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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枕-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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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卫夏又道:“可是总也不能将她们一直留在卫府。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尚还年轻,尤其是少夫人,这世上感情一事,若不能品尝一二,总归是遗憾。”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卫秋一眼瞪了过去:“别和七公子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
  卫韫没说话,听着卫夏的话,他心里有些恍惚。
  蒋纯有孩子还好,可楚瑜是留不住的,也是不能留的。
  他不但不能留,还得想着法子给她谋划着出路,寻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可如今她再嫁之身,哪怕普天皆知她未曾圆房,可再嫁之身,要嫁得与她品性相配的男人,怕也是不容易吧?
  也只能等他重振镇国侯府,日后看看能不能用着权势,为她谋出一条锦绣前程了。
  卫韫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许多,卫秋和卫夏在他身后争执。
  卫韫年少,府里还没给他配专门的侍从,如今卫珺走了,卫夏卫秋便干脆留给了卫韫。
  卫韫听着卫夏在后面吵嚷着:“卫秋你个朽木,让你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守寡一辈子,你不觉得残忍吗?”
  “你……”
  “行了,”卫韫觉得自己终于琢磨出了法子,淡道:“如今的情形,嫂嫂就算再嫁也都是些歪瓜裂枣,等以后我重振侯府,给嫂嫂挑个好的。”
  “到时候嫂嫂看上了谁,我就去让那人过来提亲。”
  “要是不过来呢?”卫夏有些好奇,听到这话,卫韫冷笑一声:“要人还是要命,就看他自己选了。”
  这话出来,卫夏信服了,觉得是个极好的办法。
  卫夏正还要说些什么,管家就从长廊外急急走了进来,他来到卫韫身前,压低了声:“公子,宫里来了人,说陛下要您进宫一趟。”
  卫韫闻言,眼中冷光一闪,片刻后,他同卫秋道:“去将轮椅推过来,再给我拿狐裘暖炉来。”
  卫秋应声回去,卫韫就近快步去了楚瑜房中,冷声道:“嫂嫂,借我些粉。”
  “作甚?”
  楚瑜从里间走出来,将粉抛给了卫韫。卫韫冲到镜子面前,开始往脸上抹粉,一面抹一面道:“陛下招我进宫去,怕不会有好事。”
  一听这话,楚瑜便紧张起来,皱眉道:“陛下若让你上前线,你切勿冲动应下……”
  “我明白。”不等楚瑜说完,卫韫便已经扑完了粉,他涂抹得不够均匀,楚瑜有些无奈,走到他面前来,抬手替他抹匀。
  她的手带着温度,触碰到他冰冷的面容上时,他下意识就想退后,却又生生止住。只是屏住呼吸,让她将粉在面上抹匀。
  卫韫皮肤本就偏白,如今这么一涂抹,在夜里更显得苍白如纸。卫秋推了轮椅,带了狐裘过来,卫韫将头发抓散几缕落到耳边,狐裘一披,暖炉一抱,再往轮椅上一坐,整个人瞬间就化作了一个病弱公子,轻轻咳嗽两声,便仿佛马上要羽化归去一般。
  楚瑜看着卫韫的演技,内心百感交集,卫韫坐在轮椅上,抱着暖炉,瞬间入了戏,他轻咳了两声,随后用虚弱的声音同卫秋道:“走吧。”


第29章 (6。12一更)
  卫秋推着卫韫出了府门,刚出去便看见一辆马车隐藏在卫府外的巷道之中; 见卫韫出来; 车夫从马上跳了下来; 同卫韫拱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他手提绣春刀; 身着黑色锦缎华衣,腰悬一块玉牌,上面写着一个“锦”字。这是锦衣卫的标准配置,乃天子近臣。
