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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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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风攥着手; “裴大夫; 那李归尘是不是没事了?”
  “那就要看天意了。”裴彦修低头看了蒲风一眼; 摇摇头继而低声道,“裴某看得出; 你是个好孩子。李归尘那个人终究是不同于常人的,我想你多少也明白。他的心神; 他的身体; 甚至还远不及你我的设想。裴某自然当他是唯一的知己; 可也不想让他耽误了你; 尤其是他身上还背负这么多东西。”
  明亮的光照得蒲风身上有些暖烘烘的; 然而她却感到冷。
  “我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原先可是锦衣卫镇抚使,而裴大夫您也是北镇抚司中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蒲风的声音几乎要飘散在风里; “说来; 裴先生可知归尘和我为何会被拔擢?”
  裴彦修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个女人; 一个罪人。或许是我想多了……我和他就像是两条泥滩上搁浅的鱼,没有任何退路。如若有一日我们成为弃子,上面便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手碾死我们。所以,您说我又比归尘他好过多少呢?”
  裴彦修没有想到蒲风会这么说,挑挑眉轻声叹了口气。
  而蒲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一朵云,声音清绝道:“我自认定了他,相濡以沫亦是甘之如饴。不管是随他种田卖菜,还是在这修罗场里如履薄冰,怎样都好。”
  “你这傻孩子,怕只怕他撑不住这份折腾。”
  蒲风压着的泪终于冒了出来,她跪倒在了裴彦修面前,额头紧紧地贴着粗糙寒冷的地面,裴彦修叹着气拉了她半天,才算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
  “唉,你们俩真是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好听的话说起来自然是容易得很,只可惜裴某也不是神仙,保证不了什么。你这孩子也别就这么苦兮兮的,回头病着的那家伙还得骂我吓唬坏了你。
  他的好自然你都看在了眼里,这不好的裴某现在也算是跟你讲明白了,不算我亏良心。”裴彦修皱紧了眉头,看着蒲风掉眼泪简直有些无所适从,“孩子快别哭了,这么跟你说罢,他要是听裴某的话,活到我闭眼那天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蒲风抹干净了眼泪,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强扯了几分笑意,可这笑容还没坚持住半刻,她便又掉了泪珠子:“他要是现在染了恶核病怎么办……”
  裴彦修背过脸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心道这蒲风怎么说还就是个半大孩子,这么一吓可不是要给吓坏了嘛,暗暗自责多言了。
  他自然是念着李归尘,可看着院里的尸首忽然想起了正事来,赶紧撇开话题道:“孩子你先冷静想想,这儿就死者一个人染病,那这病源又是哪来的。”
  蒲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沙哑道:“其实我刚才还想着呢,应该就是他在玄宫里面撞上的。马正死之前说是在玄宫看到了一屋子死人,可我们昨天去了却什么也找不到……您是说那一屋子死人可能都是得了瘟疫,所以马正才被染上了?”
  裴彦修点点头:“还好是你们没找到,若是碰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院里的尸首,没有再说下去。
  若是碰上了,下场便有可能会和马正一样。
  蒲风有些不寒而栗,便听着裴大夫又说:“这具尸体,最好是现在就烧了,不要存放。那玄宫里面的尸体自然也是带着疠气的,的确是不能搬运,能不能就地也给烧了?”
  可如今他们连那间屋子都找不到,谈何烧尸?再者说那地方可是帝王的墓室,想在那里面点把火,就怕是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长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蒲风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嗯,你现在不管,到了那天棺椁入玄宫的时候,乌泱泱不知道进去多少人,少不得那东西又被谁撞见了,麻烦就大了……终究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裴大夫叹道。
  蒲风自然也明白此点,可这事实在有些难办,她细想起来,更为不解的是既然出了瘟疫,也算是天灾,为什么长孙殿下似乎一概不知?此事若是和上面奏明了,虽是不好处理,也比他们在这干着急强。那佛像,还有付六莫名其妙的死,凶手到底想表达什么?
  马正的尸首被焚烧在了陵园之外的一条河沟冰面上。尸身浇了不少油,被摞成堆的柴火围拥着,一时火光滔天,映着西天边上的赤色霞光。
  蒲风甚至闻得到空气中的焦糊味道,还在前天的这个时候,马正嘶哑着嗓子让他们滚,不要进来。
  一个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死了,没有任何原由,难道这就是世道?
