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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求交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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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可能?陈木匠也时常配合成猎户进山装一些简单的装置,可是单以绳索之力将一只数百斤的老虎硬生生地吊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陈木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成猎户带着其他人已经开始料理虎尸了,由于虎皮已经被重锤钢刺破坏,无须再担心虎皮不完整,所以几个有经验的猎人很快便将虎尸解成几块,虎肉酸涩弃之不要,虎骨、虎鞭都是能卖得上大价钱的,成猎户收拾得小心翼翼,不放过任何一个遗留的可能。
余欢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这场面还是太过血腥,味道又重,熏得她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墨离带着楚淮和岑岸终于赶了过来。
看见料理了大半的虎尸,墨离十分讶异,少有地主动询问:“山里还有老虎?”
成猎户喜上眉梢,“怎么没有?我小时候我爹就打过老虎!不过近些年是很少见了,就算有人看见也收拾不了,多亏了阿欢的陷阱,要不然肯定逮不到这大家伙!”说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说:“这只老虎是公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母老虎,要是再能逮到一只,嘿嘿……”
众人只当他说笑,老虎哪里是那么好遇的?
余欢是彻底说不了话了,被味道呛得一个劲地呕,为了安全又不敢离他们太远,只能捏紧鼻子勉强忍受。
岑岸来得晚了错过了拆解虎尸十分郁闷,不过没一会他就把这事忘了搂着楚淮的脖子小声说:“你媳妇是不是有娃娃了?吐成那样。”
楚淮没明白娃娃从哪里来,岑岸其实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过糊弄傻子够了,似是而非地讲了半天,楚淮摇摇头,“那肯定没有。”
岑岸没听来八卦颇为失落,不过成猎户紧接着要在这里安置新陷阱,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余欢这次的陷阱是从《机关术》里的一种活扣机关改良过来的,在普通的陷坑上加制翻盖,猎物踏中翻盖落中陷阱后,翻盖会自动弹回,翻盖内又做了机关,里面装着从墨离那里寻来的麻痹药粉,药粉会让猎物行动迟缓,达到其无法逃离陷阱的目的。再提前在陷阱底部铺好网兜,收取猎物时只需要将网兜收拢挂在手摇吊臂上,就可以轻松以将猎户吊出处理了。
成猎户坚信这老虎还有同伙,坚持把新陷阱也置在这里,几个猎户都是来帮忙的,自然都听他的,连挖带掘,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陷阱挖好。
此时已经过午,天上的云压得很低,余欢连忙叫过陈木匠,把他带来的机件组装成自动翻板,再固定在陷阱上方。装了翻转盖的陷坑好处多多,普通的陷坑伪装被猎物踏去后就不能再复原,自然也不会再有猎物上当,而现在他们只需将枯草夹在事先预留好的缝隙中,翻盖复原后与原来差别不大,可以重复使用。
将事情全部处理好后,天色已有些阴了,成猎户分出一些虎肉吊在陷阱上面,便带着他们火速下山。回到镇子后成猎户拿出不少的报酬给猎户们分了,再将虎骨分出一些直接送给余欢,“这是这次的报酬,虎皮虽然烂了,但多少也能卖些钱,等卖完后我再给你送去。”
余欢笑眯眯地接过来,说:“不过那件事我还是得回去问问我爹。”
成猎户微哂,他原是想趁这机会让余欢把合作分利一事答应下来的,余欢的陷阱捕到老虎的事必然很快会传遍元宵镇,到时候就不是只有他一个知道余欢的好处了。
陈木匠从下山起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到了镇口就与成猎户等人分开,直往家里去了。
陈木匠手艺精湛是元宵镇上的首席木匠,哪个姑娘出嫁都得上他这里打些陪送,还有从关北城里慕名而来的,是而陈家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不过陈木匠手艺不错,为人却有些懦弱,家里的钱财都把持在媳妇周氏手里。
陈木匠回了家后饭也不吃就钻进他的匠房里,把之前余欢给他的齿轮图纸找出来,按样子又打了一套。周氏端着饭碗在门口叫他,“怎么了?今天进山没办好事情?”
