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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生-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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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韵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见姬央转过头对着她,但姬央也不过只是看她一眼而已。
  戚母和薛夫人等人哪里见过姬央这样直白的浑人,心照不宣的事情,她们可以忍受她也暗地作怪,却没想过姬央会这样怼回来。
  姬央看了阮韵一眼之后,这才转过头正面沈度,眼里带着挑衅。她将她的处境看得很清楚,也知道迟早要图穷匕首见的,趁着如今她还有点儿利用价值,总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省得憋气。
  姬央本以为沈度脸上会青红相交的,结果到底是沈度脸皮厚,居然一点儿波澜未兴,眼里反而有亮光。
  沈度其实知道冀州的传闻,也知道这里头兴风作浪最厉害的就是他七弟的妻子庾氏,那庾氏的堂姐最是个大嘴巴,恨不能将冀州所有的人都边编派一边好做谈资。
  只是传闻这种东西是越解释越显得掩饰,除了让谣言不攻自破外,似乎没有别的太好的法子可以澄清,总不能逢人就拉着说不是姬央做的吧。
  当然这其中也有戚母等长辈的默认,在里面推波助澜,这一点上做得十分的不厚道。也许在戚母看来她不过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但对姬央的确是理亏了。
  姬央吃了暗亏,心里憋着气,这会儿这样坦荡荡地说出来,反倒让沈度放了不少心,至少她还肯将不满发泄。
  所以沈度不仅没有变脸,反而唇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姬央没气着沈度,就只能把她自己给气着了。她心一横,继续道:“我还有话对祖母和阿姑说。这么久以来,真是难为二老一直忍耐窝了。我虽贵为公主,却非你们心里合适的孙媳妇、儿媳妇人选,所以不管我多努力,也得不到你们的认可。后来我做了许多任性妄为的事情,也难为你们能忍下来。我以水代酒敬二老一杯,我早知我的结局,我这个亡国公主你们还得再忍耐几日。冀侯去洛阳时,我会跟着去。我和你们一样,只盼着我再也不会回到信阳。”
  姬央的话不无偏颇,略带偏激,却也有无数的委屈。她初嫁来时,那么希望能融入沈家,但日日对着戚母脸上虚假的笑容,老人累她也累,后来便渐渐少去了泰和院,到今日更是撕破了脸。


第118章 情与义(七)
  戚母微蹙起眉头; 她并不欲与刚经历亲丧的一个小辈见识; 所以只不满地看向沈度,在她看来; 沈度控制不了姬央,这本就是一桩错事。
  然沈度心里也在叹息; 小公主到底还是小公主; 这性子到现在也依旧是让人操心不完的。她自己觉得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实则就是肠子里憋不住东西。沈度本是有心姬央心性大变,如今看来本真却依旧在的。
  姬央说完话之后就起身离席,走出门时背后还能感觉到那些人灼热的目光射在她背上; 她只觉畅快淋漓。可转角之后; 姬央脸上的冷漠坚忍却一下就卸了下去; 她本有颗最柔软的心; 伤害别人的时候,她自己又何尝好过。
  姬央一走;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沈度身上; 似乎都觉得他该管束一下姬央。
  “六哥,公主怎么能这样说话,你是不是应该说说她呀?我们做妯娌的也不好开口。”庾氏开口道。
  沈度放下手里把玩的杯子,看向庾氏道:“想讨好长辈本是孝道,但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事,如此反而还将长辈也陷入了不是。”
  沈度已有所指,庾氏被臊得面红颈涨,她的确是揣摩着戚母的心意做的事情; 当然其中也有阮韵的作用,她们本是至交好友,庾氏私下也为阮韵鸣不平,觉得姬央太过嫉妒霸道,平日里庾氏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对姬央也并无好感。
  沈度说完也不再看庾氏的反应,转头看向戚母和薛夫人道:“不管安乐是什么身份,我和她拜过天地,是祭过祖的夫妻,她是我的夫人,泼她脏水也就是往我身上泼脏水。要是冀侯夫人真是那种阴狠德性,别人看我又会作何评价?”