  看见那装扮,卫韫急促咳嗽了两声,忙挣扎着起来,要同那人行礼; 只是刚一站起来; 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那人忙上前来,按住卫韫道:“七公子不必客气,在下锦衣卫使陈春,特奉陛下之命; 来请公子入宫一叙。”
  卫韫听着他说话; 咳嗽渐小,好不容易缓了下来,才慢慢道:“卫某不适,还往陈大人海涵。既是陛下之令,便快些启程吧。”
  说着,卫韫由卫秋搀扶着起来; 扶着进了马车。
  片刻后,陈春也坐了进来,马车哒哒作响,卫韫坐在陈春对面,一言不发,时不时咳嗽,看上去虚弱极了的模样。
  陈春皱着眉头,有些迟疑道:“七公子的伤……”
  卫韫在天牢里的事儿,几乎满朝文武都知晓了,皇帝震怒,大力处办了所有动过卫韫的人,这事儿还有陈春亲自动的手,对于卫韫的伤自然不陌生。
  卫韫听陈春问话,艰难笑了笑道,“外伤养好了许多,就是伤了元气,底子虚。”
  陈春眉头更紧,卫韫看了他一眼,喘息着道,“不知陈大人可知此次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不知。”
  陈春答得果断,卫韫也知道从陈春口里是套不出什么话,就继续装着病弱,思索着近来的消息。
  他离开前线时,虽然卫家军在白帝谷被全歼,但也重创了北狄,如今北境主要靠姚家守城,皇帝连夜召他入宫,必然是因为前线有变。
  他父兄均死于前线,他知道他们绝不是单纯被围歼,而其中,姚勇必然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因而在姚勇掌握着北境整个局面时,他绝不会上前线去送死。
  卫韫定了心神,假作虚弱靠在马车上睡觉。睡了一会儿后,就听陈春道:“公子,到了。”
  卫韫睁开眼睛,露出迷惘之色来,片刻后,他便转为清醒,随后由卫夏和卫秋搀扶着下了马车。
  马车是直入到御书房门前,卫韫下了马车后,便听到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小七,直接进来。”
  卫韫闻声,便急促咳嗽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听着就让人觉得肺疼。咳完之后,他直起身子,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这才步入御书房中。
  皇帝在屋中已经听到卫韫的咳嗽声,等抬起头时,便看见一个素衣少年步入殿中,恭敬叩首。
  他看上去单薄瘦弱,尚未入冬,便已经披上了狐裘,手里握着暖炉,看上去似乎是极其怕冷的模样。
  淳德帝呼吸一窒,他清楚记得这个少年曾是多么欢脱的样子,那时候哪怕是寒冬腊月,他仍旧可以穿着一件单衣从容行走于外。
  愧疚从心中涌了上来,让淳德帝面上带了些怜惜,忙让卫韫坐下,着急道:“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可还是哪里不好,我让太医过来看看。”
  “倒也没有什么……”卫韫笑了笑,宽慰道:“陛下放心,不过是身子虚,近来正在休养。”
  淳德帝听到这话,看着卫韫,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卫韫看着淳德帝的神色,轻咳了两声,缓过气来,关心道:“陛下深夜召臣入宫,可是前线有变?”
  “嗯,”说起前线,淳德帝神色冷了许多:“如今前线全靠姚将军在撑,可昨天夜里,白城已破。”
  “白城破了?”卫韫有些诧异,却又觉得,这个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前线向来是由卫家处于第一防线,姚勇从来也只打过一些捡漏子的仗,之所以坐到这个位置,更多政治权衡相关。将一个酒囊饭袋突然推到第一防线,关键城池没了,倒也是预料之中。
  卫韫心中计较得清楚,面上却是诧异又关心道:“姚将军在白城有九万大军,我走时又从凉州调了十万过去,白城怎得破了呢?我军损伤多少?”
  “我军损伤不多,”皇帝面色不太好看,冷着声道:“姚勇为了保全实力,在第一时间弃城……”
  听到这话,卫韫脸色猛地冷了下来,骤然开口:“他有没有疏散百姓?”
