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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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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皇后与姚贵妃都稀罕的罗汉床?纳兰峥眼皮都跳起来了,却见凤嬷嬷神色不改,似乎还觉颇有道理,点点头道:“就这么办,也省得妃嫔们再着人去讨。”
  纳兰峥傻坐在那里,只觉背脊都下了一层汗。那几人却丝毫未有“到此为止”的打算,以一副要将皇宫搬空的架势转头又去商讨别的物件了。
  直到最后,凤嬷嬷才看向纳兰峥:“四小姐可还有什么缺的?”
  她干咽了一下道:“凤嬷嬷太客气了,真是一点没得缺了。您替我支的那些个物件也太抬举我了,实在叫我受之有愧。依我瞧,倒是您才担得起那般礼待呢!”
  她这番话说得讨巧,总算叫严肃了好一阵的凤嬷嬷露出点笑意来:“四小姐说的哪里话,这些都是老奴应尽的本分,左右老奴侍候您的时日还长,您也不必与老奴拘礼了。”说罢立刻敛了笑意,仿佛笑一笑要她银钱似的,“既然四小姐没得物件缺了,便好生歇着,老奴去后厨瞧瞧您今日的膳食,再替您去青山居打点一番。映柳居的事您不管是对的,老奴来时便已叫府中下人去禀报了太太与老太太,想来她二人这会也该到了,二小姐与三小姐闹不成事,您且安心。”
  凤嬷嬷一口一个“老奴”自居,又将一桩桩一件件事排布得井井有条,纳兰峥只得硬着头皮一个劲道谢,那番用以回绝的说辞竟一个字没能说得出来。
  待人走了她才哭丧着脸想起来,凤嬷嬷定是故意不给她机会开口的,毕竟人是宫里派来的,他们皇家做事,还能由得她说一个“不”字吗?


第33章 鱼死破
  胡氏与谢氏到映柳居的时候,里头的哭声还十分凄厉,两人没立刻进门,如凤嬷嬷差人提醒的那般,站在墙根先听了一会儿。
  纳兰沁这些年分明很是收敛了性子,这回却端不住了,撒泼起来,眼见得发髻散乱,竟连女孩家最珍视的样貌都不要了。
  纳兰涓本就胆小,被吓得愣头愣脑站在一边。
  她一夜未得眠,心里头觉着不对劲,因而这大清早的才来问问,看四妹的事与二姐可有干系。哪知她刚开口纳兰沁就急红了眼,又是骂她血口喷人,又是骂她胳膊肘往外拐的。
  见二姐如此反应,她才将此事前后的古怪联系上了,一下子觉得不寒而栗起来。
  纳兰沁都十五及笄的人了,若非当真崩溃也不至如此,她哭得气也喘不上,一个劲儿断续道:“你们都护着她……先是父亲与祖母,再又是母亲,如今连你也跑来质问我了……涓儿,你想过姐姐没有,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头,收敛了多少脾性,是母亲告诉我可以的……可后来呢,皇后娘娘来了一遭,也不知与母亲说了什么,她便叫我打退堂鼓了……那感情的事岂是说断便能断了的,涓儿,我不是喜欢做太孙妃,我是喜欢太孙啊……!”
  照她这话意思,竟是做小也愿意的了。纳兰涓噎在那里有些震惊,一个字吐不出来。
  纳兰沁也不管她是否回应,抽噎着继续道:“我是母亲的亲骨肉啊……就因皇后娘娘拿谢家劝说她了,就因她权衡其中利弊了,她便不管我了吗?涓儿,我不甘心……不甘心啊涓儿!洵世子差人寻我时与我说,太孙一直都在云戎书院念书,已与纳兰峥朝夕相处整整五年了……你可知我作何感想?我暗暗努力了这么些年,却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你看她瞒我们瞒得多好,瞒得多好啊!”
  她说着便咬了咬牙:“太孙昨夜取走那幅字帖,是不愿将事情闹大对吗?我便算想明白了,既然这事捅出去对纳兰峥不好,那我就偏要捅了出去!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罢!”