陈木匠的小女儿嫁给了成猎户的二儿子,加上成猎户并不是那种只会使蛮力的猎户,平时借力陈木匠的地方很多,久而久之但凡陈木匠跟着进山铺设陷阱,成猎户都会从猎物中分出一成给他。周氏是担心今天的差事没办好,拿不到那一成分利。
陈木匠其实是受了刺激,他八岁跟着他爹学木匠,到现在快三十年了,竟然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败了个一塌糊涂。不,说“败”都抬举他了,他根本看不懂那些一个连着一个的齿轮,更不明白那些长长短短看起来毫无规律的木板碎片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拼成一块比人还高的巨大翻板,翻转的卡簧、螺旋的钢轴、甚至那些藏在翻板里的药粉是如何控制洒出的,他根本一点、一点都看不明白!
周氏没得到回答十分不耐,上前抓走陈木匠手里的图纸,再把饭碗塞进他手里。陈木匠知道自己媳妇的脾气,只得先吃饭,又把今天在山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氏听得双眼放光,“竟然捕到了老虎?成家这回可赚大了!就算只给我们一分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陈木匠这才又想起成猎户对余欢的邀约,进而想起自己答应的事情,看一眼媳妇,犹犹豫豫地说了出来。
周氏立时急了,“分一半给她?你是不是疯了?那十几架纺车一共才赚了多少钱?我们又出工又出力,凭什么分给她?再说她自己也说过,那纺车不是她发明的,她拿什么钱?”
陈木匠没有成猎户会说,只能重复成猎户的话,说只看将来,与余欢合作只会赚更多的钱。
周氏“呸”了他一声,“老成打得好算盘!他不出一点力猎到了猎物只分余欢两成,却让你费时费力地平分收益,好人倒都让他做了!要让我说,反正余欢装的陷阱你也弄明白了,手里还有图纸,不如我们也照着做!这回我们不在元宵镇卖,卖到别的地方去总行了吧?”
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夫妻两个不明所以地出门一看,竟然是一些买过三轴纺车的人。
十来个大汉抬着数台纺车进来,几个纺织娘畏畏缩缩地跟在后头,为首的大汉看见陈木匠便将抬着的纺车往地上一摔,“你的纺车差点绞折了我妹子的腿,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周氏一下子急了,他认出这汉子是镇西徐木匠的女婿,是关北城里的人,在元宵镇哪里有是什么做纺织娘的妹妹?
第二十三章 亲亲
那大汉却全不讲理,接连把抬来的纺车全都摔了,指着陈木匠道:“今天你不赔钱,休想我饶过你!”
陈木匠原本还想辩解纺车根本不存在绞断双腿的可能,可现在纺车全都砸了死无对证。
大汉带人把陈家院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陈木匠气得浑身发抖还想与他理论,却被周氏拉了一把。周氏明白家里只有他们两个,根本打不过这些人,只能寄望于听到动静的邻居过来帮忙。可听到动静的邻居不少,不过探头一瞧来的都是些彪形大汉,又全都跑了,总算还有好心的,大老远地跑到成猎户家把这事说了。
成猎户马上带了两个儿子赶过来,那时那大汉已砸完了东西带人走了,临走前恶声说道:“明天把五十两银子送到纺厂去,今后别让我再知道你造这些要命的纺车!”
成猎户怒不可遏,“这不是无赖么!明天我去纺厂会会他!”
周氏坐在院子里哭,一边哭一边骂,“咱们这是代人受过,那些纺车是余欢那丫头弄出来的,要赔也该让她赔才是!”
陈家这边哭得热闹,余欢可一点也不知道,回家后给楚淮洗了手脸又照顾他吃了饭,这才和余潭一起去研究带回来的虎骨。
红绡趁机挨到楚淮身边来,娇羞不已地说:“我给王爷亲手制了件袍子。”
楚淮惊恐地看看她:“你干嘛给我做袍子?你是不是也想给我当小媳妇?我不要!”
红绡一哆嗦,手里的袍子就落了地,“王、王爷……你、你、你……”该怎么说?你又傻了?
楚淮的确又被困住了。
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傻子压制得死死的,除了一抹仿佛随时会消散无踪的微弱想法,他连说句话都办不到。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里,被困在一个最黑暗的角落,随时保持着最高的警觉性,他不敢放松、不敢休息,只有这样才能抵抗住傻子的白痴想法不会将他慢慢侵蚀殆尽。他没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痴傻憨呆,任人欺压凌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仇人龙袍加身,只能看着欺骗背叛他的女人用一种无比怜悯的目光望着他!有谁可以想象,当全世界都是你的敌人,甚至连自己都是必须压制的敌人时那是一种怎样的惶恐无助、怎样的怨恨愤怒?但他一直坚持着!他以怨恨为骨、愤怒为肉,最终重塑了一个楚淮!他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大,他一点点地引诱着那个傻子,一点点地夺回身体的操控权!可没人知道他的痛苦,也没人知道他下了怎样的决心!甚至为了降低楚安的疑心他连自己的容貌都可以毁去!为的就是能让他达成最终的目的!离开京城之后,他以为他已经开始了,他以为他已经走在了夺回一切的路上,可为什么,他竟又再次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他出离愤怒地嘶喊,指天恨地的诅咒,到最后仓皇无措地恳求,他不要再来一次!他要离开,让他离开!可不管他怎么呼喊,他还是在这里,没有一点机会,看不到丁点光明,简直绝望得让人窒息!
