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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望寒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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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知道皇帝不好当,若是好当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当了么。“虽说要权衡利弊,也只是看有心包庇还是无心包庇。既然是圣明君主,才智一定也是高于一般人,若有心放人,再小的漏洞也会成为议题,总是有理由可找的。”

景故渊见她唇边带笑,相处太久就是这点不好,一颦一笑都能知道她不怀好意。“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打算。”她坐下,拍拍空空的茶几,“叔叔,我渴了,想喝茶。”

这礼仪之家,竟连客人来了要唤人上茶都给忘了,孔叔继是急着商讨对策,伊寒江这么一提起,他恍然记起,朝着座上宾客作揖,“真是失礼了。”然后吩咐丫鬟去倒茶。

陆庭淞开口道,“爷爷,陆家和孔家交好,只怕就算爷爷加上父亲和叔叔们一块上书也未必能成事。若是能找多几个朝中举足轻重的人来作保……”

孔叔继羞愧道,“都是我没用,不懂得人情世故,才会与同僚之间没有什么交情。”

丫鬟低着头,一一给贵客们上茶,她揭开杯盖,吹了吹热气,这天气已经是热的让她沁出一身的汗,却还是要喝热茶。“要什么样的交情?趋炎附势还是卑躬屈膝?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交好又如何,落难了一样划清界限。”

陆名梵有意思的笑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把朝廷看得清透。”

“因为人性本恶啊。叔叔要是后悔了,亡羊补牢,不晚矣。不过不是真要和他们交好,而是想办法抓他们把柄,以后你要他们往东,他们也绝不会敢往西了。”

老头子就是不会做人,要是像她说的那样,今日还怕落难时没人搭救么,只怕都会赶着来“雪中送炭”,怕会唇亡齿寒。

陆名梵凝着她道,“你爹叛逆却也不像你这般张扬,你这丫头满嘴的邪道教人,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孔公晏的孙女了。”

“我满嘴的邪道那是因为我敢作敢当,总比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敢做不敢当的人好。”她故意道,“你的孙子给大皇子进献美女,还带着书生在开考前走后门,这种行径也称不上光明磊落吧。”

陆名梵看向陆庭淞,陆庭淞镇定从容,压根没被揭穿的慌张。陆名梵笑道,“或许该想的不是如何找大臣作保,而是该把你这丫头弄到殿上,你这嘴太厉害了,唇枪舌战,或许一众大臣反倒是哑口无言,再无人敢反对。”

孔叔继也笑道,“陆大人说笑了,我这侄女少不更事,又是在异邦长大,若是言语冲撞了你,请多包涵。”

陆名梵摇手道,“不,我喜欢她这个性,这丫头我倒是看着投缘。”

景故渊思索了许久,道,“陆大人与孔大人交好,你为他说话那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递折子也就可以了,多余的就不要做了,免得有人说陆家结党营私。至于去找别的大臣作保,就交给我吧,我是个清闲的王爷,平日也不太参与朝政,我出面最好不过。”

卷一缘起第二十九章 老头子的流年不利(三)

“孔叔继!孔叔继!”外边有人是大喊大叫,还是连名带姓,带着秦兰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年叔拦不住只能是歉然的看着堂内。

孔叔继有礼道,“母舅。”

来人是秦兰的母舅贺延,他呵着,声如洪钟,“你倒是还认得我,你当初娶妻时是怎么承诺的?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好她,结果任自己妻子被人欺负也不吱声,现在孔家出事了倒是记起妻子还有娘家来了。”

“母舅说的是哪里话,何曾有人欺负秦兰。”

贺延不容孔叔继辩解,又是破口骂道,“你哥哥二十年前和那南蛮的妖女私奔,二十年后他那私生女回来,你们非但不赶出家门,还联合起来对付沁兰,怎么,是欺负她娘家没人了么!”

