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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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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动不动,任凭他这样抱着自己,将他的面庞埋在她的肩上。
良久,黑暗中的小楼里,只剩下了夜的寂静。
她终于扭了扭身子,推开了他,从他的怀抱里下来,双足踩落实地,借着窗外透入的夜色,走到那盏被风吹熄了的烛台前,点亮了火。
昏黄的光,再次充盈了小楼里的这间屋子,将方才的暗夜,彻底地驱散。
她转过身,在他望着自己的黯然眸光之中,朝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仰头,凝视了他片刻,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向他伸了过去。
“郎君,你不是混帐。你是个傻子……”
她低低地唇语,小手轻轻抚过他长出了一层凌乱胡渣的脸。
“我和陆柬之的那些过往,早就已经结束了。在我心里,他和我阿兄并无两样。箫琴相鸣,以曲传声,换一个人,未必就不能取而代之。”
“惟你,于我才是独一无二,谁人也无法取代。”
“字叫我阿耶不满能如何?不知琴韵又能如何?我爱的便是你这人。见到你的面,听到你的声音,我心里便就欢喜。我只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再给你生几个小娃娃,叫你阿耶,叫我阿娘……”
她停住,长睫轻颤,贝齿咬唇,脸庞悄悄地红了。却还是踮起脚尖,红唇凑了过去,轻轻亲了他一口。
李穆定定地面前的洛神。
烛火在她身后映照,光温柔地将她笼住,薄薄一层衣衫的纤维,又怎挡得住她纤细身子的玲珑轮廓?
仿佛一支夜的幽兰,朦朦胧胧,亭亭地绽于他的面前。只要他伸手,便能将她折下,彻底地叫她归属于他,成为他的所有。
“阿弥——”
李穆眼眶发红,眼底隐隐似有水光闪烁,向她伸出了手。
洛神却又睁开眼眸,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一愣。“阿弥?”
“李穆,你要保证,日后若再有这般的事,你要和我说,不许你闷在心里自己猜疑,更不许你那般对我!否则下回,等我真生气了,真的不要你了,你可别想再找到我了!”
他仿佛看到了她初嫁他时的模样,又翘起了久违的那只小下巴,鼓起她比从前看起来要挺了些,却还是宛若花苞未曾全部绽开的带了点可怜兮兮的小胸脯。
李穆眼眶愈发红了。
“好。”
他哑声道,紧紧地绷着面上肌肉,不敢眨一下眼。
“你听起来有些不乐意?”
洛神狐疑地盯着他。
“没有。”
他唇角下意识地向她露出笑意。
便是这一个松懈,他感到自己眼底那积聚出来的水气,下一刻,似乎就要抑制不住下落了。
他仓促地转头,稍稍背过身去。
“啊!你哭了?”
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
听起来,竟然仿佛还带着惊喜?
“没有!”
李穆断然否认。
“你分明哭了!快让我瞧瞧!”
仿佛遇到了什么稀罕的事,洛神从后拖住他胳膊,强行要将他扳回来。拽不动他,又自己转到他的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就着烛火的方向,非要看个清楚不可。
他的小妻子,这个小坏蛋,一个生气就把他折磨成这样还不够,此刻竟然还笑话起他了!
