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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嫁(是今)-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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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卿道:“群臣要拥立新君,也应当以太子血脉为首选,而非睿王。若我腹中孩子为女儿,皇位才轮得到他。母后只要坚持,我们还可拖延数月,等到太子回来,母后放心;太子一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回来的。”
独孤后点头;她也不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宫卿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后一丝希望。
看着独孤后憔悴不堪的面容,宫卿默然生了同情之心。独孤后远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悍,宣文帝的驾崩,慕沉泓的失踪,阿九的挟持,几桩打击同时压下来,将这个平素里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后瞬间击垮,已经手忙脚乱毫无反手之力。
这一刻,宫卿是如此的思念慕沉泓。慕沉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要躲在他的身后,让他去应付一切便好,可是他不在了,她便要扛起这一切,为了他,为了孩子,决不能坐以待毙。
正在这时,穆青阳和睿王求见。
宫卿起身,回避到了珠帘之后。
独孤后一看穆青阳那张沉痛悲哀的脸,心如同沉进了无底深渊。
“启禀皇后娘娘,孟州的消息到了。”
“你,说。”独孤后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穆青阳泣道:“太子殿下已经在江边石滩上找到。皇后娘娘节哀。”
独孤后眼前一花,险些一头栽下去。
“本宫不信。”
“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四日之后便到京城。”
独孤后万念俱灰,只觉得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唯一一念希望,终于毫不留情地捻灭了。其实,虽然宫卿一直告诉她慕沉泓没事,但她心里却没有宫卿那么坚信,已经情不自禁地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终于证实了她的想法,唯一的儿子死了,这皇位将毫无悬念地落到了睿王的手中。她前半生费尽心机,得到的这一切难道今日都要拱手让给仇人?
珠帘之后,宫卿紧紧咬住了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了桌角,对自己说,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的信心,就是坚信他不会出事,一定会回来,想起往日两人的恩爱,想起他的誓言,他怎么舍得舍弃她和孩子。
穆青阳道:“臣告退,请皇后娘娘早做定夺。”
睿王并没有和穆青阳一同离去,他手中拿着一只锦盒,对独孤后道:“臣这里有样东西要让娘娘过目。”
独孤后哼了一声。对这个心里默默视为仇敌了二十年的人此刻更加的恨之入骨,此刻只恨自己早年间就应该除掉他。
睿王笑了笑,走上前,打开盒子。
独孤后一眼看去吓的一声惊呼,险些昏过去。
“你,你。”锦盒里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臣想了想,既然娘娘不肯让公主去高昌,臣也不好违背娘娘的旨意。这是公主的一只手。”
“你,你!”独孤后心疼欲裂,惊怒交加,道:“你把阿九怎样了?”
睿王笑了笑:“没怎样。太子已死,娘娘却不肯让我继位,莫非是想着让公主做皇太女来继承皇位?”
独孤后强忍眼泪,怒道:“本宫没有。”
“娘娘若是明日不肯让我继位,送过来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枚人头。”
独孤后急道:“别,你别伤害她,你放了她。”一想到阿九被断手,她心如刀绞,几乎痛的无法呼吸,那是她视为心肝宝贝的女儿,何时曾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睿王叹了口气:“娘娘你真是想不开。你这辈子不过一子一女而已,儿子已经死了,唯有一个女儿却还不好好爱惜,为了皇位眼睁睁看着她送死。皇位到底是慕家的,你苦苦抓住不放,莫非还能效仿则天皇帝不成?”
睿王嘲讽地看着她:“等过几天,太子的尸体摆在你眼前,你就会死心了,可惜,那时阿九也没了。你孤家寡人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好不凄惨。至于,太子妃么,她腹中怀有孩子是男是女未可知。我心情好了,让她生出来,但一定是个女儿,心情不好,她一不小心便小产了。娘娘你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断子绝孙了。”
独孤后气得浑身颤抖。他话里的意思是,一旦登基,必将对宫卿腹中孩子下手。
独孤后颤着声道:“你放肆。”
“本王好心提醒你。明日你若是乖乖地同意我继位,我仍旧将你视为太后,叫你安享荣华富贵,你若是不识好歹,届时,可别怪我不客气。阿九的小命就在我手中,是死是活,便由你这个娘做主了。”
独孤后浑身颤抖,眼睁睁看着睿王拂袖而去。
宫卿从珠帘之后走出来,对独孤后道:“母后勿听他们胡说,太子不会有事。”
独孤后哭道:“你一直说不会,不会。如今尸首已经找到,四日后运回京城。你还说不会?”
