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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十二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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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辰迅速的关上了门。
“送药需要这么晚吗?”凌夫人并没生气,只是诧异的看着她。
“是长姐说夫人身子弱,得多补补。所以她回宫去歇着之前,让我炖好这碗药汤。”腾芽皱眉:“我本来是想放在房门外的药炉上热着,等明早再端进来。可来的却不是时候。”
“你都听见了?”凌烨辰的语气有些急。
“嗯。”腾芽勾唇一笑:“这周围的几间厢房都空出来了,父皇怕打扰凌夫人休息。可秦顺容却让我挨着你们住。就算我在房里睡下,你进来我也能听到声音。”
凌夫人打开了她端着的药壶盖子,果然是才熬好的,药气浓郁还特别烫。“你明知道腾玥是故意针对你,你还那么听她的话?”
“人在矮檐下,我不能拒绝。”腾芽勉强的挤出个微笑。“既然夫人醒着,不如喝了汤药再睡。”
凌烨辰配合的走到桌边,摸到火折子点了一盏烛灯。
腾芽把药倒在碗里,端去给凌夫人。
“明早,我想去送一送二姐。”她温和的说。
“你想干什么?”凌烨辰皱着眉头问:“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别惹事。”
“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毕竟我们几个姐妹,她是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出嫁,一定很风光吧。若是不去看热闹,岂不是可惜。”
“可是皇上没说过你能离开望宫。”凌烨辰凝重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父皇也没说过我不能离开望宫。”腾芽微微一笑:“就看你肯不肯帮我。”
凌夫人看着这个丫头,思绪却回到了小时候。她记得苏荷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不管谁拦着她都要去做。胆大又细腻。
“凌夫人,你就让我去吧。”腾芽不和凌烨辰多说,反而是转过脸看向凌夫人。“只要夫人点头,父皇一定会答允。我只是去看看热闹,绝不闹事。”
“好。”凌夫人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娘……”凌烨辰顿时一愣:“您怎么能让她去呢!”
“她也不能一辈子都留在望宫啊。”凌夫人微微一笑:“若这回走出去,皇上没有动怒,那她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也算是沾这对新人的光了。”
“多谢夫人。”腾芽笑眯眯的说:“小厨房的东西还没收拾利索,那我先出去了,夫人用完药早点歇着。”
目送了腾芽出去,凌烨辰吹熄了房里的烛火。“娘,您真的让她去?”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她都听见了。她是苏荷的女儿,就算我不答应,她真的能不去吗?”凌夫人喝完了手里的汤药,抹黑放在一旁。“你也去歇着吧。”
“好。”凌烨辰没再多言,确保外头没人他迅速的出了房门。
腾芽是去了小厨房,但是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反而是径直走到挨着厨房的那间小屋。今晚是小皮子当值。
小皮子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走进房来,吓得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谁!”
“是我。”腾芽比划了个噤声的收拾。
揉了揉眼睛,小皮子压低嗓音问:“三公主,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没有人能送消息出去?”腾芽低声的问。
“三公主想送什么消息出去?”小皮子和白公公早有筹谋,望宫里外的确是有不少自己人。就是为了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好应对。
“你告诉白公公,让他转告宓夫人,只四个字。”腾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哪四个字?”小皮子谨慎的问。
“大祸临头。”腾芽卷起唇角。
“好,奴才这就去。”小皮子虽然不太明白这里面的事,但还是很利落的去办。
他走之后,腾芽就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宓夫人听到这四个字,会有什么反应。
是迫不及待的找人追查消息的来源,还是马上向母家求助。又或者,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同伴的罪证,再拉上几个垫背的。反正父皇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垂死挣扎。
想到这些,腾芽心里就舒畅许多。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美好的东西。”凌烨辰的声音虚幻而空灵。
腾芽还是被吓着了,拧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里的光线很暗,为了能挡风,窗子用布遮住了。一时间,她没发现他在哪里。
“都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做什么?”腾芽有些不高兴。
“想知道你会干什么。”凌烨辰有些后悔:“我不该把这事情说出来让你听见。”
“我得谢谢你。”腾芽觉得自己有点笨:“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母妃盛宠,这宫里想害她的绝不会只有韦贵妃一人。”
“你已经很不错了。”凌烨辰微微叹气:“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如果你少害我一点,我会活得更好。”腾芽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我是在帮你。”
“是么?”顺着他的声音,腾芽走了过去。这人居然厚脸皮的躺在她床上。“你自己的房间不好睡么?”
