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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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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是不愿,看到袁圆如今瘦弱可怜的姿态也不得不心软。“有什么事记得叫我。”这话他已经说过无数回,只因习惯了让她依靠,她眼睛不好使他就是她的拐杖,去到哪里都要有他带着。

伊寒江看着她失焦的双目,那双眼曾经也是有神而有生气,虽是偶尔也会流露稚气未脱,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满目的善意。一双眼若是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在,拿袁圆的话来说,她是在行善积福助人为乐。而行善的后边却是失明——“到了这个地步后悔么?”

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和真正的瞎子也只是一步之差了,她若是不出来找她爹,也不会遭遇后头的事,至少还能抱着金子吃喝不愁的,在大白天里悠悠闲闲的翻阅他爹留给她的宝贝书籍。

袁圆摇头道,“我要是不出来找我爹,那是有违伦理孝道,不配为人儿女了。何况遇上了伍哥,遇上了王爷和王妃这位贵人,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走一样的路。”

伊寒江笑道,“你喊我贵人?你一直避我如蛇蝎,不是应该喊灾星才对么?且每一次我遇到你你身上总没发生过好事,你不是认定了景故渊才是你所谓的贵人么。”

袁圆握她的手极为的稳,不像是之前碰触到她一点都像是碰到毒药战战兢兢的。“我总在运势最低时遇到王妃,而遇到了,运势便开始有起色。而我虽得王爷三番四次的搭救,那样的因缘际会却是王妃从中牵线。所以王妃才是我命里的贵人,王爷不是,从前不明白不过是因为看得浅,眼睛看不到了反倒不会总是被表现迷惑看到的都是内在。”

“倒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每一句都语带玄机,“我认识的另一个术士也是这样能说会道,做术士都是要口才了得吧。”

袁圆想起以前多看伊寒江就如羊羔遇着了豺狼瑟瑟发抖就好笑,“人总是太过相信眼睛,我看到王妃总对我凶神恶煞言语威胁便怕你惧你,其实你何曾对我做过坏事。”

“你不必因为你爹的事就对我拍马屁,我不是不敢对你下手,只是你还不够资格让我把你视作对手。”她扶着袁圆坐下。

袁圆欢喜的笑道,“我占了卦,知道不日就能找回我爹。王妃这一回来定是了我心愿的吧。”

“找回你爹后有何打算?”荒山的半山腰,她在荒山待过那么久还因此邂逅了景故渊,怎么会不晓得那里荒无人烟,倒是豺狼虎豹出没频繁,他爹若是真的在那,只怕也是……

“不论是生是死都要带他回到故乡,落叶生根我爹的根在家乡,他离乡背井那么久,定是很想念故乡的山水,想念我娘。”

“或许我能帮你医治你的眼睛。尽管连我也没把握能治好,但在这一边,若是连我都治不好的病,怕是也没有大夫能治好了。”

袁圆摇头,“不必了。”

“没有人是想要失明的,即便你不想再看看天有多蓝树有多绿,你也不可能不想再见到你伍哥的样子吧。”

袁圆面一红,会心笑道,“我记得伍哥的模样不会忘记的。何况老天虽注定了我双目失明却也是有失有得,王爷和王妃帮我甚多,我也不需要隐瞒。袁家几代为人占卜避祸那是窥探天机,本来就是注定子嗣不会兴旺,命运也不会太顺遂。好在我娘自小就教导我要乐天知命,我生性又迷迷糊糊的得过且过倒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伊寒江讽笑道,“这不会又是你家那本祖传的书记载的吧。”她记起当初雷粟也是铁口断言外公孤寡终老,到最后这样的预言却是不攻自破。

袁圆道,“我并不是要说服王妃相信,只是我祖上曾经出过一位,也是双目失明却是能看到一些阳世里看不到的东西。”

“阳世里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鬼了。”

“也不尽然是。”她开始摸起伊寒江的手骨,痒的伊寒江才正要挣开,她却是笑道,“王妃一生的运势极好,能随心而活的人没有几个倒是叫人羡慕。旺夫益子若是能改改脾气就更好了。”