后来他听到傻子一边诅咒他去吃屎一边乐呵呵地腻在余欢身边,他看到傻子回到余家拉过福总管分享一些极蠢的秘密,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忽然有点伤感。
坚持了五年,竟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决心和动力,这些玩意儿很古怪,来的时候坚定如山,消失的时候去如闪电,只要内心稍有动摇,筑好的心房便如将倾之厦,最终都将化为泥土烟尘。
不知道袁振看到他突然转变的丑态后,会是怎样的震惊失望。
四周的空间仿佛更小了,那是傻子的思绪正在蚕食他,从未有过的快速和猛烈,似乎傻子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他全部抹除,已经习惯了与之对抗的楚淮第一次没有及时撑起自己的屏障,感觉着那些思绪一点点地渗透进自己的想法。他通过傻子的眼睛看见余欢仔细地给他缝制一件粗布衣裳、看见瘦猴悄悄塞给他几颗糖果,看见余潭吊着眼睛打量他、对他说:“今天看你小子怎么这么顺眼呢?”
楚淮笑出声来。当然他听不到他的笑声,谁也听不到。
他还能再坚持五年、坚持到下一个他重夺掌控的契机吗?他已经不敢去想,就算他能坚持,可别人呢?前后十年过去,不仅余潭、桂南王他们老了,就连他和袁振都老了,到时候他们还会找到曾经的壮志雄心,来构画他梦想中的那幅蓝图吗?
曾经鲜明壮阔的前景一点点地染上黑白的颜色,无从挣扎的楚淮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似乎就要消失了。
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他听见傻子笨拙地跟余欢说着今天现学来的情话,“媳妇,我们生个娃娃吧?”
余欢马上红了脸,楚淮在暗中看着不禁觉得好笑,现在和她说话的是个傻子啊,白天在旁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现在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院子里看月亮,冻得鼻涕都出来了,还做什么戏?
然后他看到余欢闭上眼睛,朝他微微地扬起头。
傻子呆怔怔地看着她,问她:“你干嘛?”
楚淮真想揍傻子一拳。他看见余欢扭着她垂下的一截腰带,手指头都绞得发白,最后她踮起脚,吻了他的面颊一下。
她吻的是傻子,楚淮也没有一点感觉,不过他努力地感觉着做为自己存在过的最后纪念,便似乎真的感觉到了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傻子痴痴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想象,他看到余欢垂着头,露出的一角耳尖烧得发红,他又听见她说:“我喜欢你好久了,可是一直不敢与你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却又任由爹爹逼迫你来娶我而装作对此一无所知,我实在是个很卑鄙的人。”
很卑鄙的人……楚淮念着这几个字,感觉怪怪的,又有点涩涩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过有一种感觉却清晰起来,他想,也许他误会余欢了,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喜欢他的。想通这一点后他颇有些遗憾,因为在他还能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他没能察觉这份感情,现在他在她身边了,却又成了一个傻子。
余欢又说:“我其实是很自私的,我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可又不希望你好,你要是好了,可能就不会留在我身边了。不过,我会努力给你治病的,可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治好了是好事,治不好,也有我一直陪着你。”
傻子挠挠头,“那你喜欢我吗?”
余欢笑弯了眼睛,踮脚在他颊边又碰了一下。
楚淮突然有点羡慕傻子。
傻子又问:“其实她喜欢的是你,对不对?”