  这大业还没建成呢,庾氏就开始为老七另谋打算了,沈度瞧不上庾氏的做派,但他身为男人,又是哥哥,并不好对庾氏动手,便只能指望戚母和薛夫人了。
  戚母眉头紧皱,她虽然也看出了庾氏的打算,但自问自己肯定能压得住庾氏和老七,沈家决不允许祸起萧墙。只是如今沈度为了姬央不留情面地指责庾氏,叫戚母心里越发忌惮姬央。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最爽利的怕就只有姬央了。
  姬央在北苑正翻拣自己的东西,该留的就留,该送人的就送人,她的现银虽然不多,但宝贝可不少,苏后给她陪嫁过来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珍品,她每送一件,玉髓儿就在旁捶胸顿足一番。
  “公主,就不能不送吗?这些可都是几百年传下来的宝贝,买都买不着的。”玉髓儿道。
  “如今我再不是什么公主了。所谓怀璧其罪,这些东西留着反而是祸害。哎,只是可惜了我的避尘珠,那倒是好东西。”姬央闷闷地道。
  “可惜这个?”沈度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姬央面前,他摊开手掌,里面垂下一颗红线系着的珠子,不是姬央的避尘珠又是什么?
  “怎么在你这儿?”姬央喜出望外地道。这东西她戴得最久,早就有感情了。
  沈度没有正面回答姬央的问题,“以前给避尘珠编的兜子已经弄脏了,所以我让人给你重新编了一个。”
  其实原因不必回答的,他的人追着姬央而去,避尘珠正是一个好线索。姬央贴身戴的东西沈度怎么可能允许它流落在外面。
  姬央从沈度手里接过那避尘珠。避尘珠上不能凿孔,所以使用红线编了个类似鎏金香球的兜子,将避尘珠装在里面的。姬央以前那个兜子非常精美,但眼前这个,只能说简单堪用而已。“你让谁编的呀,怎么这般不用心?”
  玉髓儿在旁边轻咳了两声,引得姬央转过头去道:“你怎么了?着凉了?”
  玉髓儿连连摇头,觉得自家公主如今怎么变笨了。她忙不迭地跟姬央使眼色,眼睛都快被她弄抽筋了。
  姬央这才恍然,她打量了一下沈度的手指,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铮铮,但毕竟是男人的手,要干女人的精细活儿却是难了点儿。
  姬央垂下头在手里不舍地摩挲了一下避尘珠,然后毅然决然地朝沈度递了回去,“给你吧,既然是你找到的。”
  沈度并不伸手,“我知道你想跟我划清界限,可也不用在这些小物件上分得那么清楚,反而显得你心里发虚,割舍不下,才如此做作。”
  姬央被沈度的话给气得腰眼岔气,必须按着腰才能说话,“不管做什么,你总是有话说。你怎么过来了,来教训我的吗?”
  沈度笑道:“岂敢岂敢,我是赶过来聆听教诲的。那件事的确是她们做得不够厚道。”
  姬央冷哼一声,反应过来沈度这是跟自己打情骂俏呢,她心里暗啐一口,不肯再跟沈度答话。做作就做作吧,她的确是对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所以必须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沈度居然能不偏不倚地站在她这一边,姬央心里还是得到了宽慰。
  “那你晚上早些歇息,过两日我们就得启程去洛阳。把避尘珠带上吧,路上未必就能每日沐浴。”沈度道。
  姬央回答沈度的又是一声冷哼。
  沈度也不以为意,离开北苑后便去了知恬斋。他刚进门刘询就迎了上来,“主公,洛阳传来了消息,在你说的那个地方他们果然找到了密道入口。”
  沈度何等人也,姬央当初在他眼皮子地下凭空消失,他便猜到了那附近必然有密道,所以嘱人在那附近一寸一寸的搜索,虽然耗时颇多,但最终还是让他找到了。
  沈度从来不会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也不可能将所有希望都压在姬央一个人身上。他要进攻洛阳,有没有姬央都不影响。
  “那密道入口藏得太隐蔽了,若非有主公圈定地点,派出去的人几乎都要以为是误传了。”刘询道,“不过里面机关重重,进去的第一波人都没能活着出来,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我们的先遣队已经钉入了洛阳城里,就等着主公的大军到了。”
  沈度点了点头,“那是几百年前的神匠鲁宋和神算子叶真一起设计的地宫,据说机关重重,我们的人能闯过去实乃万幸。既然已经有了消息,那便事不宜迟,明日就动身。子达这边问题吧?”
