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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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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那密函一走漏,整个朝堂里,这事谁人不知?有哪个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若不是张文原那个不怕死的把条子递了上去,满朝文武还都蒙在鼓里。也难怪孙廷元、王况不敢提这茬,二人营私的帽子这就算是扣住了。”
  蒲风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学生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有一点说不大清楚。太子一派要是真的做出这种事儿来,虽然设想的是没人敢往外捅,算是黑吃黑了,但他们就不怕将这几位大臣逼急了?无论如何,此法过于残忍,实在是做过了。学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正如李归尘所言,那条子很可能有问题,难道是有人一直以此为障眼法将他们视为提线木偶!
  张渊将信将疑,只是点了点头,李归尘独自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蒲风将簿子摊开了平放在桌子上,画了四个圈,分别代表着都察院监察御史孙府、吏部文选司主事王府、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张府、吏部员外郎尹府。
  此四宅都聚集在朱印胡同里,蒲风若是想怀疑此案更有隐情,便不得不从这四家的联系下手。
  早前她怀疑哑姑,只因不清楚她有何动机,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如今哑姑死了,她身上的这条线更是断了。
  但换个角度来讲,他们一开始便将此案的动机设为了党争,难道从一开始便错了吗?
  “张大人,这四家人在您看来可有什么联系?”蒲风道。
  张渊看着这四个名称,指节敲着桌子想了好久,“这四户除了家主同朝为官外,几乎没什么太多的走动。我近来自都察院那边了解到,这四人中,除了锦衣卫的张大人没弹劾过太子以外,剩下三位都曾因陵宫崩坍案上过奏表。
  只不过那一次上弹书的大臣少说也得有二十几位,连地方的官员都有上表的,也不能算什么明确证据。不过你这么一说,难道不是更印证了朝中的党争传言。”
  李归尘忽然望向了张渊,“陵宫案?”
  张渊被问得一愣,“正是啊。”
  蒲风在鹿门书院也听过一些学子间的传闻,只不过未尝可信。这陵宫案可谓是太子与西景王权力角逐的一个分水岭,自此案之后,太子便势弱下来,不然现在也不会发配到应天府这个陪都去。
  “张大人,此案各中详情您可知道几分?”
  张渊忽然挑了眉笑了笑,随即正色道:“这可是为了查案,我说了你们便忘了,切不可往外传。归尘兄我是放心的,蒲风你要是敢嘴松就死定了。”
  蒲风撅着嘴一脸委屈,“不说不说。”
  “咱们当今圣上登基得早,到了约莫着正朔十年的时候陵寝就修建完毕了,就在大峪山脚。这过了二十来年,有年大雨,山上冲落了石块,竟是将大殿给砸毁了,自两三年前太子爷就奉诏修建陵宫,内阁给支了数百万两,一年多便完工了。谁知道今年正月西北地震,天寿山那边的历代帝王陵寝都没事,单是圣上的陵宫又坍塌了一半。”
  蒲风皱眉道:“难怪有这么多大臣弹劾,圣上年事已高,陵宫又老出岔子。”
  张渊点点头,“总之这里面的话可就长了,他们弹劾太子以公谋私,贪污国库,圣上把奏本通通打了回去,说谁再妄言廷杖伺候,平静了一时。最后有人出来弹劾督造陵宫的工部侍郎赵祯之子赵遇之,上面,准了。”
  蒲风问道:“可是因为以公谋私这类罪名?”
  张渊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因为没有礼部的批文,赵遇之便私娶了教坊司的官妓。”
  “什么?这和陵宫案有什么关系?”
  “利害之处便是在这封弹书上,他若是说了半点有关修建陵寝之事,圣上一旦应允了,便是在太子殿下身上落了不忠不孝的污点,日后殿下若是登基,难免落下一众文官的口实,授人话柄。
  而此人单是弹劾工部侍郎之子的作风问题,一来与太子半点无关,二来这小事也好证实,不算强加之罪。可人一旦进了诏狱那地方,还有什么招不出来的,总之自那事之后,太子爷便去了南京,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蒲风在簿子上洋洋洒洒记了许多,笔尖忽然顿了一下:“那赵大人一家如何了?”