伊寒江双手交叠在胸前,好笑道,“你是有眼无珠还是老眼昏花,还是因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自家人一个德性才不知道你外甥女有多惹人厌恶。”她看着秦兰道,“要还想我看得起你些,就一对一的斗。”

秦兰道,“我从不想与你斗,只求安分的在孔家生活,是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知你为何这般处处针对于我。”

陆名梵当起和事佬,起身笑道,“贺将军英雄盖世,何必和一个小辈见识呢,就不怕传扬出去贻笑大方么。”

景故渊也道,“父皇曾多番在我面前提及贺将军胸襟广阔,不如大事化小。”

贺延插腰,身后的袍子一扬,谈起条件来,“要我大事化小也得,让那私生女滚回南蛮,从此不得再来皇都兴风作浪。”

伊寒江挤眉弄眼,“叔叔你看,你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说她想害死我娘,你先前不信,现在该有些信了吧。她就是趁着老头子入狱,在要挟你呢。这种蛇蝎女人还不如及早把她休了的好。”

贺延指着她怒道,“你说什么!”

别以为声音大她就会怕。黔驴技穷她有听过,驴子声音还特别呢,起初唬得了老虎,最后还不是被吃了。“叔叔,你才四十出头,还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何愁娶不到美娇娘。可有的人就不一样了,若是被人休离,管她是不是出自名门,也只得被人嘲笑是弃妇一个。”

秦兰怒道,“伊寒江你真是欺人太甚!”

“你带着人来要挟不也是在欺负我么,说不过我打不过我就带帮手来,我是蛇你就是蝎,咱们谁也别笑谁毒,半斤八两。”

贺延忽的拔剑相向,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没料到贺延会动真格。伊寒江一把推开孔叔继,脚尖轻轻一推,四两拨千斤化去蛮力。那剑一瞬没入地下,剑柄却还在微微颤着。

她卷起袖子,朝贺延招招手挑衅道,“来到皇都动嘴的时候多,动手的机会倒是少,身子骨都有些硬了,还要打么,要的话我奉陪。”

景故渊知道她又是想生事,“贺将军武功高强,想必是谦让了后辈。”他造了台阶好让贺延下去。

贺延带兵多年,脾气是朝野皆知,出了名的护短和倔强。

孔叔继上前道,“寒江,你怎么就不能忍忍你的脾气。”孔家现在是有求于人,这样一闹还谈的下去么。

她笑了,自然是知道孔叔继在担心什么。“叔叔,你太忠厚甚至忠厚惯了,才会让人欺负到家里。她是你谁,你妻子,你一日没休妻,她生是你孔家人死是你孔家鬼,同气连枝你该有听过吧。”

贺延愣了一下,方才脾气上来便拉着侄女来找人算账,倒是没想过这一层。“我贺家可以和你孔家断了关系。”

“断啊。”她不在乎道,“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些百姓知道了会说什么?会说贺家的人没有节气,一个个是缩头乌龟,无胆匪类。你是将军吧,我看你也不用再领兵打仗了,回家带孩子安全。”

秦兰骂道,“伊寒江,你处处针对我也就罢了,我母舅却是没有得罪你,你这样目无尊长,难怪公公说你血统卑劣。”

“我是血统卑劣,但你们这些血统高贵的连我都斗不过,还真是可笑了。”

“你……”贺延将刀子拔起,连连朝她挥动,她脚步轻盈倒是没事,只可惜她背后的孔家桌椅皆成了废柴。

她一脚踩在刀背上,竟是让贺延再没办法挥刀自如。

“要是贺将军真是堵那么一口气,非要做对,叔叔你明日就让府里的下人都上街去嚷嚷,说卖试题的还有同党。人无完人,贺大将军这脾气怕是得罪的人不少吧。孔家这船要是沉了,总要找人陪葬垫背。”

陆名梵已是为老不尊的偷笑起来,孔叔继轻斥道,“胡闹,你就会用这招,还不快抬起你的脚。”

“一招就够了呀,最怕是脑子里有很多招,却没有一招能派上用场的。”这些皇都里当官的总觉得命比布衣百姓矜贵,她是烂缸瓦,他们就是上好的瓷器,碰不过,碰花了碰碎了,损失的是他们。

“你这狐媚子。”贺延动手打不过,便要逞嘴上英雄。

她笑道,“我确实是美得挺艳的,至少比你侄女好,她已经是明日黄花,就等落败了。”

秦兰梗咽道,“叔继,我们做了多少年夫妻你还记得么?”