  葛通,字子达,乃是沈度身边萧何一边的人物,总览军需后勤,他若是点了头,那沈度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为这一日葛通筹备了不知多少时日,当即就道:“没有问题,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已经派人联络洛阳以西的各路打粮队,确保我军的粮草。”
  沈度道:“要防止樊望坚壁清野。”
  “这个景阳先生也提过,不过我们在洛阳城内有内援,只要围城不超过三个月,想是没有问题的。”葛通道。
  沈度再度点头,又请了王景阳过来,在知恬斋议事到了深夜。
  而姬央那边听得沈度让她早些休息,便知道他应是不回北苑的,明明该松一口气,但姬央却一直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只觉前路茫茫,无根无垠,甚至连自己身从何来,去向何方都有些迷惘了,仿佛巨浪里的一片竹叶,只等着一个浪头打来将她最终湮灭。
  黑暗里忽然有了些响动,背后传来清润冷冽的气息,但那人的体温却灼灼逼人。
  姬央被沈度圈在怀里,她闭息一动也不动,身体倦怠不想动弹,也懒得跟沈度在失眠的夜里斗智斗勇,不理他才是最好的反击。
  但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姬央的忍让并没能让沈度见好就收,未过几息,姬央就感觉有灼热透过薄薄的白绫中衣抵在她身后,“摩拳擦掌。”
  姬央心里一发狠,先是静待不动,待沈度越发激动肆意时,纤腰猛地用力,向后一翘,只听得背后一声痛苦的闷哼响起,姬央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丝弧度,真是活该!也不知道折断没有。
  身后的人往旁边滚去,而且在床上左右滚动了好几下,静谧的空间里响起痛苦的喘气声,“你……”
  姬央半坐起身率先打断沈度的话,“你怎么半夜摸进来,不是说不回来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回来了?”沈度的手依旧抚在伤处,再强大的男人也有脆弱的地方,尤其是激动的时候,那就更脆弱了。
  姬央眨了眨眼睛,想着沈度的确没那么说过,只让她早些休息,是她自己会错了意。“我……”姬央正要开口撵人,却见沈度突然从床上坐起。
  “不行,疼得厉害,可能断了。你去叫玉髓儿赶紧请大夫。”沈度捧着要害作势脱裤子查看。
  姬央被沈度的话给吓住了,竟然严重到请大夫的地步了?要知道男人对这桩事最是看得紧,事关颜面,等闲都不可能让大夫看的。“啊?”姬央傻傻地应了一声。
  “快去啊。”沈度催促道,眼睛却不看姬央,只痛苦地皱着眉头拉开裤头。
  姬央忙地将头凑过去,似乎也想看看那裤头里的伤情,只是那里黑布隆冬的看不真切,她当然不愿意让沈度请大夫,否则明日阖府就要传遍这丢脸的事儿了。她心里着急,难免就将头凑得近了点儿。
  谢谢蓝蓝蓝蓝君的鱼雷。


第119章 地宫出(一)
  只是姬央才凑了过去; 沈度就坐直了身子; “没事了。”
  但沈度的手还依旧捂在裤子上,姬央狐疑地看着他; 眼皮上抬扫一扫他的脸,又下垂瞧一瞧他的裆部; 如此反复; 看得沈度都有些发毛了。
  “好了; 真的没事了。”沈度道。他先才本是有心戏逗弄一下姬央,可后来又突然改变了主意,自觉耍流氓到了这个地步; 也的确丢脸。何况他答应了要让姬央守孝三年的; 这才刚开始他如果就急不可耐的话; 小公主铁定要翻脸。
  姬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动了动;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的那个; 火毒怎么办?”
