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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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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方才,她真的不过一个眨眼,睁开眼,他一个大活人,竟然就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
洛神急忙从石碑后出来,站在那里,拼命踮起脚尖,东张西望。
面前满坑满谷,全都是人头。
有和她一样戴着兽面的,有笑脸的,有回头张望她的,一个一个,从她面前来来往往,走了过去,没有人停留。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落单。
人群之中,反而倍加凸显孤单。
她有点害怕,心里更是后悔极了,正要摘下兽面,挤到人群里再看个清楚,脚步才一动,身后忽然探过来一只男人的臂膀。
大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近乎粗鲁地一扯。洛神身不由己,脚下一个踉跄,人就被扯到了方才藏身的那块石碑之后。
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从头顶笼罩而下,瞬间将她埋入了他和石碑之间的那团黑影里。
脸上的兽面,也被他一把掀开。
洛神背后抵着石碑,前头是那男子,无路可逃,惊恐万分,抬起脸,正想尖声呼救,嘴巴却张成了一个圆形,停住了。
她终于认了出来,那人便是李穆。
他低头,几乎是将她身子狠狠摁在了石碑上,咬着牙似的,低声叱她:“方才故意躲着,叫我到处找你,很是好玩,是也不是?”
第54章
认识他有些时日了。
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自己。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是生气。
洛神又心虚,又有点害怕。
其实自己早也后悔了,在方才于人群里寻他不见惶惑无助之时。但被他如此呵斥,方才因认出是他而自心底涌出的那种欢喜释然之情,荡然无存,变成了有点想哭的感觉。
偏在他的面前,就是不甘示弱,怔怔地立了片刻,便扭起身子,要挣脱他那只还将自己摁在石碑上的手。
“放开我!疼死啦!”
她忍住就要掉出来的眼泪,低声嚷嚷。
李穆一顿,慢慢地松开了那只握着她胳膊的手。借着侧旁城隍庙门前斜照而来的一缕黯淡灯火,低下头,打量着她的神色。
洛神紧紧地咬唇,偏过脸,不让他看,自己抬手,揉着方才被他五指捏过的地方。
“哭啦?”
片刻后,他低声问她,语调已恢复了平日的柔和。
“方才你是顽皮了些。下回不要再这样……”
洛神还是不理他。
他迟疑了下,伸手,似要转过她的脸。
“啪”的一声,那只手还没碰到她,就被洛神一把拍开了。
“我的面人糖人呢?不劳你帮我拿了!”
她自己转回脸,朝他伸手要东西。
李穆早已两手空空,呃了一声。
“你赔我!”
李穆苦笑,点头。
“好,好,我们回去吧。我买了赔你。”
他几乎是在低三下四地哄她了。
洛神心里这才舒坦了,扬着下巴,转身从碑影后走了出来。
不想才转出,侧旁的人群里,突然钻出来几个嬉笑着奔走追逐的孩童。
一个孩童手里提着花灯,一边撒开两腿疾奔,一边回头呼唤身后伙伴,丝毫没有留意到前头的洛神。
洛神也毫无防备,待发觉时,忙停住,想要避让,肢体反应却没那么快。
眼看和那跑来的孩童就要撞上了,腰身忽被一条从后而来的臂膀给揽住,一收,便卷着她转了回来,退回到了石碑之后。
那孩童毫无察觉,风一般地从碑前跑了过去。
李穆随即收臂,松开了她。
洛神却没那么快地站稳脚。
腰间那股凭托住她的力道骤然消失,她脚下便跟着晃了下,惊呼一声,身子随即朝前扑了过去,结结实实,扑进了李穆的怀里。
明月宛若玉盘,高高悬在柳梢头上那片深蓝色的夜空里,静静地放着清辉。
漫天繁星不见,今夜尽数坠落人间,化作了灯火辉煌。
城隍庙前,人头攒动。无数的夜游人,提着手中点点如萤的灯盏,来来去去,络绎不绝,从石碑之侧走过。
并没有人留意到,就在路旁石碑后的那片暗影里,那对贴靠在了一起的静静不动的身影。
一位还是少女的妻,不慎跌扑进了她的郎君的怀里。
洛神的柔软身子,便如此贴靠在了男子那温暖而坚硬的胸膛里。
她只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额,压在了他微微刺糙的下巴上,其余,脑子一片空白,失了感官,忘了动弹。
他也未动。
渐渐地,她的鼻息里,开始重新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散自城隍庙的浓郁的香火味道,耳畔,那几个孩童奔跑时发出的零星的嬉笑之声,和着路人的欢声笑语,渐渐也消散在了远处那尚带着料峭春寒的夜风之中。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她感到李穆动了一下。
他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她两只胳膊,低声问她:“方才可是吓到了?”