伊寒江挑眉,“你是仗着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还真是一点也不怕我了。居然敢说我脾气坏,你信不信我只要抡起拳头打你一下,你立马就倒地半死不活。”她眼角轻抬,瞥见躲在角落的伍哥听到她赤裸裸的威胁。

袁圆笑道,“我信,我还信王妃若是不高兴,会把我做成人彘。”

“荒山的半山腰。”

袁远听得伊寒江突然提起这个地方先是不明,过了一会便是反应了过来,真心实意道,“谢谢。”语毕开始流泪,抽了抽鼻子,把袖子卷起来擦眼泪鼻涕。“可惜我和王妃的缘分并不长久,不能报答了。”

伊寒江搓了她脑门一下,“我看你真是读你家那本宝贝读到走火入魔了,张口闭口就是缘缘缘。你自己想想,若是想通了想治自己的眼睛就到王府给总管传个话。但可不要想太久,我可不是随时都会因为一时兴起去做好事。”

卷四完结第九章 送殡(三)

袁圆真诚的笑道,“这皇都虽是繁华之地只可惜充斥着功利心在绝对不是个安居的净土,我祝王爷和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能早一日找到心中乐土。”

总管见她一个人回来,往她身后看了看不见景故渊的身影倒也是识相的没有多问。挑了几件府里的琐事请示要她定夺,她甚感无趣,要他自行决定就好。总管又是道了一件早晨才发生的趣事,“小公子懂得站立了。”

伊寒江顿时心喜衣服也不换就折去孩子的房间。颜闯手里抱着景昱,时不时抬头又是看几眼让人颇为省心坐在床头自娱自乐的景昂,而蕊儿则抱着景晏哄着,两人之间并无言语的交谈甚至一个眼神交流。

伊寒江交叠着手臂,倚在门边看了,这颜闯是尽责了却也是不解风情,房中孤男寡女却也不晓得见机行事。真不晓得蕊儿到底是看中木讷还是看中他的无趣,只能说各花入个花眼吧

颜闯也算是警觉,“谁!”

“还能有谁。”

景昂听到声音爬到了床边摇摇晃晃要站起来看,颜闯急忙把手里的景昱放下将景昂抱回了床里。接着问题来了,景昱被哄得好好的,突然却是中断,立马便是嚎嚎大哭表示抗议,而他哭了。景晏随即也被吵醒,像是连起手来恶作剧一般也跟着大哭。

颜闯想哄吧,才要伸手想抱回景昱,景昂又是再接再厉不气馁的爬到床边这一回还晓得要借力,抓着床柱起来。

颜闯顾此失彼焦头烂额的狼狈颇为好笑。伊寒江发话道,“把三个小的留下你们出去吧。”

蕊儿不放心道,“王妃一个人照顾三位公子么?”

“让你们出去就出去。”蕊儿把景晏也放到床上,两个小的默契十足一般唱起双簧似的哭闹得更是厉害,颜闯实在是不放心。回头看伊寒江只是坐在床边对哭闹不闻不问的。

伊寒江见到他二人拖拖拉拉都不放心,“他们三个都是我亲生的,我还会虐待他们不成么。与其总是关心别人的事,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蕊儿羞赧提起裙子走了,颜闯临走则道,“大公子还没有进食,米糊太烫搁在桌上现在该是温了,若是凉了再吃对肠胃不好,就有劳王妃了。”

本来是手里只拿刀剑的大男人为了几个小的倒是心甘情愿变成婆婆妈妈的“妇人”。 门稍稍的掩上,景昱景晏哭闹不止却是始终得不到伊寒江的关切呵护。又是哭了一会后居然是自己停了。只是睁着闪亮的眼眸盯着。

伊寒江点了点双胞胎的鼻尖,“牙都没长呢,就学会整人了。”

景昂奶声奶气咬字不清楚的喊。“娘,爹。”