“明天我陪你去九重殿吧。就当做是去向二公主赔罪。”凌烨辰没理会她的话,反而又说:“毕竟我弄伤她的手腕,这大好的日子,我总得去致个歉,再贺个喜。”
“随便你。”腾芽不想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要去的。
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狠起来连她的命都不顾。哪里会这么好心。
“你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凌烨辰隐约看清她的轮廓,唇角浮现一丝笑容。
“不想问。”腾芽只是觉得累:“我就想好好睡一觉,毕竟明早还得去九重殿呢。望宫住的久了,我都快要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凌烨辰爬起来,自觉的走出房去。
腾芽跟在他身后马上拴住了门。听见外头确实没有动静了,她才安心的爬上床铺。
她知道凌烨辰想让她问什么。不就是他怎么知道宓夫人的事么!
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凌夫人在斋堂千辛万苦的熬了八年。这八年,想必早将整个皇宫都摸透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九重殿就迎来了喜庆的一天。
高高的红灯笼将整个宫殿映亮,堪比日出东方般灿烂。红毯铺就,鲜花遍地,随处洋溢着喜庆与美满的气息。
宫人们鱼贯出入,为公主打点随行的嫁妆。
“夫人,公主正在梳妆,就快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禾平强忍着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扮出笑脸。
“等一下就去。”宓夫人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盏,才勉强能从杯盏上获取一点温热。“怎么样,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来了?”
“还没……”禾平其实想说,既然宫里都传出那样的话来了,还非要看乱葬岗的尸首做什么?倒不如早点应对。可她并不敢说,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就算了,她也不敢添乱。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懒怠!”宓夫人生气,憔悴的脸上透着厌倦。“那宫里的消息可打探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人传那样的话?”
乐平及时的进来,算是给禾平解了围。
那四个字传的稀奇,竟然也查不出由来。
“夫人,三公主来了。”乐平脸上显出担忧:“外头的戍卫本想把她给打发了,可随行的还有凌皇子。说是为了之前弄伤二公主的事情特来致歉。还带来了凌夫人给二公主准备的贺礼。”
“收下贺礼,请凌皇子进来。”宓夫人故意不提腾芽,她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扫把星。太晦气!
“可是……可是……”乐平为难不行。
“可是什么?”宓夫人没有好脸色:“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么?什么都指望本夫人亲自去?”
“夫人,您别生气。”禾平连忙道:“想是凌皇子行动不便,所以无法一个人进来。又或者,凌皇子根本就是为了陪三公主才会过来。皇上可没说过允许三公主擅自离开望宫。有了这个陪伴,那就又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气,宓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让她进来吧。只是别去腾珠那儿,领她过就是。”
“诺。”禾平迅速的退了出去,心里还纳闷呢,大好的日子,夫人干嘛这么生气。
不多时,腾芽就推着凌烨辰走了进来。“腾芽给宓夫人请安。”
“见过宓夫人。”凌烨辰虽然坐着,却也彬彬有礼。
“免了,这大喜的日子,难得你们过来。”宓夫人早已调整好了脸色,温和的看着她们。
“我娘让我送了些礼品过来,都是寻常之物,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凌烨辰将礼单呈上,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一日是烨辰冒失,误伤二公主,还请夫人恕罪。”
禾平接过礼单,呈于宓夫人手里。
余光飞快的扫过礼单,宓夫人的笑容深邃许多:“替我多谢凌夫人一番美意。”
这哪里是什么薄礼啊。这上面写的可都是好东西。
有些别说她这里没有了,恐怕连韦贵妃处都未必有。足可见还是让皇上心疼着好。
“还请夫人恕罪。”凌烨辰显出不自在的样子:“烨辰不惯这样的热闹,就先告辞了。”
“也好。”宓夫人松了口气,想着他们只要不过来闹事,也就算了。“禾平替我送一送。”
