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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一笑百媚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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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卿点点头,喊来翠芽让梳头,然后就打着灯笼往祖父那里去。
月色幽幽,在地面上撒下一片霜华般,她踏着那片光亮,神色沉静。
云大老爷今儿有要事跟父亲商议,还呆在父亲的小书房里,听到女儿居然这个时候过来,有些吃惊。
云卿卿得了允许进去书房,直接就跪倒在祖父和父亲跟前坦然道:“我让人把霍二给打了。”
云大老爷刚抿到嘴里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
什么叫把人给打了?!
而此时,被人在妓院外小巷里套麻袋打一顿的霍二才刚爬起来,身后又来了两人,被再度一顿揍。这回连麻袋都没有了,直打得他喊爷爷饶命。
而在离巷子的不远处,许鹤宁正悠闲摇着扇子:“我可没他这样的不肖子孙。打掉他两颗牙,送到霍正明手里去,直接说是我叫人打的。”
陈鱼犹豫着看了几眼沐浴在月光下的青年,这不是给前面打霍二的人当了挡箭牌?
作者有话要说:许鹤宁:给媳妇出气的事,能叫当挡箭牌吗?
云卿卿:打人这事不要自己动手,会疼……
第6章 (捉虫)
更鼓声从巷子里遥遥传来,咚的一下,像是砸进了云大老爷心头中。
刚刚女儿说了什么?
打了霍二,哪个霍二?
云大老爷一时懵在那里,望着就跪在灯下的女儿。只见她垂着头,一双杏眼里映着星点烛光,似潋滟水光,怎么看也是娇柔无害的。
可她却说打了人。
云老太爷也被孙女的话惊着,很快反应过来:“霍正明家的老二?你兄长不是给人一拳了?”
经此一提,云大老爷总算在震惊中回神。云卿卿神色淡然地说:“是,但我不解气。”
“论真了说,我们和霍家也好,闵家也好,都算沾亲带故的。可这两日,一个年纪小不知轻重也罢,另外一个在该有担当的年纪还口出狂言,没有这样拆台的自己人。说到底,还是我们云家这些年太过宽厚了,让他们觉得凡事都可以没有底线。”
从赐婚到现在,她算是看清楚了人心,可云家宽厚并不是能让他们肆意的理由。她性子懒散不爱惹事,也不代表她怕事。
云老太爷嗯了一声,摸着胡子打量自己这个孙女。
她声线平静,字字又带着锋芒,把她平时的温婉都割裂开来,露出尖锐的獠牙,能把人扎得鲜血淋漓。
“你且说说,你都是怎么干的。”
老人沉默片刻,神色反倒变得凝重。
云大老爷见父亲这样,护女心切,想要开口替女儿说话,却被父亲抬手制止,只能担忧的看着跪地的女儿。
云卿卿不急不缓地把奶兄如利用争宠妓子,故意给霍二设陷阱,再等他离开的时候伏击一把,把一切都推到别的恩怨上事情交代清楚。
“平时倒是小看你了!”云老太爷冷冷说了声,云大老爷忙喊了声父亲,结果就听老人摸着胡子哈哈哈大笑,“好算计,你这金蝉脱了壳,还把气给出了。但若是我,我定然不单单这样,我势必是要当面给他吃个大教训。正是你说的,云家人的宽厚,可不是给他们用来践踏的。下次见到他,两大嘴巴刮过去!”
老人一笑,云大老爷放心下来,摇摇头也失笑道:“父亲,卿卿到底是个女儿家,哪能真上去动手……”
却不想,老人收了笑挽了他一眼道:“婉丫头可是听足父母教导,温婉贤淑,可再知书达礼,也会遇上有不懂好歹的。落在他们眼中,反倒是她自己懦弱好欺了,索性就该起了性子,让知道什么叫给脸不要脸!”