李穆反手便将她那两只不老实的小手给制住,又堵住了她的嘴。
她终于忘记要看他哭的事,像只小猫,柔顺地软在了他的怀里,任他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他的身子渐渐再次发热,贴着她滑凉肌肤的那只手,慢慢地加大了力道,忽然抱她,就要往床上去。
洛神鼻尖儿凑了过来,闻了闻他,一脸嫌弃,将他又推到了门口,打开门,叫他先去把自己弄干净。
阿菊方才一直就在楼梯口守着,侧耳听着屋里动静。起先还有些提心吊胆,渐渐便放下了心,悄悄地下去,早叫人预备好了沐浴之物,此刻听到楼上传来洛神的呼唤之声,秉烛登楼,笑吟吟地道:“李郎君,随我来吧。”
洛神倚门暗笑。
李穆悄悄捏了捏她的一只小手,跟着下去了。再回来,头脸清爽,身上亦换了干净的衣裳。
洛神已爬上了床,拥着张薄被,跪坐在床的中央,微微歪着头,看那英俊郎君朝着自己走来,没等他走到床前,爬了起来,朝他扑了过去。
李穆疾步赶至,张臂一把接住了,带着轻笑的她,双双倒在了床上。
“郎君,我不是太坏了,一生气便这般折磨你,害你跑来跑去地空找我,你瞧着都瘦了呢。”
洛神小手摸着他的脸,碎碎地亲着他,口里念着。
“你累了,快些睡吧。我不闹你了,明日我再给你好好补补……”
她又替他拉好被子,哄他睡觉。
李穆只觉浑身皮松骨酥,便是再乏,此刻也精神抖擞,毫无想要睡觉的意思。
一把抱住她,把着她腰,要将她凑向自己,说:“我不累。你没事第一,你高兴就好……”
“真是个痴郎君呀——”
洛神衣衫领子半褪,露出一只光溜溜的香肩,玉臂支着身子,人趴在他的胸膛上,捂嘴,低声吃吃地嘲笑着他。
芙蓉花腮,柳叶眉眼,娇俏粉嫩,香艳无比,看得人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口吞入腹中才好。
李穆看得呆了。忽又想起那夜她被自己粗暴对待,哭得成了泪人儿的模样,心里愈发愧疚,忍不住恨恨地道:“阿弥,我不信你,固然该吃你罚,但那晚上,若不是那个该死的乐师,胡解了你的琴谱,害我错上加错,我也不至于那般心结难解,委屈了你……”
洛神一愣:“郎君,你那晚上瞒着我,到底都去过了几个地方?”
李穆话才说出口,便知失言,立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急急忙忙要行夫妻之事,低声央求道:“阿弥,我都好些天没碰你了……”
洛神推开了他,嘟着张小嘴,道:“你方答应我的,有事便和我说,怎的才一转头,我问你,你又不说了?”
她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颈,嫣然一笑:“郎君放心,无论何事,只要你肯对我说,我都不会恼的。”
“快说吧,哪里来的乐师?那夜你还去了何处?我真的想知道呀!”
她催促他,兴致勃勃。
李穆这才放了心,于是将那夜自己为求明证,特意去寻徐赢叫他替自己解谱的事说了一遍。
“我还以为他是个中高手,谁知竟浪得虚名!害我误会至此!下回若叫我再见到他,我定要叫他把他屋里的琴谱都给我吃下去!看他还敢信口雌黄,害人不浅!”
不说还好,再提,心里依旧窝了老大的火。
洛神听完,长长地哦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怪不得你生气呢!那老东西,确实害你不浅!可是李穆,你拿了我的琴谱,家中有个现成的人,你不问,瞒着我偏去叫别人解,活该你要受罚!”
她脸上忽地一变,笑容收起,指着床下:“晚上你也别睡床了。下去,自便吧!”
李穆这才知道上了她当。心里后悔不已。赶紧抱着她哄。
洛神哼了一声:“睡床也可以。我先要罚你!”
此刻莫说罚,便是她拿要拿他打骂,李穆也是甘之如饴,急忙答应。
只是他又怎会想到,小娇妻那只小脑袋里想出来的惩罚手段,竟是如此甜蜜,又叫人痛苦不堪。
帐帘低垂,不断有她轻笑传出。
他终于得以解脱之时,整个人几乎都虚脱了,躺在那里,闭目良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身畔面庞娇红的她,伸臂将她再次搂入了怀中。
已是深夜,烛火燃尽,悄然熄灭。
夜色下的小楼,静谧无声。
“郎君,那日你对我说,你不喜建康这座皇城。你能告诉我,你为何不喜它吗?”
她柔柔的嗓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
李穆沉默了片刻,道:“阿弥,我不喜建康,是因为这个地方,它布满了层出不穷的阴谋,充斥了防不胜防的背叛。”
“原本我总担心,日后有一天,它会再次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但是今夜,我不再怕了,亦不再恨它。”
“建康就在那里。”
“我要这城,见证我李穆何等幸运,能得妻如你,此生不离不弃。我亦要这城,见证我李穆,终有一日,将成就未竟之大业,复邦家之荣光。叫我千千之万的南朝人,生,有立足之地。死,有魂归之乡!”
“阿弥,你可愿意陪我到底?”
洛神眼眶发热,心潮更是澎湃起伏,紧紧地搂住枕畔的男子,用力点头:“郎君,阿弥愿意!”