“诺。”禾平连忙走过去,准备送三公主和凌皇子一道离开。哪知道她刚过去,三公主就让开了身子,那意思是让她推着凌皇子离开。“三公主你……”
腾芽笑着走上前,眸子里闪过暖意:“芽儿好久没和宓夫人好好说说话,等下也想送二姐上花轿,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陪一陪夫人。”
这话让宓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你的好意,等下我自会转告你二姐,只是……”
“我想起四个字来,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光景最好不过。”腾芽宛然一笑,果然瞧见宓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禾平,你先送凌皇子回去吧。”宓夫人听见“四个字”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三更半夜的,好不好的竟然有人送这样的话来。闹得她脑袋疼了一晚,不得安宁。
“乐平,去给三公主准备些糕点,在外头等我传唤。”宓夫人支开了身边的人,待门关好,她才卸下脸上的微笑。“你这丫头,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可别告诉本夫人,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你故意为之。”
“夫人睿智,芽儿的小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你的双眼。”腾芽笑起来特别甜,与她的心思一点不符。
“你敢诅咒本夫人,就不怕我追究起来?”宓夫人脸色清冷,显然是动了怒。
“夫人为何以为我是在诅咒您?”腾芽一脸的莫名:“我只是好心想把这消息告诉你。让你今早防范。”
“哼,谁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宓夫人恼火不已。“我念在你才失去母亲,不和你计较。往后这样的话,本夫人再不想听见。你赶紧走吧!”
“夫人何必心急呢。”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往后你想听见,恐怕也难了。您信不信,二姐前脚走出九重殿的门,您后脚就得下黄泉了。这九重殿以后也再没有这样风光的光景,我之所以这时候过来,就是想再看一看。”
宓夫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腾芽面前,高高的举起了手。
可惜那个耳光还没抽下去,就被腾芽一句话僵在半空。
“父皇没能赶回来陪伴我母妃,是因为你特意安排耽搁了两日。对吗?”
看着她紧锁眉头的脸,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宓夫人的手竟然发颤。“胡说。皇上何时回宫,岂是我可以安排的。”
“父皇何时回宫,全凭圣意,的确是夫人安排不了的。可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只是安排了一些事,让行程耽搁了两日。”腾芽扬起脸,看着她青白交加的面庞,冷冷道:“也是因为这两日,韦贵妃避开了太后的耳目,将我母妃害死。就连我那个可怜的弟弟也没能活下来。所以,您稍微安排一下,两条命就没了。而我却还在九重殿大难临头之际,给你送消息。宓夫人,如此说来,是你欠我们母女人命债。怎么?债不打算还了,还想着要动手打我?”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宓夫人放下了扬在半空的手:“是谁告诉你的?”
腾芽没有回答。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宓夫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凌夫人对不对?”
“是谁,真的要紧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濒临崩溃的表情。“我母妃临走的那一日,估计也是你现在的这种心情。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肚里的孩子。她甚至想过要向敌人乞求,保全她的孩子,可是你们没有给她机会。那两日,她心里一定很苦,就像你现在一样。”
不等宓夫人开口,腾芽走近她一步:“我是不能亲手为母妃报仇,但是我可以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更折磨。”
“你这丫头,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刁毒。我早该劝韦贵妃杀了你。留下你这样的祸害,只怕才会后宫不宁!”宓夫人的语声都走了音,尖锐刺耳,让人难受。
“我的刁毒,远不如你们。”腾芽平静的看着她:“不然我就该设法阻止你女儿大婚,从她手里把冯子珏夺回来。让她成为盛世第一个还没进门就被夫家悔婚,且贞操不在的公主!”