她接腔道,“我记得,二十年嘛,我爹被赶出家门不久,你就登堂入室了。”

孔叔继先是对她道,“寒江,你要是还认我这叔叔就别唯恐天下不乱了。”

她撇撇嘴。

孔叔继对着秦兰柔声相劝,“我自然是记得你我做了多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今日的事我不会记在心上,爹现在锒铛入狱,你看在他对你像女儿一样疼爱的份上其他的事日后再说,好么?”

陆庭淞道,“伊姑娘就算说话不中听,但有一句却是在理的,同气连枝。将军何必为了小辈,伤了两家和气,让一些人坐收渔利。”

贺延指着她鼻子,“我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今日看在其他人份上先放过你这丫头,账我记下了,他日再算。”

卷一缘起第三十章 该做的事(一)

她回到房间才来得及换下衣服,就有人来敲门了。景故渊淡笑道,“这么晚不休息,刚才是出去了么?”

她侧过身子,意思意思问他要不要进来,其实却是知道他绝不会做损她闺誉的事。“哪里有出去,这里是王府,哪是我能来去自如的。”

他特意往她鞋上瞧,伊寒江顺着他的视线,也不记得自己是踩过哪里,鞋底竟满是泥巴。这个人,都知道了,还特意问什么。她道,“那你呢,这么晚去哪里了?轮子上都是草屑。”

他坦言道,“去找了几位大臣。”

是为了帮老头子在游走么,“这事像是有预谋的,或者是老头子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设计了,又或者你们朝廷里有势力在争斗却把老头子牵扯了进去。你不是说不想卷进那些是非里头么,可你出手帮孔家,可能会把自己推倒风头浪尖。”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别说孔大人是父皇的肱骨之臣,单是我和庭淞一块玩大,他将是孔家女婿,我就没理由不帮,何况寒江你也是我朋友。”

她想起道,“你和陆庭淞是一块长大的,那日我在你大哥的府中听到有个女的说她也是和陆庭淞一块长大的,你认得那女人么?”

他不假思索道,“你见到的该是大哥的妻子,叫苏婉容。她是工部侍郎的女儿。”

果真是门当户对,权贵人家嫁娶的对象自然而然也会是权贵,落魄书生和官家千金,这样的配对大多出现在戏台子上,偶有一特殊例子,如她爹娘,那不是津津乐道的美谈而是大户人家有失颜面的反叛。

她见他看着自己两腿在发呆。

“你大哥提及我住在你府邸,那苏婉容的脸色一下子就白得像是晚上见鬼,反应还真是耐人寻味。现在看你也不太对劲,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些什么?”她好奇道。

她喜欢观察各种人,形形色色的人,好的坏的,男的女的。而景故渊洞察力也不弱,相处下来,就像知道她唇角一勾就想使坏一样,他稍微的有些不同,她也是能感觉的出来。

他道,“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故事。”

“可我就觉得你身上有很多故事。”她剖析道,“你常常在笑,别人看觉得你和蔼可亲,可我觉得你却是在处处防备着人,你哥哥最多也就是步步为营,可你好像比他防的还厉害,倒像是在心里建起护城墙了,你是在保护自己么?”