……………………………………………………
第107章
“大家!前方来报——”
深夜,一道突然而至的充满了惶急的传报之声,打破了陆家的沉寂。
陆光从睡梦中被惊醒,感到心口处一阵突突乱跳,定了定神,奔了出去,一把打开门,看见管事提着灯笼,领了一个信使,正从外飞奔而入。
那信使身上染着血污,脸上全是倦容,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的样子,看到陆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信,哽咽道:“大家,不好了!许泌日前攻打阳翟失利,不声不响便将军队撤回到了南阳,大公子得知消息时,大军已是深入腹地,无路可退,只能力战,损失惨重,攻下郾城,便被北夏大军重重包围,如今困在城中,亟待救援——”
信使日夜兼程才赶回建康,兼又受伤,体力已是到了极限,终于见到陆光,将信送至,话一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陆光大惊失色,夺过信报,奔回屋中,就着烛火飞快看了一遍,一张脸便蓦然变得煞白,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定,捏着信的那只手,不住地发抖。
那日御史衙门回来,被他一阵拷打,那家奴便道出了实情。他这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干出了这种蠢事,暴跳如雷,当场叫人将那家奴打死。
他虽妻妾众多,子嗣却是不旺,只得陆柬之和陆焕之两个儿子。
对陆焕之,他原本就不抱什么大的希望,如今知道了这事,不过更添失望而已。
但对长子,却是不同,从小便寄予厚望。虽然此前因求亲一事落败蒙受屈辱,一度引来陆光责备,但在陆光的心底,他依然笃信,只要这次北伐能够有所建树,陆家长子的名望,便依旧能够恢复。
而现在,一切的希望,眼看随了这一份短短的战报,就要无情地破灭了。
他那个曾最是引以为荣的儿子……
陆氏全部的兵力和家当……
眼看,一切就要毁于一旦了。
信从他手中脱落,掉在了脚下,他却仿佛浑然未觉,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茫然僵立了片刻,一张脸,渐渐地扭曲了起来。
“许泌!我和你势不两立!”
陆光咬牙切齿,猛地怒吼了一声,一把抓起剑,转身奔出房门。
……
城北,家家户户早已闭门入梦,静悄悄一片。而城南的秦淮一带,此刻却依旧灯影波漾,笙歌不绝。
秦楼一间布置清雅的私室里,墙角博山香炉的烟孔中,袅袅地泛出几缕淡淡香烟。
李协坐于榻,听着对面绿娘抚琴。
最近他时常亲自来此巡查,渐渐和这绿娘熟了。听闻今夜有一官员举办夜宴,一定要她过府抚琴,便赶了过来,以先约为由,将人给留了下来。
一曲罢了,余音不绝。
绿娘双手仍停于琴弦之上,抬眸,望向对面似在出神之人,微笑道:“李都卫可还要再听奴奏曲?”
李协留下她后,便随她入室,一直听她抚琴,直到此刻。
李协回过了神,摆了摆手。望了眼她还覆着层轻纱的脖颈,问道:“伤可好了?”
绿娘解了纱巾,露出脖颈给他瞧了一眼,又覆了回去,盈盈拜谢,笑道:“早已痊愈,只剩一道红痕罢了。怕人见了多问,才以纱巾覆颈。都卫不必挂心。”
李协点头:“无事就好。李将军临走前,曾特意叮嘱我,叫我多留意你这里。往后,似今夜这种事,你不必理会,我已和你大娘说过了。”
绿娘垂眸,再次拜谢。
李协叫她不必挂心。
有些晚了。
他知她多年前以琴技出名后,此间这大娘便未再迫她留客过夜。自己也该走了。想起身告辞,又望她一眼。她正襟危坐,和那夜初见之时,拔下头花簪于自己襟前和自己调笑的一番模样,判若两人。
李协微微出神之际,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之声。
“李都卫!不好了,出事了!”手下的声音随之而来。
李协立刻起身,开了门:“何事?”
“方才巡夜的兄弟来报,说陆光亲自领了人马赶往许泌府邸,许泌不见人,他扬言要放火烧屋!”
李协一惊,回头迅速吩咐了声绿娘,叫她自己早些歇息,立刻带人匆匆赶往许家。赶到之时,见许家大门之前,围满了人,一片火把光中,陆光衣衫不整,手中提剑,正在那里胡乱砍着大门,口中高声叫骂。外围站了许多闻风而来的附近住家,议论纷纷。
陆光自持身份,平日无论何时,于人前,皆衣冠整齐,不苟言笑,似今晚这样状如疯虎般的失态模样,李协虽在建康多年,也是头回见到。压下心中惊诧,立刻命手下将围观闲人全部驱散,不许靠近,自己分开那堆跟随主人挤在门前喧嚷的陆家下人,冲着陆光喊道:“陆尚书,出了何事?你带人来此,摆出如此阵仗?”