“你敢!”宓夫人的脸轰一下红了,眼睛也跟着怄红了。“你敢做伤害腾珠的事情,我绝对饶不了你。”
“你放心,我又不是你。”腾芽冷蔑的看着她,语气微凉。“我没有你那么狠心。你自己的罪孽,你自己去受。不必叫你女儿担着。”
说到这里,腾芽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她拍了拍手,无畏的转过身去。“那我就不跟你在这里废话了。女儿出嫁,宓夫人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操持,临终前也总得好好交代交代。”
不等宓夫人回过神,她自顾自推门而去。
禾平进来的时候,宓夫人跌坐在地上。她有心想把韦逸霜做的坏事写下来,可转念一想,韦逸霜未必能被扳倒,可她的女儿却一定没有活路了。
“禾平,你随二公主一并去冯府。”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禾平心慌的厉害,赶紧把她扶起来。
“别管我,我没事。”宓夫人咬着牙,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我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么个女儿。也亏得她是女儿身,只要相夫教子就好,不必为了权势而争斗。禾平,她性子冲动,又娇生惯养,未必能经住事,你在她身边多提点着些。遇到事情,千万要拦得住她才好。”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奴婢自幼就伺候您,这时候怎么能离开您?”
“你要是真心顾念我们主仆的情分,就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珠儿。”宓夫人紧紧攥住她的手:“我怕是大限将至,再不需要你伺候了。”
“夫人……”禾平猛然回过味来:“是三公主对不对,一定是三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不对?夫人,您别担心,奴婢这就去好好收拾她!”
“不。”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自寻死路,却浑然不觉。你就是杀了她,也无法挽回局面。何苦。禾平,答应我!”
看着面无人色的宓夫人,禾平哽咽的点头:“夫人的吩咐,就是粉身碎骨,奴婢也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宓夫人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赶紧替我梳妆。我要看着珠儿出嫁。”
“好。”禾平哭腔答应。还没转过身去,就被宓夫人抓住了手腕。
“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让腾珠知道这件事。”宓夫人死死的瞪着她:“我不要报仇,我也不要她去查什么真相。我只要她好好活着。你必须答应我!”
禾平哭着跪在地上,连着叩首三下:“奴婢绝对不让二公主知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二公主,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禾平,把我那个收藏贵重东西的盒子也拿走,留着也是便宜了别人。”
“知道了,夫人。”禾平真想放声大哭,却要在这样喜庆的一天忍住眼泪。
“好了,好了,替我梳妆吧。”宓夫人微微一笑:“用那套华贵的红宝石首饰。”
“诺。”禾平替宓夫人梳妆的手,不停的哆嗦。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心像是被什么绞碎了。
第47章 来迟一步
》》 “母妃……”腾珠的眼睛和手腕都有些肿。之前预备好的羊脂白玉镯竟都带不上。看见宓夫人进来,她委屈的不行,眼睛瞬间就泛起了红意。“这可怎么办啊?”
“不碍的,这对极好的羊脂白玉镯你就先收着。”宓夫人从禾平手里拿过一个漂亮的锦盒。“是母妃让人专门给你订制的龙凤囍镯,锁扣的,带着方便,取下来也容易。最要紧,这上面的碎石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看看可喜欢吗?”
碎石镶嵌的囍镯闪耀着奢华的光芒。映的腾珠眼底都是熠熠的光彩。“这镯子真是太美了,多谢母妃。”
看着她笑的那么甜,宓夫人也跟着高兴。她还是小女孩的心性呢,会因为一对镯子带不进去而哭鼻子,看见了喜欢的东西就开心。“珠儿,让禾平姑姑陪你去冯府吧。”
“为什么?”腾珠纳闷:“随我嫁入冯家的婢子不是已经选好了?”
“禾平姑姑自幼就跟在母妃身边,有她陪着你,就好像母妃也陪着你一样。”宓夫人拉着她的手,替她带上了镯子,幽幽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她都会像母妃一样尽心的去帮你。有她在母妃也能安心。”
“那好。”腾珠高兴的点头:“我也喜欢禾平姑姑陪着。只是母妃您身边就少了个可心人。”
“放心吧,不是还有乐平她们么。”宓夫人抚了抚女儿的鬓角,又替她整理好了霞帔。“我女儿,真是盛世最美的公主了。”
“母妃……”腾珠依在她肩上:“女儿舍不得离开你。”
“傻丫头,你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但是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心里有母妃,母妃就在你身边。”宓夫人何尝能舍下这个女儿,尤其是当她知道这一别,关乎生死。
“夫人,吉时到了,二公主该上花轿了。”喜婆领着宫婢们进来,前呼后拥的簇在宓夫人和二公主周围。
纵然再不舍得,宓夫人也要含泪点头:“好了,快上花轿吧!耽误了吉时可不好。”
“母妃,那女儿上花轿了。”腾珠也依依不舍的抹泪:“母妃务必照顾好自己,保重身子。”
“嗯。”宓夫人强忍着眼泪,看着女儿被众星捧月一般的送出殿去,前呼后拥的推上花轿,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说来也是奇怪,怎么二公主出嫁,宫里的妃嫔小主们也没来送一送啊?”乐平此刻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九重殿早已经进不了旁人了。
禾平没有说话,只是跪下又重重叩首:“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到。”
“去吧。”宓夫人凝重的点头,再没有说别的话。
这就让乐平更奇怪了:“夫人怎么好好的,让禾平也随二公主出嫁呢。如此一来,您身边不就没有可心的人伺候了?”