他笑道,“寒江不是给人治病的么,怎么连心都会治么。”

“你说你把陆庭淞当朋友,是真的当成朋友么?他的事你知道多少?而你的事你愿意和他说么?”问他什么都在笑,比较像是虚以委蛇吧,纯粹的打发人。

“即便是朋友也不表示要把自己完全曝露在对方面前,每个人总有些秘密是不希望别人来探知的。”他形容道,“那感觉就和夜深人静你独自品味自己的心境不想他人来打扰一样。”

“像你这种多愁善感的人才会这么想,我巴不得每天睁开眼就有人来找我麻烦。”

他玩笑道,“我以为你是希望一天十二时辰都人来找麻烦呢。”

“那可不得,我还是肉体凡胎,总要吃喝睡,谁要是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来吵我,我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扔去喂狗的。”她掩了门,去推他轮椅。

他问道,“不休息么?”

“都知道我刚回来了,还假惺惺问这个干什么,和我去吹吹凉风,皇都还真是热。”儿时的记忆突然的浮现,她忍俊不禁道,“以前我睡不着,我爹娘都会守着我,我爹会给我说他和老头子相处的点滴,和睦的时候没多少,吵架收场的倒是多,气得老头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看着前方,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除了那遥遥的灯光,忽明忽暗,前方还有什么是等着他的全然不知。“光是这样听着便觉得你自小就是幸福快活,在皇都这样感情内敛的地方,是无法得到爹娘这样毫无保留的关爱的。”

“虽然听说做皇帝都是要日理万机,可你不是最受宠的儿子么,你爹没有哄过你抱过你?”

“父皇有抱过我。”他停顿了一下,“在我中了毒太医说我一辈子都不能行走那天,他抱着我抱了整晚,然后卯时便又去上朝了。天子天子,先是百姓的天,接着才是孩子的天。”

“你就没抱怨过么?”

他平静道,“发过脾气,但后来就明白了,宫中的孩子皇兄皇姐们都是这样忍受孤寂过来的。要使得国泰民安总是要有代价。”

她道,“那怎么一样,你的皇兄皇姐们亲娘还在呢,爹不记得了还有娘疼。可你爹要是把你忘了,你可就一无所有了。”

“我有三哥的娘……”

她打断道,“别提你那个不是亲娘的娘。有的东西不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你才会特别想去要,我爹娘天天陪着我,所以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我能想象要是我爹把我忘了,我会很生气。没试过装病引起他关心么?或者……”她想了想,又道,“你不是说你爹爱屋及乌么,可以特意去他会经过的地方哭着说梦见你娘了,然后……”

她还有许多法子没说,他却是先笑了。她斜眼,“怎么,你是觉得幼稚还是觉得行不通?”

“不,你说的都很‘实用’。”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并非只能是妃嫔专用。“我笑的是你每每说到权谋术数玩弄手段总会很高兴。”这种天生喜欢斗争以此为乐的人真是不多见。

“我爹教我念的第一本书就是三十六计。就连我外公,虽然认为这边没什么了不得的,但对于玩弄权术还有兵法布阵的书并不排斥。”

“听你的口气倒是觉得你的外公不是一般人。”她的医术用毒皆是传承自她外公,那样高超,竟是连宫中的御医都比不过她。

“老头子也就知道我娘是南蛮人而已,你要好奇我外公是谁,我也可以告诉你,但要用你心里最重要的秘密来换。”她眨眨眼,“你还没说你和那苏婉容之间是不是有些什么。”

“只是青梅竹马,你是太爱看戏了,才会觉得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另一个故事。”他问道,“不担心孔大人了么?”

她信心十足,“老头子当年有门户之见棒打鸳鸯,所以算不得好人,只有好人才会短命不是么,既然他不是好人,一定是活到七老八十。”

景故渊猜想她方才出去定是做了什么。“下回见到贺延将军可要小心了,他极为的护短,若是低声下气还是挽回的余地,偏偏你就那样冲撞他,他可是不好惹的。”

那就正好,因为她也是不好惹的。

卷一缘起第三十一章 该做的事(二)

“本该是轮到你出题的,但你这次帮老头子,等老头子出狱,就算你赢了,可以想想要我干什么了。”

他道,“你刚才出去是做什么了,愿意说么?”