云卿卿原本还几分忐忑,听闻祖父一番话,把心就放回了肚子里。然而老人提到堂姐的名字,让她隐隐察觉到堂姐是不是遇上麻烦了,当即抬眸看过去。
云老太爷已经打住话,让她起来:“还跪着干嘛?你不是个吃亏的性子,我也就安心你嫁到许家了,正好今晚你来了,倒是让你心里有个数。你可听说你的婚期了?”
婚期……云卿卿慢慢扶着膝盖站起来,朝祖父笑笑:“已经听说了,爹爹和娘亲选在了年底。”
云大老爷就叹了口气:“卿卿,婚期可能有变动。”
“估计会提前到这个月的二十八。”
不待云卿卿问是什么变动,云老太爷抛出个叫人吃惊的时间。
她忍不住拔高了音调:“现在已经是中旬了,还有半个月都不到!”
为什么要改得那么仓促?
面对她的震惊和不解,父子俩相视一眼,云大老爷说:“此事说来复杂,又关系到朝堂一些事。起因却是和许家送来的那些嫁妆有关。”
云卿卿知道自己这门亲事来得诡异,可能就是皇帝用来安抚许鹤宁的,听父亲说牵扯到朝堂,她一颗心又被高高提起。
“下午有人在圣上跟前参了我们两家一本,说许鹤宁手里还握着不义之财,全用做嫁妆转移视线。我们云家则得了个从犯的名头。”云大老爷也不卖关子,怕吓着女儿,继续说道,“后来圣上就召见了许鹤宁,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再后他就找人送信给你祖父说提前婚事,说省得有人再拿两家做文章。这是赐婚,本就推不掉,赐婚后又频频有人在针对云许两家闹小动作,实在居心叵测。”
听到这儿,云卿卿大概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她长睫微垂,沉默了片刻说:“其实提前婚事,是圣上的意思对吧。”
皇帝赐婚,但总有人针对这门亲事搞乱,不管是针对云家也好,看不惯许鹤宁也罢,这无疑是在挑衅帝王。
当今不是傻子,既然招安了许鹤宁,那势必要做出最仁厚的样子,不然也不会拉他们云家搅这趟浑水。所以,不管后面的人想要对哪一家,都会让帝王恼火。
索性就把这门亲事直接敲定,也好叫朝里的人都看清楚皇帝本意,警告他们安分。
云老太爷听过她的话后,当即再朗声大笑:“我们家这是藏了个女诸葛啊!”
这个孙女近来的表现实在是让他吃惊,敢情以前她总是娴静淡然,看着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其实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祖父,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情笑话我。”云卿卿抿抿唇,难得小女儿姿态嗔了老人一句。
“这是夸赞,怎么能是笑话?”云老太爷伸手去捋了捋胡子,问道,“那你跟祖父说说,你心里什么个意思,你若是不想提前婚期,自有祖父到圣上跟前周旋。”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压在裙面上的玉佩流苏,沉默的考虑着。
片刻后,她手指绞上流苏,抬头坚定地说:“他们状告其实不符。肃远侯都被招安,又领兵打了胜仗,凭着战功封的爵,还哪里来的不义之财?”
“祖父,不怕您笑话的说一句。那日孙女问您,肃远侯是否不似传言那般无恶不作,您说是,孙女就一直记在心头。因为您不会让一个对国家有危害的人进入朝堂,也绝不会让我去嫁一个不忠不义之人,由此可见,他即便曾经是水寇,却不是大奸大恶者。所以孙女不觉得他手里还会有什么不义之财,至于婚期……早晚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好犹豫踌躇的。”
话至此,云老太爷一拍腿,站了起来,走到她跟前说:“卿卿心里有明镜,祖父彻底放心了。那就安心待嫁,此事你心里有数即可,不用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云卿卿福了一礼,老人抬手摸摸她的发,她一抬头,就正好对上祖父带笑的眼眸。
那样的笑容,让她莫名红了脸,再朝父亲说一声告退,转身飞快地跑了。
庭院外月色幽凉,她打着灯笼,缓步走在两侧有虫鸣的小道上,在夜风中吹了许久,也没有吹散脸颊上的灼热感。
刚才在祖父跟前说许鹤宁那些话是出自真心不假,可她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呢?