  沈度正要说没事; 但旋即就想起现在可不是装大方的时候,他伸出手到床外,运功将血逼到指尖,姬央便见有血珠从沈度的指尖低落,那血呈乌色,一看便不正常。
  “若无床笫之事,运功将火毒逼出体外也能缓解。”沈度做出十分淡然的表情,可这种淡然里又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无奈。
  姬央的眼睛扫在沈度还未偃旗息鼓的地方; 唇角翘了翘道:“既然过几日就要去洛阳了,你应该去柳姬或者阮姬那儿才是。”
  “我为什么要去她们那儿?我若真去了,有人怕又要生病了。”沈度道。姬央吃的那几次醋,哪一回不是将她自己折腾得病怏怏的?
  提及往事,姬央自己也脸红,她恼羞成怒地道:“我现在只盼着你少在我面前烦我。”
  沈度闻言不退反进,将脸凑到姬央的脸颊边用鼻尖轻轻嗅着,嘴里呢喃着“央央”,似猛虎嗅着蔷薇,小心翼翼就怕伤了那花瓣,“央央,别这样对我。”
  姬央心里心里一酸耸了耸肩企图避开沈度,“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的,沈家子嗣不丰,雉儿又……”
  说起雉儿的事情姬央也是内疚的。若非当初她不许他碰别人,沈度未必就只有雉儿一个孩子,那时她恍惚间以为他们真的可以一辈子,但实际上不过是自欺欺人,早知道有今日,就不该耽误沈度。
  提及雉儿,沈度的心也沉了下去,“等你出了孝,也就过了二十了,那时候我们自然会有孩子。”
  姬央推开沈度道:“你别做梦了,我们不会有孩子的。当初你和你祖母给我吃的药,指不定早就伤了身子了。”
  秋后算账,滋味儿可不好过。
  沈度低下头去拉姬央的手,“央央。”
  姬央甩开沈度的手,“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
  “没关系,我功夫多,不觉得浪费。”沈度道,他怕姬央再开口伤人,抢先又道:“我们明日就得启程去洛阳。
  姬央却吃惊地道:“明日就走?”
  沈度道点了点头,“我把樊望捉了绑到你跟前,是杀是剐都由你做主好不好?”
  活捉樊望可比下令悬赏他的首级难多了。
  姬央撇开脸,淡淡地道:“不用。我不用亲自去报仇,行逆行之事的人自有老天之罚。”这话既是骂樊望,也是骂沈度。
  姬央的语气很淡然,却听得沈度寒从脚下起。然而情形却的确如此,他此生何曾料到有一日会这般稀罕一个姑娘,为她理智尽失。若沈度稍微还能理智的行事,就真的该去找柳姬、阮姬等人。
  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就能活着回来?沈度是极其需要子嗣的,尤其是在沈樑去后。一个没有儿子的人,就是当皇帝也没什么奔头。
  “央央,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沈度问。
  姬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抬头看向沈度,“不是我不想,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知道留在你身边日子会更容易,但是没有办法,那个坎过不去。”
  想原谅,却怎么也过不了心底那一关,感情之所以是感情,其独特性正是在于无法控制。姬央眼底泛起水花,她撇开头道:“既然选了那条路,就不要后悔。那本就是称孤道寡的路。”
  从信阳至洛阳是急行军,一出冀州境内至中州仅仅一河之隔,对面就是断垣残壁,连草根都有被人挖食的痕迹。
  虽说中州历经战火,但樊望既然入主了洛阳,那就当以天下黎民为子民,姬央原以为百姓的日子再苦也不该比她父王死时更惨,却没想到处处能看到烧杀抢掠的焦黄。
  “怎么会这样?”姬央站在焦土上几乎不敢相信曾经的沃野,如今尽然荒凉无比。
  “樊望自知在洛阳坐不久,所以穷凶极恶地收刮地皮。”沈度道,“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沈度往前一步,不知在地里发现了什么?姬央只见他蹲下身捡起旁边的碎枝抛了抛,她走过去道:“是什么?”
