强势不饶人,他不过是图新鲜,图她年轻貌美,图她不争不抢,图她哄他,陪他喝酒罢了。
  佟夏清觉着自己的身子越发的疲软了,她倚在定国公的身上,心里却在笑她自己。
  若是大秦氏,定不会像她,明明狠极气极,却还是要依附在这个伤她负她的人身上。
  她笑自己可悲,终是明白为何人人要说心如死灰,这一片心思付之一炬,可不是烧成灰烬了么。
  可笑她还以为早将定国公收入囊中,时局已稳,地位无人可撼,怎知最能撼动她的,却是口口声声说宠她的陈自应。
  一口郁气成团萦绕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是能骂他几声便好了,出了心口的这股恶气就好了。
  思及此,豆子大的泪珠就从她的眼角坠落,沁到定国公的衣上。
  可她不是大秦氏,她不敢。
  眼前之人不是她可以呼来喝去的相公,他是定国公,而她不过是他的妾室。
  宠妾宠妾,没有他的宠爱,她甚都没有。
  她心口被郁气压得发疼,即便躺在定国公的怀里,她还是觉着被无形的无力感压得腰肢都立不起来。
  愁绪重重迫来,只见眼前一黑,她便甚意识也无了。
  “夫人,老爷身边的小厮唤了府医去小别院,不知发生何事了。”岩烧记着佟姨娘带人上门来冤枉她们的那副嘴脸,心里的气久久未消。
  自定国公拖着拽着佟姨娘回了小别院,她便派了人盯着,一见有动静就跑过来禀告。
  大秦氏方吃过午膳,正在院里走动走动,消消食。
  “看来你是想去小别院服侍了,日日盯着那儿不放。”
  现时已是二月末,春意盎然,风也轻柔至极,以致大秦氏话虽是这样说,可岩烧听起来却觉得轻和地很。
  “夫人,这可怪不得奴婢。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行的端,坐得正,自是不怕。可小人也还是不得不防,万一她们使些不光明的手段,陷害您可怎办。
  墨段姐姐方才不让奴婢多说,说着这等倒胃口的事儿,说出来怕影响了您的食欲,奴婢这才没敢多嘴。
  小别院的那位,自个儿心里头龌蹉,也把您当成了与她一般使手段之人了。您是不知,她那丫鬟,句句意有所指,说您在药膳里下了药,要对付那佟姨娘。
  说出来还真是不怕笑掉大牙,她也不瞧瞧佟姨娘是甚身份,值得夫人将其放在眼里么。”
  岩烧愈说愈气,一时苦恼起来,“那药膳也不知府医验得如何了,都怪奴婢没好好守住那药膳,要是让她们钻了空子,栽赃陷害到您头上,那奴婢即便是有口也说不清啊。”
  大秦氏听得发笑,“你也怕有口说不清。方才一连串的话,说得我是打断也打断不得。我看你这嘴巴是厉害着呢,亏我还让墨段去替你解围,看来是我白操这份心了。”
  岩烧被大秦氏说得面色发红,“奴婢也只得在院里说得利索,一到外头,便不中用了。”
  “那你便少探些外头不相干的事儿……”大秦氏话一落,就看见定国公一脚踏入了院门。
  岩烧顺着大秦氏的目光望去,暗叹大事不妙,缩着肩,老老实实地立在大秦氏身后。
  定国公显然是冲着大秦氏来的,他直直走到大秦氏跟前,听着颇为疲倦,“我有话同你说。”
  言罢,他就往里屋抬了步子。
  大秦氏连忙出声制止,她可不想让他踏进屋里一步,“有话就在此说了罢。”
  定国公听到她语气不若从前那般硬,便也任由她,不再往屋里走。
  陈自应抬眸看了一眼大秦氏身后的岩烧,可岩烧稳如磐石,动也不动,就在原地听候大秦氏的吩咐。
  直到等到大秦氏的一句,“先退下罢。”岩烧才提心吊胆地离开。
  定国公走到大秦氏面前,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有何事直说就是,你怎变得这般磨蹭。”大秦氏大方地看着他,一点感情也不带。
  “方才是一场误会,是佟姨娘莽撞了。”定国公打量着大秦氏的神情,斟酌语句。
  可大秦氏也只抬了抬嘴角,嗯了一声。
  定国公见其反应不大,便也安了心,也不在意大秦氏是否想听,自顾自地就将来龙去脉讲了出来。
  说到是他不愿让佟夏清有身孕时,他还看了好几眼大秦氏,可大秦氏眼底无波,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他等着大秦氏问他为何,或是一句‘这与我何干’。
  这他便能借机说出他藏于心底的愧疚。
  可大秦氏没有,她完全不想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情义恩怨,遂她一句话也未接。
  大秦氏的反应,让定国公已到嘴边的话,一瞬又咽回到肚子里。
  定国公定定地看着她,“你不问我为何这么做?”
  大秦氏抬了眼皮子,“不过区区一个妾室,我有何非知不可的理由么?”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压根不将佟夏清放在眼里,也对两人之间的事毫无兴趣。
  她的态度坏时总是一坏到底,每回都倔得他心里不痛快。
  他想和她吵上一架,好似只要她肯跟他吵,同他闹,她便能原谅他一般。
  可大秦氏并不想与他争,他说了这般多,可她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摆出一副‘我不感兴趣’的样子。
  他被她冷淡的反应给刺激到了,忽而猛地上前,一反常态地抓住大秦氏的双肩,强迫她正视自己。
  “都是因为该死的愧疚!我对你的愧疚!”