特别是想到他睨着一双桃花眼不正经笑的样子,跟霍二有得一拼……她是不是把他神化了,安慰自己的,让自己也觉得安心。
云卿卿抬脚踢开脚边一个石子。
石子滚动砸进草丛里,惊了吱吱叫的夏虫,周边霎时安静了许多。
她就想起今儿在外头他在马背上不正经地呛了霍二一句,当时他是在替她出头的吧。
云卿卿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她太过气愤,又被兄长拉走,完全没有理会人。
他那个小心眼,估计又要记仇了。
上回一句话,就让他找场子嚷得众所皆知……她想着,心里懊恼,她这究竟是要嫁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
是夜,相比于云府的安宁,霍家乱做了一团。
霍二被许鹤宁的人打晕给丢到府门口,一并把他的话带到,扬长而去。
霍老爷得知儿子早间当街当众羞辱了许鹤宁和云卿卿,险些被气得昏过去。
他虽然是靠着女儿在皇帝跟前得脸,可不像儿子那样没脑子,整一个就是草包,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
于是,在霍夫人的哭声中,霍二被父亲用冷水泼醒,再接着被拿鞭子抽了一顿,疼得哭爹喊娘。
次日,霍老爷早早往皇城去,在上朝前在宫门等来许鹤宁,在他跟前狠狠骂儿子说已经再教训了。
“那小子不懂事,还望侯爷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
许鹤宁双手对掖在官服袖子里,似笑非笑地说:“小孩子家才不记仇。”
说罢,丢下一脸不敢置信的霍老爷,自往金銮殿去了。
在金銮殿上,霍老爷在云家父子那里又碰一鼻子灰。下了朝,一咬牙回家差人把次字给绑,铁青着脸朝云家去。
此时,许鹤宁正准备去兵马司衙门,正好路过昨儿那家豆花铺子。
昨天他去云家定婚期,云卿卿倒是跑街上来买吃食,对他算是避而不见了,偏偏还被他撞见。
还被人当街欺负。
昨日云卿卿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就闯入脑海,让许鹤宁眼神都沉了几分。
豆花铺子跟前依旧排了许多的人,豆子香浓的味道随风飘到鼻端。
他翻身下马,走到正忙碌的店家夫妻跟前,把腰间的钱袋子都接下,丢到案上说:“今儿的小爷请了,给我盛一碗。”
他倒要尝尝,一碗宁愿让她避开自己的豆花有什么特别。
店家见到那袋子的银子,乐得眉开眼笑,先给他盛了一碗问:“这位官爷是要甜的还是咸的。”
南方豆花多数是甜的,浙江却偏爱咸豆花,而他反倒爱吃甜味儿。听到京城豆花也有做出咸味儿的,倒是起了兴趣:“那就来个咸的。”
等到豆花到他手里,店家也吆喝着说今儿有贵人请客,让大家都排好队不用着急,摊子跟前就跟开水似的沸腾了起来。不少百姓都笑着朝许鹤宁道谢。
可吃到咸豆脑的许鹤宁却是皱了眉头,一口就把碗搁下了。
他抬脚准备走,想到什么,回头跟店家说:“你盛一碗甜的。”
**
“谁送来的豆花?”翠芽见到拎着食盒过来的小丫鬟,好奇揭开发现是吃的。
小丫鬟也是听管事吩咐,细声细气地说:“管事说南城那家豆花铺子的店家送来的,说是一位年轻的官爷买了今日所有豆花,然后让送了一碗过来。”
年轻的官爷。
翠芽也带着疑惑把豆花送到云卿卿跟前,还小心翼翼去找银针试了一下。
云卿卿被她逗笑了:“谁还要毒死我不成。”
“可好端端的,谁那么大手笔,还是碗甜豆花,姑娘也不爱吃啊。”
翠芽觉得小心为好,云卿卿听到甜豆花也纳闷,家里人都不爱吃甜的。很快,她就想到许鹤宁。
不会是他吧。
她去拿了勺子,在浇了红糖桨的豆花上挖一下,犹豫了片刻送嘴里。
舌尖上的甜味就一直蔓延开来,仿佛要渗到心湖里去。
她动作顿了顿,下刻就弯眼笑了。