“难道母后当真明日要让睿王登基?”
“你也听见了,阿九落入了他手中,若我不肯答应,他便要将阿九杀了。”
“睿王他只是恐吓母后,那手掌也未必是阿九的。母后若是软弱可欺,将这一切拱手让人,他日太子回来,朝廷必将大乱。”
独孤后哭道:“太子回不来了,我不能再失去阿九。”
“母后,你还有我腹中的孩子,这是太子的血脉。”宫卿急道:“睿王胆敢威逼母后,可见这些年来他暗地里也培植了一些力量,所以有恃无恐。儿臣让母后先回到京城,正是担心有今日之患,此刻母后应先下手为强。若是等过了明日,我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独孤后摇头:“我不能冒这个险,惹怒了睿王,阿九即刻便要送命。”
宫卿气道:“母后,难道你为了阿九,就不顾太子么?他若是回来,睿王已经登基为帝,绝不会容他,届时他会有性命之忧。”
“尸身已经找到了你还不信他死了?”
宫卿急道:“即便太子遇难,我腹中还有他的血脉,方才你也听见,若是睿王登基,定会对我腹中孩子不利,太子的这唯一一点血脉就要保不住了。”
“你要顾着你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阿九去死?”独孤后气了起来,想起阿九的那只断手,心如刀割。
“你是失去一个孩子,可是阿九是要送命啊,无论如何,我要先保住阿九才行。”
宫卿心里失望之极,她缓缓起身道:“母后,你今日所为,他日必定后悔。你为了阿九一人,舍弃了父皇和太子的江山,也舍弃了你的孙儿。”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顺着睿王的心意,才能保住你的孩子和阿九。”
“多谢母后,我腹中的孩子,我自己来保。”宫卿决然起身,离开了椒房殿。此刻,她再明白不过,独孤后不会真正的为自己着想,那表面上的相互护持,只是镜花水月,要保住孩子,唯有靠自己。
时间紧急,她必须马上行动。
宫卿回到寝宫,带了一些银两细软,又让云叶去寻了三套男子衣衫,然后便带着云叶云卉以及一行宫人到了宣武门。
云叶悄声问道:“娘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宫卿眸色沉沉:“出宫之后再说。”她手里拿着慕沉泓临行前给她的一张玄金鱼符,眼下,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独孤后担心皇宫有失,从行宫回来之后便将左卫军从岳磊手中拿了过来交给独孤铎掌管。右卫军由岳磊和张超共同统领。
此刻护守宣武门的正好是独孤铎,他见到宫卿的车马,怔了一下,忙上前见礼。
宫卿道:“侯爷,本宫有急事要出宫一趟。”
独孤铎为难地说道:“这,皇后娘娘吩咐过没有她的手谕不能出宫。”
宫卿冷冷道:“这是玄金鱼符,拦我者斩。”
独孤铎一怔,忙道:“臣不敢。请娘娘告知去向,臣好对皇后娘娘有所交代。”
“我母亲有事,必须回家一趟,顷刻便回。”
独孤铎见她持有鱼符,也无法阻拦,便放了宫卿出宫。
“换衣服。”宫卿立刻吩咐云叶云卉。三人在马车中脱下宫装,换上所带的男装。
车马行到长安街,宫卿吩咐随行的宫人前去宫府,自己只带了云叶云卉前往登月楼而去。
看到登月楼三个字,宫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疾步上前,正欲踏上台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身蟒袍,羽冠纶巾,风流儒雅,正是睿王。
宫卿猛然一惊,瞬间觉得后背一凉。不会这么巧遇见他,定是出宫之时,有人给他通报了消息。
他笑容可掬:“娘娘不是要回宫府么,怎么到了登月楼?”身后悄无声息地涌上来十几个宿卫,将宫卿和云叶云卉围了起来。
宫卿此刻心如跳兔,几乎要跳出喉咙。睿王的笑靥温柔清雅,她却觉得自己掉入了寒流汹涌的江水之中。
情急之下,她笑了笑:“真是巧极了,王爷怎么也在。”
“不是巧,是有人告诉我,太子妃娘娘离宫出走,本王不放心,便急忙带了人追来,保护娘娘。”
宫卿笑了:“王爷开什么玩笑,本宫为何要离宫出走,本宫家中有事,想要回去探望一下母亲,即刻便回,多谢王爷操心了。”
睿王眯起眼眸,笑着打量着她,“那为何要换了衣装,又为何不回宫府,反而到了这登月楼,本王甚是不解。”
宫卿低头含笑:“说来不怕王爷见笑。本宫一直很喜欢此楼的水晶馄饨,可惜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机会吃到,今日走到半路,突然腹中饥饿,便想来此解馋,但实在是不想让人知道,便换了衣装。”
不管这解释睿王信不信,此刻她想脱身已是不能,只能敷衍拖延时间。
睿王笑了笑:“那本王请娘娘吃馄饨,娘娘不会拒绝吧。”
“自然不会。求之不得。”宫卿嫣然一笑,步上台阶,便走了进去。
小二热情地迎上来,“客官要吃什么?”待见到睿王的打扮,他连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将睿王迎了进去。
宫卿走在前面,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坐下之后,对小二道:“上一碗水晶馄饨。王爷想吃什么?”