楚淮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傻子是在对他说话,他也头一回觉得傻子还是具备一些判断力的。不过他没有马上回答,更没有再度可以和傻子对话的惊喜,他认真地考虑着傻子的问题,然后说:“不,她喜欢的是你,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傻子说:“大恶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变好了。”
截然不同的评价让楚淮骤然冷笑,哪里是好?不过是绝望时蒙蔽自己的软弱而已!但他终是没有再去驳斥傻子,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思绪也开始有些混乱了,罢了,随便吧,反正他都要消失了,就让他也过过当好人的瘾罢。
楚淮再度睁开眼睛时,看着悬在头上的房梁怔忡了很久。
他没想过他还能再醒过来,傻子最终放弃了对他的绞杀,不仅留他一隙残喘,更主动沉寂下去,将身体归还于他。
窗外的天地依旧黑暗,耳畔熟悉的呼噜声打得响亮。楚淮在硬板床上继续躺了一会,翻身起来,没有惊动身边的余潭,又小心地跨过地铺上的福总管,到余潭藏着笔墨的地方取了纸笔悄然出了屋子,到厨房去点了盏油灯,借着豆大的火光,提笔疾书!
他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他必须要在他还可以掌控的时候尽可能地做一些事情,或许……还可以保护一些人。
楚淮的笔速很快,短短时间内便写满了十几页信纸,正当他又铺开新一张纸的时候,厨房门扉轻响,一个试探又激动的声音自后传来,“王爷?”
楚淮回头看着头发上挂着白霜的袁振,伸手在写好的信纸中翻出三页交给他。
袁振迟疑地接过,快速地将内容浏览一遍,看过后面色发白,“王爷,这是……”这是给他的信,信中尽列他示好于楚安,如何伏低做小释其疑心,暗中转移家财,远离朝野隐居于世。
楚淮道:“若你舍不下你的兵,那终生留在西北,今后向楚安尽忠,做个平乱将军。”
袁振大惊失色,疾步上前抓住楚淮提笔的手,“王爷这是何意!”还不待他将内心疑问说出,他又看到其他的信件,十余张全是写给楚淮的外公、桂南王陈越的。袁振顾不得主从有别,抄起信纸快速地看下去。
写给陈越的信分为两封,一封与写给他的大抵相同,劝陈越交好于楚安,保全族人。而另一封信却是截然不同,信中从桂南反攻京城的兵力布署到京中内线设置无不标得清清楚楚,勤王的名号、可拉拢的皇子等详尽至极!甚至还附上了给彭连宇、李成名两位名将的引荐书信。袁振知道彭、李两位将军不喜朝堂拘束,纯粹是因为心服于楚淮才肯再次出山,可自出淮出事后,他二人便再次远离朝堂,桂南王几次招揽都没有成功,而楚安则走先帝仁政的老路子,对于彭李这种战争疯子自然不会起复。
袁振拿着这两封信双手发颤,给陈越的第二封信无疑便是楚淮重返京城的计划,可其中却独独没有他袁振的位置!
“王爷可是怀疑我?”
楚淮顿时失笑,“怀疑你还让你看这些?”
袁振这才反应过来,单凭这第二封信,楚淮与桂南王便跑不了一个造反的罪名,传出去便是连座九族的大罪!
“你也看到了,我的病并没有痊愈。”再提起这件事,楚淮已没有了最初的愤怒,“你与桂南王不同,他为的是陈家的利益,而你只是尽忠于我,如果我痊愈与桂南王一同起事,那么你便作为我一支奇兵隐于暗处,可如果我将来无法痊愈,难道你要向一个傻子尽忠?为一个傻子去夺天下?原本我还想寻个机会再与你见一面,现在倒是方便,你将给桂南王的两封信都带在身上,明年春天以前,看我状态如何你再酌情将哪封信件发出!”
听出门道的袁振一扫刚刚的震惊颓唐,惊讶地道:“王爷已决定了?”明明上午碰面的时候楚淮还稍有迟疑的。
楚淮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点了一下头。“是啊。”
只有失去过才会知道拥有的珍贵!他虽不知那傻子为何放弃大好的机会放他一马,他也感激他,可他经此突变后更加不会轻言放弃!既然给了他机会,他就不容许自己再重蹈覆辙,再次因那两个贱人而陷入到无边的黑暗痛苦中去!
袁振喜出望外!伸头又去看楚淮正写着的那封信,“这封是给谁的……”
才看了个开头,是个“余”字,后面写了小半张的信就被楚淮掩住了,楚淮将那明显还没写完的信折起来随后揣进怀里,转开身踱了两步,问道:“你之前说镇中有许多异动之人,那些人可还在?”
袁振以为那信是给余潭写的,便没有继续追究,肃色道:“还在,我入夜时曾跟踪过一个,似乎是北狄人!”
楚淮皱了皱眉,“大约有多少人?”