“乐平。”宓夫人微微叹气:“你去浣一局把送去洗的衣裳拿回来。”
“可是……”
“去吧。”乐平虽然不大灵光,可到底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奴婢。宓夫人心存一丝善念,希望她能躲过一劫。“现在就去。”
“诺。”乐平没敢再多嘴,召唤了两个宫女随行,尾随二公主的花轿一行人,快步离开了九重殿。
花轿转个弯,拐进了宫道上,一队羽林卫迅速的闯进了九重殿。殿门瞬间就被锁闭。
殿里的喜气还没有散,宫人们的脸上海洋溢着喜悦。
可这时候,羽林卫的刀明晃晃的拔了出来,就在眼前乱晃。
恐惧和杀意瞬间震惊了宫人,尖叫声,求饶声,打翻东西的声音,一时间充斥着整个大殿。
“为什么?皇上要我的命还不够吗?”宓夫人站在正殿中央,看着染上了鲜血的花朵和红毯,脸色越发的苍白。“大喜的日子,就不能为珠儿积点善福,非要血溅三尺吗?”
羽林卫首领走上近前,拱手行礼:“回宓夫人的话,皇上有旨,会赐您全尸。奴才为您准备了白绫、毒酒和匕首,不知道您喜欢哪一种?”
说话的功夫,侍卫就呈上了三样东西。
宓夫人冷笑了一声:“皇上为何要我死?”
“奴才不知。”羽林卫平和道:“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
“那就请皇上来对臣妾说明。否则……”宓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首领转过身抓起了匕首,毫不犹豫的朝着她的心口刺进去。“奴才办事向来利落。宓夫人伙同二公主,在竹林里杀死奴才的兄弟时,可给过他们一个明白?”
说完这番话,首领面无表情的拔出了匕首。
宓夫人当即断气。
“你们给我里里外外的仔细搜查干净,但凡是九重殿伺候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首领嚼着恨,一字一句都慑人心魄。“确保死干净了,再将这里的血迹都擦拭干净,把物品摆放整齐。不要让人看出半点痕迹。”
“诺。”羽林卫利落的答应,严谨执行。
首领有召唤了两人过来:“你去宓夫人和二公主房里看看,小的,贵的,挑几样带走。回头换成银子,给那两位兄弟的家人送去。”
“诺。”
不多时,九重殿的门又被敞开了。
沾染了血迹的红毯和花朵都被移了出去。所有的尸首,上盖着红布,红布下是麻布,用马车运送去乱葬岗,一了百了。
唯独宓夫人的尸首,预备入夜之后,直接挪去妃子陵。眼下则暂且安顿在殿中。
羽林卫回皇极宫复命。
德奂一时也不敢耽搁的进了书房,恭谨的行了礼:“皇上,二公主已入冯府。”
“唔。”皇帝颔首。
“九重殿也被清理干净了。”德奂补充了一句。
“朕知道了。”皇帝眉心微动,似是有什么心事。“明早晓喻后宫,宓夫人子夜疾病暴毙。”
“奴才遵旨。”德奂快步退了出去。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这后宫也要开始安宁了。
原本因为徐丽仪和秦顺容复位的事情而折腾的那些妃嫔,现下也该识趣的闭嘴。哪知道他才退出来,就看见小侯子急匆匆的奔过来:“师傅,不好了,太后娘娘的凤驾已经到了宫门外。”
“什么,太后回来了?”德奂一拂子打在他脑袋上。“太后的凤驾既然到了宫门外,那你们就赶紧出宫去迎啊。还有太后回宫是喜事,你嚷嚷什么不好了。让皇上听见了,你脑袋还要不要?”