他说话时,下巴轻轻擦过她的额。
额前那片被胡茬摩擦过的肌肤,痒飕飕的,仿佛小虫子爬了过去。
洛神终于如梦初醒,忍下抬手去擦一擦的念头,脸悄悄地红了。
她慢慢地站直身体,离开了他,摇头。
李穆继续沉默了片刻。
“那么走了?带你去买糖人?”
他又问。语气似乎带了点试探。
洛神摇头,又点头。
他便笑了。
“走吧。”
纵然灯火不明,洛神还是清楚地看到,他望着自己时,双目之中那片明亮而温柔的笑意。
洛神的心里,慢慢地,再次充满了雀跃之情。
她转身循着原路而去,向买过糖人面人的摊子方向走去。
不必回头,也知他就跟在自己的身后。无比安心。
快要到那摊子了,忽然,听到身后方向传来一阵喧嚣,仿佛出了什么意外。
洛神回头,吃惊地看到身后城隍庙的方向起了一片火光。
风中传来阵阵杂乱的呼救之声,中间还隐隐夹杂着妇人和孩子的尖叫。
“不好了!城隍庙失火了!香油缸子翻了!烧了一地的火!好些人被堵在里头出不来了——”
很快,前头也不知何人,高声呼喊。
今夜欢庆祥和的气氛,顿时消失了。
街道上的人流乱了。有人驻足张望,有人推开前头的人,掉头争着要去看个究竟。
李穆望向失火的方向,回头看了眼洛神,恰见对面奔来两个负责今夜街巡的衙役,立刻叫住,命将洛神送回李家。
衙役奉命。
李穆转向洛神,低声道:“火势瞧着不小,人又多,我看看去。街上乱了,你莫再停留,先回家。”
洛神急忙点头:“你小心些!”
李穆点头,又叮嘱衙役几声,见远处火光越来越大,哭喊声一片,拨开挡在前头的人流,疾行而去。
不远之外,灯火照耀不到的街头巷尾,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十来个人影。
他们的穿衣打扮,如同寻常路人。
唯一和路人不同的,便是他们袖中,皆藏了一柄剑。
这十来个人,见李穆去了,穿插在人群里,开始朝着洛神的方向,慢慢地围了上去。
李穆奔出去一段路,突然,停住了脚步。
城隍庙的香油缸体积庞大,口径足有三尺,今日装满民众所奉之油,连油带缸,至少数百钧之重。非数个壮汉齐齐发力,不可能倾覆。
这火起的,有些蹊跷。
他迅速回头,视线扫了一圈,穿过街上奔跑拥挤着的人群,落在了远处几道和人流相向而行的直挺挺的怪异背影之上。
他的眼底掠过一道阴影,转身大步回到还停在路边正和衙役说话的洛神的身边,吩咐衙役:“令官不久必到。你们先去,速速疏散人群,叫人送沙土来,先灭地上油火!”