  她料理好了马正的事,整理了心情才去轻轻拍了李归尘的房门。
  门只是虚掩着的,她一推便开了。蒲风悄声地跨进去将门关好了,这才挪步到了李归尘床边。他盖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正睡着觉。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他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那种心头微微发麻的颤粟感,平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她皱着眉头看着李归尘,忽然将手心贴在了他的额上。
  依然很烫。
  而马正之前也是这样一直高烧的,蒲风有些慌神,拿指尖点了点眼角要溢出来的泪,忽然坐在李归尘床边低着头双手合十地念起佛号来。
  人遇到什么苦难总要有个一个寄托,蒲风别无他法了。
  她并没有念出声,而自己的脑袋忽然被轻轻摸了摸。蒲风一懵,连忙抬起头,看着李归尘眯着怔忪的眼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是不是裴大夫又吓唬你什么了,你别信他。”他的声音似乎比上午更加喑哑了。
  蒲风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小小风寒,我才不担心呢。对了,案子似乎有些眉目了,我想,我大概知道马正为什么会死了。”
  李归尘想坐起身来,被蒲风按着胳膊制止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些话不应该和李归尘说,故而只是微笑道:“你说今天晚上房门前还会来人吗?”
  李归尘别过了脸去,声音格外平静道:“你身上有烟火味,是焚尸的味道。马正染的是烈性瘟疫,对吗?”
  他居然猜到了……
  蒲风愣了一瞬,赶紧解释说:“裴大夫大概没和你说罢,只要是尸体上的肿包没有破,你就不容易染上。”
  她回忆起当时是她自己冲进了马正的屋里,反而是李归尘让她躲远点,亲自上的手,他明知道有危险的……蒲风忽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苍白。
  “你先出去罢,晚上去缠着段明空,有他在就没问题了。”李归尘将被子一扯就快蒙过了头,默默躲到了墙边。
  她看着李归尘这幅样子忽然有些气,他这是默认自己被染上病了?还去找什么段明空,找他个大头鬼!
  蒲风也不吭声直接坐在床边脱了鞋,气呼呼地放开帐子躺了进去。李归尘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径直坐起了身来,看样子是要下床。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摁了下去,还不忘勾着他的腿。蒲风却没想到自己一时脱了力就这么压在了李归尘身上。
  她有些气喘吁吁,而李归尘的面颊就这么近在咫尺,蒲风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身上更是燥热得厉害。她想了想,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索性无所顾忌道:“就算你真的染了病,我也不去找什么姓段的,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被子缠在他二人之间,就像是一把锁链。李归尘有些不得动弹,他只好撇过头去不想让自己的气息沾到蒲风,故而一直一言不发。
  而蒲风终于冷静了下来,看到李归尘这个反应,忽然觉得面上有些火辣,她连忙爬起身来,也不穿鞋便要下了床去,不想忽然有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腕子。
  蒲风的心跳早就乱了。
  然而他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反倒松开了手。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蒲风就这么赤着脚站在那里,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其实是在等李归尘先开口。
  屋子里一时很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去,又没有点灯,四处都是没有光彩的。
  李归尘咳得厉害,终于沙哑着嗓子妥协道:“晚上委屈你自己抱着被子枕头过来将就一宿罢,叫着裴大夫一起。”
  蒲风含着眼泪笑了。就像是他起初那样惧怕尸体一样,他现在似乎也是这么惧怕爱……不过她可以等,等着他慢慢接受,等着他一点一点好起来,只要那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毕竟未来的日子还这么漫长。
  卫所里的米粥远没有李归尘熬得好喝,蒲风给他煎好了药,已经要二更天了。
  她打开房门,往门外挂铃铛的时候看到对面檐上似乎有一个人,不免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段明空穿着一身玄衣伏在那,她只当做没看到,将沉甸甸的小铜铃系在了雕花上,便回屋销好了门。
  李归尘一直睡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低沉的呓语。裴大夫坐在桌边看着医案,问蒲风他可是时常这样。
  蒲风自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如此,但也依稀记得他的确是经常说梦话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总之夜色很沉,然而除了李归尘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心弦的,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等着子时的到来。
  蒲风坐在床边看着他,想摸摸他还烧不烧了,又不敢惊醒他。
  月光自床边挪到了桌角,也不知道过了大概多久,外边忽然起了北风,传来枯叶扫地的“哗啦”声。
  紧接着,清脆的铃声疯狂地响了起来。
  蒲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探着头看着门扇,忽然见到一个黑影闪了过去……难道还是在自己原先的房门前吗?