  她说着就站起来,一副要往外走的态势,却忽听一声厉喝:“沁姐儿,你发的哪门子疯!”
  说话的正是从头听到了尾的胡氏,后边还跟着脸色苍白的谢氏。想来两人俱已明白一切了。
  有胡氏在,谢氏也不好开口,只得由着她将话说完。
  胡氏此番也是气了个大发,上来就颤巍巍指着纳兰沁道:“好你个败坏门风的丫头,竟敢做出那等苟且之事来!人家太孙看在峥姐儿的面上饶了你,你却要将事情捅出去?你要咱们国公府上下陪着你一道下狱可是,你想叫纳兰家满门都抄斩了可是?”
  她气得整个人都晃了晃,纳兰沁和纳兰涓吓傻了,倒是谢氏当先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搀老太太,白着张脸,一句替纳兰沁辩驳的话也出不了口。
  事情到了这地步,她是当真有心无力。怪她将这女儿养坏了!
  “鱼死网破?”胡氏稳了稳心神就冷笑起来,“你还真道打上好算盘了!我告诉你,咱们国公府有得是法子与你断个一干二净!陛下与太孙也是长了眼的,绝不会亏待了忠臣,更不会委屈了峥姐儿!你要作践自个儿,毁了前程,没得人拦你,只是你今个儿出了这道门,便再不是我纳兰家的孩子了,你可想想清楚罢!”
  谢氏一面搀着老太太一面拼命给吓愣住的纳兰沁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服软。纳兰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哭着跪在地上求祖母网开一面,又去晃二姐,想叫她醒醒神。
  纳兰沁好一会才缓过劲,只是这下却连泪也流不出来了,“咚”一声闷响,整个人往地上瘫软了去。
  ……
  魏国公府闹起来的时候,豫王府也不安宁。姚疏桐一手勉力撑着塌子,一手扬起来就给那跪在脚蹬子边的丫鬟一个巴掌。
  那丫鬟被她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立刻浮起了红印子,却是一言不发。
  “你好好说清楚了,谁人要害我腹中孩儿?”
  “王妃若想知情,便请将奴婢拖出去打死了吧。”
  两人话说及此,忽有人推门而入。正是湛远邺。
  姚疏桐脸色苍白地挥退了丫鬟,掀开被褥跪在了塌前,未及说话便红了眼圈:“王爷,妾身知错了。”
  湛远邺垂眼见她单薄的身子骨,屈膝倾身向前,沉着嗓子问她:“错何处了?”
  姚疏桐觉得,这位太孙的皇叔,实则眉眼是与太孙有几分相似的,又因了那股经年累月积蓄的厚重气韵,甚至其魅力还远有过之,尤其到了夜里的某些时辰……想来,太孙这般未出茅庐的青涩少年绝不能够相提并论。
  她被这促狭逼迫得不自在,向后仰了一些才道:“妾身不该听了元青的昏话,去淌这趟浑水,也不该糊涂到怀了身孕都不晓得,丢了王爷的骨肉。”
  她说着便哭成了泪人。湛远邺却板着张脸不为所动,忽然问她:“你可知从前的豫王妃是因何亡故的?”
  她白着脸说不出话来,湛远邺便伸手捏过她的下巴淡淡道:“风寒死不了人,她死了,是因为她不听话。”
  “妾身……妾身明白了!”姚疏桐拗不过他的手劲,只得梗着脖子僵在那里,“妾身再不会擅作主张了,更不会再对魏国公府存有不好的心思。”
  他手下更用力几分:“什么样的仇怨叫你不惜这般代价也要去冒险?姚疏桐,你喜欢我那皇侄?”
  她死命摇头:“王爷,不是的,绝不是的!妾身只是与纳兰峥有些私怨罢了!”
  他冷笑一声,手一扬就叫姚疏桐跌了个猝不及防:“五年前春日宴上的私怨?”
  姚疏桐瞒不过他,没法争辩,只好忍痛爬起,颤抖着去拽他的衣角求饶:“王爷……妾身对太孙没有念想了,早便没有念想了,单单只是看不惯纳兰峥罢了!王爷……您饶了妾身吧!”