  卫家弃城之前,都会先将百姓疏散,否则哪怕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弃城。一城百姓手无寸铁,北狄与大楚血海深仇,大楚丢了的城池,大多会遇上屠城之祸。因而卫韫听闻姚勇弃城,卫韫首先问了这个问题。
  然而问完之后,卫韫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姚勇不会疏散百姓。
  他惯来,也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当卫韫等着皇帝的答案时,却听皇帝说了声:“他去之前已疏散百姓,倒也无碍。”
  卫韫有些诧异,为了遮住自己这种情绪,他又开始急促咳嗽,脑子里却是开始飞快分析。
  以他对姚勇的了解,他绝做不出这种事来,可他向来热爱揽功,这次怕又是哪位将军被他抢了功劳。
  卫韫觉得心里一阵恶心,面上却是不动,淳德帝看他咳嗽得揪心,忙让人叫太医来,卫韫摆了摆手,慢慢顺了气道,“那陛下如今,是作何打算?”
  “姚勇太过中庸,这战场之上,有时还需少年锐气。”淳德帝叹息了一声,明显是对姚勇此番弃城之举有了不满,他抬头看向卫韫,方才说了句:“你……”
  “陛下,卫韫自请……”卫韫一见淳德帝看过来,忙就上前跪了下去,正要表忠,话却只说了一半,便开始拼命咳嗽。
  看见卫韫这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匍匐咳嗽的模样,淳德帝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他上前亲自扶起卫韫,卫韫一面咳嗽一面道:“臣自请……往……咳咳……往前线……咳……”
  “罢了,”淳德帝看着卫韫的样子,叹息了一声:“你这模样,便不要逞强了,你先好生休养……”淳德帝犹豫了片刻,随后道:“给我推荐几个人吧。”
  卫韫没说话,用咳嗽遮掩着自己思考的模样,脑子里思索着淳德帝这样急迫的原因。
  如今朝中可用的武将也就那么五六家,楚建昌镇守西南多年,如今北狄攻势太猛,西南的南越国怕是也要蠢蠢欲动,楚建昌是不能动的,剩下的宋家、姚家、王家、谢家,其中王谢两家并非标准的武将世家,家中将领多在内地,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而姚家已经在战场之上,宋家也在华京休养太多年,根本没了爪牙。
  如今上前线去,不仅仅是打仗,更重要的还是制衡姚勇,姚勇太过怕事,白城一战不是不可以打,只是姚勇不愿血战,可哪场战争没有牺牲,若一味撤退,直接求和罢了,还有什么好打?
  可是除了卫家楚家,其他几家和姚勇或许差别也不大,算了算去,也就只有一个卫韫能够用了。
  算明白皇帝的打算,卫韫轻轻喘息,虚弱道:“陛下骤然问臣,臣一时也难以推出合适人选,不若给臣几日时间,臣考察几日,再禀陛下?”
  “也好。”淳德帝有些无奈,人已经成这样了,总不能把这样的卫韫派上前线,那又与送死有何区别?
  他叹了口气:“你且回去吧,若有合适的人,即刻同朕说。”
  “谢陛下体谅。”
  卫韫跪伏在地,喘息着道:“待臣稍作好转,便即刻前来请命,上前杀敌,不负皇恩!”
  “嗯,”淳德帝心不在焉点点头道:“你且先回去吧。”
  说着,他又想起来:“让太医再看看。”
  卫韫点点头,让卫夏卫秋过来搀扶着走了出去。出门之后,便看见一个太医战战兢兢站在那里,卫韫朝那太医惨淡一笑,同那太医道:“卫某已无力在宫内耽搁,想早些休息,太医可能陪我至卫府看诊?”
  “仅凭侯爷吩咐。”
  卫忠卫珺死后,卫韫是便是最合理的继承人,继承爵位的圣旨早在卫韫回到卫家那天就下了,许多人一时改不过口来,但太医却是个极其遵守规矩的人。
  卫韫点了点头,带着太医上了马车。他斜卧在马车上,让太医上前诊脉。
  太医上前诊了片刻,说了一大堆旧疾,最后皱着眉头道:“但是……也不至于此啊。”
  卫韫没说话,抿了口茶,淡道:“太医,您再看看。”
  他没有咳嗽,口吻一片清冷:“卫某明明体虚多病,风寒都受不起了,怎么会没病呢?”