衙役不知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既得话,两人对望了一眼,知情况紧急,急急而去。
李穆转向迷惘望向自己的洛神,道了句“我先送你回去”,说罢,牵了她手,带着往李家方向而去。
洛神还有点迷糊,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计划,要先亲自送自己回家了。
但他既这样做,她自也不会反对,极力忽视掉被他当街紧紧牵手的那种感觉,迈步随他同行。
那些人见状,不过略一迟疑,随即仿佛受了什么驱使似的,不退反进,一直跟在后头。
跟到一段灯火阑珊路人稀少之处,突然加快步伐追了上去,齐齐出剑,排成一行,挡在了李穆和洛神的去路之前。
洛神被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幕给惊呆了。
她睁大眼睛,骇然望着面前这十几个突然冒出来的手持利剑、杀气腾腾的陌生人。
这便罢了,更叫她是吃惊的,还是这些人的面容和他们此刻的表情。
他们个个面孔赤红,肌肉狰狞,瞳睛里闪烁着嗜血般的兴奋目芒,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正常人,叫人见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李穆一眼便看出,这些人显然服了能促人兴奋,叫人失去正常恐惧之心,继而增强攻击力的邪药。
正是天师教最擅长的歪门邪道之一。
他眯了眯眼,右手握上腰间青锋的剑柄,带着洛神慢慢地后退,退到路边的墙前,停住,将她挡在了身后,低声说道:“莫怕,有我在!你闭目,我叫你睁眼,你再睁。”
洛神死死地将后背贴在身后的那堵墙上。
她也想听他的话,闭上眼睛,等他叫自己睁开,她再睁开。
但是她做不到。
她睁大眼睛,看见对面那十几个行尸走肉般的人挥剑,挽出一片令人目眩的剑花,朝着自己身前的李穆,攻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话音未落,见李穆拔剑出鞘。
月光之下,一道白色的寒芒。
剑芒过出,攻在最前的那两人,两只持剑之手,从手腕之处,瞬间被利剑齐平削断。
那两只断了的手,仿佛变戏法似的,瞬间和胳膊分离,伴着一阵飞扬的血点,高高地飞起,随即噗通噗通,带着还没松掉的剑,落在了洛神脚边的地上。
洛神的脸上,也被溅上了几滴污血。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生平从未见过的来自于杀戮和血腥所带来的巨大的恐惧和震撼,便又看到剩下的人继续围了上来,攻击李穆。
她来不及害怕,也来不及恐惧。
满心满脑,只剩下了紧张和盼望,盼望李穆能杀死这些可怖的人。
漫天的血,到处是飞起的残肢和断臂。
洛神也不明白,自己怎竟就能睁大眼睛,从头到尾,看着李穆挥剑,杀人如麻,将他面前的那十几个人,一个一个地杀死在了地上。
最后只剩两个人了。
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头领。
手下伤亡之人的血,非但没有叫两人退却,反而令他们愈发疯狂。
两人的喉咙里,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咆哮之声,左右联剑,剑剑都是同归于尽般的凌厉攻击。
洛神满身大汗,贴在墙上,双手紧紧地握拳,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李穆和那两个已经失去神志的疯子缠斗之时,突然,地上一个断了条胳膊的人,竟又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爬了起来,提剑,朝着李穆刺了过去。
洛神双目通红,大叫一声“小心”。
就在这一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弯腰一把抓起先前掉在脚边的一只还连着剑的断手,赶了上去,将剑尖对准那人,闭着眼睛,咬牙狠狠捅了上去。
“噗”的一声,也不知刺中了哪里,那人晃了一下,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下一刻,李穆回剑,一道剑光,便将那人半边脑袋削掉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
洛神僵在原地,紧紧地闭着眼睛,直到听到李穆焦急呼唤自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抖抖索索地睁眸,一眼看到自己手里还死死抓着的那只断手,猛地睁大眼睛,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刺耳尖叫。
“啊——”
她眼睛一翻,一头栽倒在了李穆的怀里。
……
京口令、蒋彛退锓胖热耍婧蠛芸旄狭斯矗鸹穑ゲ短焓痰氖S嗤场
李穆丢下一切,立刻将昏了的洛神抱回了家里。
阿菊看到满脸满身血污,人又昏迷了的洛神,吓得脸色惨白。听李穆说她没有受伤,只是吓晕了,忙跟着奔回卧房,待李穆放下她后,忙着给她擦血换衣,弄干净了,又喂她温糖水。
阿停方才也已回家,闻讯,急忙扶着卢氏一道过来。
洛神终于悠悠转醒,睁开眼睛,看到围在床前的一张张焦急的熟悉的脸,想起方才的一幕,惊魂未定,视线立刻寻向李穆,才和他四目相对,眼圈便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李穆心痛得要命,也不顾旁人在侧,立刻坐到床畔,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低声安慰。
卢氏在旁,听得一清二楚。见洛神也苏醒了,知她除受惊吓,别的应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安慰洛神过后,便和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他夫妇二人。
跟前只剩下李穆了。
他端来糖水,用调羹舀了,一口一口地喂她。
洛神喝了几口,摇头不要,问他有没有受伤,听他说没有,仿佛松懈了下来,面露倦色,慢慢地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穆一直坐在床边伴着洛神,良久,见她睡了过去,才轻轻起身,入了浴房。
他的外衣沾满血污,先前已经脱了,身上中衣也不干净,但方才因记挂着吓晕了的洛神,还没来得及换。
他匆匆清洗了下,换了件干净衣裳。刚套上,听到外头传来洛神惊慌呼着自己的声音,急忙出来,回到了床边。
洛神已经爬了起来,一看到他回来,便扑到了他的怀里,胳膊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红着眼睛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我要你陪我!”