  沈度扔开树枝,拍了拍手站起身,回身揽了姬央往旁边走,“没什么?”
  “是婴孩的骸骨吗?”姬央站着不动问。
  沈度没想到姬央居然看了出来,只能点了点头。那骸骨并非腐烂而成,而是生生被人吃掉的。
  姬央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这一点,往旁边跑了两步,蹲下来就开始发吐。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姬央哭着问,“我不敢跟你赌气的,如果不耽误那半年,就不会这样。”
  姬央哭得哽咽,沈度将她搂在怀里道:“不关你的事,即使你不跟我赌气,短时间黑甲军也不可能到洛阳。独抗鲜卑三部已经让黑甲军十分吃力,我又受了重伤,现在不过刚刚养好。跟你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姬央想起了苏后的信,那都是故意的,那都是她母后做的孽。可是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该让这么多性命来血洗大仇。就好像不管她当时有多恨沈度,都不该去连累张耿。
  姬央从沈度的怀里撑起身子,“母后只是恨父皇。恨他巧取豪夺,也恨她自己的无力,才会这样变本加厉。”
  沈度不置可否,尽管他钟情于姬央,却也不能认同苏后,这已经不是变本加厉,而是丧心病狂了。而且看着生灵涂炭,谁也没办法原谅始作俑者。
  姬央低下头道:“她做错了事,我来替她还。如果一辈子不够,我可以用十辈子、一百辈子。”
  沈度低叹一声,与其让姬央觉得内疚和亏欠,他更宁愿她恨自己。“这不是你的错,错的都是我和樊望这样野心勃勃的人,你一个小女子还什么?”
  姬央低头不语。
  沈度道:“央央,我知道你心底善良,但是善良并不代表就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你自己身上。明辨是非也是一种善。”
  姬央抬起头看向沈度,“其实你从来没有觉得你错过对吗?”
  沈度没有低头,“央央,民重君轻。如果天子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反而让他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这就是罪。朝廷沉疴太甚,不破不立,不是靠几个言官就能起死回生的。沈家的确有野心,我也有野心,但是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正是因为要为万民开太平,所以沈度的念头坚定从未动摇,也才会和姬央走到如今这一步。
  其实时至今日,姬央也很难说沈度错了,可命运太过捉弄人,怪只怪她是亡国公主。
  姬央只笑了笑道:“那你一定要做一个明君,才不负我曾经那么心悦于你。”
  沈度拉起姬央的手道:“你没有说错,走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最后都会称孤道寡,那样至高无上的权利会让任何人迷失,我也不例外。央央,你留在我身边一直就监督我好不好?”