  张渊叹道:“判书上是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亡,一家子算是散了。不过赵侍郎府也在这朱印胡同里,说是到现在还空着,跟鬼宅似的。”
  蒲风咬着笔头不再说话,她看着满纸的字符,嘴里默念着:“太子,陵宫,礼部,弹劾,诏狱……”
  李归尘看着蒲风,似是随口问了一句:“你可看出联系了?”
  蒲风继续叼着笔,自言自语道:“若是陵宫一案让太子元气大伤的话,这次烹尸案的走向其实也是不利于太子的,不是吗?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意欲报复……意在打垮。
  礼部,或许和王况有关?弹劾之人莫不正是御史孙廷元大人?诏狱……张文原千户……那现如今的尹员外郎又是怎么一回事?”
  蒲风正想着,钱棠忽然推门而入,“大人!有人想找蒲书吏和李……李仵作。”
  蒲风与张渊面面相觑,倒是李归尘面色严肃,似乎那来者不善。
  尹府中密密麻麻驻扎了数百官兵及衙役,刑部吸取了上次在张文原府中的教训,这次就连犄角旮旯和厕所里也派了人守着,不可谓不人心惶惶。然而唯有一人笑意浅浅,便是来请蒲风李归尘的那人。
  单看服饰品阶,此人或许是个随从,不过他身着一袭玄色锦缎长袍,十几岁的样子待人接物却格外老成。此时他正负手立在屋门口,见李归尘二人出来点了点头道:“我家公子有请二位,劳烦移步随我走一趟。”
  蒲风张了张嘴没说话,便见到李归尘作揖答复道:“我辈有案件在身,怕是不便走动,引人口舌。你家公子要说的话我已神会一二,有劳了。”
  那人笑意更甚,躬身还了礼道:“今日一见,果知何为‘山水之姿’。此事终了,小生必会再来静候先生。”
  蒲风虽听不明白了,但也知道面前之人说的公子并非是一般人物,而李归尘的身份明显更令她好奇。”
  尹府中的事儿,徐洪带着刑部的人抓得很紧,蒲风半点也插不上手,李归尘便带着她直接去了荒废的赵侍郎府,想看看是否有什么端倪。
  蒲风走在胡同里,有些莫名其妙:“赵侍郎一家不是早不住那了吗,怎么还会和烹尸案有什么关系?”
  李归尘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什么压抑已久的情感,蒲风便听着他缓缓道:“你不懂夏冰那个人的手段。”
  夏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手段?”蒲风摇摇头,忽然想通了什么,附在他耳边道:“不是景王…党,而是和赵祯案有关,对吗?张文原明显没涉入党争,不然不敢将此事上书给皇上!弹劾,佐证,抄家,正是孙王张三家做的不是吗?”
  李归尘捏了捏蒲风脑袋上的小发髻,今天难得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因为党争而恐吓报复怎么敢针对锦衣卫,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除非,这案子中有人设了障眼法,而真正的动机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蒲风目光坚定地接道:“但必然和赵祯家的案子有关。”
  二人理清了思路,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赵府门口。
  云层本就将天地罩得阴沉,再加上天色将晚,满目的景物似乎都灰黯黯的,没什么光彩。
  蒲风看到赵家的大门上还贴着破碎着打成卷儿的封条,门上的匾额积了厚厚一层尘土。盯着门上挂着的生锈锁链,蒲风站在石阶上听到宅子里传来瑟瑟的风吼声,忽然打了个哆嗦。
  “这宅子里真的……不闹……”她将那“鬼”字咽进了肚子里,生怕说出来得罪了哪路大仙儿。
  李归尘唇角一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心,摇了摇头:“这便打了退堂鼓了?是谁方才还跟人说要拔坟验尸来着?那胆气去哪了?”