“不好说。少说十几个,若有更多的藏于暗中我也未必能够发现。”袁振恨恨地捶了一下墙壁,“韩进也不知干什么吃的!竟任由这些探子突破边防潜到镇上来,现在正是北狄最苦最寒的时候,达瓦术定然要有动作!”
楚淮五年未接触战事,再听这些将领敌军的名字都有些陌生,袁振没有察觉到他的沉默,继续道:“我明天去关北城,不管用什么方法,总得让关北巡抚和韩进有些提防才行!”
楚淮点点头,“之后你就回西北吧,你在西北久不露面恐怕也会引人怀疑,在我痊愈之前你都不要再来找我,安心守好西北。”
袁振虎目微红,眼中现出不舍之意,却还是点头应下,“王爷放心,我袁振要给王爷打下大好江山,可不是拿破碎山江出来丢人现眼!”
楚淮一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袁振突地侧耳细听,短暂的寂静过后,他低声道:“王爷房中刚刚有动静,不过那人并未出来,可是太师?”
楚淮轻轻抚了下胸口揣信的位置,想着余潭在自己的计划中那不可或缺的作用,头一回犹豫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暗夜潜伏
袁振将楚淮写好的信折好藏在靴子里,陪着楚淮又待了一会,什么也没说,直到鸡叫了第一遍,他才转身离开。离开前与楚淮说:“那个大夫到现在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楚淮点点头,“我会留心,你回西北后挑挑可信的人吧,以后有用。”
袁振推开厨房的窄门,外头还黑着,夜风冷得刮人,月亮模模糊糊的挂在天上,借着那点光依稀看得见嘴里喷出的热气。
袁振没有走门,借跑两步就蹿过了矮墙,脚尖在墙头一点,落下前隐约听到屋子里有人喊“别给我踩坏了”。袁振一下子就乐了,他都不知道余潭居然是个这么会过日子的人,难怪当年人家富可敌国呢,敢情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袁振打算现在就往关北城去找关北巡抚,他不方便露面,可以写个匿名信什么的提醒他元宵镇中的异动。想到这里他一拍脑袋,这大冷的天上哪找纸墨去?刚才不如在楚淮那写好了!
不过到底他也没回去,绕过两个胡同口,仔细辩认着各家大门的形状,悄无声息地翻进了一户人家。他还是不放心墨离,下山的时候他远远缀在他们后头,认准了墨离的家门,就等着趁没人的时候再会一会他!
袁振跳进院子就往左手边的屋子摸去,推开门后一个矮身半蹲在地上,背靠墙壁,以便处理任何突发状况。可很快他又松懈下来,屋子里没人。再往其他两间探去,同样空无一人。
“真没劲。”袁振摸了摸仍是乌青的眼眶,不甘心地嘀咕了一句。
从墨离家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袁振再不耽搁,一路向镇外疾驰,就在他即将出镇时,呼呼的寒风夹着一声闷哼传进他的耳中,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人死前的最后悲鸣,在战场上他听得太多了!
袁振马上停了脚步,仔细辩认声音的来源,随后又抽了抽鼻子,矮身自靴筒中摸出短匕,顺着那淡淡的血腥来源逼了过去。
那些人聚在一处矮墙内,袁振蹲伏在矮墙另一侧,几乎能听到那边人的呼吸声。七个……不,也许更多!他仔细地辩认着那些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从中听到一些发音怪异的汉话——是北狄人!
袁振听见有人哆哆嗦嗦地说:“怎么弄死了?”这人倒是说了一口流利的北地汉话。
一个北狄人生硬地道:“他看见我们回来,不能留他。”
吓个半死的人说:“那也不能扔在我家啊,我上有老娘下有孩子,摊上人命官司是要掉脑袋的,各位英雄帮帮忙,快将他弄出去!”
北狄人全都低低地笑了出来,有人用北狄话说:“庆狗都是软蛋,死个把人就吓得要尿裤子。”
另外有人说:“你放心,我们过几天撤走的时候就把他处理掉,往后我们再潜过来还要你帮忙,不会让你出事的。”
袁振之前常驻关北,听得懂一些北狄话,此时他紧紧握着手中匕首,已是怒得火冒三丈!他没想到竟有大庆人勾结北狄蛮子祸害自己的同胞!这样的人着实该死!
不过袁振没有失去理智,他只有一个人,对方却至少有七八个,他不知道对方的实力不能贸然行动,听他们的意思他们还在这里停留几天,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关北城,找以前的旧部带人悄悄端了这里!他这会倒连关北巡府都不想通知了!