许家两扇大门,已是被利剑砍得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印痕。陆光又狠狠一剑,砍在那铜地门环之上。“叮”的一声,铁星四溅,他手中那剑,亦随之断为两截。
他猛地转头,目光狂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视线落到李协身上,丢开手中断剑,大步走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嚷道:“李都卫,你来得正好!许泌这个黑了心肝的小人!本约好共同对敌,自己在阳翟吃了败仗,竟瞒着消息,将他自己人悄悄先撤退回来,可怜我家大郎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深入腹地,孤军作战!如今连他在内,全部人马都被困在郾城,危在旦夕!许泌这无耻之徒,便是将他砍成肉泥,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李协见他全然没了矜持的风度,拽着平日绝不会正眼多看一眼的自己说着话,神色狰狞,话未说完,突然,抬手捂住心口,面露痛楚之色,一口气仿佛喘不上来,人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许泌家人知他有心绞痛的老毛病,此刻怕是又犯,见状不妙,慌忙上来,七手八脚地扶住。
来的路上,李协听手下提过,说今夜的闹剧,似是因许陆联军吃了败仗所致。
前些时日,许陆联军一路高奏凯歌,顺利拿下了南阳,他也和众多朝臣一样,原本都在等着新的胜报。万万没有想到,今夜等来的,竟是如此一个坏消息。
他知高峤对此次北伐寄予厚望,立刻叫了个手下,命速去通知,这才叫人将陆光先扶到空地上坐下。
陆光渐渐缓回了神,便冲家奴厉声喊话,命往许家投掷火把。
陆家下人早就跃跃欲试。见主人无事了,又下了命令,无不答应,顷刻间,火光点点,不断落到门墙那头。
里面传出一阵响动,似是许家人在忙着扑火。
外头听到动静,上窜下跳,闹得愈发厉害。
李协对这许陆两家毫无好感。此刻两家翻脸,陆光带人来此,他不过出于职责赶来罢了,知门里有人,一时半会儿,这火应该烧不起来,便也不管了,只叫手下在一旁看着,猜想高峤闻讯,必会亲自赶来,自己在一旁等着。
果然,没片刻,夜色里匆匆赶来了一行人,正是高峤到了。
李协急忙迎了上去,将方才经过说了一遍。
高峤眉头紧皱,快步来到许家门前。众人见他到了,纷纷停下喧闹,让开了一条道。
陆光坐在台阶之上,有气无力,忽见高峤来了,被人扶着站了起来,朝他迎了过去,忍住羞愧,落泪道:“高兄!许泌狼心狗肺,我大郎危在旦夕,救我大郎!”
高峤不语,匆匆来到许家大门之前,命人向里传话。
片刻后,那扇一直紧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许家管事一脸惊恐地出来,朝着高峤行礼,在陆家人的斥责声中,不住地躬身,解释道:“高相公,非我故意不开门,而是陆家太不讲理!我家司徒,前些时日一直抱病在家,不离药石,这些日,连朝会都只能告缺,高相公你也是知道的。杨宣战败的消息,因路上阻滞,我家司徒,也是今夜刚收到,当场便晕厥了过去,此刻人还昏迷不醒。他陆家却将过错全部推到司徒头上,一味指责,又这般动刀动枪,砍我家大门,还放烧我府邸,我又怎敢轻易开门?”
他话音落下,陆家人便纷纷痛骂。这时,门内照壁之后,许泌被长子扶着,手里拄着一道拐杖,现身而出。
见他出来了,门口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过十来天不见,许泌脸色蜡黄,形销骨立,看起来犹如垂死之人,颤巍巍地到了近前。
许家儿子眼中含泪,向高峤和陆光见礼,道:“大军先前战败,被迫后退,杨宣又被北夏重兵包围得水泄不通,莫说冲出重围去援救陆公子,便是消息,也递送不了!此战,我许家损失惨重。家父亦是今晚才刚得知凶讯,悲痛欲绝,当时便吐血晕厥,方才刚苏醒过来,便要叫人去给二位叔伯传信……”
许泌道:“高兄,我无用,辜负了你先前的期待!陆兄,全是我许泌之罪!你若要怪,杀我便是,我死而无怨!”