似乎甜的味道也不错,许鹤宁貌似也不是那么小心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吃甜的还是咸的?吃货的我表示,甜的咸的都好好吃,哈哈哈哈哈哈~~
第7章
在云卿卿收到甜豆花不久,云老夫人身边的齐妈妈就来请她到前头去,说是要见客。
她换了身月牙白襦裙,裙摆绣有灼灼盛放的荷花,随着走动摇曳,仿佛她是踏着湖面自花丛中穿梭而过。
来到厅堂时,霍老爷见到她眼睛都亮了亮,和善地笑道:“许久不见卿卿了,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云卿卿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听到是霍家来人,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一点也不心虚,所以也不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眼下霍老爷朝她露着笑脸,她更是从容地福一礼:“许久不见霍伯伯了,伯伯一切安好。”
这一福礼,就正好瞧见他身后还有个身影,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再探头一看,是被五花大绑的霍二。
云卿卿见此情况,神色古怪地看了霍老爷一眼,云大夫人已经过来将她拉到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怕。”
她眨眨眼,静待下文,看霍老爷这葫芦里是要卖什么药。
果然,就见霍老爷朝高坐上的祖母一拱手,满脸惭愧地道:“老夫人,是晚辈教子无方,才让这小子当街胡言乱语,冒犯了卿卿和肃远侯。这小子向来混账,肃远侯已经替我教训过了,今日带他来,是让他给卿卿赔礼道歉的,可不能叫这小崽子伤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云、闵、霍三家怎么算都是沾着亲,这话说得是在情理之中。
云老夫人昨晚已经听丈夫说了经过,闻言皮笑肉不笑道:“英雄不问出身,肃远侯平定浙江一带的倭寇,战功赫赫,才封了爵。这是朝廷的认可,陛下的认可,容不得别人多置喙和诋毁。”
霍老爷听着她打官腔,一拱手,弯腰连连说是,把姿态放到最低。
他们霍家是出了位娘娘,可这里头皇帝恐怕也有看在云家的份上。两边挂着亲,皇帝又正是重用云家的时候,霍家自然沾了一份便利,在云家跟前到底是低一头的。
老人见他这样的态度,心里气顺了一些。
许鹤宁再不好,如今是云家的姑爷了,要骂要贬低也只能是他们云家人,外人算个屁!
云老夫人指尖拂过袖面上的纹路,语气也温和了一些:“在此事上,肃远侯也好,我们家卿卿也好,你们二郎也好,都是小辈了。小辈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说罢,老人喊了孙女一声。
云卿卿正琢磨着刚才霍老爷的话,听到点名连忙抬头应是。
“去吧,让人给霍二郎松绑,你们有什么,到西侧间好好说道。说开了,也就好了,到底是喊一声表哥的。”
老人的话让她心中一动,很认真地去打量祖母神色,在祖母眼里看到笑意,她也展颜柔柔一笑。
霍老爷是彻底放下心来:“不敢劳烦老夫人的人。你们快点给这逆子松绑,让他好好给卿卿赔礼。”当即呼喝着自己带的下人,给儿子松绑,送到西侧间了。
云卿卿又朝众人一礼,这才施施然转身。
进到西侧间,云卿卿看清楚了霍二那张快肿成猪头的脸,没忍住,弯着眼笑出声。
霍二一夜被打三顿,疼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听到笑声,再憋屈和生气也混账不起来,只能睁眼看自己被人奚落。
不想,耳边突然传来轻柔的声音。
“表哥……”云卿卿已经走到他跟前,眼里都是笑意,“方才霍伯父说,肃远侯昨晚教训你了?这伤都是他打的?”