  蒲风撅着嘴,哼声道:“一码事算一码事,你少取笑我。”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李归尘两手拉着锈蚀不堪的锁链,竟将它生生就这么拽断了……李归尘将那断了的链子扔在了一边,拍拍手一脚蹬开了府门,回头看了一眼惊得呆住的蒲风道:“傻站着干什么呀?小心门外有……”
  蒲风一个箭步便冲上来拽住了李归尘的袖子,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神啊鬼啊的。
  一进到府中,蒲风最大的感觉就是——荒凉。砖缝里生出了不少枯草,连堂前也有数个泥搭的燕巢。她四处张望着,两扇大门被风一刮“咣”地一声巨响便合上了,蒲风吓得几乎扑到李归尘身上。
  她一回头看门,顿时惊呼了出来,死死掐住了李归尘的胳膊。
  “你现在是连风也怕了吗?”
  蒲风终于定了神,小声道:“不是,你看门后……”
  门后……
  李归尘望了过去,面上亦是一僵。
  抓痕,成百上千道抓痕。上面似乎还凝着森森的血迹,已经化为了黑色,和漆色混为了一体。那门板怎么说也是硬木拼的,漆了数遍,是什么情况下会留下这样多的抓痕?
  再仔细看时,那门板上还有其他刀痕、浅坑,似乎府中曾宛如人间炼狱,这扇门便是和人间唯一的通道,但它被封死了……蒲风越想心头越发麻,她硬着头皮在这府中转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房间都空得只剩下了墙壁。
  李归尘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就是抄家。”
  “抄家”这两个字,她从母亲那听了不知多少遍,今日一见,才明白了母亲口中的那份凄凉。
  蒲风皱着眉似乎下了一定的决心,说:“要不要去厨房看看。”
  李归尘本就有这个打算,这一圈的最后,他俩终于踏进了厨房的门。
  蒲风什么都没看到,除了整面墙壁的褐色竖条,满眼都是,避无可避。
  是血,大片干涸的血……
  蒲风惊恐之余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一切罪恶的缘由,可能便是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
  李归尘皱着眉掀开了锅盖……里面居然很干净,什么都没有。而灶膛里掏出来的东西却惊得他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有些蒲风认识,有些她怎么想也想不到。
  譬如,烧焦了的内脏,再者,被舔舐得雪白发亮的孩童肋骨、脊骨、腿骨……似乎上面还留着参差不齐的牙印。
  虽然仅有十几根而已。
  短短一年,尸体是不可能化为白骨的,除非……“人吃人……”
  蒲风喉头一酸,再也压制不住,伏在灶台边吐了起来。李归尘拍着她的背,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他二人出了厨房,头也不回地走过一片荒芜的庭院,摸在那些抓痕上,拉开“吱嘎”作响的大门,走出了这片曾经的地狱。
  烹尸,是为了复仇,是变了味的以牙还牙。
  那故事的结局并不是所谓的斩首与流放,甚至没有人知道,在皇城脚下,权贵云集的朱印胡同里,曾发生过这样一起人间惨剧。
  史书上甚至不会留下这样一行满是血指痕与森森白骨的话——赵祯一家被锦衣卫封锁十余日,全家饿死。
  蒲风这才想起来何捕头说起过,丢孩子的是城中一卖馒头的小贩,那人似乎曾经在大户人家当过差,后来自己出来做营生了。
  那时她只以为是那商贩恰好倒霉,现在那些星星点点的碎片正在一片一片连接起来,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令她不敢相信的真相——赵遇之的孩子,或许就是他与那官妓的孩子,被饿得蓝眼的家丁视为万恶之源——烹杀吃掉了。
  那一直以来都有嫌疑的哑姑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似乎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蒲风搂着李归尘坐在马背后面,她感觉得到自己的牙齿一直在轻轻地打颤。
  李归尘将李胖子从家里揪出来掘坟的时候正是二更天,天色黑得彻底,连一丝月光也没有。
  灯芯噙在油里,火苗一闪一闪的,映着李胖子和她媳妇陈氏的两张哭丧得扭曲成一团的胖脸。
  蒲风抱着臂,声音比夜风还要冷得刺骨,“你早知道我是大理寺的人,如此便是有意祸乱法司办案!案卷上一字一句记得清楚,依《大明律》四十大板一个也少不了!”