  大秦氏支了肘用力地抵开了定国公的手臂,从他臂里奋力逃脱,面上这才有了怒色。
  她忙后退了几步,拿了防备的眼神看着他,嗤笑一声:“何必如此呢,莫不是以为自己所为感天动地么?”
  定国公被噎得窘迫不已,他想不到要如何接她的话。
  大秦氏同他隔开了距离,“你要如何,都是你一人之事。你愧疚也是你自己得受的,与我有何干系?你做过错事负过人,知道于心有愧,我便要感恩戴德么?”
  “你愧不愧疚,佟夏清有没有身孕,这与我有何牵扯?只求你莫要将这份债,都赖到我身上,教我平白遭人记恨。
  我都这般年纪了,也不是从前盼着你过日子的那个人了。也拜托你,莫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恶心完佟夏清,又来恶心我。”
  他记得她与他决绝的那天,她看起来万念俱灰,却怎么也不肯妥协。
  可现时她看起来周身漾着温和的疏离,她没有因他而欢喜,难过,也不恨他。
  就如一汪平静的潭,她永远在那儿,却不因他刮来的四季风而动。
  眼前的人,是教他变成这幅模样的。
  定国公的心口这才似被剜去了一大块,他的愧意如泊泊涌出的血,怎么也都止不住。
  这愧意,原是有主之物,但大秦氏瞥都没瞥一眼。
  她不要这无用的东西,他也永远寻不回那个盼着他一心一意的定国公夫人。
  誓说忠贞不渝,可也不过黄粱一梦十几年,到底还是负了当年诺。

  ☆、江妤采选

  三月的京城格外热闹,不论是消息,亦或是人,都比往常翻了一翻。
  唱衰定国公府的消息在京中越传越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这番可不是一日几日的事,不过只定国公私下烦忧,隐下未发罢了。
  就说佟夏清疑心定国公烦了她的那日,他便是因她的胞妹佟冬温的关系,心烦意乱。
  佟二姑娘,佟冬温被佟父以抵赌债嫁给了赌坊之人魏三。
  魏三毕竟是市井出身之人,行事粗鄙无礼不说,动辄就是喊打喊杀。
  当初他意佟冬温,是念着总归是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娶回去也能长长面子。
  但那日方从元成庵归来,模样污糟,邋遢不堪,令人倒胃口的佟冬温压根就让他提不起性子,他当场就翻脸不认这门亲。
  佟家有愧于定国公府,也无脸再上门讨些银子还债。佟父也寻不得他法将银子还清,便又扯了定国公府这一门亲,说得口舌发干,才让他兜住魏三,让佟冬温嫁过去抵债。
  自这以后,魏三便打着定国公府的名头,在赌坊那一带横行霸道。久而久之,便由小怒积成大怨,尤其是定国公被骂包庇蛮横之徒,好几封折子都递到了皇帝跟前。
  太子打压,皇帝不喜,定国公的日子过得分外憋屈。
  阖府上下都气愤不已,大秦氏气也气,不过她气的,倒是另一件事儿。
  三月采选在即,适龄的闺阁女子大多已被安排进京,而这其中便有山东柳家的柳沛之。
  这春困扰人的恨,消息传来之时,大秦氏正舒舒服服地卧在美人榻上看账本。
  “夫人,夫人。”岩烧一得了消息,便赶回了正院。
  “怎了这是,整日毛毛躁躁的。”墨段担心岩烧没个分寸,打断大秦氏的心神。
  大秦氏眯了眯眼,放下账本,声音听着也没甚脾气,“无事,让她进来说话罢。”
  墨段得了话,也不再拦岩烧,转身让她进了屋。
  岩烧上前给大秦氏行了礼,便忙出声道:“夫人让识力盯着的山东柳家,现时有消息了。”
  大秦氏听了精神一振,睡意都醒了大半。
  “山东柳家的柳姑娘今日方赶至京城,便递了牌子,在相由客栈落脚住下了。”
  “你是说相由客栈?”大秦氏坐着了身子,语气里隐隐发硬。
  岩烧点点头,“奴婢照识力所说回禀,绝无有假。”
  相由客栈是京中第一客栈,与皇宫只一墙之隔,乃皇帝下令安顿持牌进京的秀女之所。
  这山东柳家,原存得是这个心。
  柳家借八字不合同定国公府解亲之后,便就再无动作,按理说这柳沛之也有十四五之数,怎也不见另寻高门。
  原是为着这入宫来了,怪道连瞻哥儿这般条件的高门子弟看不上。
  她听了心里头难免有些不舒服,这一提,她又惦记着江妩来了,日盼夜盼卫氏能早些给妤姐儿定亲。
  大秦氏此时不知,这还真让她盼到了。
  妤姐儿从江晔的书房里出来,满脸写着难以置信,五官僵然。
  她脚步虚浮,手里捏着牌子,失了神地往漪云院走,父亲说她要入宫采选了。
  怎会这般突然?
  自杨姨娘被驱逐出府,坐困元成庵后,她与钰哥儿便记在卫氏名下。再有几日便是采选之期了,哪有这般迟才给牌子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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