“你爹没回来。”景昂撑着她的胳膊要站起来,伊寒江扶了他一把,见他白嫩的脚丫子踩在红色的垫子上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景昂递上他的玩具。伊寒江好笑道。“给我的?晓得你爹惹我生气在给他赔罪么?倒是人小鬼大,和你爹一个德行。等娘抱过你两个弟弟再给你喂米糊。”

轮流的抱过了景昱景晏,分别在他们额上落了一个疼宠的亲吻,方才哭的用力为求逼真把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上,倒是两个都睡眼惺忪,没一会也不需要歌谣哄着睡。自然而然的就闭起眼儿。

她拿来米糊一口一口喂着见到儿子吃得津津有味,“你这个小馋鬼,可别谁给你东西你都照吃不误。否则你要是再吃坏了肚子,娘就打你屁股。”

景昂动着嘴巴手里也不歇停,拉扯着玩具想要把之五马分尸。蕊儿又是折回来,声音带着欢喜的禀报道,“王妃。五皇女领着景麒小公子来了。”

其实她今日比较想和三个孩子单独的过,但想到许久没见过景麒了——“让他们进来吧。”

景麒又蹦又跳的进了门便大声唤道。“婶婶。”往她怀里扑来。景乔则是讶异道,“我还以为你在留在宫里给父皇治病,故渊也回府里了么?”

伊寒江捏了捏景麒的鼻子,发觉才分隔了短短时日,他倒是长高了不少。“我和他也并非一定要形影不离不可。”

一听就是在赌气,景乔衣袖遮着唇低笑了几声,“又吵架了?我这个弟弟明明就是天生的一副好脾气,倒是不晓得怎么老是惹得你不高兴。”

“那一定是我太蛮不讲理了。”

景乔玩笑道,“怎么是呢,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下一回我见他一定狠狠的教训他,让他切记可不能再惹你不高兴,不然你又一气之下回了南蛮,到头来为难的还不是他自己么。”

伊寒江斜眼,“这话我怎么听着是明着帮我暗地里在踩我。”

景乔巧笑倩兮,“冤枉,这王府可是你湛王妃做主,难道我不怕得罪了你以后再也不许我见昂儿么。”景麒还没见过双胞胎,踢掉了鞋子爬上床好奇的打量着。

景乔唉声叹气道,“这孩子才和亲爹重逢不久,他皇爷爷却是染上了急症将重担压在四哥和故渊身上,即便四哥想有心弥补失去的天伦之乐却也是没有那个时间,我见景昂孤零零的在庭院里背书,就把他带来了,想着让几个孩子热闹热闹也好。一时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心里恨忧焦虑烦躁得很,就这王府里每当见到这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倒还能轻松些。”

“皇上的病你再忧心也是没用。”

“我知道,老天要带走一个人的时,说不在就不在了。就如慧妃吧,谁又能想得到她无病无痛居然比父皇走得还早。”

伊寒江若无其事的聊道,“她是因为知道皇上回天乏术了,日夜忧愁,患了焦虑之症,一时想不开才做了傻事,皇上不是封了她一个贞字做谥号么。”

说来这个字倒也是讽刺,慧妃是因为跟景蝉敬不伦的关系被赐死,却是需要一个虚假而动听的理由去掩盖那样的丑陋而得了这么一个字眼。

景乔哼笑道,“得了吧,宫娥太监口中以讹传讹流出来的东西我何曾当过是真。我又不是不晓得慧妃的性情,她若是真那样的忠贞烈性,要殉情也不该选那样的时候。”

伊寒江,“那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寻死?”

“我怎么知道,红墙里不为人知的东西多了,我若是都要一件一件弄清楚,怕先会累死。”

她和慧妃是有些交情,但也就是场面上妃嫔与皇帝子嗣的和睦相处,慧妃赠过她首饰,她也回赠过慧妃珠宝玉石,倒也礼数周全没承过她的恩德彼此也没结怨。慧妃死了她诧异有,倒也不会太过伤心。

景乔语重心长的劝道,“慧妃和故渊关系比较亲,就怕他一边操劳国事还有一边伤心,你做妻子的可要好好的宽慰他。”

是么,可是在她看来景故渊压根不需要她这个做妻子的体贴安慰,他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度过了这个伤感,脑子里想什么她尚且在揣度中。“六皇子走了你知道么?”