李穆急忙答应,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她后背,等她情绪慢慢又安稳下来,哄着她又躺了下去,自己再不敢离开,就势也躺在了她的外面。
这一夜,洛神缩在李穆的怀里,被他抱着,片刻也不曾分开过。
天亮的时候,李穆睁开熬了一宿的双眼,低头注视着在自己怀里睡睡醒醒,一直折腾到四更才终于熟睡过去的女孩儿,片刻后,闭目,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第55章
几天后,孙放之来报,他带人追上了正逃往吴郡天师教总坛的女天师一行人,对方逃至江边,见无路可去,姐弟二人,竟跳江入水。
那邵奉之当时已经受了伤,女天师又是一女流,恰江潮泛滥,他带人在下游寻了许久,虽不见漂尸,但想必人已淹死,随江潮冲入海口,故回来报讯。
而元宵夜的惊变,也传遍了整个京口镇。
所幸当夜大火引燃后,京口令等人及时赶到,全力扑救,并未出人命,只伤了十几个被困在庙里出不来的人,经救治后,均无大碍,如今都在慢慢养伤。
天师教众因对先前被驱之事不满,竟趁元宵蓄意放火、更要谋害李穆夫妇,这消息不胫而走。
天师教在京口,彻底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此,再难有半分落脚之地。
不仅如此,吸取了教训,镇民在蒋彛淖橹拢苑⒊闪⒘嗣裢牛咳辗职嘌猜撸找共欢希滩榱成耍值钡刂伟玻员Vぴ俨换嵊欣嗨剖虑榉⑸
出事后的起头那几天,洛神始终惊魂未定,大白天也待在屋里,半步不出。
李穆更是耐心相伴,到了晚上,睡觉必将她护在怀里,只差亲自抱她送去如厕一事了,呵护得无微不至。
如此过了好几天,洛神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虽然还是无法想象,自己当时怎竟敢抓起那只死死握着剑的断手,亲手杀了一个人,但那个晚上留给她的巨大阴影,因为李穆的相伴,随着时日的推移,总算慢慢地消除了。
她告诉自己,李穆应该就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他没在她面前提及半句,她也没问过,但她猜想,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必定远比那夜更要凶残、可怖。
他既习以为常,她也只能学着,慢慢地去接受了。
只是想起来,还感到很是恶心,连肉也吃不下了,一连吃了好些天的素。
日子便如此,慢慢地又恢复了原本的步调。
一转眼,元宵过去,月底就要到了。
这日,是京口令老母的寿日,做寿。
京口令夫人早早就亲自送来邀贴,殷切地盼着洛神和卢氏到时参席。
京口令官职虽然低微,但和李穆关系一向不错,办事也无不配合,这个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给的。那日,洛神穿衣打扮完毕,和阿停扶着卢氏,登上车,被李穆护送着,到了京口令的府邸。
当日主家大摆筵席,热闹至极。
筵席分男女之席。洛神和卢氏,自然坐在女席的尊位之上。
席间,她见到了已经有些时日没有看到的谢三娘。
谢三娘瞧着消瘦了些,但精神很是不错。她的酒楼为今日的寿筵供应酒水菜肴,很是忙碌,却还是抽空来拜了卢氏,又和洛神叙了几句,唤她“阿嫂”。
谢三娘离开后,沈氏悄悄告诉洛神,说孙放之一直有意于谢三娘,前些时日,又托她去试探三娘的意思,自己过去,听谢三娘的口气,竟不似从前那般一口给拒了。
说不定日后,他二人真能成事。
沈氏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
洛神听完,心情也莫名变得好了些。
只是转念一想,从元宵过后,除了起头的那几夜,李穆一直抱着她睡之外,最近两人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时的样子。
虽然他睡得极是警醒,每次只要她翻个身,或是咳嗽一声,他立马就会醒来,检查她有无踢被,或是给她端茶喂水,百般照顾。
但仅此而已!