  蒲风出了一手心的汗,而裴彦修居然还打着盹。她此时万不能出声的。
  按理说段千户守在门口的,难道他已经跑出去追那人了?
  一时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那阵铜铃声,有些刺耳。
  铃铃铃……
  蒲风站在门前,随着“嘭”地一声巨响,那门销忽然被火铳射穿了,木片横飞中,铃声响到了极点。门扇猛地掀开来,北风卷着枯叶一时吹了她满面。
  月轮弯弯而明亮,她看到门外十步远的秃杨树下居然站着一个人?
  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尊描彩的佛像。
  那尊佛手里捏着降魔印,指尖还挂了一块黄绸子,还是明黄色的。
  这是不是,帝王色?
  她想要跨出门时,完全没意识到李归尘已站在自己身后,他一臂圈住了她,忽然掷出去了一个茶盏,撞飞了一只向她迎面而来的暗箭。
  蒲风抬头往檐上望去,才发现有好几双眼睛正对着他们,除此之外还有弓箭和火铳。
  作者有话要说:
  ~( ̄▽ ̄~)~ 这里有一只害羞的男主


第35章 鬼火 'VIP'
  这关头不是说话的时候; 李归尘拉着蒲风侧身躲过了一箭; 一闪身便躲到了墙壁后面。他咳得不能自已; 皱着眉轻斥蒲风道:“还敢出去?”
  蒲风听着他粗糙的呼吸声; 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裴彦修一见这动静直拍大腿:“神机营出身; 莫非是圣上的人?”
  火铳的铁弹混着箭镞胡乱射进了屋内,地面的砖石应声而碎。
  李归尘暗声道:“此处自然不止守陵卫驻守; 东厂的幡子应该暗中蛰伏多时了。不过看样子他们倒不会闯进来。”
  蒲风还埋在李归尘怀里; 他身上的热意逐渐透了过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想到门外之人既然已经大费周章地搬了一尊佛像过来; 姑且不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单说费的这份气力; 必然是想暗示他们些什么。
  外边的噪杂声逐渐稀疏了下来,蒲风低声道:“难道说每天夜里发生的种种; 都意在阻止咱们插手下去?包括……那日玄宫里摆在路中间的佛像?”
  如果是这样的话; 证明暗处之人已经有些要坐不住了。而蒲风他们发现了玄宫之内曾流行瘟疫; 并且焚烧了马正的尸首; 这件事或许触碰到了对方的底线。
  单纯以神鬼之说做障眼法; 杀死误卷入此案的付六并分尸在她房前,如今更是赤…裸裸地恐吓。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他们明晚再查不出真相却还要留在这里,面对的可必然不只是隔着房门的几支箭了。
  张渊是正经八百的二甲进士; 故而每夜无恙; 而她和李归尘单是有长孙殿下在暗中支持着,这才成了众矢之的。
  尤其是初露锋芒的自己。
  蒲风大抵猜到了这层利害关系; 再加上那条明黄的绸巾,也觉得对方想必是大内来的,且有这胆量,可见来头不小。
  所以他们一再隐瞒的到底是什么?和这屡次出现的佛像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儿,外边忽然静了下来,连铜铃也没了什么动静,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风声。
  张渊披着件外袍先跨出了门来,蒲风还没见到他人影,便听到他惊呼到没人出事罢。
  蒲风看了一眼正在套衣服的李归尘,应了张渊。
  厢房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本就人心惶惶的守陵卫居然没一个人敢出来。昨夜付六的死况就像是在他们的脖子上栓了绳套,一时人人自危,只求自保。
  不过这本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蒲风看着李归尘苍白的唇,心里揪得慌。她不想让他在这深夜里又吹寒风,可她也明白劝不住他。蒲风皱着眉望向了裴大夫,只听裴彦修摇摇头直叹气。