霍二望着她无害的笑,不知道为何心里打了个激灵。尽管有不服气,可父亲绑他前的话还在耳边,他只能梗着脖子说:“对,他给你出气了,这事是我错了,也没有下次了。”
他一说话,门牙的位置就露出一个空洞,腔调有些怪。他反应过来,忙窘迫地用手去捂,当即又牵扯伤处,疼得直咧嘴。
云卿卿看得真真的。许鹤宁这是……把他牙都打掉了?!
屋里又响起少女忍峻不住的扑哧一声笑。霍二这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打小就在京城横着走,结果被一个许鹤宁闹得颜面尽!
然而,让他没想到事还在后头。
云卿卿在笑过后,神色就冷了下去,突然抬手去推了边上摆设的花瓶。在花瓶落地瞬间,霍二脸颊一疼,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得连头都偏了。
花瓶跌碎,咣当一声,正好掩盖了巴掌声。
外头的人都吓一跳,云卿卿看着倒地的花瓶,扬声说:“霍表哥没被花瓶碰着吧,我不小心碰倒了。”
她声音传出来,霍老爷提起的心放下。
他还以为儿子跟人动手了,还好那混账东西还有点理智。
里头的霍二此时却是懵在那里,好半天,才一点点把头转过来,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被人扇了巴掌。
还是个女人!
可不等他大发雷霆,就先对上云卿卿那双水杏眼,平时让人觉得妩媚眼眸,如今却是寒芒慑人。
她面若寒霜的样子,有种压迫的气势。
云卿卿弯腰捡起一片花瓶碎片,用尖端对着他,挑着嘴角笑了笑,说道:“他替我出什么气,那是替他自己出气,这才是我替自己出气的。霍表哥……我左右就是要嫁给水寇了,算半个亡命之徒,所以谁再敢羞辱我,那我也敢豁出命去让他不得安宁。”
霍二在她说话间,见到了她眼里闪过的狞色,那个记忆里柔弱安静的小姑娘,瞬间就变成了要跟他拼命的母夜叉。
他脸色铁青,心里一个哆嗦。
——疯了!云家这个小丫头被逼着嫁水寇,已经被逼疯了!!
霍二心惊地站起来,也顾不上腿疼,快速跑向门边打开门冲了出去。就怕再慢一点,云卿卿还要拿瓷片扎他。
“父亲,我们快走吧,那丫头……”
“霍伯父,我已经和表哥说开了,劳烦您操心走这一趟。”
云卿卿紧随他后边,手里哪里还有什么碎片,好好交叠在身前,笑容温婉似水地看向霍二。
这一眼,把霍二看得头皮发麻,很没出息地往后躲了躲。
霍老爷不知道这个儿子又怎么回事,但事情办妥,他也不想陪着再丢人,说了一车的好话送上礼物带着人走了。
等人走后,站在长辈身边的云卿卿把蜷缩了一下手掌。
——打人果然手疼,可她心里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这个世道,果然是恶的怕更恶的。
她想着,就又想起霍二说许鹤宁帮她出气那些话……
既然他也是在昨晚跟上霍二的,肯定知道有人把霍二先把霍二打了一顿,或者已经联想到是她做下的?所以他亲自逼得人上门来道歉,算是在替她遮掩?
“卿卿刚才怎么把花瓶碰到了,你恐吓人了?可出气了?”