  湛远邺居高临下望着她,也没说信或不信,只道:“你记住三点。第一,纳兰峥不是你动得起的人。第二,我有耐性保你一次,却必不再有第二次。第三,湛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姚家人插手。你那叫‘元青’的好弟弟,回头好好醒着神,还有你父亲安排在书院照顾他的那名张管事,打烂了丢去乱葬岗。”
  “妾身记得了!王爷,您就是妾身的天,您若厌弃妾身了,妾身便什么也不是了……妾身一道里明白的!”她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妾身知晓王爷爱重太孙,太孙亦视王爷如父,此番是妾身叫您为难了,您若不愿保妾身……便休了妾身吧!”
  湛远邺闻言屈身将她拽起来锢在了腿间,道:“我何曾说过要休了你?还有,你想要孩子来求我,求送子观音做什么?”
  她的确是该求他的。事到如今,她怎还会不晓得事情的前因后果。湛远邺不想她有孩子,这才故意放她出了王府,又安排她身边的丫鬟害她自作孽,好叫她长记性。
  他早便布置了人手在松山寺以备万一,纳兰峥根本不可能出事,反是她被玩弄了。如此看来,前些日子有大夫替她号脉,却未言及她有孕之事,那也是他的意思了。
  她醒过神来,压抑下满腔不甘与懊悔,只道:“妾身知错,妾身求王爷就是了。”
  ……
  纳兰峥一身磕磕碰碰的伤处,又感了风寒,吃过午膳不久便睡下,待醒来已是未时末,被绿松与蓝田服侍着喝了汤药,就听一名叫岫玉的宫婢讲,纳兰涓已在外头等了她半个多时辰了。
  她不方便下塌,便叫人将纳兰涓请到里间。谁想她进来后“砰”一声就跪在了自己塌前:“四妹,是三姐对不住你!”
  纳兰峥猜到她缘何而来,却是没料到这一出,险些就要下塌去搀她,一动脚才觉使不得,只好道:“好端端的都是自家姐妹,你跪我做什么?快些起来!”又给绿松与蓝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去扶。
  纳兰涓却是打定主意了不起,一个劲地给纳兰峥磕起头来。两名丫鬟怕伤着她,也不敢使力拉扯。
  “四妹,是三姐支走了绿松的,千错万错都是三姐的错……!”
  纳兰峥眼见拦她不住,叹口气道:“我本就没打算拿二姐如何,你不必替她求情。”
  她开门见山,语出直接,纳兰涓闻言有些错愕,又听她道:“有些账不是想算便能算的,都是自家姐妹,我能拿她如何?这样的事传了出去,旁人笑话的是咱们魏国公府。”
  纳兰涓低下头去:“四妹说的是。”
  “可我也的确不是心胸如何宽广之人,做不到以德报怨。况且这事牵扯了太孙,我不追究二姐,却也没道理求着太孙不追究,你说呢?”
  纳兰涓听了这话就扑簌簌落下泪来:“四妹,我晓得自个儿没资格来求你,你也没那理去求太孙,只是你替我劝劝母亲吧,母亲要将二姐嫁出京城去了!”
  纳兰峥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三个女儿里,谢氏最疼的还是纳兰沁。长女纳兰汀心性稳重,即便议亲那会属意了顾池生,却因晓得彼时两家人地位悬殊,从未要求争取过。谢氏对她放心,给她挑的人家也中规中矩。反倒后来对纳兰沁极花了心思调教培养。
  只是如今她犯了这般错事,莫说嫁进皇家,便是出路都难再有好的了,倘使留在京城,湛明珩哪能不插手呢?一旦纳兰沁嫁了人,与娘家的关系便淡了,到时皇家若再想动她,就不必太顾念魏国公府了。谢氏意图将她嫁到外头,实则是为了保她啊。
  想通这些,纳兰峥淡淡道:“母亲这是为了她好。”
  “可自母亲与二姐说过那些话后,她便未再开过口,一粒米也不曾吃下,我怕这样下去……”
  纳兰峥皱皱眉,直觉纳兰沁并非会寻短见的性子,却毕竟也谈不上十分有把握,想了一会问:“母亲可有说,要给二姐配哪里的人家?”