他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儿子,双膝跪地,用力顿着拐杖,泪流满面。
陆光双目圆睁,手指戳着哀哀恸哭的许泌,不住地发抖。突然,胸口又感到一阵绞痛袭来,眼前一黑,“咕咚”一声,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
李穆陪着洛神,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来。
因要走的先是段水路,入夜停泊靠岸便可,不拘要赶早出门,便也不急。醒来后,在帐中任她缠着自己又玩闹了片刻,方起了身,洗漱吃饭完毕,阿菊和樊成等人也早收拾妥当了。为免惹卢氏多心,便也没再去惊动,一行人重新登船,扬帆西去,终于重新上路。
白天行船,夜间泊舟,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日,这日傍晚,船入了邻郡,停泊靠岸。
因见地方繁华,且睡在船上,若遇起风,船体难免晃荡,怕洛神休息不好,李穆便带她上岸,入宿了驿馆。
住进去后,没一会儿,驿官便匆匆赶来,毕恭毕敬地呈上了一道公文,道数日之前,沿途所有的驿馆和码头,皆收到了来自高相以八百里加急递出的手令,若遇到李穆将军,叫他即刻赶回建康。
李穆回房,将消息告知洛神。
洛神很是惊讶。
李穆才离开建康没几天,实在不知又出了何等大事,父亲竟会动用八百里加急的递讯手段来召他回去。
看那道手令签发的日期,乃是四天之前。
算起来,便是自己还停在京口,等着李穆来找她的那几天里的事。
父亲既如此急着找人,必定不会是小事。不知道也就罢了,既收到了消息,必定是要回去走一趟的。
李穆不放心留洛神在此,洛神更不愿和他分开。两人商量了下,决定一道回去,舍水路,改走陆路,回往建康。
次日清早,李穆备好了马车,叫阿菊和琼树伴着洛神同坐,自己点了樊成和几个随从,其余人先都留在原地等着,动身上路,晓行夜宿,紧赶了数日,这天晚上,一行人终于回到建康,抵达高家之时,已是亥时。
顾不得休息,李穆立刻被高峤召入书房。洛神去见萧永嘉,从母亲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叫她震惊无比的消息。
许家战败,败军退回到了南阳,和陆柬之之前构成作战同盟已然瓦解,但却隐瞒着消息,致使陆柬之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北上,得知情况有变之时,已是无路可退,一番拼死力战,伤亡惨重,终于攻下原定的郾城,却也不过只是得个喘息之机罢了,很快遭到北夏大军的四面围城,如今状况,岌岌可危。
洛神呆了,一时不敢相信,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永嘉眉头微皱,又道:“陆光去寻许泌闹了一场,许泌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陆光被气倒了,旧病复发,听说情况很是不好。陆家叔父三番四次来求你阿耶相救,但你伯父和你大兄,如今也被北夏的青州兵给羁绊住了,有心无力。你阿耶无奈,只得将敬臣先叫回来,和他商议此事。”
她看向女儿,见她脸上血色渐渐褪去,沉默不语,知她和陆柬之从前往来交情,如今虽时过境迁,但就算是个旧日老友,出这样的事,心里必定也是不好受,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方前日,那边后续消息也传了过来,道城中粮草大约还能支撑大半个月,你阿耶也在想办法,无论如何,还是有希望的。”又和女儿说了一会儿的话,知她行路疲倦,便叫她先去安置歇息。
洛神叫母亲也不要为这些事烦忧,养胎要紧,让她也歇了,自己才回房。却又如何安得下心?自己去父亲书房前站了一站,见门窗紧闭,里面透出灯火,知两人还在叙话,便转了回来。一会儿猜测父亲和李穆到底在说什么,会不会要他出兵去救陆柬之。一会儿想着李穆对此会有何想法。陆柬之此刻的处境,又到底如何?
正坐立不安,外头一个仆妇来报,说陆脩容来了,求见于她。
洛神一愣。
那次曲水流觞过后,她便没再和陆脩容见面了。前些日回建康时,她给陆脩容去了个帖,她回帖,道婆婆身体不妥,自己正日夜侍奉,看起来很忙,便也没再扰她了。
没想到今夜,自己刚回,她就寻了过来。忙叫人迎入,自己略略收拾了下,到院外亲自去接好友。
陆脩容人看起来很是消瘦,愁容满面,进来后,定定地望着洛神,尚未开口,先便潸然泪下,朝着洛神跪了下去,向她磕头。
洛神一惊,阻拦:“你这是怎的了?快起来,这是何意?”