景乔讶异道,“他是去哪里?父皇如今病重,按理不可能让他出皇差的。”

伊寒江晓得她话语里的暗意,这皇上病重随时有可能驾崩,这种时候自然是希望子嗣都在身边。“这我就不晓得了,只是在送走慧妃时听他那样说的。”

景乔又是叹气,低头道,“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先兆。有什么要四分五裂了。”

“林邈是六皇子一党的,六皇子走了,你有想过林邈的前程也一样跟着堪忧么?”

景乔抬头看她道,“别人不知道这般问我不奇怪,你明晓得我当初与他是迫不得已,我担忧他前程做什么。”

“你真的是看不出他对你极好么?就因为知道你的情况,知道你恨的不过是皇……”看了看景麒,有孩子在说话还真是避忌,“害过你的人,你也算是恩怨分明,林邈没害过你,又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对你关怀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感动过?”

景乔不假思索,“没有,我知道他无辜也知道自己亏欠他。可他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徒劳无功而已。只是别的我不敢说,如今既然是四哥和故渊掌权,我想倒也不会牵连到权位斗争甚至他的性命。”

听得景乔说的那样肯定,倒好像是她伊寒江杞人忧天一样,“倒真是希望如你所想的才好。只是想提醒你报仇是为了活着,可活着不单单是为了报仇。要心里痛快了才有意义,别到最后怅然若失。”

“你倒是会说我,既是这样也听我这个外人一句,你可别和故渊闹别扭到最后是自己怅然若失。”

景乔抱过景昂来逗弄,抢过伊寒江手里的米糊,手里触碰着碗的温度,带了点埋怨,“顾着和你聊天,你看,这米糊都快凉了,我来喂他吧。”

眼里都是景乔自然而然流露的对孩子的慈爱,“这三个小鬼都被你们几个轮流宠坏了,以后难带我就唯你们是问。”

景乔自嘲道,“我就想宠他们,我自己当不成娘,你就当是我一腔的母爱无处可以发泄吧。”

卷四完结第十章 画(一)

伊寒江轻轻掐了掐景昂的圆脸,“以后他要是见到不是你喂他他就不吃,难道你还天天往王府赶不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喂他东西就特别香,听蕊儿道有一日你喂过他后,他便挑三拣四晚膳怎么喂都不张嘴。”

景乔笑,“这么小的孩子哪会挑剔了,你说的是哪一次?我喂过景昂几回,怎么就没听到蕊儿有提。”

“她不过是个下人,哪里敢对你多嘴。”伊寒江道了景昂拉肚子那日,只见景乔陷入回忆,在想那日给景昂喂过什么,神色不似伪装。

景乔猜道,“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在米糊里加了一点健胃开脾的粉末。”她下巴朝景麒努了努,“四哥忙着政事也让我若是有空闲多到府邸陪陪景麒,那日见他吃饭特别香,一问他奶娘才晓得是厨子在他饭菜里加了一点四哥从外头带回来的开胃粉,我也就讨了点过来,你看景麒的个子长得多好。”

她比了比景麒抽长的身子,景麒蹭了过来和伊寒江撒娇。伊寒江做轻松自然的模样,笑道,“只有身子是抽长了,性子一点也没有长进。你叔叔叮嘱你回去也不能倦怠了学习,有做到么?一会我可是要抽查。”

景麒愁眉苦脸,吐了吐舌头,“回来是来找婶婶和弟弟玩的,婶婶就放过我一日吧。以前你不是说终日就会读书会成书呆子么。”

“在王府时总逮到机会就偷懒,谁晓得你回去了是不是更懒散了。你爹不在府里你可就是小霸王了。”

景乔玩笑道,“现在四哥府上还真没什么人能管束他了,但好在故渊从前教得好,养成了习惯,行为举止倒也不至于放肆。”景乔在景昂左脸印上一个香吻, “东西都是奶娘吃过没事才给你儿子吃。还怕我害他不成么。疼他都来不及呢。”