  “也是八字未有一撇的事,听闻是淮安顾家。”
  “淮安顾家?”纳兰峥心下一惊,“可是户部郎中顾大人的故家?”
  “正是。四妹也晓得,咱们这样的门第不好下嫁给了商贾人家,可那些地方官都是前途难测的……”
  她话只说一半,纳兰峥也明白了。商贾人家自然嫁不得,与其让纳兰沁嫁给很可能朝不保夕的地方官,倒不如嫁入京官的故家。但凡京官在朝顺风顺水,便能光耀门楣,故家的日子亦不会差到哪去。
  顾池生的案子已翻,想来日后前程非但不会受阻,反还可能因这遭“委屈”得到陛下的恩典。
  顾家确是值得托付之所。
  “三姐,实话与你讲,留在京城对二姐一点好处没有。反倒淮安顾家是户门庭冷清的,妯娌关系也不复杂,顾大人为人又重情义与孝道,必不会亏待了故家的父老兄弟。你若真为二姐好,便该与母亲一条心。至于我,一来她不想看见我,二来我也没那肚量面对她。这些话是我与你推心置腹,她的前路,袖手便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也不必再说了。”
  纳兰涓揩了眼泪起身,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四妹。”
  她摇摇头示意不必,忽然问:“三姐方才说八字还没一撇,难不成母亲是预备传信给长姐,请她帮忙料理此事?”她们的长姐夫杜才龄与顾池生是交情匪浅的旧识。
  纳兰涓闻言稍有讶异,勉强笑了笑道:“四妹总是聪慧的。”
  “顾大人昨日方才出狱,眼下状况必然不佳,长姐若想请杜大人做个中间人,怕还是不要急着这几日为好。”
  “那就多谢四妹提醒了。”


第34章 夜闯闺房
  戌时的梆子敲过不久,湛允披了身厚重的大氅匆匆步入承乾宫,就见主子正仰靠着一把金丝楠木制的交椅闭目养神。他一个激灵放轻了步子,却不料还是吵着了湛明珩。
  “跟你说了,天冷了就走慢些,风都给你灌进来了。”
  湛允闻言立刻改了慢动作上前,连说话语速都缓下来几分,力求不冷到分明一点不怕冷的主子,一面道:“主子,这不是密报来得急嘛,您不预备听一听?”
  “听什么听?”湛明珩懒得睁眼,一副极其困倦的模样,“皇祖父好歹不装病了,也叫我趁机偷闲几日,有什么消息直接送去太宁宫就是。”
  湛允想说他误会了,此密报可非彼密报,张嘴却起了玩心,笑了笑道:“是是,咱们不听。主子,豫王爷走了?”
  “走了。”湛明珩揉了揉眉心,继续懒洋洋道,“我这位皇叔实在难应付,分明是来求我办事的,却还少不得训我几句,将我这一月多来处事不周之处列了个三尺长的条子,比皇祖父还能折腾人。”
  “王爷待小辈素来严苛,实则也是为了您好。如此说来,王爷可是为王妃那茬子来的?”
  “不然呢?他豫王府又不缺金银又不缺美人,还有何可求的。”他说罢冷笑一声,“若非姚疏桐此番自作孽落了胎,即便皇叔再怎么如何开口,我也绝没有放过她的可能。”
  “平日倒瞧不出来,王爷竟对这位小王妃挺上心。只是主子,您如此应了豫王爷,可不委屈了纳兰小姐?”
  湛明珩闻言一时没答。湛允见他似乎有些烦闷,就怕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于是劝慰道:“不过纳兰小姐大度,想来能明白您的为难。”
  “她是对旁人大度,对我小气的。”湛明珩吸口气,“我不会委屈她,总要一笔一笔替她讨回来,只是难免需要些时日。先不说这个,备辇。”
  “去哪,主子?”
  “你的眼力见都叫狼给吃了?”他蹙起眉头来,“你家主子我自昨日起便没躺下歇过半刻,你说我要去哪?”