睿王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到手的猎物,“秀色可餐,本王什么也不用吃。”
这话中明显带着调戏的味道,宫卿佯作害羞不敢看他,起身走到窗前。
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两个梅瓶,上面插着几枝腊梅花。宫卿俯身嗅了嗅,将一对梅瓶,从桌子上挪到了窗台上。
睿王也走到她的身后,低头嗅了嗅,却不是在嗅那梅花,而是嗅她的秀发,口中呐呐道:“好香,醉人心脾,勾魂摄魄。”
宫卿内心羞怒,却不动声色,正欲转身,他突然伸出胳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心里狂跳,只见他伸手将那窗台上的梅花掐了一朵,然后插在了她的鬓角上,眉目含情地看着她。“你真是越来越美了。”
宫卿强压着内心的慌张,正色道:“王爷自重。”
“自重?”他呵呵笑了几声,“你本该是我的妻子。”
宫卿越加窘迫。
“若不是他强取豪夺,你明明已经嫁给了我。”他咬牙道:“他老子抢了我爹的江山,他抢了我的女人。本王成为满朝的笑柄,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得下去?”
宫卿转开了头,“王爷,天意难违。”
“天意?”他哈哈笑了几声:“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是天意?天意便是强者之意!”
“不过,天意也很公平,他爹死了,他也死了,你还是我的。”
宫卿又羞又气,脸上不由飞起红晕。慕昭律痴痴看着,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卿卿,只要你听话,我仍旧让你做皇后。”
☆、67
宫卿佯作恭顺羞怯;低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慕昭律的手指缓缓摸着她娇嫩的肌肤;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等我登基之后,你便是我的皇后。”
他越贴越近,眼看唇便要落在她的脸上;正在这时;门上响起敲门声。
宫卿暗中舒了口气,忙避开了他,道:“馄饨来了。”
门开了,小二端着食盘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客官的水晶馄饨。”
睿王道:“放下吧。”
宫卿慢慢用着那一碗馄饨;只想拖时间,可惜直到她吃完了那碗馄饨,依旧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睿王起身,好整以暇地一笑:“卿卿跟我走吧。”
眼看无法脱身,宫卿只好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如今的身份不能和王爷一起走。王爷很快就要登基为帝,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怕损了圣君英名?”
睿王笑道:“卿卿乃是母仪天下之命,本王立你为后,一来应了你的命格,二来也可堵人之口,本王不怕。”
宫卿见他不为所动,又道:“王爷若是对我有意,不妨效仿明皇杨妃,让我先在南华禅寺出家,日后再徐徐图之,王爷以为如何?”