“你以为我出去是干什么?”她自问自答,“为老头子的事想了什么鬼点子出去捣乱了?”

他不说话,便是她猜对了。

“我以为我和你算有那么一点心灵相通了,原来还是不够心有灵犀。我之前寄了信回南蛮,家里寄了东西过来,我到城门口那家驿站去领罢了。”想不到信寄得挺快的,之前驿站那人说他们那用的都是上等良驹,能跋山涉水不显疲态,还日行千里,虽然收费贵却是物有所值,她还以为是王婆卖瓜呢。

他温和道,“心有灵犀不是那么用的,只能用在彼此爱慕的男女之间。如果只是到驿站拿东西大可以光明正大,不用那么鬼祟的。”

她没好气道,“我是正门走出去的,不但总管知道连蕊儿都知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不在房间服侍,我回来时也是总管帮开的大门。”

“那方才我问你……”

“见你自以为是的认为我一定会出去捣乱,就顺着你的意思,不想让你这么快的‘失望’咯。我是不是很体贴?”

他轻笑出声,原来自己也是被玩弄了。

“王爷!”总管急急忙忙来禀报,这么晚了不在房中,可是让他好找。总管气喘吁吁,连连呼了好几口气才能继续,“大皇子那边来人了,说要找伊姑娘的。”

她讽刺道,“不会大半夜的要找我比赛投壶吧。”

总管道,“是大皇妃,她好像是早产了,可孩子一直生不出来,稳婆说是难产,她没有办法。”

她冷淡的说道,“那就去找大夫,找御医啊。”

“找了,连颜安都被请去了。”可是术业有专攻,偏生孩子这门是他弱项。“御医也没办法,说大人孩子只能保住一个,颜安便让大皇子派人过来请姑娘过去,说或许会有法子。”

她对景故渊道,“你朋友可还真会给我找麻烦。”她会医术可不是大夫,没义务济世救人。

他转动轮椅对着她,“寒江,这是人命关天。”

她笑道,“刚问你和那苏婉容什么关系,你还说只是青梅竹马,现在急什么,好像自己妻子难产一样。”

他凝着她,“我娘便是难产死的,就算是不认识的人,若是帮得上,也该伸以援手。”

她手背到身后,当初救他要了他一块玉佩,“你该知道吧,我救人是有代价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人。”

“你想要什么?”

她开出条件,“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可不要想着轻描淡写打发我,我要听的是有头有尾有细节的故事,你答应的话,我立马去。”

颜闯将景故渊抱上马车,然后坐到前边驾马,车内留下他二人,她开始听他笑着娓娓道来。“就像是你知道的那样,我和庭淞还有婉容是青梅竹马。我的腿不能动,所以尽管父皇要求他的皇子个个文武双全,兄长们练习骑射,我也只能在一旁羡慕的看着。庭淞是因为年龄相仿入宫伴读,而婉容则是因为姑姑是贵妃,入宫探望的时候与我相识。”

她道,“那是两小无嫌猜了。”

他点头,“此后我们三人常常玩在一块,我身有残缺,别人玩耍的时候我只能借着念书打发时间,几岁大的孩子最是贪玩的时候,可庭淞和婉容居然也耐住了性子陪我一同念书。”

这对四肢健全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可对不能跑不能跳的景故渊来说,有不嫌弃他的玩伴,已是值得让他感动。

他道,“你曾说过宫中一堆的利益纠葛,其实你说的没错。我知道婉容最初会和我交好,完全是因为她的父亲有过交代。但我太希望不会有人嫌弃我的残缺了。”他笑道,“不管我再怎么懂事,我那时也只是个孩子。兄长们因为父皇疼宠我而不喜欢亲近我,宫女对我除了敬便剩下畏,我想要朋友,便装作了不知情。”