  姬央撇开头没有回答。
  黑甲军一路势如破竹进入了河内郡,再往南便能直驱洛阳。樊望本就穷刮地皮,不是坚壁清野也胜似坚壁清野了。
  “我们去北邙山的方向。”姬央道。
  北邙山在洛阳之北,山势绵延,乃是中原腹地洛阳最大的屏障,也只有那里山势绵延起伏才可能藏下偌大的地宫。
  沈度驻兵河阳,人却已经携了姬央领了两百黑甲卫到了北邙帝陵。
  帝陵一共葬有魏朝八位皇帝,姬央父皇生前从登基开始就已经在北邙山修建帝陵,最后虽然也被樊望葬入了帝陵,但应有的尊荣却是全无,不过草草薄棺了事。只方便了樊望收刮帝陵的陪葬。
  八陵无一幸免,尸骨四散。
  再帝陵入口的神道上,有石兽十二对,因那些石兽并无价值,又体积巨大,所以幸免于打扰。
  姬央领着沈度走到第九对石马之旁道:“需要将这对石马,一个往右旋转一圈,一个往左旋转一圈。”
  这两只石马少说也有千钧,任何人看见它们大概都不会手痒的想去搬动它们旋转一圈,如果这就是地宫入口的机关,那的确不会有人误打误撞打开。
  好在沈度带了两百黑甲卫,虽然转动起来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姬央跪在地上,以耳贴地听见地下有轰隆的机关声响动,便知道她小时看到的机关指引并没有骗人。
  然而石马被搬到位置后,周围没有任何响动,所有人都看着姬央,还以为小公主这是耍人来着。
  姬央只道:“现在往西去,那儿有一座山峰,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山顶上有一座石碑。”
  地宫开启的机关一共有五道,其中第二道就是那座石碑,需要将石碑左旋三周才能开启。
  其后三道机关大致类似,都是需要巨大的牵动里,将地下的机关打开。
  “开启地宫如此复杂,当初那些财宝又是怎么运进去的呀?”刘询在旁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姬央看了看沈度,沈度道:“应是宫中另有开启的机关。”
  姬央点了点头,“我上次入宫时,发现那处机关的断龙石已经放下了,从宫中是休想进入的。所以就算樊望掘地三尺,他也进不去。”
  北邙山地宫的五处机关开启后,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有沈度的耳朵最灵敏,眯了眯眼睛望向西北方,“我好想听见了水泄的声音。”
  “就是刚才我们停留的那个湖。”姬央道。
  整个湖的水都因为地宫开启而从水道涌入了地下,借着整个湖泊的水力,冲开了地宫最后一道闸门。


第120章 地宫珍(二)
  泻尽了水的湖泊中间露出一个可容三人并行的黑洞。青木领着一队人走到洞口; 等待沈度的下一步指示; 就准备率先进入洞内。
  姬央转头看向沈度道:“我来带路吧,下面有很多机关,而且密道往复如蛛网; 若是找不到出口; 转一个月都转不出去。”
  沈度点了点头; 伸手牵了姬央的手,半迫她五指相扣; “走吧。”
  姬央瞪了沈度一眼,却也没在人前给他难堪。
  走到洞口; 沈度先让青木燃了火折子; 看那火折子的火光熠熠,并无飘忽之像,这才拉了姬央继续往内走。
  姬央将腰上那镂空香囊的盖子打开; 夜明珠的光轻轻流泻而出; 将两丈之内黑漆漆的通道照得恍如白昼。密闭的甬道里有夜明珠自然比燃火把好; 不会让人窒息。
  甬道内虽然有些泥泞; 但下到底后十分平坦并不难走; 姬央却像脚上系着铁砂袋一般; 走起来十分艰难,每走三、五步就要停下来观察墙壁上的纹路; 亦要闭目努力回忆许多年前她看过的那张机关布置图,天气并不热,甬道里甚至还比较凉快; 但姬央没走几步,脑门就已经开始冒汗了。
  机关布置图的细节非常多,走错一步就会面对凶险的机关,所以姬央正在努力回忆一切细节。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看过的了,哪怕姬央记忆力惊人,也令她十分吃力。
  好在苏后一直说地宫的机关布置图至关重要,每半年都逼着姬央在脑子里重温一次,否则这许多年过去,姬央早就忘得精光了。