  “哦。那您先歇着,魏国公府来的密报咱们就明个儿再看吧。”
  湛明珩闻言“唰”一下睁开眼来,只见那眼底一片清澄,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迷糊与懒散:“你说哪来的密报?”他问完似也反应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承乾宫每日须收数十封密报不止,你讲话不晓得讲清楚些?”
  湛允颔首应是,又悄悄抬眼看他:“主子,那您不困了?”
  “困什么困?”他剜他一眼,“念!”
  “哦。”湛允说着拆了密报,将里头的内容一五一十念了一遍。
  主子倒并非有意监视纳兰小姐,只是被松山寺那事弄怕了,又没法将人捆进了宫来搁眼皮子底下,才只得出此下策。
  密报之详尽,从纳兰峥今晨几时醒的,午膳吃了几口饭,汤药剩了多少渣,与谁说了什么话俱都有了,念得湛允口干舌燥,完了忍不住讨要了一杯茶水喝。
  那期间湛明珩几次想出言打断,张嘴却忍了,尽数听完才皱眉指出了其中最令他不满的一点:“那丫头都没出过京城,怎么就晓得他淮安顾家门庭冷清,妯娌关系简单的?”
  湛允深以为然的样子:“主子,还有顾大人为人重情义重孝道呢!”
  他拧着眉头,丝毫没察觉湛允嘴里的调侃意味,还点点头:“是了,前几日魏国公似乎也过问了顾池生的案情,他们纳兰家可是对此人关心太过了?”
  湛允继续深以为然:“的确,不仅关心太过,竟还有了结亲的想法。主子,以魏国公如今的地位处境,实则并不宜与朝中要紧的文臣来往过密,您若借此说辞提醒纳兰小姐,岂不既能表达您对魏国公府的关切,又不显得您这个人太小气吗?”
  湛明珩这下反应过来了,抬头就是一个眼刀子杀了过去:“湛允,你皮痒了是不是?想来十月里的冷风该好吹得很,莫不如将布置在魏国公府周边的锦衣卫调回来,换了你去值岗?”
  湛允闻言哭丧起来:“主子,属下错了。”
  他默着想了一会儿:“看在你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且饶你一回,叫他们传话给岫玉,吩咐她旁敲侧击着与纳兰峥说说。还有,严笑坤倒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也空缺了不少时日,提醒提醒底下人,该是时候填了。”
  湛允闻言一愣,好一会才恍然大悟过来。顾池生身为户部第三把手,顶头上司倒台了,原本该是上位的不二人选。可他这官位却是两月前方才得来,尚且未能坐稳当,接连升任未必能叫众人信服。要说再往下的杜才龄吧,倒是比他更早进户部,能力也算得上卓绝,只是亦难有越级晋升的道理。
  可哪怕这俩人最终都捞不着这个官,既是抛了诱饵出去,又如何不叫他们间生点嫌隙?毕竟杜才龄此人肚量实在算不得大,恐怕早便对顾池生心生妒意。到时,谢氏再想通过他与淮安顾家的子弟攀上姻亲,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户部不干净,主子这一招,一来试探朝臣心思,二来不给纳兰沁好出路。
  想通这些,他夸赞道:“主子,并非属下夸大其词,您可真是太绝了,实在是给属下一百个脑袋也想不到的!”
  “尽说废话,要不然你来做这个主子?”