  李胖子一边哆哆嗦嗦地铲土,一边哭着求饶:“小的真不是有意欺瞒大人的,小的是真不知道哑姑的来历,我当时见她一个弱女子倒在道边……这不就想帮衬一把嘛,就抱回了家来,才知道原是个小哑巴。我媳妇问我她是谁,我就随口捏了个瞎话,说是我早年嫁到外地的妹子,一家子都死了便来投奔我……这不是瞎话说太多遍,我自己都当真了……”
  蒲风一哂:“你认了便好,这诱拐人口,可就不是四十板子的事儿了。”
  李胖子赶紧扔了铁锹跪倒在了哑姑坟头,磕头如捣蒜:“妹妹,是我李胖子猪油蒙了心,让你受了这么些苦。我那时候就是想将你抱回家轻薄一番,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陈氏一听这话,将铁锹往地上一掷,一个窝心脚便揣在了李胖子身上,将他踢翻了个跟头,扯着嗓子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吃着老娘盆里的,还有脸望着外面的下贱坯子……”
  蒲风看着好气又好笑。
  待到李胖子一铁锹碰到了硬硬的,便是挖到了裹尸的席子。看样子他的确是自知愧了良心,亲自跳了下去拿手将土抹净了,抱着哑姑的尸体出了坟坑,放在了早前抬来的尸板上。
  蒲风李归尘带着两个衙役将哑姑的尸首也一并带到尹府门口的时候,便听到里面有棍棒抽打的声音。
  她连忙快步走到了院中,便看到中间条凳上绑着一黑衣男子,裤子剥到了膝盖下面,白花花的身上被打得血肉模糊,冒着森森的热汽。
  她刚看了两眼,李归尘便捂住了她的眼将她拉到了人群后面。“小孩子家别看……”
  蒲风一头雾水,验尸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说什么。
  等绕到了张渊身后,蒲风附耳道:“大致有个眉目了。”
  张渊有些惊异,指着闷声嘶吼着挨打的那人说:“半个时辰前,这凶手在厨房的檐上被逮到了,这不正审着呢嘛。”
  这次便换蒲风震惊了:“这是……此案的凶手?”
  张渊好笑道:“不然是来当着上百官差面来做盗圣的?”
  他二人正说着话,那人忽然不吭声了,像是被打得昏死了过去。
  蒲风踮着脚张望着,便见林篆忽然冒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桶水,一桶凉水。
  “不招怎么能行呢?”他语气很平和,手上却将水泼了那黑衣男子一身。顿时白石板上一层血水向四周溢散,大片热气冒了出来。
  黑衣人一声沙哑的嘶吼,算是醒了过来,李归尘看在眼里,眸色很复杂。“蒲风,先找个地方将哑姑的尸首验了,林篆他现在问不出什么来。”
  蒲风点头应了,却是没听明白为什么说“现在问不出来”,似乎是林篆有意如此的。
  管家愁眉苦脸地给他二人找了一间顶头没人住的偏房,叫人点了一屋子的灯,倒是很亮堂。
  四张条凳摆齐了,上面放置着停尸板,还有一碟子澡豆。张渊走不开,便叫来了宅子里几个嬷嬷过来看着避嫌。
  而李归尘在一盆温水里浣着一块干净的白麻布。
  蒲风只见哑姑枯黄的发髻上还沾着不少黄土枯草,一身都是灰蒙蒙的,布裙破破烂烂也没能缝补,看着有些让人心酸。
  李归尘和她点了点头,蒲风便一边记录着,一边一件一件外下褪着哑姑的衣服,连带着袖口衣襟里夹带的小物件也全部整理出来,整齐摆放在一旁。