“禅寺清苦,本王怎舍得让卿卿受苦。卿卿先住在本王的莹华别院,本王也好随时探望,以解相思之苦。”
看来今日睿王是势在必得要挟持她而去,倾慕爱恋之说宫卿并不相信,他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图谋她腹中孩子。无奈之下,她只好随着睿王走出登月楼。
抬眸看去,那窗台上的梅瓶清晰可见,瓶中梅枝横斜,瘦俏。
十几位宿卫守在马车旁。
宫卿上了马车,睿王也随之上了马车。狭小的空间里,他气息逼人,目光灼灼。宫卿不由紧张起来,很怕他会突然动手。
幸好,他还暂时没有非礼她的意图,只是目光绵绵地看着她,痴然道:“卿卿有孕之后,真是越发的美艳动人,让人难以自持。”
宫卿听到“有孕”两字,心头一跳。她下意识地扶住小腹,柔声道:“王爷打算怎么对我腹中的孩子。”
慕昭律没想到她会直接主动地提出这个问题,倒是一怔。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这便看卿卿如何对我了。”
话虽如此,其实他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这个孩子留不得,不过眼下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他还不想宫卿恨他,只要将她放在身边,便有的是办法让她不小心小产。
宫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也能猜到他的意图。她柔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日未能嫁给王爷,卿卿心中也是抱憾不已。若是王爷不弃卿卿残花败柳之身,卿卿心甘情愿追随王爷。这孩子,自然还是不要出生的好。”
睿王一怔,万万没想到宫卿会这样说,他反问道:“当真?”
宫卿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王爷不正是想要这个结果么?”她直接说出他心里深藏的意图,反倒让睿王有些窘迫。
他微微笑道:“为了你我的将来,没有这个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没想到卿卿会舍得。”
宫卿嫣然一笑:“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我身子弱,王爷若是肯怜惜卿卿,还请宫中的薛御医来处理。”
睿王当即爽快答应:“好。”
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识时务,居然肯主动提出放弃这个孩子,如此最好不过。
“王爷,眼下大局为重,王爷先稳定了朝局,再叫薛御医来。”
“就依卿卿。”既然她答应放弃这个孩子,那么晚几天也无妨,等他登基之后,万事安顿妥当,再来处理这个后患,反正她现在已经在他手中,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去。
宫卿心底里最怕的就是睿王暗中做手脚,让自己失去孩子,这般直接说破,反倒占了主动。可以让睿王暂时对她放心,不急着下手,即便下手,也不会暗中进行,以免她防不胜防。万一拖不到慕沉泓回来,只有有薛林甫在,以他的医术,也可以找个方法蒙蔽过去。
总之,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这是慕沉泓和她的骨血,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金贵重要。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别院门口。
睿王跳下马车,伸手将宫卿扶了下来。立刻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慕昭律吩咐道:“乔七,派人好好侍候娘娘。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别院。”
“奴婢遵命。”
睿王回眸对着宫卿温柔一笑:“这是本王的一处别院,僻静安宁,卿卿安心在此等候,等本王登基之后,再迎卿卿入宫。”
宫卿嫣然一笑:“王爷只管去忙自己的大事。”
睿王笑笑,转身离去。
别院大门立刻落锁。
乔七叫了四位侍女过来,将宫卿和云卉云叶引进了后园。
宫卿进了屋子,便以要歇息为由,将几位侍女撵了出去,吩咐云叶关上了房门。
两人围着宫卿,悄声道:“娘娘,如今我们怎么办?”
宫卿咬着春,轻声道:“没有办法,只有等。”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便是慕沉泓临行前告诉她的一番话。
人人都知道秘司营首领是霍显,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统领是一个叫衣鹏举的人。
慕沉泓出征前的一晚将鱼符交给她,让她万一有事,去登月楼的那间雅间里,在窗台上放上两个梅瓶,衣鹏举便会来见她,听她号令。
当时宫卿根本就没有想过能有用到鱼符的这一刻,当时只是一笑置之。谁能想到宣文帝会突然驾崩,谁又能想到慕沉泓会归途中遇险。
然而,世事难料,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便发生了。
独孤后既然无法保住她腹中的孩子,那就只有去登月楼召出衣鹏举,离开京城。只是她没想到,睿王下手之快,在衣鹏举到来之前,便挟持了自己。
若是秘司营当真如慕沉泓所说的,做事高效组织严密,那么,衣鹏举见到梅瓶一定会派人来救她。她努力平定自己的心绪,告诉自己,急怕都没有用,一定要相信慕沉泓,相信他最得意的暗卫。
夜色渐深,宫卿毫无睡意,她有一种预感,今夜一定会有人来。
“娘娘,天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宫卿不让熄灯,一直坐等到二更时分,室外仍旧寂静无声。
夜色浓浓,云叶再三催道:“娘娘睡吧。”
宫卿和衣而卧,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间,外面响起兵器交击之声,还有喊声。
宫卿一下子清醒,立刻起身。打开房门,只见外面火光冲天。
“走水了。”云卉急忙道:“快将毯子润湿,以防不测。”
宫卿一点不怕,反倒心喜,这必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好趁乱救出自己。
她带着云叶云卉,站在廊下,火光越来越盛,噪杂声中,忽然几个黑衣男子从前院疾步而来,皆手持刀剑。
云卉和云叶立刻护在宫卿身前,一边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喝问:“来者何人?”