  蒲风没说话,径直跑出了门去。
  张渊立在李归尘的房前看着屋内的一地狼藉,亦是愁眉不展。然而更为麻烦的是——那尊平地里冒出来的佛像。
  李归尘一向穿得很厚,似乎今夜尤甚。他先是站在门槛前望了望对面檐上,之后便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在这清冷的夜里一如虫蛇鬼魅。
  李归尘走下石阶一侧眸便看到了段明空拎着剑站在月亮门下,他那白而修长的手上淌着猩红的血道子。
  单看他的神情,估计是明白自己上了当。果然是有人把蛰伏在这儿的段千户引开了。
  李归尘自然知道若是直接问他其中经过,这头死要面子的倔驴必然不会张口,故而只得摇摇头道:“能将你伤了,来者不善。”
  段明空的目光闪了闪,一扬手收回了剑,大步流星地自他身边走过,坐到了裴彦修对面。
  锦衣卫负伤便如家常便饭,故而才练出了裴大夫治外伤的一番好手艺。李归尘且不顾他,而是站在那反反复复地看着佛像及其四周的环境。
  他将那佛手上系的黄绸子解下来握在了手里,这缎子仅是一块明黄的素锦,而非正式龙袍所用的赭黄色,且没有暗提龙纹。有可能是对方准备匆忙,以此指代罢了;也有一种可能,便是这黄巾的指向并非皇权,却是其他。
  若是单纯将他三人以神鬼或是暗箭吓走,未免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黄巾,太和二十年的佛像……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李归尘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方想让他知道的便是这个……可惜那人错了,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太子…党,终究是从最根本起就算错了。
  说来,这陵宫的案子一直处处针对太子,但若是圣上的确听信了那些中伤之言,站在圣上的角度,决计不会仅仅将太子发放到应天府。
  本朝立国之初建都南京,后来的数代储君都是自南京入顺天府继承大统,只不过近几代没有承袭这个传统,但归根结底是没什么可指摘的。
  听张渊说来,朝中众人皆以为圣上偏爱西景王,故而太子的储君地位不保,实在是有些小看了圣上。
  何谓帝王心术?视群臣为棋子?
  李归尘仰了仰沉重的头,艰涩地阖了眸子。纵然那时他仅是一枚被划归为附庸的弃子,要他死的理由何止千千万万,又何必冠以结党谋逆的罪名?他一直以来维系的那个至高无上之人,终究还是轻描淡写地将杨家随手丢弃给了一众犬狼,任之被碾为齑粉。
  道一句天恩难测罢了。
  如今,他明知道自己又一步一步卷入了这明黄色的漩涡之中,却还愚妄地抱着可以雪恨的念头。终究十年磨去了他的棱角,就连那些刻骨的伤痛,也被尘封在了灵魂的最深处,在平静的疮痂之下悄无声息地溃烂溢脓。他再不是杨焰了……瑟瑟的风穿身而过,搔刮在酸楚的四肢百骸上。忽然他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暖意。
  李归尘一低头,发现怀里出现了一个缠着绒布袄的暖炉,蒲风站在他身边嗤嗤轻喘,若无其事地叉着腰道:“讲头儿估计都在这尊佛像上。”
  他挑起了一点笑意,点点头,站在那里没有动。
  蒲风全然不知,只是围着佛像转了两圈。便见到面前这尊佛与此前在地宫中所见的形制类似,但并非花岗岩打造,而是汉白玉。且周身描了彩,虽有部分脱落了,依旧看得出佛面粉白、眉目疏朗,身着青色袒右袈裟。
  蒲风低下了头,忽然一愣——佛脚下依旧有黄土,尤其是石座上沾得更多,仔细一看便分得出和树根下的褐色沙土并不相同。
  “先生,你过来看看这土……对了,这座也刻着‘太和二十年敕造’。”
  李归尘从暗袋里掏出了裹着玄宫佛像上黄土的帕子,将这两者一比对,确认为同一种土,且并非是在陵园内的土地上沾到的。
  蒲风挠了挠头,“你有没有觉得像是……黄的河泥?”
  可是陵园之内哪来的河泥?除了宝城与大裕山只间有一条开凿的河道,莫非这佛像与之前付六说的宝城前移有关?