  “属下不敢。”湛允忙低下头去,这一垂眼便见剩下一封信笺内里鼓起的物件,“对了,主子,弟兄们在山里搜了一整日,好歹找着了纳兰小姐的簪子。”
  他说着就从夹层中取出一支双层鎏金点翠蝴蝶簪来,赫然便是阮氏托云央赠给纳兰峥的那支。只是上头沾了泥巴与血污,簪头的部分也有了弯折的痕迹。
  湛明珩抬手接了,又从袖中取出那枚自纳兰峥处收回来的金叶子,垂着眼细细摩挲了一番。
  他前头收回它,是因误会了纳兰峥,还道她起始便是奔着替顾池生说话才使了他的信物的。后来却从宫人嘴里得知,她听闻顾池生出事是在金銮殿前。也就是说,她最初进宫是为了他。
  他却一时冲动将她气走了。
  总想着待回了书院再说几句好听的也来得及,却不料出了松山寺那档子事。也是那会他才惊觉,他太习惯她的存在了,以至根本未曾想过没了她自己会是副什么模样。可事实是,她未必就始终站在他一回头便瞧见的地方,她兴许会消失,也兴许终有一日不能伴他左右,成为他人的妻子。
  并非一切都来得及,恰恰相反,这世间有太多来不及了。就像母亲,还有父亲。
  想到这里,他几乎一刻都不愿再等,朝杵在跟前的人道:“备马。”
  湛允一愣:“主子,您要骑马回去歇息吗?”
  实在是湛明珩思维跳跃太快,也怪不得人家湛允这般反应。他一时气极,连骂人的话都省了,咬牙蹦出两个字来:“出宫。”
  ……
  纳兰峥是被窗子外忽然大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的,醒来一刹察觉不对,猛然坐起的同时攥起床沿下边贴着的一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旁侧刺去。
  她是习惯了点烛就寝的,只是方才那一阵大风将屋内的烛火都熄了,因而眼下正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锋一惊,忍不住低声道:“你个女娃还贴身藏刀子?”
  从前自然不会如此,只是纳兰峥此前被姐姐设了套,便在国公府也觉不安稳,这才留一手以备万一。
  她一听这声音就慌了,却奈何挥刀使了大力,一下子止不住那匕首势头,亏得湛明珩开口前便先仰开了去,轻轻松松夺过那柄匕首在手心里掂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道:“刀子倒是锋利,只是功夫还差些火候。”
  她惊魂未定,好歹还记得也放轻了声响道:“你怎么来了?”一问完了还不够,紧接着又问,“你怎么来的?”
  外墙府兵与她院中守值的丫鬟小厮都是摆设吗?这么大个活人竟就这么放过了?
  湛明珩大摇大摆在她床沿坐了:“这天底下还有我进不得的地方?”
  纳兰峥立刻一副避之如豺狼虎豹的模样,直缩到了床角去,咬着牙道:“你行事也真是越发没个顾忌了,便是太孙也绝无夜半擅闯女子闺房的理!”
  “那你不如试着让大家伙来评评理?”
  “你……!”她被气噎,他分明晓得她不敢喊人的!倘使喊了人,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湛明珩见她说不出话来,弯着嘴角朝她递去两个物件:“气多了长不高的,我又不是什么贼人,不过来物归原主罢了。”
  屋子里太黑了,纳兰峥瞧不清他的动作,只隐约察觉他的手似乎朝自己靠近了些,就疑惑着去接。伸出手摸索时却偏了一偏,没触到他手心里的物件,反倒握着了他的指尖。
  湛明珩是从外头来的,手自然要比窝在被褥里的纳兰峥冷些。她一碰到就下意识往回缩了去,也不知是被冰着了还是吓着了。
  湛明珩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练就了夜里视物的功夫,可纳兰峥并非习武之人,目力远不如他,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兴许是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柔软温暖的奇异触感,他多愣了一会才抓了她的手,将金叶子和擦拭修补过的簪子塞了过去。
  不过一瞬碰触便叫纳兰峥认出了两个物件,她讶异道:“你怎晓得我丢了支簪子?”问完却觉这对他而言实在不算难事,又换了一问,“这簪子你在哪找着的?”
  实则湛明珩是依着她脖颈上的伤口有了猜测,又托人问了阮氏身边的丫鬟才晓得的,只是也没事无巨细交代的必要,便只道:“我吃饱了撑的特意给你找这簪子?寻你那会顺带捡着的罢了。”
  纳兰峥撇撇嘴:“那簪子我收下了,金叶子你拿回去,我又不是原主。”
  湛明珩被气笑:“纳兰峥,你脾气再大一些试试?”
  “脾气大的是你!”她心有不满,却极力克制着说话的声响,“我才不收被人要回去过的东西!”