她繁杂的思绪被祖母的询问声打断。云卿卿抿嘴露出个腼腆的笑,说道:“哪里有恐吓人,但确实出气了。”
她只是直接打人罢了。
反正霍二也没胆量给传出去。被一个女人打了,传出去,他自己脸面也没地方搁,还有着霍家人管教,估计再也不敢找她麻烦了。
云卿卿长这么大,在被赐婚后一连再做出出格的事情,可却从来没有这样愉悦轻松过。
从长辈那里出来,她在心里盘算着,不管怎么样,都该跟许鹤宁道个谢。他的品行以现在种种来看,确实不像传言那般凶神恶煞。
次日,云卿卿收到祖父从宫里送出消息。说皇帝亲口定下六月底的婚期,他们的吉服都由宫里的针线房赶出来,让她进宫谢恩。
在乾清宫里,她除了比寻常人都幸运见到皇帝外,发现许鹤宁也正好在皇帝跟前。
皇帝去年过了四十二的寿辰,云卿卿偷偷打量,发现天子其实就是比别人都威严一些,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十分平和的。
进宫来的忐忑心情也就此缓解,她按着祖父的指导,给皇帝磕头谢恩。
“这就是云爱卿一直宝贝着的孙女,确实讨人喜欢,和肃远侯很相配。”
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卿卿忙把身子弯得更低了,听到祖父谦虚了几句。
“云爱卿不必谦虚了,朕不会看走眼的。”皇帝哈哈哈大笑,似乎对她十分满意,让她心里有些古怪。正想着,皇帝那头又说道,“好了,朕也不多留你在宫里了,等下回宫里办宴会,让你祖父带你来瞧瞧热闹。朕和云爱卿还有要事……肃远侯,你好好把人送回家去。”
云卿卿当即收起思绪,再度磕头谢恩,得了一堆赏赐离开。
皇帝无心一举,倒是给了她能当面给许鹤宁道谢的机会。
不过身后跟着宫人,她自然不会在宫里就多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迈着小碎步,挨着路一边走。
许鹤宁今日穿着官服,走在朱红的宫墙跟前,越发显得身材挺拔,被阳光斜照的影子正好投在她身侧。她望着总算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影子,没忍住侧头去看他。
青年男子五官轮廓深刻,一双桃花眼给那份深刻的硬郎又柔化一些,让他显得偏俊美像书生,而不像一名武夫。
她打量了几眼,就又底下头,却不知道因为走神,自己走的路线歪了一些,离他更远了。
许鹤宁感官敏锐,自然察觉到她看自己,余光一扫,发现她比刚才离自己又增加了一断距离。
他剑眉往上一扬,眼里多了丝不以为然。
等到云卿卿上马车的时候,他突然就靠到了她跟前,低头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就那么害怕我?”
云卿卿被他吓一跳,踩着脚蹬子没站稳,一下坐倒在车辕上,疼得眼眶都红了。
许鹤宁也没想到她会那么不经吓,再一看她脸色惨白,双眼已经起了雾望着自己。那样子……泫然欲泣,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是要哭?!
他这瞬间头皮一麻,下意识退开两步,怎么就那么娇气?!
作者有话要说:许鹤宁:果然是娇气包。
云卿卿:你摔了你不疼?一巴掌过去,你就知道我娇气不娇气。
第8章
云卿卿跌坐在车辕上,样子有些狼狈,可罪魁祸首却退开了许远。
她一时也懵在那里,是翠芽先反应过来,喊了声姑娘,连忙去扶她。
“可摔疼了?”
云卿卿皱着眉点点头,借力想要踩回脚凳上,哪知脚下又一滑,连带着翠芽都歪了身子吓得惊呼。一只胳膊探了过来,及时架住了她,主仆俩这才稳住身形。
可人是被扶住了,许鹤宁脚面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低头,看到是一只红色绣着牡丹的绣鞋。
他怔了怔,视线往上移动,正好见到她缩脚,裹着绫袜的小巧足尖在眼前一闪而过。像水中受惊的游鱼,转眼而逝,却搅得许鹤宁心湖起了一圈涟漪。
云卿卿也没想到会一而再的出糗,她往后缩,可他的手掌就跟钳子一样,让她分毫动不得。她没有抬头,但能感受到他凝视自己的目光。
“翠芽!”她又羞又恼,喊人的尾音都在颤抖。
翠芽脸色也跟着变了,当即蹲下身拾起绣鞋,身子一侧,挡住许鹤宁的视线,快速帮她把鞋穿上。
许鹤宁见状,总算是松开了手,将微弯的脊背挺直,眸光闪烁着后退了一步。
鞋一穿好,云卿卿忙不迭钻进马车,明明外边已经看不进来,她还是紧张的把脚蜷缩到裙子下。一颗心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太丢人了!