  腊月的天里,哑姑却仅穿着一件飞得没什么棉絮了的破夹袄,里面是两三件单衣。蒲风在她胸口的衣襟里发现了一枚小小的鱼形玉佩。她不懂这些,李归尘看了一眼,说是羊脂籽玉的料子,这形制一般是孩子戴的。
  蒲风心里的鼓越敲越紧,到了仅剩下薄薄一层里衣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望着站在对面的李归尘,见他眸子里满是平和而坚定的柔光,心中有了些许慰藉。
  “医者,不避男女之大防,验尸洗冤者,尤甚之。”
  蒲风的手到底还是有些抖,从前看是一码事,现在自己做起来可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她轻轻道了句“多有得罪”,便将哑姑的衣物褪尽了。她看着尸首有点发愣,而李归尘以温热的湿布,正一点一点擦拭着哑姑满是尘土污秽的面庞。
  蒲风见他神色专注,手下的力道轻柔得很,就像是对待生者。
  明明在夏天的时候,他见了尸首还会吐得七荤八素,半步不敢靠近的。他说自己从小便怕尸首,蒲风如今一看,反倒觉得他的骨子里便是会验尸的。
  原本灰蒙蒙看不出皮肤本色的尸面经他擦洗变得有了几分明晰。那覆在眼上的布条揭下,蒲风只见那另一只眼上虽有狰狞的刀疤,但翻上眼睑便可看到眼睛的确是无恙的。
  两只眼睛,一明一暗。
  哑姑很瘦,也很白。虽然胸前一条条肋骨刺目,但也看得出她从前必然是身形玲珑有致的。蒲风原来见哑姑蓬头垢面,也并没如何注意她的长相,现下看来,她虽眼上有伤,但鼻子高挑,下颌圆润,或许从前该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不然李胖子也不会贸然对她生出了歹心。
  李归尘见她看得出神,摇头淡淡道:“验,头面,一目溃烂,盲,另一目可见跳蚤样血点,口唇紫;颈上无伤;手足全,有冻伤,指甲青紫;躯干全……”
  蒲风记录好了,两人又合力将哑姑的尸首背朝上翻过了身来。蒲风顿时哑然一惊。
  一片赤红的牡丹盛开在哑姑雪白的背上,每一朵在光辉的照耀下似乎还都是如此娇艳欲滴。
  好花绣。
  作者有话要说:
  19点左右还有一更  先放出来一半尝尝鲜~
  谢谢仙女们支持正版,亲亲~


第29章 破阵 'VIP'
  寻常人家的闺秀怎么会绣满半背的刺青?看这流转的笔法; 若非是绝色倾城貌想来也配不上这等的精琢。蒲风是在香雪阁长大的; 她自然知道等闲青楼女子也是不堪作比的。
  “花魁”二字; 自蒲风嘴里脱口而出。
  而那工部侍郎赵祯一家惨剧的由头; 难道不正是私娶进门的官妓吗?
  “哑姑……正是赵遇之的妻子!”蒲风叹道。
  李归尘看着那片繁花; 扶住了身后的桌子。
  “哑姑,的确是在菜窖里窒息而死的。但不一定就是意外; 有人要杀她; 根本就不必亲自动手。菜窖的通风口若是被堵死了; 哑姑死在菜窖里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李归尘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瞬,继而道; “刘氏的死因也是一样。有人逼她自杀吞字条的话,她根本没得选。刘氏很聪明; 她必然不希望自己的父母也被烹杀的。”
  蒲风低着头想了想; “你是说; 哑姑是凶手; 但她还是被人杀了;而杀她的人; 正是恐吓并逼死刘氏,放出纸条的人?”