为首一名男子单膝跪下,低声道:“臣衣鹏举,见过娘娘。”
宫卿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里一块巨石落地。
“衣大人请起。”
衣鹏举道:“臣受太子所托,当万死不辞为娘娘效命。请娘娘立刻随臣离开这里。”
灯火之下,他看上去年约二十许,英俊挺拔。当年从栗特人手中救了宫卿的,除了慕沉泓,还有一个男子就是他。宫卿虽然知道是他,但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当下心里便有了几分亲切之感。
衣鹏举带着宫卿便疾步往后院走去。忽然间,火光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流矢,宫卿毫无知觉,衣鹏举听见风声,回身抽刀一挡,那利箭从他手背上一划而过,落在了地上。
宫卿暗道一声好险。
别院偏门外,地上躺着几具尸体,候着一辆马车,几个人手持刀剑站在马车旁。
“娘娘上车。”
宫卿急忙带着云卉云叶登上马车,夜色之中,马车顺着青石板路疾驰而去,宫卿长舒了口气,终于脱离了虎口。
马车径直朝着城门而去,宫卿将玄金鱼符交给衣鹏举,出城守卫不敢阻拦,马车畅通无阻出了京城。
这时,衣鹏举才问道:“不知娘娘要去往何处?”
宫卿道:“京中局势大人想必也知道。睿王登基,必将对我腹中孩子不利,我必须立刻离开京城,所往之地我已经想好,同州。”
回眸看着那灯火通明的皇城城墙,渐行渐远。宫卿心里一阵感喟,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离开京城,也从没有想过自己嫁给慕沉泓会遇到这样的风云突变。
他说过,嫁给他一定会遇见风风雨雨,当时她想的最多是后宫的争斗,如今才真正地体会到他话中的用意。比起后宫,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波谲云诡才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从此之后,她会将眼光放得更远,看得更高。
出了城,在一间农舍里,衣鹏举拿出三套衣服和三张面具,让宫卿和云叶云卉换上。这时,从睿王别院里赶来的秘司营暗卫纷纷聚齐,十几个人都换了衣装,看上去像是一支商队。
有了这一支队伍,宫卿再也不担心了,这是慕沉泓多年来最为得意的一支暗卫,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休息了片刻,衣鹏举拿来干粮让宫卿吃过之后,马车继续前行。
衣鹏举道:“娘娘,同州离京城不远,万一有事,恐怕也不安全,不如走的更远些。”
宫卿道:“睿王一定会追寻我的下落,我之所以去同州,一是因为同州距离京城很近,便于及时知道京城的消息,二来我身怀有孕,不能长途颠簸,三是因为同州知县沈醉石,我曾于他有恩。他如今是郡主的未婚夫婿,睿王绝不会想到我会藏在他那里。”
衣鹏举顿了顿道:“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直说无妨。”
“他万一告诉了郡主,只怕睿王很快就知晓娘娘的下落。”
宫卿道:“不会。我了解此人,他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否则也不会拒绝阿九公主的青睐。”
选择同州,选择投奔沈醉石,是缘于他的人品和身份。宫卿自信她不会看错人,从沈醉石对阿九的态度上,最是能看出他的品性。自己有恩与他,他也说过要结草衔环相报,绝不会出卖自己。而且睿王一旦登基,沈醉石的驸马身份便是一道最好的挡箭牌。
☆、68
同州离京城不远;第二日便到了同州地界。
宫卿先写了封信让衣鹏举送到县衙。
衣鹏举双手接过信笺时,宫卿惊诧的发现,他的右手上缠着厚纱,居然肿的像一只粽子。
“衣大人;你的手怎么了?”