伊寒江干笑了一声,凝着景乔手里的米糊出了神。

隔天才回了宫,景故渊下了早朝回来看到她坐在窗边吃着芝麻卷配热茶,放轻了脚步走来揽着她的肩膀,她没有推拒,景故渊微笑,“我以为你还在气我。”

伊寒江一副爱理不理的口吻,“别以为我已经消气了,只是要吃饱了再气。”

景故渊一如既往的先服软,“你要我怎么给你赔礼道歉?只要能让你下那口气。要我怎么做都得。”

伊寒江微微的侧身,“别夸下海口,怎么都得?我若是要你装小狗。你愿意么?”

景故渊笑着提议,“那不如父债子还,要昂他们三个代我哄你解气好么?”

伊寒江拧他腰侧道,也忍不住笑道,“好啊。平日里口口声声有多疼他们三个,事到临头就要他们代你‘上阵’,你倒会推脱。”

景故渊后身后抱着她,将她的手包覆在掌中柔声道,“多怕你这一气要气好久,宁可留在王府陪着儿子不回来了。这玉钩宫大得夜里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一个人真是孤枕难眠。”

伊寒江盯着窗台上搁置的早晨才采摘的鲜花甚至还带着朝露,想与他说她的猜测,谈景昂的拉肚子。谈他们的出宫,隔天回来却是那么巧合的与慧妃被赐死的时辰错开,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景绵衍因为景蝉敬而被流放,那幕后的推手,慧妃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同谋。要论她在宫里和谁结怨最深,皇后是一个。而景绵衍又算不算是另外一个……

景故渊问,“怎么不说话?”

她故意耍脾气来掩饰尚且不明而紊乱的思绪。“我想安静的吃东西不想说话,不得么?”

景故渊轻笑,拿起碟子里的芝麻卷喂她。玉钩宫的宫女进来轻声细语的道,“禀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派了一位公公来,带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宣王爷和王妃有事相商。”

那皇后今日不是吃错了药吧,居然主动的宣她。虽说如今在后宫里再无抗衡的敌手,好歹她如今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皇后再如何想在宫中立威,该也还不敢那她祭旗开刀。

她再看不惯那皇后人前总要碍于颜面礼让三分,到时候少不得行宫礼,想着那礼节的繁琐她也跟着烦了,“你去禀了皇后那边的人,就说我晚些要给皇上看诊,没时间过去,改日再说吧。”

那宫女为难道,“可来的公公说了,皇后娘娘开了口,说王妃虽是要给皇上煎药诊脉,却也不会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走不开。皇后娘娘等得起,即便王妃是要夜半才过去,也会备下香茗等着。”

也就是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她了,话都到这个份上,她不去就怕皇后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人来三催四请。

在宫里头最好推脱人的正当理由就是染病,只是这个词用在她伊寒江身上却不那么靠谱,她天天要给皇帝去请脉,除非她愿意在脸上摸一层比城墙还厚的脂粉,否则那红润的气色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换了衣裳只好不甘愿的和景故渊去了皇后的凤殿,她无心打量整个皇都地位最为尊贵的女人住处有多么的富丽堂皇,只希望那女人一会能很快的进主题,可不要东拉西扯的由闲话家常开口。

但想了想,她和皇后也没什么家常话可说,因为在皇后的眼里,他们压根就不是一家人。

而皇后倒也如她所愿,在见到她和景故渊后,极为有架势的将身边一副丹青扔到他们跟前。她眼睛极为的锐利,气势汹汹像是审问犯人的官吏,“伊寒江,这是你做的吧。竟敢把你那不入流的手段使到一国之母的头上,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么!”