  太医没说话,他看着卫韫的眼,对方眼中带着骇人的血意,面上却是似笑非笑:“太医,体虚之症,重在调养,可大可小,来时如山崩,调理得当,便可随时见效,您说是吧?”
  太医如今已经明白卫韫的意思了,他不敢说话,整个人微微颤抖。
  卫韫撑着下巴看他:“太医也会有误诊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体虚,你觉得我是体虚,再来一百个庸医说我不体虚,我也能给他打出去。可我明明体虚,太医却说我不虚,那就不对了。”
  太医落着冷汗,旁边卫夏推过一个盒子,卫韫扬了扬下巴:“太医,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太医不敢动,卫韫伸过收去,打开了盒子:“本侯亲自为您打开。”
  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两排金元宝。
  卫韫温和道:“太医您膝下还有两子两女,对吧?”
  听到这话,太医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他。他目光里带着不赞同,许久后太医摇了摇头道:“这礼物侯爷收回去吧,您的确是体虚之症,我会如实上报,烦请停住马车,放老朽下去。”
  卫韫朝着旁边点了点头,马车停了下来,太医提起药箱,低头走了下去,然而下到一半,太医骤然回声,颇有些愤怒道:“老朽从未想过,卫家竟会出你这样心机叵测、贪生怕死之徒!侯爷令卫家蒙羞矣!”
  听到这话,卫韫面色巨变,那太医转身便要走,卫韫突然叫住他。
  “老伯,”太医顿住步子,僵住了身子,听见卫韫冰冷的声音,他这才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可骨气让他不去道歉,不愿回头,卫韫看着他的背影,许久后,轻笑了一声:“罢了,你去吧。”
  “只是老伯,我想要您明白,若我是卫小七,那我自当不计后果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可我是卫韫。”
  卫韫眼神冷下来:“我是镇国候,卫韫。”
  他说这话时,全然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楚,仿佛是在宣告什么。
  太医没说话,他背对着他,片刻后,僵着声音道:“无论侯爷是卫家七公子还是镇国候,却都希望侯爷记着。您出自卫家门下,”他扭头看着他,认真道:“这是大楚少有的热血风骨,望您能不去折辱它。”
  这一次卫韫再不说话,他看着老者清明的眼,一时竟无话可说。
  他觉得有什么从胸口涌上来,翻腾不已,他死死捏着窗户台,一言不发。
  等回到家中,刚一进门,楚瑜就迎了上来,着急道:“陛下如何说?”
  卫韫将宫里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楚瑜放下心来,随后道:“你怎的就不愿去前线呢?”
  她记忆中,卫韫当年是背负了生死状,自行请命到前线,力挽江山倾颓之狂澜后,才奠定了自己的地位。然而这一次卫韫却装病不去,他是如何想的?
  “我父兄之死与姚勇息息相关,”卫韫倒也没有藏着自己的心思,将狐裘交给了卫秋,坐到一边去,给自己倒了茶,抿了一口后,慢慢道:“如今前线全在他掌控之中,我若过去,怕是千里迢迢专程赶去送死罢了。”
  卫韫说这些话时,眼中带了如刀一般的凌厉。
  楚瑜看着他的眼神,抿了抿唇,转移话题道:“那你打算推选谁去?”
  “还在想,”卫韫皱着眉头:“总该找个合适的才是。”
  楚瑜听了他的话,想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缄口不言。
  上辈子的卫韫过得风生水起,证明卫韫本身就是个极有能力的人,因此若不是提前知晓未来的大事,楚瑜不会去干涉他的选择。
  卫家人的死让楚瑜明白,她自以为的“知道”也许是错的,知道一个错误的信息,比什么都不知道更可怕。
  她想了想,点头道:“那你慢慢想,有事儿叫我。”
  卫韫从鼻子里应了声,坐在位置上,捧着茶,发着呆。
  楚瑜犹豫了片刻,便走了出去,临出门前,卫韫突然叫住她。
  “嫂子,”他有些茫然开口:“如果我也像一个政客一样,变得不择手段怎么办?”