陆脩容不起,摇头哭道:“阿弥,我来,是向你赔罪的。先前我都不知,也就这几日,我才知道,我那二兄做过何事!从前本是我求你,你才写了那琴谱赠我大兄,不过出于旧日友情,勉励他一番罢了。我二兄却狼心狗肺,偷了琴谱出去,险些坏了你的名声!他成如今这模样,便是我母亲,也说是他该受,无半句埋怨。她还叫我给你带句话,请你千万不要见怪!”
洛神将她扶了起来,坐下,取帕替她拭泪,道:“伯母和你不怪,我便放心了。但愿他能早日醒来,化险为夷。”
陆脩容哽咽道:“阿弥,不瞒你说,我此刻来,还另有一事。我知原本不该开口。但实是无路可走了,只能厚着脸皮,再来求你一次了……”
“我二兄如今躺在那里,生死不知,我阿耶旧病复发,情况凶险,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家中上下,如今乱成一团。许泌狼心狗肺,巴不得我陆家全军覆灭,你阿耶虽有心相助,却也是有心无力,至于朝廷,更不用指望,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李将军了。偏我二兄又这般得罪了李将军……”
她又要下跪磕头。
洛神暗叹了口气,再次拦住她,说:“阿容,你若是想我在我郎君那里说话,劝他发兵去救陆大兄,恕我无能为力。这个忙,这回我真的帮不了你。”
陆脩容一怔,脸色微微苍白,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阿弥,我知道,这一两年,我家人行事不妥,但你难道因此也迁怒我大兄了吗?他对你如何,你当心知肚明。你们从小一道长大,从前差一点也结成夫妻,如今就算断了情分,他遭逢大难,你就忍心见死不救?”
洛神心乱如麻,定了定神。
“倘若我能救,我一定会救大兄。但此事,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
“阿弥!只要你想帮,你一定能劝好李将军的!求求你了!你解释给他听,他一定会听你的……”
她紧紧地抓住洛神的手,手指又湿又凉,目光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望。
洛神慢慢地摇头。
“阿容,你今夜既找到了我,想必也知道,我郎君被我阿耶召回,为的就是此事。救不救,他是行军打仗之人,他自己会有决断。我一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怎开口贸然和他说这个?”
“阿弥,你真的不管我大兄的死活了?”
陆脩容一字一字地问。语气之中,充满了失望。
洛神望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极其难过的感觉——就仿佛那时候,她和李穆刚定下婚事,好友也行将嫁人,匆匆见面过后,自己目送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有心挽留,却再也无力的那种悲伤之感。
曾经的过去时光,不管她多么地怀念,再也回不来了。她渐渐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阿容,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你。一切看我郎君自己决定。”
洛神再次说道。
陆脩容看着洛神,神色渐渐地僵硬,慢慢地放开了她的手,从榻上起身,站了起来,向她行了一礼,道:“是我太过冒昧。打扰了。”
她转过身,低头,飞快拭去眼角的泪痕,匆匆而去。
第108章
李穆到后没片刻,新安王便也被高峤请至,一道议事。
高峤再不复那夜饮酒半醉乘兴迫着李穆看他在墙上用剑写字的放逸模样。脸色灰暗,目光沉郁,眉间镌着几道深刻的川字纹,神色里,带着深深的忧虑。
李穆读着诸多战报之时,萧道承道:“陛下曾不止一次在孤面前袒露心声,道有幸能得高相公这般匡时济世的辅宰,他意欲效仿先贤,揆文奋武,以纠我大虞南渡以来王业偏安,暗弱无力之状,原本对此次北伐,寄予厚望,不想竟落得如此一个结局!我来之前,陛下目犹含泪,叫孤代他向高相公转话,陛下皇后,知高相公为了此事,殚精竭虑,不得安宁,陛下皇后,只恨爱莫能助,望相公勿忧思过甚,一切以身体为重。”
高峤起身,朝着皇宫所在的北向虚了一礼:“事皆我本分。但愿还能收拾残局,则为大虞之幸,朝廷之幸。”
萧道承面露愤慨:“高相公所言极是!正是多有许泌这等利欲熏心之徒,身居高位,巧伪趋利,才屡屡殃及朝廷,陛下亦是有心无力。当年先是相公多受掣肘,功败垂成,北伐失利,如今又重蹈覆辙,万民同悲!长久以往,孤怕国不将国,我南朝危如累卵!”
高峤眉头紧皱,看向已经放下战报,却始终一语不发李穆,道:“你本已离京,我却又将你召回,实在是情势紧急,事关我南朝数万子弟的性命,你路上辛苦了。”
李穆恭敬地道:“岳父言重。但凡有用的上的地方,我必倾尽全力。”
萧道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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