伊寒江留神着皇后涨红的面色,她是当真很气愤,将音量拉至高处宣泄愤怒时甚至一度嗓子沙哑,难以控制她的情绪。

伊寒江慵懒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在生气之前可否先让寒江知晓到底是哪里惹怒了娘娘,也不至于像现在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

皇后以艳红的指甲指着她,“你不必装了,如今物证就在你脚边,你自己捡起来看看,也省得道是我冤枉了你。”

卷四完结第十一章 画(二)

伊寒江弯腰捡起那画作,拉开来看却也是不由得吃惊,这分明就是慧妃出殡那日景故渊所赠陪葬的丹青,画中两位妃子情貌动作衣饰无一不是一模一样。只除了双目下多了红色的几笔,像是两道血泪。

起初以为是胭脂,但指尖沾了一点放到鼻前嗅了嗅,却又发现不是……除非景纵邢藏私,否则这画该是在慧妃墓里才对。

皇后用力一拍扶手呵道,“当日你就曾当着本宫的面尽说些怪力乱神无稽之事,就是为这事做铺垫么?本宫找来宫外得到的高僧绘了观音普渡,你便是趁机把画像换了,想用这画吓唬本宫。”

伊寒江把画卷好,笑道,“都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皇后娘娘一直端庄贤淑,与慧妃和故渊的母妃想来也没有什么恩怨纠葛,这么一幅画又哪里能吓到娘娘,即便我要画,也该画小鬼地狱什么的。”

何况她害人会选择用药,怎么会用画这样风雅的手段。

皇后扬眉道,“这世上难道还真有那么巧合的事么?你当日才在宫门妖言惑众说慧妃头七会故地重游,立马便是出了事。”

“抓贼要拿赃,就凭那日我在宫门前说过的几句就草草下了结论皇后娘娘也未必太过武断。何况皇后娘娘既然是认定了画是被人调换,那也该向凡是接触过那幅观音普渡的宫人一一问个清楚吧。”

“这幅丹青鬼魅邪气。画中的两人竟会自发的留下血泪,底下的人哪有你的本事,你出身南蛮,邪术横行。要赌咒一个人乃至要下咒在一幅画像上有何难?”

皇后方才才骂她怪力乱神妖言惑众,字字更强有力,而现在到底是谁在怪力乱神。她若是真会那种茅山法术,何必还要把诅咒施在一幅画上。还要买来赭石、石绿朱砂颜料和画纸花精神完成了画作再下咒,不是脱裤子放屁么,干么不直接将咒下在她身上。

“我自南蛮那种荒蛮之地来,可没受过什么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的教导,不过是会点舞刀弄剑皮毛的野丫头,皇后娘娘不也知道我才疏学浅,你不会认为这画是出自我手笔吧。”

皇后看向一旁沉默的景故渊,“你画不出来,自然有人为你操刀代笔。”

伊寒江讽笑,“娘娘有这般天马行空的想象怎么不想想或许真有可能是慧妃和故渊的母妃念着生前收娘娘‘关照’颇多。回来找娘娘叙旧。”

皇后嗤之以鼻,“荒谬。”

“难道皇后娘娘说我在画上施了法这就不荒谬了么,我要真有那本事。也该是让故渊的母妃还魂。她与皇上伉俪情深。去世多年依旧得皇上想念眷顾。皇上是天子胆量必然比皇后娘娘好,若是得知是慧妃显灵,或许还该不晓得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她的一句话触到皇后极力避忌隐晦的某个点上,但见皇后抓起一边的珐琅香炉砸来,伊寒江袖子一扬轻易的让那香炉改了方向。砸在朱红的柱子上碎裂了。

皇后大失仪态,命令贴身的宫女,“给我去掌她的嘴。”伊寒江晓得皇后是早就在心里下了结论, “请”她和景故渊来目的怕是要找机会治罪。

她倒也直接不客气道,“皇后娘娘要掌我的嘴敢问我是犯了哪一条宫规?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还是娘娘打算给我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皇后瞪向一旁的宫女。眼珠子都要吐出来一般的狰狞,“我让你去掌她的嘴,听到了么!”