  楚瑜听到这个问题,转过头来看他,少年似乎有些沮丧,她想了想,慢慢道:“水至清则无鱼。”
  卫韫抬起头来看她,正要说什么,楚瑜却仿佛是知道了他将要说什么一般,忙道:“可是,你也得保证,那是水。”
  “清与不清是一个度的关系,而不是有和无的关系。小七,其实你父兄之所以罹难,就是因为他们对朝廷不够警惕,不够敏感。若他们能有你如今一半的心眼,或许也不会出事。”
  卫韫听到这话,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挣扎了许久后,他慢慢抬头:“我不介意。”
  楚瑜有些茫然,禀不明白面前这个人在做什么,
  卫韫盯着她,眼中染着光,点着火。
  “侮辱了卫家门楣也好,玷污了家风也好,我都不介意。我只恨我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过来。如果我早点醒悟,或许父兄就不会死。所以我不在乎我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在乎能不能保护好你们,能不能站到高处去。”
  “早晚有一天——”
  卫韫捏着拳头,眼睛明亮起来,他坐在轮椅上,咬着牙微微颤抖,沙哑着声音道:“我一定要让这批人——血债血偿!”


第30章 (6。12二更)
  楚瑜没说话,她静静立在他身边。
  察觉到身旁的温度; 卫韫慢慢平息下来。
  他觉得自己内心仿佛是种了一头巨兽; 他撕咬咆哮; 蠢蠢欲动。然而身旁的温度却时时刻刻提醒他; 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
  他慢慢平静下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同楚瑜道:“嫂嫂去睡吧,夜也已经深了。”
  楚瑜应了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她顿住脚步; 回眸观望; 少年坐在轮椅上; 仰头看着月光,素白长衣在月光下流光溢彩,看上去犹若谪仙洛凡,与此世间格格不入。
  楚瑜向来知道卫韫长得好; 当年哪怕他被人称为活阎王; 爱慕他的女子也从华京排到昆阳不止,却不曾想过,这人从少年时,便已如此出落了。
  楚瑜回到房中,夜里辗转难眠,她想起上辈子的卫府。
  上辈子她是在卫家鼎盛时逃婚去找的顾楚生; 听闻卫家落难之后,她并不清楚事情经过,那时大楚风雨飘摇,她所在的昆阳是粮草运输必经之路,也是白城城破后直迎北狄的第二线。于是她来不及为卫家做些什么,就直接赶往战场。
  一个月后,卫韫被派往战场,重建卫家军,与北狄打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里,顾楚生完美的控制住了战场后方的财物粮草军备,给了卫韫最有力的支持;而卫韫则一路打到了北狄的老巢,踏平了北狄皇庭,终于报了他的血仇。
  此战之后,卫韫和顾楚生一起回京,开始了属于他们文顾武卫时代。而也是那时候,楚瑜也才能抽身出来去回看卫家,可这时她已经帮不了卫家什么了。卫家在卫韫的带领下,早已光复。她再去说什么,看上去也不过就是趋炎附势。
  未曾帮助落难时的卫家,曾是楚瑜心中一个结。只是上辈子她沉溺于情爱,慢慢消磨了自己,这个结在岁月里,也就慢慢淡忘。
  然而这一辈子想来,楚瑜却觉得有些遗憾,当年的卫韫,该有多苦啊。
  不接触过,也不过是做英雄敬仰。接触了,你认识他,知道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难免心疼。
  楚瑜浑浑噩噩想到半夜,终于才睡了过去,第二日清晨,蒋纯便早早来了屋中,让人通禀了她。楚瑜洗漱过后走出来,看见过蒋纯已经候在那里,她笑着走出去:“今日怎的来这样早?”
  “五位小公子回来了,他们早上起来习武,我起来陪着他们上了早课,这就过来了。”
  蒋纯站起身来,迎了楚瑜出来。楚瑜招呼她一起用早饭,一面给蒋纯夹菜,一面道:“可是为了五位小公子的事儿来的?”