  但是这样一年复一年的记忆,总会有出错的时候,日积月累下来,姬央对百分百破解地宫机关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不要那么用力,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又不是豆腐做的,所谓富贵险中求,没人会指望可以平平安安就进入地宫。”沈度捏了捏姬央的手心,她手心里全是汗,足见其紧张。
  姬央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亡。
  姬央对墙壁上的花纹看得十分仔细,每一块砖尽管十分相像,但在姬央的眼里,只要用心去看,就能发现细微的不懂。但凡做为机关的关要所在,总有不同于周遭砖块的地方,姬央即使记不住,也能靠观察去查找,但行走的速度就十分慢了。
  刘询跟在姬央身后,看着她蚂蚁似的挪动,不由皱了皱眉头,所有人都是抱着巨大的期望进来的,这样缓慢的速度会让人莫名的烦躁,而且洛阳的情势也不能久等。
  沈度的兵马一动,诸方刺侯就已经探到了消息快马传回给他们的主子,想来各方都已经做好当黄雀的准备了。
  樊望也不是傻子,不可能面对沈度的逼近而不寻找盟友,刘询怕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多,让他们磨合好了可就不太妙了。
  “公主,如果不关闭那些机关,会出现什么情况啊?这些机关会不会年久失修,有些本就没什么威力了?”刘询问道。
  姬央愣了愣,这个问题她还从没想过,因为她从来就没敢试过,就算她在地宫玩闹过,但她连三脚猫的功夫都几乎没有,哪里敢去冒险。
  姬央转头看向沈度,沈度自然明白刘询的担忧,他其实也不舍得姬央那么费脑子,殚精竭虑。
  “我来试试。”沈度转身从青木手里拿过一套盔甲,然后大力地向着前方黑暗的甬道里扔去。
  只见黑暗里射出无数道幽紫色的光芒,那闪着银光的盔甲几乎在触及的一瞬间就被洞穿,姬央将腰上的夜明珠解下提在手上费力往前看,可还是看不太清楚,但姬央身后眼里俱佳的黑甲卫里却有人吸了口冷气。
  “怎么了?”姬央问。
  沈度道:“箭头有毒,盔甲被洞穿了,而且周围有腐蚀的痕迹。”沈度的眼力夜里几乎都能视物,看得比所有人都更清楚。
  “而且出箭速度很快,躲不过去。”沈度道。
  刘询眼看着刚才那一幕再不敢多言了,看向姬央的眼神越发崇拜起来,这可真是个宝贝。没有她,这两百黑甲卫只怕都不够死的。
  的确如此,若是要暴力闯关,就要无数的命去填,耗尽了储存的箭支就能过去,但是哪有那么多命啊?
  姬央伸手关掉前路的机关,被沈度揽着走到那被穿成刺猬的盔甲前,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盔甲几乎只剩下零碎几片了,走近了还可以闻到十分刺鼻的腐蚀性气味。这样的东西如果沾在皮肤上,能让人很快变成骷髅架。
  好在姬央记性实在了得,连蒙带猜,眼睛疲惫得一直掉眼泪,这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居然有惊无险,无一伤亡。
  只是沈度眼睁睁看着姬央的头发一根一根地变白,短短十几里路走下来,竟然白了一小半,眼眶凹陷得厉害,连站立几乎都有些困难。
  姬央捂着胸口,只觉得胸闷,眼前一团一团发黑,连手都开始发麻。
  沈度眼瞧着不对,揽着姬央也顾不得脏就在残留着水渍的甬道里坐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不许去想机关的事情,你的体力吃不消了。”
  姬央没有硬撑,她闭上眼睛道:“我手脚都有些发麻,左腿又麻又疼,你帮我揉一下。”若非实在挨不住了,姬央绝不会向沈度提这种要求。
  压力太大,神经又太过紧张,她只觉得口舌发干,恨不能就这么睡过去,再也不醒。
  沈度的手就像有魔力一般,干燥温暖,指尖似乎还有暖洋洋的气流,顺着姬央的奇经八脉缓缓淌入,姬央胸口的烦闷这才消减的症状。
  沈度将姬央搂在怀里,把脸贴在她脸颊上,嘴里无声地呢喃着姬央的名字。
  再强的人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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