其实就算是那几个抱着她睡的晚上,他也只是抱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先前离开建康时,阿娘叮嘱她,要她早些和他圆房。
快月底了,没多久,李穆大约便又不在家中了。
这几日,连阿菊似乎也沉不住气了,好几次,在人后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和李穆之间的那种事。
弄得她又是羞愧,又是气恼,简直难以启齿。
对自己的信心,更是一落千丈。
看他这副样子,难道要她高洛神扑上去,主动要求他和自己行夫妻之事?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还不如杀了她!
她心中带着无人可讲的烦闷,因来向她敬酒的人也多,随意吃几口,便有些不胜酒力了,京口令夫人亲自带她到后屋去歇息。
洛神小歇了片刻,酒劲有些过去,想着卢氏她们都还在前头,自己不好一直不出去,于是重新理了妆容,带着侍女回往筵席。
经过走廊之时,男宾那边,传来阵阵觥筹交错的嘈杂之声。洛神加快脚步,正要走过去,忽听那头,隐隐传来了一道说话之声,听声似是孙放之,只是舌头有些大,应当已是带了几分的醉意。
只听他吹嘘:“……你们是没见过,蜀地妇人,个个细皮白肉不说,还天生多情。巴郡打了胜仗后,我们兄弟入城,路上不知道多少妇人夹道来迎,个个都恨不得扑上来将我们兄弟生吞活剥!巴女中意咱们兄弟威武,宁可不要钱,也要和咱们相好一场!当地一个酋首,还往李都督那里送去一个女子,号称色艺双绝,犹擅鼓舞,在当地,那可是人人想要亲一芳泽的美人!据说还是那美人仰慕将军威名,自己求了酋首,才求来这机会。咱们李大都督,如此英雄,胜仗过后,身边又岂能没有美人击鼓助兴……”
他嘿嘿地笑。
四周一阵羡叹。
有人又嚷:“放之兄,你说得头头是道,怎不说你自己?在那里可也有结下相好?”
于是四下起哄。
“我可不敢!”
孙放之的声音传来,得意洋洋。
“我是等着要娶婆娘的人。若叫人知道我在外头留了露水姻缘,日后谁敢嫁我?”
一阵哄堂大笑,继而嘘声四起。
方才酒水下去的那点残余醉意,此刻全都化作了怒气,在心底里,咕噜噜地往上冒个不停。
洛神昂着头走过走廊,拂袖而去。
……
是夜,李穆回了家。
最近只要无事,他回得都很早。今日也不算晚。入内,见洛神已经躺在床上,背朝里地在睡觉了。
他进来,她也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和最近她总要等着自己回来,再和他一道躺下去有些不同。
他以为她今日赴宴回来累了,也未多想,便放轻脚步,入浴房收拾了一下,出来,上床躺在了她的身侧。
闭目了片刻,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到身畔女孩儿纤娜的背影之上,渐渐地出起了神。
那夜,面对着失了人性的天师教杀手,她虽被吓得不轻,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背后那个天师教弟子爬起来,要向他下手的时候,保护了他的人,竟然会是她。
她一剑刺入天师教弟子的后心,剑透胸而出,随后死死捏着那只握剑的断手,白着张脸,闭目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幕,哪怕此刻想起,他也依然感到震动。
最早,他记忆里的高氏女,是个善良、美丽的小女孩儿。
后来,当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之时,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是如此深深地打动了他。
那一夜,哪怕他是因她,毕生壮志埋葬,长恨黄泉,也依旧叫他对她念念不忘。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知道她的天真、娇蛮、不讲道理的可爱,她的种种,总能在不经意间惹出他对她的怜惜,叫他根本无法记着前世她亲手赠予自己的那杯毒酒,只告诉自己,她亦是被人利用的一个可怜之人,想尽己所能地保护她这一生,令她免于忧惧。
但是他从不知道,在她的身体之下,在那样的关头,竟也能迸发出如此的勇气。
心疼,愧疚,自责,还有她带给他的惊诧。
这些时日,李穆总是被这样的心绪所萦绕。
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望,似乎也一天比一天来得强烈。
但是她对他,仿佛依然只有全然的信赖,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总是很快就睡了过去,睡得还那么香甜……
他盯着她的背影之时,忽见她在睡梦里抬了一下脚,似乎感到热,将被子一脚踢开,登时露出了半条腿。
一截白花花的玉腿,压在了被子上。
李穆不敢细看,坐了起来,轻轻托住她脚,放回了被下。
没片刻,她再次一踢,又踢开了被子。
李穆第二次帮她盖被。
没想到,第三次,她又踢了被子。
李穆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凑过去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闭着眼睛,睫毛却在微微颤动,知她早醒了,便再次替她盖被,一边盖,一边道:“怎的了?好好睡觉,莫乱踢被。”
洛神忽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冷冷地道:“谁要你给我盖被了?你下去,睡老地方!”