  张渊一直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沉吟道:“这佛像若是北魏雕凿的,那流传下来的确是挺不容易。北周武帝、唐武宗都灭过佛,对了,还有五代时期后周的世宗,正好就在咱们所在的北方一带,哪一个不是烧庙毁像的。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先人把佛像埋藏了起来,而挖掘修建玄宫的时候又被发现了。”
  蒲风觉得很有道理,又问道:“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必要将这些佛像存在陵园里,除非……有什么特别意义。”
  佛陀眉目低垂,正应了那句偈语:“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蒲风望着一时无言,实在看不出什么眉目。
  可李归尘知道现在还不是说出口的时机。
  佛像所立之处正对着厢房的房门,背倚班房的后壁,二者夹成了这条巷子。地面大致以青砖石铺路,每隔几步栽有些树木,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可二更天后,外面明明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虽然那来人足有四五个,但远从玄宫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连夜搬运来这么一尊石佛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蒲风叹了口气,道:“这尊佛像就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
  张渊摇摇头:“你当是蘑菇?是不是你小子耳朵不大灵光,人家搬佛像过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到?”
  “那怎么可能?”蒲风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二人说话的这么点子工夫儿里,李归尘忽然走到佛像脚边弯下了腰去,继而他直起身来蹚开了佛像身边的一大片枯叶。
  蒲风也凑过身去,看到叶子消失后,石板上居然出现了好几个镂空的铜钱印!她伸手摸了摸,这下面果不其然应该是空的。
  “这是?”
  李归尘轻轻咳了咳:“下面或许是涵洞,为了洩水用的。帝陵的泄水暗渠应该修建得极为完善,你看这一大块青石板的边缘与周边相接得不甚整齐,便应该明白这佛像该是怎么出现的了。”
  “正好今年大旱,现在正值冬季……”蒲风胡乱地猜想着,“这涵洞通往之处,又会是哪里?”
  李归尘摇了摇头,“只能等明日找来一个军士将这石板撬了。他们自洞中出来容易,咱们想进去,怕是有些费劲,这石板少说也得三百斤。”
  然而有一个倨傲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何必要等明日。”
  段明空一臂还扎着白布,他忽然走了过来自腰间拽出一根负着锁链的铁钩。蒲风有些看傻了,心道这东西挂在腰上难道不会扎到自己?
  然而众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段明空将那铁钩固定在钱眼里,张渊想过去搭把手都被他拦下了。只见他咬着牙低喝了一声,竟将那石板拽动了,露出了一条凸起的边缘。
  蒲风看到他手臂上的白布顺间便被鲜血浸透了,想必是刚上了药的伤口又挣裂了。裴彦修叹气道:“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毛病。”
  别人要帮忙,段明空还不许,最后张渊硬要卖把力气,二人这才将那石板挪出了条半步宽的缝隙来。
  引来灯火一照,涵洞之下砌着铺底石,四壁皆是砖石面,足以一成年男子穿行。段明空提着灯二话不说跳了下去,李归尘嘱咐蒲风、张渊和裴大夫在这里守着出口,这才紧随其后。
  蒲风哪里听他话,眉头打着结也跟了下去,急走两步拽着李归尘的袖子埋怨道:“身子不要了。”
  那地道之内虽不如外边冷,但却充满了陈朽的气味,且四周极其昏暗。她虽能勉强直立而行,到底也是心里一阵恶寒。
  蒲风说完这话,抓着袖子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微发烫的掌心包裹住了,李归尘在她身前安慰道:“你放心。”
  眼前的路虽然很黑,蒲风蓦然沉下了心来,李归尘一直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
  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惦念着身前那人。或许他现在的确只是风寒,就算他也好好喝了药,又怎么受得起这份折腾。
  她会心疼。
  借着前面段明空手里的微弱灯光,她看到脚下的泥土的确和此前在佛脚周围发现的相似。这大概是此前雨水冲刷下来沉积的细黄土,她之前还误以为是河泥。
  这路似乎走了很远,且之间还有许多岔路。段明空知道明楼在北面,故而一直向北行进,可忽然间他就停住了。
  蒲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着头绕开李归尘的阻挡往前面瞄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吓得发凉的手被李归尘紧紧攥了攥,这才算回过了神来。
  不远处是一团苍白而泛着淡淡蓝紫光的火团,正悬在半空中寂静地燃烧。
  “那是……鬼火?”
  李归尘轻轻揉了揉她的手,平静道:“是磷火。”
  “这里又不是乱葬岗,为什么会有这东西?”蒲风哑然。
  然而李归尘还没说话,段明空忽然清冷道:“你脚底下踩的,这四壁边上埋的,只怕乱葬岗可没这个架势。
  修葺三次,征调民夫累计二十余万,你道没有累死病死的?