她抱住自己的脚,脑袋枕在腿上,侧着脑袋总结道,“你这是自欺欺人。”明明知道是假的。说的话再动听,是假的;做的事情再感人也是假的,还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到了我十六岁。”他见她听得兴趣昂扬,甚至换了动作,改成半躺着,就想听的舒服点。“父皇见我与婉容走的近,曾私下召我询问,想为我赐婚,我说让我考虑两日。”

“一般青梅竹马不是自然就走到一块了么,尤其是像你这样儿时还带着些自卑的,她和陆庭淞算是扶持你一块走过来的,你就没想过和她一起?”她单刀直入的问,“你喜欢她么?”

他淡笑道,“我不讨厌她甚至有些依赖她,她陪着我长大,是我最亲近的朋友。皇子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去做主,能遇上一个不讨厌的合得来的知己已经是件幸事。”

他还真矛盾,“既然觉得是件幸事怎么不干脆就接受了?”

“我说过我知道她最初和我交好是因为她爹有过交代,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生活或者只是把陪伴我当成是一件任务。所以我想去亲自问她,她若是愿意,我便去提亲,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你还真是有君子风度,我当初说你的爱软弱还真是没有说错。”要换成了她,哪里管苏婉容会不会喜欢,她只会考虑自己喜欢不喜欢。“后来呢?她怎么成你皇嫂了?”

他抚过自己的腿,“就算我再得父皇的喜欢,我的腿这样,也实难是有作为了。”

“所以那苏婉容野心还挺大,要嫁的是皇储而不是王爷?”她右手揽过他的肩,“朋友,你想听什么样安慰的话?”

他真心道,“我并不觉得难过。”

“十几岁的青春年少,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却是被人品头论足挑三拣四,像是菜市场里的白菜被人挑了却不买被贬的一文不值,怎么可能不难过。”她问道,“陆庭淞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么?”

他摇头,“父皇或许是对我愧疚。我的腿已经如此了,与皇位无缘,加上我生性单薄,并不需要娶一个娘家有势力的妻子来巩固景家的皇权。所以当年才会只是私下征询我的意见。这事情庭淞也不知道。”

卷一缘起第三十二章 该做的事(三)

“你还真是心胸宽广啊,她那样对你,你该看着她死才对。”她本以为他们有段情,现在看来她觉得是有仇倒比较贴切,他的着急,是她会错意了。

他平静的笑道,“我把家传的玉佩交给了她,当她让人把玉佩交还给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她并没有用话来伤害我,只是让我明白她托付终生的乔木不是我罢了。”

她摸出那块从他那里抢夺来的玉佩,“你说的是给我的那块玉佩?”

他点头,“有的人是有缘有份,有的人是有份无缘,若是婚嫁对了便是佳偶天成,若是婚嫁错了,那就是一生一世的怨偶。即是要白头到老,就该找彼此真心喜欢的,所以我便去和父皇回绝了婚事。不久大哥便请父皇赐婚。”

她问道,“苏婉容成婚后你们还有见过面么?”

“瓜田李下,总该是要避嫌的。就算偶然会在宫中遇上,也就是点头之交了。回不到过去的谈笑风生。”

她嗤之以鼻,“你说的谈笑风生或许都是虚情假意,有什么好怀念的。你说曾过帮朋友取过戒指,也是苏婉容了?”

“是。”话都说到这里了,也没好什么再隐瞒的。“就算是虚情假意,若是没有婉容他们的陪伴,在那宫墙中,我怕是连一丝快乐也无法体会。我自小就没有亲娘,那是什么滋味我明白,实在不想有孩子重复我的经历。”

“二择一,你又知道你大哥会选孩子?”看吧看吧,她就说他装傻,他兄长的秉性如何或许他是了若指掌,“这样一直装,不怕一天真的成傻子么?”