云卿卿盯着严实得一丝缝隙都不露的裙摆,懊恼地靠着车壁,有些泄气。
他好好的吓她作甚,即便是玩笑,也没有像他这样轻浮突然靠近的吧。
翠芽此时也上车来,显然还处于惊吓中,脸色微微的发白,关切地看她:“姑娘,摔着哪里了?”
云卿卿难堪地用手指了指,眼角红红的,是真想哭了。
翠芽扫了眼她指的地方,哎哟一声:“现在可不好检查,姑娘忍忍,回去奴婢再给看看。”
说着,拿来天青色的软枕,给塞到她腰后,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马车在此际颠簸一下,开始返程了。
云卿卿耳边传来嘚嘚马蹄声,被闹得乱晃的一颗心缓缓归位。这一放松,摔着的地方更火辣辣地疼,让她忍不住抬手砸枕头。
她还想给他道谢呢,结果他那么恶劣地吓唬人。
谢他个大头鬼!
云卿卿气恼,摔的又是臀部,后来连鞋子都掉了,羞耻得让她在心里狠狠记上许鹤宁一笔。
她情绪低落,沉默了一路。
等听到车夫说已经到云家所在的胡同,云卿卿才算打起一些精神,伸手去撩开窗帘子往外觑。
这一看,先入眼眸的是许鹤宁朝服的四色花锦绶。
她神色一顿,抬眸看见他正直视前方,那张总爱挂着不太正经笑容的面容难得严肃,倒是显出几分武官该有的气势了。
他怎么还跟着,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云卿卿抿抿唇,正要放下帘子,许鹤宁一双桃花眼却正好扫了过来。
清凌凌的目光,连阳光都透不进去的深幽。她被看得心头一跳,当即松手,用帘子挡住他看过来的视线,想起刚才他似乎问了句‘你就那么害怕我’。
……她原先没觉得他有什么好怕的,可刚才那毫无情绪的一眼,叫人心中发紧。
果然,这人能击败倭寇,即便不是奸恶之人,也不是普通常人。
在刀尖上打滚,踩着白骨活下来的人,还是有让人惧怕的地方。
她莫名又忐忑起来。
马车直接驶进了云家,许鹤宁依旧跟在边上,她一下车来,就见到他还高坐在马背上。
云卿卿慢腾腾地踩在地面上,因为先前种种,小脸紧绷着,犹豫片刻到底是朝他福了一礼道:“谢谢侯爷相送。”
许鹤宁察觉到她对自己的冷淡,甩了甩手上马鞭。
第一回来云家,她就撞到他身上,淌了鼻血,今天他又吓她一跳摔着了。
换了谁都会恼。
想着,他手里动作一收,翻身下马。
云卿卿见他是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才站定,许鹤宁见此眯了眯眼,平直的唇线反倒往上一扬。
“云卿卿,不要跟只兔子一样,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红着眼要逃窜。吓着你是我不对,可你胆儿有黄豆大吗?我又不吃人……”
许鹤宁停在她三步之外,说着还嗤笑一声,然后转身再翻身上马,嘴里清叱,直接策马离开了云家。
云卿卿站在影壁前,望着在阳光下飞扬的灰尘,眼睛越瞪越大。
兔、兔子?
他嘲笑她?!
云卿卿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当真知道啥叫怒发冲冠了,她首回见到那么会气人的男人。
骑马离去的许鹤宁却觉得自己说得一点也没错。
动不动就要哭,还胆小,可不就像红眼睛的兔子。
他一路回了家,先把定下的婚期告知母亲。
许母今日精神不错,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见到儿子归家,眉眼一弯笑容温婉。
待听到婚期定到月底,许母脸上的笑就被焦急替代了:“这么赶,会不会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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