李穆一怔:“阿弥,你怎的了?”
“不许你叫我阿弥!”
洛神眉头紧皱,指着那张坐榻:“下去!”
李穆笑了,朝她伸手:“何事生气?过来,告诉我便是。”
见他仿似要将自己抱过去,洛神心头火起,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下了床,走到那只储放铺盖的箱柜前,打开,抱了一床铺盖出来,丢到坐榻上。
“你睡不睡?你不睡,床让给你好了,我睡这里!”她作势要上去。
“好,好,我睡,我去睡——”
李穆苦笑,摇了摇头,从床上下来,走向那榻。
洛神寒着面,爬回了床上,放下床帘,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李穆转头看着帐中她躺下去的模糊背影,迟疑了下,道:“阿弥,到底出了何事?”
洛神闭目,不加理睬。
片刻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他似乎真的躺上了榻。
屋里安静了下来,心里却又慢慢地觉得空虚无比,忍不住,心里一酸,又想哭了。
她翻了个身,趴在了床上,把脸埋在枕中。
过了一会儿,听到帐外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帐钩子发出震动的泠泠轻声,帐门开了,一只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她凌乱散在后背的一片秀发。
“阿弥……”
伴着他温柔的轻唤,洛神像个孩子似的,被李穆整个地抱了起来。
他也顺势,和她面对面地躺了回去。
洛神闭着眼睛,拼命挣扎,却被他紧紧地抱住,哪里挣脱得开。
突然,她感到膝盖仿佛顶到了什么有点硬的东西,听到他发出痛苦的嘶的一声,一吓,急忙睁开眼睛,却见他双眉皱着,眸色暗沉,盯着自己,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顿了一下,又挣扎了起来。
春寒料峭,李穆却被怀里的洛神给逼得额头渐渐出汗,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为防她两腿再乱动踹到自己,膝盖将她双腿牢牢压住,这才咬牙道:“你今晚到底何事?我回来就和我闹?”
洛神和他对望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了,气道:“巴郡美人的鼓舞跳得很好是不是?你去找她们好了,管我做甚?”
一边嚷着,委屈涌上心头,眼圈一红,泫然欲要泪下。
第56章
李穆一怔,慢慢地,皱了皱眉。
“谁告诉你的,什么巴郡美人?”
洛神奋力将他一把推开,抬起手背,飞快抹了抹眼角泪花,怒道:“孙放之!今日寿筵,当着那么多人,他还会凭空捏造不成?”
她冷笑着,偏过了脸,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越瞧越惹人厌的脸了。
李穆这才明白了过来。
猜应是今日孙放之几杯黄汤下肚把不住嘴,趁着自己不在,在寿筵你胡乱吹嘘,才替自己惹了这一场祸。
见她大发脾气,何敢怠慢,忙将她的脸转了回来,解释道:“你莫听他胡言乱语!先前是有当地酋首送来过一个舞女,我怎会留她?当夜就叫人送她走了!”
话说着,心里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这孙放之必只说了前半部分,却不提后半部分,累他至此地步,连床也不让睡了。
洛神盯着他:“真的?”
“千真万确!你若不信,我这就叫人将他唤来,随你盘问!”
洛神哼了一声:“你当我傻?你叫他来了,他敢说你的不是?”
李穆苦笑。
想了下,又道:“阿弥,你要信我。我李穆不敢自称君子,但既已娶你为妻,怎还会再去沾惹别的女子?你若不信,我可向你发誓。”
虽然也曾听说,男子之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万万不能当真作数的。
但此刻,真听到他口里对自己如此信誓旦旦,周身四肢百骸,每一毛细汗孔,依旧如同暖风拂过,渐渐地舒坦了起来。
在心里翻腾了半日的恨怒,终于慢慢消散了,只是心底,依旧还是带了几分怏怏。
两相对比之下,更是无限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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