  “的确是这样,”蒋纯喝了口羊奶,用帕子按压在唇上,解释道:“如今他们母亲都离开了,就咱们俩照看着。我是想着,你平日要管平日府中人情往来、金银流水,这些本也已经够烦的了,不如这五位公子就交给我吧。我本来也是陵春的母亲,平日也记挂着他,再多照看几个,也是无妨。”
  “也好。”楚瑜点点头,随后又想起如今柳雪阳在家,遂又再询问:“你可同婆婆说过此事?”
  “说过了。”
  蒋纯向来聪敏,当年在梁氏手下做事也能做得稳稳当当,如今面对本也更加粗心的柳雪阳,更是游刃有余。
  “婆婆说她身体不好,掌家的印也在去的时候就给你了,日后家中就由你打理,让我来问你便好。”
  这话在柳雪阳归来时就同楚瑜说过,如今和蒋纯再说一次,怕也是定了心。楚瑜也没推辞,如今家中大小事务众多,的确不适合让身体本也不好的柳雪阳来做。她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日后五位小公子就交给你,除了入学之类的大事,你自行决定就好。”
  “我来便是同你说此事,”蒋纯眼中带了忧心:“卫家历代都是以武学为根本,诗书之流,也只是学着玩来,并不强求,能识字即可。可如今……我却不想让陵春再步二郎的后尘了。”
  蒋纯说到卫束,眼里就带了水汽,她忙用帕子压了压眼睛,笑着道:“见笑了。”
  楚瑜没说话,假装没看到蒋纯的失态,只是道:“这事儿我会和小七商量,不过孩子各有各的天性,也不必强求要做什么,日后的课便是早上排武学,下午读书吧,等过了十岁,再看孩子天资如何。喜欢读书的你拦不住,想当将军的你困不了。以后哪怕他们有想当木匠的,也再正常不过了。”
  “也是,”蒋纯叹了口气:“都是命。”
  两人将孩子的事儿聊了聊,楚瑜便起身同蒋纯一起去了后院看小公子。
  五位小公子最大的是蒋纯的孩子卫陵春,也不过六岁,举着小木剑站在庭院里,一下一下挥舞着。
  张晗、谢玖、姚珏的三个孩子是差不多同一年出生,分别叫卫陵书、卫陵墨、卫陵寒,三个孩子仅有四岁,跟在卫陵春后面,全然一副少不知事的模样,打打闹闹。
  而最小的孩子卫陵冬由王岚所生,如今也不过就是两岁,王岚大着肚子坐在长廊上,看着丫鬟们教着卫陵冬走路,那孩子拼命想要往王岚爬过来,王岚瞧着,咯咯笑出声来。
  楚瑜同蒋纯站在长廊暗处,瞧着秋日阳光温柔打在这画面上,她不由得轻叹出声:“他们可知自己父母的事了?”
  “知道是知道,”蒋纯叹了口气:“但除了陵春稍微懂事,其他都还不大明白,还以为过一阵子,自己父母就会回来和自己玩耍呢。”
  “那陵春……”楚瑜抿了抿唇,蒋纯眼中却是挂了欣慰:“他抱着我哭了一夜,我同他说不会抛下他后,他抱着我说,让我别怕,他以后会长得比他父亲还强壮,以后会保护我。”
  楚瑜听着这话,看着庭院里明明已经很是疲惫,却还是听从着师父教导一下一下挥剑的孩童,心里不由得有些动容。
  “也是舍得啊。”
  她忍不住出声,蒋纯却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叹道:“各有各的缘法。她们都还年轻,总也还是要再嫁的,张晗王岚的性子你也知道,耳根子软,家里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王岚也就算了,张晗家里已经给她找好了出路,有一位小官,打从张晗未嫁时就恋慕她,如今倾尽家财以聘,张晗家里也是为她好。”
  楚瑜点点头,蒋纯继续道:“谢玖姚珏……未嫁时便是盛名盖华京了。她们俩又惯会为自己打算,谢玖也同我说了,本也打算早早离开,如今拖到现在,越拖怕是越不想走。”
  “人总会给自己让步,再拖下去,或许又觉得,就这样守着孩子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了。但她和姚珏年少时便是说要做人上人的人,哪里又容得自己这样退步?如今卫家已经安定下来,她们也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再等几年,她们再生孩子,怕是年纪也大了。”
  嫁将相王侯,当年嫁入卫家,也是看在卫家哪怕庶子也有军功在身,在外无人敢轻,权势中天。
  哪怕被那感情所动容,可理智尚在,那一夜酒席过后,所有的感情也该尘封入心。
  有人一世追求名声,有人一世追求感情,有人一世追求权势,有人一世追求荣华。
  人生在世,各有所求。
  楚瑜点点头,也没再多问,瞧着那庭院里的孩子,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素白身影闯入眼帘。
  那些孩子一看那人来了,忙冲上去,欢欢喜喜喊:“小叔叔,小叔叔来了!”