“师傅,太后娘娘是回宫了,可是已经到了九重殿的宫门外,说是要送二公主出嫁。侍卫们自然不肯敞开宫门,说二公主已经出嫁了。可太后不依不饶,偏是要陪宓夫人说说话。侍卫们都慌了神,赶紧来让奴才问师傅一声,这可怎么办?”小侯子急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太后直接去了九重殿?”德奂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那行吧,先叫侍卫拦着。我这就去请示皇上。”
真是叫人不得安宁。德奂心想,这太后要么就躲在宫外求清净。怎么请都不肯回宫。要么就选这么个时候回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皇上。”德奂压低嗓音道:“太后娘娘回宫了,现下正在九重殿外头呢。”
皇帝微微蹙眉,脸色隐隐有些不好:“太后回宫,事先竟没有半点风声?你这首领太监是怎么当的?”
“奴才该死。”德奂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还请皇上示下……”
轻叹一声,皇帝起身径直往外走:“朕去瞧瞧。”
九重殿外的羽林卫跪了一地,拼死还是没能拦住太后。
亲兵硬是撞开了殿门,伴着太后闯了进去。
殿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尽,太后蹙紧眉头,看着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以及绽放的喜庆花,只觉得索然无味。凌乱的红毯一块有,一块又不见了,显得乱糟糟的。
她一路往里走,竟然连一个奴才也没看见。
“真是利落又狠毒。”太后禁不住啧啧。“这大好的日子,还真是难为他能这样铁石心肠。”
“太后。”妙嫦先去看过殿里的情形,才返回来向太后禀告。“宓夫人在里头。”
太后看她脸色沉暗,心中便有数了。其实即便她不说,凭皇帝的手段,也断然不会容留宓夫人苟延残喘。可惜啊,她还是回来的迟了。
正殿的地上,宓夫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粗麻布铺了几层,又盖了几层。还是妙嫦走过去掀开了一角,才露出宓夫人的脸。
“丫头哇,哀家还是晚了一步。”太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多年的夫妻,他竟也这般无情。到底是苦了你了。”
略微收拾了情绪,太后侧首问妙嫦:“怎么死的?”
“回太后的话,是一刀子捅进了心口。”妙嫦如实的说:“手法干净利落,想来是没有受太大的苦。”
“没受苦。”太后看着宓夫人红肿的双眼,惋惜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是濒临死亡之前的那种恐惧,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却不能抗争。那滋味比死还不如。”
说到这里,太后拧着眉头冲宓夫人直晃头:“你当初这么算计苏荷,没想到如今也追随她去了。这才相隔多久啊?连百日都不足。你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上驾到——”德奂的声音不大,也不如以往那般嘹亮,带着一股走心的谨慎。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并未转过身去,目光依旧还在宓夫人脸上。
“拜见母后。”皇帝硬着头皮请了个安。
不等太后开口,他兀自走上前去:“母后回宫这么大的事,为何事先不着人知会朕一声。朕也好亲自出宫相迎,以表孝心。”
“孝心还用表吗?”太后眼底尽是冷寂:“皇上何须如此麻烦。”
“聆听母后训导。”皇帝垂首而已,眼底并未有半点恭敬。
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哀家老了,惹人嫌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训导你。可是皇帝,宓夫人再怎么错,她也为你生育了一个女儿。女儿身上总是流着你的血,流着皇家的血。她前脚才出嫁,走出宫门,你紧跟着就杀了她的母妃,血洗九重殿,若来日她知晓真相,会怎么看待你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会怎么孝敬你这个冷酷无情的爹?你眼里,可还有半点血肉亲情?你的心只怕是寒铁铸造的吧!怎么就这么狠这么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帝徐徐抬起头,面无表情:“儿子的心并非寒铁铸就,而是母后所生。您给了儿子一个什么样的心。儿子的心就是什么样子的。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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