袁振咬牙切齿地收起匕首,正要撤离的时候忽听耳旁一道寒风掠过,多年的沙场经验让他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去,一根乌黑的小箭擦着他的鼻尖射了过去!
那射空的小箭击在墙上,发出“叮”地一声,足矣惊动墙内的人。
七八个生猛大汉立时由墙内蹿出,面露凶光地将袁振包围在内!
袁振并不惊慌,他扫视一周,将目光锁定在左手边的一个大汉身上,那人的目光和动作都稍慢于其他人,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那几个大汉也不说话,极有默契地一拥而上,袁振左挡右击看准空隙向之前瞄准的那人踢去,那人果然反应不佳,一下子让袁振突破出去,袁振并不恋战,就地一滚人已在五步开外,抬腿就跑!
后头传来恼怒的北狄谩骂,袁振心道:你骂吧,骂完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看爷爷不亲手送你们上路!
袁振跑出十来步忽然又生预警,摸出匕首朝身侧一挡,“叮”地一声又是一枚黑色小箭!袁振心中暗骂,差点忘了他们还有帮手!
这意识刚划过脑际,又是三枚小箭挟风而来!接着又是六枚!
袁振肩上一痛,知道中了招,又觉得肩上迅速麻痹,心中猛叫不好!
袁振倒下时,隐隐看见一个人影自暗处走出,到他身边,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若不多管闲事,我也就放你走了。”
袁振这才知道恐怕自己出镇时就已被这人盯上,可他仍是低笑一声,“什么叫多管闲事?我是个军人,保护大庆百姓,安我大庆国土……”后面的话他没能再说下去。
“墨先生,他怎么办?”北狄人低声问道。
那人踢了踢人事不知的袁振,嘲弄一笑,“他说他是军人,带回北狄去,说不定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北狄人连同那个墨先生带着袁振离开后,太阳缓缓地升起,金色的光芒迅速笼罩了这个宁静的小镇,在刚刚争斗处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一个人慢慢地翻了个身,抬手挡住刺在眼中的晨光,却依旧有一些从他的指缝间洒落下来,照亮了他的眼睛。
“军人……”他无声地念着这两个字,片刻之后,他悄然翻下房顶离去,没有惊动房中的任何一人。
余欢起来的时候,墨离看样子已经来了很久了,在余潭吃人的目光中喝了两碗小米粥后,把楚淮叫到一旁聊天。
余欢吃惊地看着余潭,“他们两个有话聊?”要知道墨离可是很难聊的,属于不说话能急死人,说了话能噎死人的那种,不是非说不可的情况下余欢都不怎么跟他开口。
余潭“哼哼”地笑着,似乎想做出冷笑的样子,可惜被新长出来的双下巴破坏了感觉。
楚淮倒不奇怪墨离会找他,昨天袁振说墨离跟在他身后他就知道瞒不住了,他原以为墨离是楚安的人,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想到,余欢曾说过她那本《机关术》是墨离送的。
如果楚安脑子还好,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么说明墨离要么不是楚安的人,要么就是对楚安不那么忠诚,不管是哪一种都对他极为有利。
墨离把楚淮叫到一边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但略显烦躁。楚淮也不着急,后背倚在墙上等他开口,他看见墨离从随身的小匣里摸出一根一指来长的细纸卷,撕去两头露出里面的烟丝,而后叼在嘴里,上厨房找了火折子回来把那玩意点上。
楚淮见过有人抽烟袋,也见过有人嚼烟丝,可用纸卷烟抽还是头一回见,这年头纸价不便宜,寻常百姓家做不出这么奢侈的事,而花得起这个钱抽烟的大多喜欢弄一个玉烟嘴儿显得更有身份。
墨离看楚淮盯着他手里的烟看,猛吸一口后把烟递到楚淮面前。楚淮学着他的样子用食中二指夹着烟卷,凑到自己唇边吸了一口。
差点没把他呛死!
这哪是吸烟?这是吸烟囱!
他扶着墙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闻声而来的余欢紧着给他拍后背,又回头怒视墨离,“别欺负大郎!”
竟然被一个女人保护了……楚淮恨不能就这么咳死算了。
墨离再三保证不会再让楚淮吸烟后,好不容易才劝走了余欢,余欢摸摸楚淮的脸心疼地说:“我希望你多交朋友,但是你要不想和他说话就过来找我。”
对着墨离便秘似的脸色,楚淮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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