那宫女屈膝道是。伊寒江嗤笑正打算那宫女若是敢狐假虎威走到她跟前扬起巴掌。她定是直接送她一脚,绝不会给皇后留颜面,大不了事情闹大看谁成了笑话不好收场。

那宫女领了旨意离伊寒江尚且还有三四步时,一直沉默的景故渊反倒是有了动作,直接把伊寒江拉到了身后。

他的脸斯文俊秀。总是含笑带春一样的温柔,然而收拾了笑容。有意的肃穆倒也散发出一种寒意叫人止步。这是他们成亲这么久来,她从未见过的一面,倒是连皇后也唬住了。

景故渊平着调子,眉头皱成了川字,“她是湛王妃,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敢教训的,也不怕追究你大不敬之罪,出去挨板子么。”

那宫女竟被他吓得腿软,跪了下去。皇后反应过来,怒道,“你这是公然的要包庇她么!”

景故渊徐徐道,“母后可有证据证明是寒江所为?若是有,今日责罪也算是公道自在人心,若是没有,仅仅凭着素来对寒江印象不佳就认定是她所为。传扬了出去怕会有损皇后娘娘在后宫中的威信。”

“你不必说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本宫记得你的画艺超群绝伦,连皇上都连番赞誉。你当初为了帮景绵衍求情所画的那幅图本宫也见过,伊寒江若是想要作怪倒也不必舍近求远。”

“母后是怀疑画是我所画?可派人去问三哥,是否已经将我画的那幅送进慧妃的陵寝中。”

皇后一口咬定,“你若是要画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像又有何难?”

伊寒江笑道,“皇后娘娘是觉得只给我一个人安插了罪名还不够,连故渊也要抹黑这才舒心是么。也对,毕竟对手除去一个少一个。”

皇后面部扭曲,实在让人担心那脸上的脂粉会不会因为面部变了形而龟裂干涸的土地变成一块一块的。“你竟然斗胆将大不敬的罪名安插到本宫的身上!”

“只能说是或不是,各自心里有数。”

皇后气得肠胃都要打结,眼看在场的宫女被景故渊震慑。索性自己从座位上起了身,要给伊寒江惩戒。景故渊始终目不转睛盯着皇后,站在伊寒江前头不闪也不躲的。这巴掌下来,许多东西都要散去。

不,或许一早就散了,只是宫中人和事都是雾里看花。高明的人看透了别人,而笨的则被别人看透了还自以为掌控全局的沾沾自喜。

伊寒江把景故渊往身后一带,顺道把画塞他怀里,然后轻松的把皇后的手制住。女人里头十个有九个都想让她吃过巴掌,至今没人得手,皇后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皇后娘娘是名门大户出身,要惩戒别人哪里用到你动手。自然有下人代劳。”伊寒江露出一口贝齿,坏笑道,“听说这边的大户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做过粗活自然两手比豆腐还要嫩。皇后娘娘一定也是爱惜你的双手吧,就不怕遇到一个脸皮厚的,把你这像豆腐一样白嫩的手给震烂么。”

“你以为本宫会怕你的要挟么。”

伊寒江假意告罪,“皇后娘娘请息怒,别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故渊可是要上朝的,你说满朝文武若是看到他脸上的掌印,会说什么?皇后娘娘也不想被人闲话说你对待其他妃嫔的儿子没办法做到一视同仁吧。”

皇后义正言辞道,“本宫有责任管束宫中任何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正因为是其他妃嫔的孩子,若是坐视不管任由他朝偏的方向长,才真是失职失德没资格做皇后这个位置。”

“宫中的一切自然都归皇后娘娘管束,皇后娘娘既然是希望一切都井然有序各司其职,眼里容不下一点点肮脏事。那么当初故渊在娘娘这里被人下毒以至十几年来都不能行走,皇后娘娘是否能给个交代?”

皇后噤了声,过了一会勉强道,“本宫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伊寒江道,“皇上几次与我说可怜故渊自小就命运多舛,也对没照顾好他心里有愧。我不必说皇后娘娘也清楚因为当年故渊被人下毒的事,皇上对你有多不体谅,甚至或许到今时今日心里还对你有疙瘩。皇后娘娘想过这一巴掌落下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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