他笑道,“若是真能傻些,那会是福分。”

马车停了下来,景驰拓府邸外已经是有人在等,见到景故渊他们从马车下来,急道,“大皇子让奴才一见王爷便领你们去。”

伊寒江细指梳着长发,脚步不快也不慢,景故渊他们回头看,竟是发现她走的还不如他这身带残疾的人快。

颜闯的性子倒是比较直白,眼睛里写满了谴责,谴责她不把人命当回事。她理直气壮道,“我答应来救人,可她要是连这一时半会都等不了,那就是天命了,我也爱莫能助。”

苏婉容的房前满是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她有印象,就是她说像是哑巴的景故渊那三哥。或许还混着景故渊其他兄弟,因为一眼扫过去,好几个男的衣服上都绣着蟒,但她现在没兴趣去记长相和身份。

空气里飘散着酒气,明显是酒宴才散不久。府中被景驰拓圈养能当作礼品随意送人的美人也挤在其中,偶尔一个酒咳,也还未从刚刚的歌舞中反应过来。

她笑道,“什么时候见到大皇子好像总是有美人相伴,真是艳福不浅啊。”景驰拓的宅子,就是服侍的丫鬟容貌也是不俗。

景驰拓也是喝了酒的,说话却是有条不紊。“听闻姑娘的医术高明,连孔大人的心疾都能治愈,请姑娘全力救治皇妃,设法保母子平安。”

颜安听到伊寒江的声音便从苏婉容的房中出来,房门拉开了一条缝,传出女人的叫喊,声嘶力竭后已经是换上一阵一阵小声哭叫。

然后是一个个老头鱼贯的出来,她估计刚才颜安定是在景驰拓面前说了她不少医术了得的话,以至那些老头在看见她不过是黄毛丫头,十来岁的年纪,便都是不约而同用鼻孔看人了。

她大声道,“这边医术最高明的大夫都集中在皇宫里,连他们都说只能大人孩子保住一个,我问大皇子一句,若是我看过皇妃的情形也是这般,大人和孩子大皇子保谁?”

景驰拓脸上闪过犹豫,想了一会后,果断道,“保孩子。”

她笑了,却是让人分不清是不是带了嘲弄讽刺。“我今日终于见识到什么才是做大事的人了,什么是当机立断。我诊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一会只能是我一个人进去。”

其中一个御医道,“这姑娘这么年轻,怕是缺乏看诊的经验,若是一会我们不在里边……”

她顶回去道,“你们刚才已经里头了,看诊看了那么久,有解决问题么?和我倚老卖老,是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上了年纪么。”

景故渊道,“我亲眼见过伊姑娘的医术,确实是高明,这时候耽误不得,大哥,让伊姑娘她进去试试吧。”

人命关天,颜安也抱拳恳请道,“大皇子,我等是医术不精已是无能为力,”就让伊姑娘进去吧。

她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从不爱强人所难。”

景故渊轻叹,她的口头禅便是“不爱强人所难”,但每次说到这句话,接下去的便是要挟了,果不其然——

“若是不信大不了就听御医的,保一个就行。”她指尖点着下巴,眼睛灵气的很,“但听说皇妃是什么什么侍郎的女儿了?若是让人家知道大皇子要儿不要娘……”

“姑娘进去吧,但求尽力而为。”御医们还想劝,景驰拓已经是做了决定,“伊姑娘是个有分寸的人,自然知道权衡利弊。”

屋子里是浓重的血腥味,苏婉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好像命就靠一口气吊着,等这口气用完,她也要香消玉殒了。

伊寒江坐到床边道,“你相公说大人和小孩,若是非要选一个就选孩子。你知道若是你真救不活,要怎么把孩子取出来么?”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苏婉容无神的眼前晃了晃,自然不是告诉她她的手有多修长漂亮,而是轻轻的划过隆起的肚子,像是蚂蚁爬过,没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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