  “就这样你还敢说脾气大的是我?我告诉你,我送出手的东西也没有被人退回的理,你不要就拿去丢了喂狗!”
  她心里倒觉好笑,狗是会吃这东西的吗?嘴上却不饶人:“那好,喂狗就喂狗!明个儿就叫人拿去丢了!”
  湛明珩听她这话,思及自个儿为她两日一夜都未歇过,大冷天的还连夜奔马来还她这些,登时气得不行,欺身上前便扣了她的手腕道:“纳兰峥,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他这一动作也没个顾忌,占了纳兰峥大半张床塌不说,手肘还不小心压着了她脚踝还未消肿的伤处,疼得她“哎”一声叫了出来。
  外间立刻有人闻声惊起,一面窸窸窣窣穿衣一面似乎还在吩咐什么旁的人:“快去瞧瞧四小姐出什么茬子了!”
  两人一听这声音都愣了愣,随即惊觉不好。
  是凤嬷嬷来了!


第35章 惩戒
  湛眀珩呼吸一紧,纳兰峥就晓得糟了。亏她原先还道身边那四名宫婢与凤嬷嬷都是被他“买通”了的,却原来他当真胆大包天只身闯入;不曾知会任何人。
  只是细想也对;如凤嬷嬷这般严肃刻板的长辈;岂能纵容他做出这等逾越的事来!
  好歹两人反应都算快,不过愣了一下;湛明珩便一个翻身往镂空了一半的床底下钻了去。纳兰峥则慌忙收起两样物件,胡乱摸索一阵没找着匕首;才记起是被湛明珩夺去了,于是不动声色理了理被褥;等着一前一后进到里屋的凤嬷嬷与岫玉点烛。
  屋内霎时灯火通明;趴在脚蹬子边的绿松迷迷蒙蒙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瞧着正襟危立的凤嬷嬷。
  纳兰峥如今腿脚不便,就寝须得有人守夜,因而凤嬷嬷与岫玉才睡在了外头;绿松则在她跟前当差。
  她一见绿松那模样就明白过来;人的后颈有个位置;若防备不慎被极细的银针封了穴便会昏睡过去。想来是湛明珩为不惊动旁人对绿松动了手脚;直到方才翻身躲进床底才顺手取走了那枚针。
  纳兰峥心内哭笑不得。湛明珩如何能心思这般缜密;动作这般熟练,难不成夜闯女子闺房这等事,他是做过许多次的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还记得保持该有的神态,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凤嬷嬷:“凤嬷嬷,您瞧见什么东西从我窗子口跑出去了吗?”
  她这话问得十分巧妙。屋内的烛火都熄了,显然窗子曾有过一瞬的大开,可她却又说不得是有东西进到了屋子里,倘使那样,以凤嬷嬷的警惕必要大肆搜查,可不就得搜出了湛眀珩吗?因而只这套说辞才勉强合适。
  躲在床底的湛眀珩闻言便与纳兰峥生出了近似的想法。听听这恰到好处的惶恐语气,瞧瞧这妙至巅峰的说法用词,这女娃经验如此老道,难不成是常常被男子夜闯闺房吗?
  凤嬷嬷闻言并未立刻动作,站在原地缓缓朝屋子四面环顾了一圈,一言不发地,就那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直叫纳兰峥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良久,她道:“岫玉,差人将外头院子仔仔细细查一遍。”又看向不知所措的绿松,“绿松,你是如何当差的?竟还有比小姐晚醒的理!”
  绿松闻言慌忙伏倒:“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了!”
  待下素来严厉的凤嬷嬷此番却并未对她有所惩戒,只“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吧,这厢有我。”
  纳兰峥一听这话就睁大了眼:“凤嬷嬷,可使不得!您何等的身份,哪能劳动您来替我守夜!兴许……兴许只是哪来的野猫罢了,我不碍事的!”
  凤嬷嬷却肃着脸一副不容推拒的模样,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四小姐且安心睡着,有老奴在,就没得什么不听话的‘野猫’敢闯您闺房了。”
  听她这语气,分明就晓得了真相,这是要惩戒湛眀珩,叫他睡一夜床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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