  李归尘微微挑了唇,那笑意看着是那样凉薄:“也是门口受审之人的驱使者。一个局,围绕着原本的案子攀援而上; 近乎天衣无缝。”
  蒲风只觉得自脚边起升起了彻骨的寒意; 险些她便又成了别人手中的刀枪,猝不及防。而设局之人; 早在第二个案子发生之后便谋划好了这一切,一路随机应变,谋断只怕远在她之上。
  此夜注定又无眠。
  外边闹了一宿,天刚破晓的时候,府门口停了一顶轿子。
  通传的人被来者的随从拦了下来。那人须发斑白,人虽精瘦腰杆却挺得笔直,墨竹似的,一双眼睛不大,深邃得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院里不少昏昏欲睡的法司之人顿时醒了盹,拜倒一片:“见过魏阁老。”
  蒲风后知后觉地躬下身来,便听阁老道:“审了一夜,可是辛苦诸位了。听说孩子没事了,却不知,凶犯可有招出来什么?”
  林篆刚要窜出来,便被徐洪瞪了一眼,滴溜溜退到了后面。徐典刑亲自托着一枚腰牌举到了魏銮面前:“阁老明鉴,凶犯嘴严得很,打死也不招,不过我们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阁老夹起腰牌看了看,继而笑着扔回了托盘里,道:“应天府来的,果然有趣。”
  徐洪压着笑意,语气变得有些阴沉古怪:“就是下官不知道谁在应天府啊?”
  这话说得,莫说是满朝文武,就连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子爷人在南京,徐洪惯会讽刺。
  蒲风心知事态崩溃在即,喘息声原来越粗,可她刚想抬头便被李归尘摁了下来。
  “你便能如此眼睁睁看着他们颠倒是非吗?”
  “嘘……”
  李归尘捂住了她的嘴,蒲风气得想咬手。
  徐洪一向是官话套话说得溜,除了些许人尽皆知的案情外,多半是借夸别人凸显自己如何的能谋会断,一片忠心肝脑涂地,张渊在边上听得直牙疼。
  这话说了没半盏茶的工夫儿,自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张文原骑着马便冲到了院子里,座下黑马打了个响鼻,嘶嘶喘着粗气。
  众人皆是一惊,这几日来谁人不知锦衣卫的张千户是个硬骨头的,现在眼睁睁看着他闯了进来,不知这人又要掀出什么是非来。
  张千户抱着一个绸缎的布包,翻身下了马,喝道:“大理寺验尸的给我出来!”
  蒲风一时愣住,便看到李归尘信步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验,当场来验!这里可有我儿?”
  那声音粗粝得就像是枯树叉子扫过砖石地,却莫名带着几分悲怆。
  然而张文原见到了李归尘,忽然愣住了。
  因着李归尘背对着所有人,他们只看到千户大人的表情由紧锁着眉头的盛怒,忽然僵住了,变为了恍然与迷茫。
  “你是,杨……”
  “小的仵作散户,李归尘。”
  张文原看着对面之人神色平静,只得克制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不相信这是杨焰,杨焰不会像他眼前之人这般低眉顺眼。害死他全家的魏銮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他怎么会如此不动声色……杨焰明明死了,死了,十年了。
  张文原戳在一旁,看李归尘淡定地解开了布袋,将冰寒的尸块一件件铺散开来。
  “不知大人从哪找到的?”
  张文原道:“昨夜四更天有人来报信,说一贩菜农户家的菜窖里可能有我孩儿。我点了人快马赶到,将那菜窖给拆了,从墙壁的夯土暗坑里发现了一个大筐,看着里面至少两具童尸,他妈的砍成段了,天杀的贼人!”
  蒲风这才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天还没亮的时候,李归尘消失了一阵儿。现在他倒自己问起张文原是怎么发现的,这是当着高官的面演了一出好戏。
  她便想起之前张渊问他如何知道死者嘴里有碎瓷,李归尘说是猜的。此人若非是天才,便是这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赌徒。
  而那一地苍白淋漓的尸块的确看得让人生骇。
  李归尘将两个剃掉了头发的小头颅捧在了手里,反问张文原道:“大人早就知道了这里面有妙儿,故而才亲自抱在怀里的,难道不是吗?”