  咱们已经在地宫里面了。”
  蒲风睁大了眼,看着那汪鬼火忽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很快就能完结啦~


第36章 中伤 'VIP'
  这涵洞大抵是贯穿于整个陵园; 在宝顶之内更是形成了交错的网洞; 人行其中便如误入迷阵; 他三人兜兜转转了许久都没有离开初见鬼火的地方。
  蒲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拿石子在壁砖上画的圆圈记号; 不禁有些怅然; 心道莫非这仅是一条普通涵洞而已,而凶手只是暂且蛰伏其中?
  那他们这一趟便算是白费力气了。
  李归尘咳了一阵子; 终于缓声道:“宝城地势最高; 也最怕涝水。这地方的暗渠排布想来呈环形四散而去。上为宝顶; 下是玄宫; 这其中有墓道,工道; 还有这条疏水的涵洞。
  马正是如何发现尸屋的,咱们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那屋子被人封死了。这墓道与涵洞单有一条相联系之处; 便是佛像……或许; 古时存放佛像的暗室正位于这些通道的交汇之处。”
  蒲风忽然想起来付六此前说过的话; 又接道:“当年修建玄宫时避让的或许正是这些佛像; 此前付六听说过为此玄宫前移,那么这所谓的暗室应该接近玄宫后壁,也就是最北端。
  墓道按八卦阵法排布的话,自然不是大敞四亮地由明楼入口直通墓室大门; 而宝城坐北朝南……所以; 咱们当时并没有注意方位,那尊立佛像莫不是正出没在玄宫以北?”
  然而他们现在又回到了玄宫南处的原点; 也就是说,在这座地宫的另一端,可能便埋藏着那个暗中势力想极力遮掩的秘密。
  段明空一言不发,引着灯笼往北而去。此前转了两圈一无所获,段明空意识到凶手能将佛像自地下疏水道运送,那暗室与疏水道的相接之处也有可能并非是一道石门——开口若非是在脚下,便在头顶之上。
  一时四下无言,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了极点,这环形的地道中并无什么参照,没人知道哪一步之后他们便会错过了暗门又回到原点。
  蒲风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李归尘的腕子上,她虽不懂得什么医术,也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脉搏是如此急促而轻弱,似乎她一重按便摸不到了。
  而这黑魆魆的狭小窄洞之内少说有上万块石砖石板,就算是有暗室,谁又知道藏在哪一块砖石后面。
  蒲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焦虑地借着灯光往前望去,自己画的那个标记就像是一支箭无情地向她射了过来。
  如此循环往复的话,到哪里才是个终点?谁又知道凶手何时便会出现在他们对面。
  那个略呈苍白色的小小记号终于冲破了蒲风的防线。她一把拖住了李归尘的袖子,那些放弃的话都涌到了嘴角,可她看着李归尘低垂而深幽的眸子,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她太清楚不过,查不出石佛像及玄宫所隐藏的秘密,他们此前的一切努力,甚至包括马正和付六的死都白费了。此一日,若非是将谜题揭开,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便只有落荒而逃或者是引颈受戮了。
  玄宫之内的种种谜团难道便没有一点关联?谁又知道他们今日留下的种子他日会长出怎样的恶果?可蒲风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她忽然很想逃避,带着李归尘一起。
  太子遭人构陷如何,皇帝换了谁人做又如何?当日摆在她面前的仅是一个含冤受屈的朴实农夫,一念感之而已;可如今在这无边的暗流迷雾中,似乎已经没有她可选择的路了。
  李归尘停下了脚步来,而段明空火急火燎地找着暗门,竟全不顾他二人,挑着唯一的灯就这么走了。
  本就昏暗异常的地道忽然就彻底漆黑了下来。就算将眼睛睁到最大,也同闭着眼没有任何区别。
  四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蒲风呆呆地站在那里,黑暗给了她最好的掩饰,那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忽然就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可她不敢哭出声。二十年来,自己似乎从未这般担惊受怕。因为有些东西她原来从未拥有过,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痴妄的留恋,但现在不同了。
  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随着抽噎而轻颤,然而,有一只手忽然将她拉进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手似乎想抹掉她眼角的泪,却无意碰到了她冰凉的唇。蒲风心底一阵颤粟,再无忌惮地埋头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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