“昨夜被一只流矢划了一下,臣当时急着赶路,没有想到箭上有毒,娘娘放心,臣已经处理过了,不会有事。”
“等沈大人来了,让他去抓几幅药来。”
衣鹏举笑了笑:“不必了;秘司营的人没那么娇气,谁身上没有过伤。”
沈醉石接到信笺;几乎难以置信宫卿会来同州。但宫卿的字,他十分熟悉,当日她写给他的那封信,“春眠不觉晓”几个字他反反复复看过无数次,对她的字体记得十分清楚。
他立刻跟随衣鹏举到了宫卿的马车前。
宫卿坐在马车上,揭开了脸上的面具,轻声道:“沈大人。”
沈醉石又惊又喜,正欲施礼,宫卿拦住了他,沉声道:“请沈大人先安排一个住处,稍候再细说。”
沈醉石道:“娘娘稍候,我这就去安排。”
半日之后,宫卿带着衣鹏举一行人在同州安顿下来。沈醉石安排的这个院子就在县衙的后面,是一家富商的外宅。
沈醉石从官府邸报上已经大致知晓京城局势,而慕灵庄也已经在前日私自从京中跑出来到了这里,将睿王逼宫之事告知了他。
宫卿的离京,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若是他,也一定会离开睿王的掌控,只是没想到宫卿会来投奔自己。
为了不引人注意,直到暮色四起,沈醉石这才到了宫卿所在的院落。
衣鹏举将他让进院子。
宫卿刚刚用过晚饭,见到沈醉石,毫不隐瞒,将京城形势对他直言以告。
“睿王不会放过我腹中的孩子,所以不得已,我才来找沈大人,以沈大人和睿王的关系,我想沈大人这里暂时最为安全。”
听到这里,沈醉石显得有些尴尬,他局促不安地说道:“娘娘放心,娘娘的行踪臣绝不会吐露半个字,便是灵庄,臣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宫卿忙道:“我自然是非常信任沈大人,这才前来投奔。我相信沈大人的为人,而且我也相信睿王所为,灵庄并不知情。”
“灵庄她从不参与兄长的事。她前日已经离开了京城,眼下正在臣这里落脚。”
宫卿笑了笑:“灵庄和沈大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做事敢作敢当,率性而为。”
沈醉石脸色微红,低声道:“臣记得当日娘娘在御花园里的一番告诫。若要彻底摆脱阿九便只有成亲。除却灵庄,也无人敢嫁给臣。”
“总之恭喜沈大人。灵庄比起阿九,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聪明慧捷,有胆有识,和沈大人十分般配。”
沈醉石含笑不语。当日慕灵庄路过同州,两人巧遇,得知慕灵庄是逃家出走,他便很欣赏她的勇气。两人谈起阿九,更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娘娘安心在此住下,臣不便前来侍候,以免引人注意。娘娘有什么吩咐,请让衣大人转告。”
“沈大人今日之恩,我铭记在心,他日定厚报大人恩情。”
“娘娘言重了,臣有今日,全因娘娘当年之恩。为娘娘效劳,臣万死不辞。”
衣鹏举一旁观察着沈醉石的言行举止,直觉这是一个可以托付的正人君子,便暗暗放下心来。
同州每日都有官府邸报传来,沈醉石传给衣鹏举,衣鹏举再告知宫卿。
果然两人离开的翌日,独孤后答应睿王继位。
群臣眼看太子身亡,皇后也同意睿王继位,便拥立了睿王登基,再将宣文帝从行宫运回京城,下葬皇陵。
宫卿躲在同州,转眼已经三日。她不担心睿王和独孤后能找到自己,她只担心慕沉泓能否回来。随着一日一日时光的推移,她越来越担忧,越来越寝食难安。
当日穆青阳说,太子尸身四日之内便运回京城,今日就是她离开京城的第四日了,他当真是已经死了么?
宫卿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晨曦,一寸寸地透过窗棂。
天亮了。
云叶进来给她梳洗,一见宫卿枯坐床前,便忍不住哭道:“娘娘您不顾念自己的身子,可也想着腹中的小皇子。这般不眠不睡一夜,可怎么吃得消。”
宫卿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我睡不着。”
食不甘味地吃完早饭,宫卿便眼巴巴地看着外头。
衣鹏举一早就去县衙,此刻该回来了。每日等他的消息,是她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事情。
辰时,衣鹏举终于从院外赶回来。他比平时回来了的迟,宫卿心里紧张不已,不知他今日带回来的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直到他走近,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宫卿越发的心跳加快。
衣鹏举跪倒在地,声音激动:“娘娘,有喜事。”
宫卿心里怦然一声,急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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