  众人唏嘘中,张文原仅存的一点侥幸荡然无存。他一个铁血汉子,泪水汹涌而下,半跪在小小的尸块堆儿边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蒲风在人群里极为应景地喊了一句:“张大人,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李归尘微微挑了眉,张文原如今已是困兽一般,哪里顾得上什么魏阁老在场,他深知张文原的骄傲,哪怕他仅是个五品的千户。因为锦衣卫这三个字,便意味着生杀决断,不是文人们所能理解的。
  蒲风也是摸清了张文原的这点心性,便以他为靠山站了出来,先和一众高官行了礼报了名讳,之后便站在院中央和瘫在条凳上的疑似凶手问了句话,惊得不少人伸长了脖子。
  她说:“反正还有不少尸块,不如便让这个凶手再炖上半锅,若是味道和此前完全相同了,那便没什么疑惑了。”
  徐洪气得和蒲风吼道:“你个毛头小子,敢到这来大放厥词……”
  魏銮一抬手,低沉道:“让他继续说。”
  蒲风又行了个礼,长吸了口气道:“若是不能当场烹尸做验,这话要解释起来便有可能长了些。学生断言此人绝非凶手,证据便是——此黑衣人的存在正是目前为止最大的破绽。”
  自然在场众人谁也听不明白,这黑衣人被抓到时人赃并获,孩子就在他身边,怎么会说是破绽。
  蒲风攥了攥手心,解释道:“凶手行凶,乃是趁机潜伏在宅中,待到死者独自玩耍时将其掳走,杀人放血后分尸烹煮。孙大人和王大人家的案子莫不如此。凶手很聪明,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案必然会引起官府重视,故而到了张大人家案发之时,她选用了一个更为万无一失的手法——伪造烹尸的现场。
  在孙王两府中发现的血水并没有出现在张府,甚至阖府连个血点都找不到,只因为那尸块是凶手自己带来的。李仵作发现那具尸首有骨痂,证明死者生前骨折过,必然不是张妙。而顺天府衙门的捕头何谅可证实,此具尸首应该便是城西卖馒头的小贩之女。
  试问,凶手刚成功得手过一次,再次作案之时怎么会不带着尸块,反而背着一个随时都会醒来啼哭的娃娃?”
  徐洪一下子便被问住了,林篆终于抓住了机会,反问蒲风道:“你怎么就能断定不是凶手张狂大意了。”
  蒲风看了林篆一眼:“因为凶手已经死了。”
  此语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大惊。李归尘站在人群后负着手微笑,心道蒲风这孩子诚然是个写话本的,实在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休得胡言!”徐洪暗暗瞪着张渊,恨不得派人将蒲风拉下去打一百板子才好,可惜他却只见到张渊听得摇头晃脑的,似乎很入迷。
  “尹大人家的案子究竟是如何,学生先卖个关子,暂且不提。单论此前孙王张府之案,的确是送菜的妇人哑姑所为。”蒲风这话说得有底气。
  林篆笑了,“你说是江湖高手行凶我都信,这又瞎又哑的妇人作案,怎么可能。”
  蒲风便让一差吏抬来了一根扁担两个盛菜的竹筐,自己一撩衣摆便站在了筐里,有条不紊道:“在场的不少人都能作证,哑姑所抬的竹筐便是这么大,我一个成年男子藏在里面尚且无妨,要想夹带运童尸,实在是太方便不过了,这是其一。
  哑姑平日便给孙王张府送菜,几乎每日都去,自然对于宅中的构造十分熟悉,就连私藏一些绳子铁锅之类的罪物,也很方便。自然她有机会拐走孩子,趁人不备时杀害烹尸。而大家就像林兄一样认为,哑姑一个瞎子作案实在不太可能,故而不设防。这是其二。
  哑姑家的菜窖发现了孩童尸首,张家案中的铁锅边上发现了女子缚发用的头巾,这是物证。然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所有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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