  “以前小七总喜欢同他们玩,每次来都带些糖果子,”蒋纯在旁边轻笑:“他们可喜欢……唉?”
  话没说完,蒋纯露出疑惑的神情。卫韫站在那里,这一次却是没带糖果子,孩子们脸上都有了失望的神色,他似乎说了些什么,摸了摸抱着他大腿的卫陵墨的脑袋。
  卫陵春提着小木剑,又同卫韫说了些什么,卫韫挑了挑眉,随后点了头,让孩子散了过去,接着他从旁提了一把木剑,站在了中间,随意一个剑尖点地的姿势,就是近乎完美的防守。
  蒋纯“呀”了一声,揪起心来,随后就看卫陵春提着剑,就朝着卫韫冲了过去,卫韫抬手随意一点,就将卫陵春挑了开去。
  卫陵春不服气,抓起剑又再冲去。
  如此反反复复,卫韫一面让他进攻,一面指点着什么,卫陵春的剑一次比一次握得稳,刺得狠。
  蒋纯知道这是卫韫在教卫陵春,但看见卫陵春这番模样,心疼得不行,干脆同楚瑜告退,眼不见心不烦,匆匆离去了。
  楚瑜就斜靠在长廊柱子上,瞧着卫韫一次次打倒卫陵春。这样一个过程里,不知不觉间,卫韫脸上就带了笑容。
  他许久没这么笑过了,他从前线归来之后,不是没笑过,但每一次笑容里都夹杂了太多东西,都是温和的、苦涩的,带着股骤然成熟的艰涩。
  然而在这午后阳光下,他看着卫陵春一次次爬起来,卫韫自己却是像孩子一样,慢慢展开了笑容。那笑容干净清澈,带着股子少年气。
  不知道是试了多少回,卫陵春终于是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卫韫提着剑,靠在树边,含着笑道:“陵春,你不行啊,来,再站起来!不是说今天一定要打到我吗,来啊。”
  他声音不小,楚瑜在旁边听见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那么几分手痒。
  于是她从暗中走出去,笑着出声道:“我来替陵春打吧。”
  一听这话,卫韫愕然回头,就看见楚瑜从那阴暗处走出来,解了外面的宽袍递给晚月,同时用发带将头发高挽,然后从兵器架上提了剑过来,立在卫韫面前。
  卫韫看着面前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姑娘,半天才反应过来,艰难道:“那个,嫂子,要不我认输……”
  话没说完,就听一声“请赐教”,随后剑如白蛇探出,猛地刺向卫韫。卫韫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还手。
  然而楚瑜的剑霸道凌厉,剑风卷得落叶纷飞。旁边孩子鼓掌叫好,卫韫被楚瑜追得满院子跑,楚瑜轻功不及卫韫,就听卫韫一面跑一面求饶:“嫂子我错了,我以后不欺负陵春他们了。你就别打了……”
  楚瑜又好气又好笑,追了大半会儿,终于觉得力竭,她在一旁用剑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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