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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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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每回经他一欺负,我被景弦割过的心就好受了些。大概是因为我的心也懂得两害取其轻的道理。
  “小春燕,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的红梅?”我撑着下巴,问了个苦了吧唧的问题,“我送的东西,他就没有一样是收下了的。”
  “因为你不够好。你送的东西也不够得他欢心。”小春燕折下半截梅,簪在我的头发上。
  我皱起眉,“那你又为什么会收下我送的东西?梅花很得你欢心?”
  “还可以。”小春燕笑说,“我重新说,他不收,是因为你在他心目中不够好。我收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还过得去。”
  他是真的瞧得起我,概因我长这么大,就没在谁的心目中过得去过。我分析过他瞧得起我的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每回我跟人跟狗抢包子的时候,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那我要怎么才能得他的欢心?我送什么他才会收下?”我将脑袋上的红梅拿下来在手中把玩,怅然问道。
  不知他为何不理会我了。
  我俩静默了许久,他才说,“投他所好。他想要什么,你就送他什么。”
  这让我想到方才进他房间时,在他桌案上看到的书。
  八成就是我猜的那样,他看了这么多年的书,是有要考功名的意思。如果我送他书,他大概就会收下。
  “三爷,景大人来了。”
  我恍惚间听见这么一句,瞬间从回忆中剥离,抬头望向小春燕。
  小春燕低头看我,却对那下人道,“当年我府中的红梅他看不上,如今我连府门都不想让他进了。他想要什么,我偏不给他。去告诉他,花官不会回去了。”


第24章 我来接你
  说来可能有些自我作践。我还是很想再见他一面,亲自和他说清楚不回去叨扰他的原因。解释得明明白白,免得他心里不舒坦。
  但小春燕的眼神将我劝退。我晓得,我若是跑去和景弦解释,小春燕就会心里不舒坦。
  如今他比当年威风太多。淳雁卿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人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好人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那下人皱起眉,话锋一转,追说了句,“景大人是带着官兵来的。”
  我见小春燕的嘴角耷拉下来,神色不虞。
  趁此时机,我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看一看,无事再言其他……”我想见他和他解释清楚的心思已快要溢出双目,再明显不过。我希望小春燕能成全我。
  许是因为我的眼神过于渴盼,小春燕拗我不过。
  当我站在淳府门前时,我清楚地看见,景弦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他望着我的眼神,就与我当年望着他那般,眼巴巴地。
  好罢,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换作是前几日,我想都不敢想。应当是我看错了。
  “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春燕的视线扫过景弦身后一片官兵,折扇一敲手心,挑眉笑问。那笑冷,眸深。
  他都琢磨不明白,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姑娘更加琢磨不明白。
  但我看出来了,他们之间似乎有些过节,不晓得是怎么起的。我敢确定的是,这个过节至少是在我走了之后发生的。
  毕竟,当时大家都懂事了,再如何阶级不同、沟通不了,表面朋友还是可以维持一下的。
  也许后来是小春燕气不过我当年在景弦手下太过窝囊,先与他动手交恶。我此时如是想着,觉得逻辑全通。
  景弦凝视着我,却对小春燕说道,“例行督察。”
  “督察?”小春燕笑出了滑天下之大稽之感,“却不该归你这个太常寺少卿来管罢?”
  我隐约反应过来,像是淳府这样的家族,虽抽身皇城,但在梁朝也当属于勋贵势力。为防止异心异动难以掌控,朝廷每隔一定的时日便会派遣官兵督察半月。
  可是,景弦上回与我说,他身为太常寺少卿的职责主要是弹弹琴、编编曲。和督察有什么关系?
  景弦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袖口,神色冷淡地回道,“我有必要与你解释吗?总之,官兵我带来了,此刻起,你府中上下理应欣然接受被监视督察半月,否则,便是抗旨不尊。”
  这个噩耗来得太突然,我尚未替淳府上下一众消化干净,又听景弦补充道,“至于花官,我想,三爷应当不忍心她跟着淳府一同被监视罢。”
  倘若我没有猜错,景弦这一句的意思实打实地是要接我走。
  我回头望向小春燕,他正盯着景弦,眸中露出了我许久不曾见的嗜血锋芒。
  这种眼神,他生掰断咬我那只恶犬的腿时我见过一次,我离开云安前的那一晚见过一次,其他时候便不曾见过。
  向来很了解小春燕的我清楚地知道,这是他被发狠的前兆。
  我生怕小春燕当真被激怒,赶忙对景弦表态,“我愿意留下,和小春燕一起被监视。”
  究竟是不是我看错,我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景弦的双眸颤了几颤。以及他握紧的右手,究竟是一早便握紧了,还是方才为我而握紧?
  反正,对于我的答案,他没有给予答复。倒像是只等着小春燕答复。
  小春燕深吸了一口气,随意一勾手指,拂开我额前被冷风吹乱的一缕青丝,而后伸手将下人递上来的手炉放在了我的掌心,勾唇笑道,“你愿意,我却不舍得你被监视。跟他走罢,我会来接你。”
  话锋一转,他又对景弦浅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我就说,以你当年处决你师父时的凌厉来看,区区太常寺,怎会容得下你这尊佛。这笔账,我会同你算回来。”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被景弦紧握住手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冷风吹得我脑仁儿疼,我索性不再去想来龙去脉,钻进来时的那辆马车。
  倚着车壁,我依旧只敢看窗外的风景,不敢看景弦。
  他与我搭话,“饿了吗?”
  我转过头望向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轻点了下头。
  他挽起唇角对我笑,与方才在淳府面前判若两人。
  料想我此时问他一些正经事,他应当不会对我太凶。我抿了抿唇,望着他问道,“……督察的话,小春燕会有麻烦吗?”
  他垂眸看见我的衣角微皱,抬手想为我捋平,我下意识缩动身子,没让他碰着,随即自己迅速伸手捋平了。
  我看见他的手略僵硬地滞住片刻,才又放回去,抬眸对我道,“不会。他若无愧朝廷,便只是走个过场。”
  “那被监视的话,会很不方便吗?”我又追问。并非我好奇,只是方才景弦带着一众官兵来势汹汹的模样,让我放心不下向来野天野地没准招惹不少祸患的小春燕。
  他点头道,“嗯。不过,你不必担忧,他已应付多次。”
  我稍微放心了些,思忖片刻后决定,“那我过两日来看他。”
  “恐怕不行。”这一回景弦倒是回答得很干脆,“督察期间,所有接近淳府的人都会被扣留,搜身严查。”
  我蹙起眉,“可是,方才小春燕与我说好了会来接我。难道他说的是半月后?”
  “你若是想要住在淳府,待半月搜查结束,我便将你送回去。”他虽答应得十分干脆,但我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了“没可能”三个字。
  我没可能再被送过来住。他这话说来很敷衍我。然而我竟厚颜无耻地觉得一颗心甜得疾跳。
  我捏着手指,别过眼看向窗外。
  “再过两月是我的生辰。”
  我记得,不可能会忘。因为自我十四岁知道他的生辰起,每年我都会为他祈福,每年都会为他挑选寿礼,不论在不在他的身边。
  “你不是……不喜欢过生辰吗?”我迟疑了片刻,仍是嗫嚅问出口。
  他桌案上至今放着的那本书,正是我在他生辰之时送给他的。彼时他说不喜欢过生辰,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再为他费心备礼。
  “如今我喜欢了。”他凝视着我,声音有些喑哑,像刻意压低过的,“你……还会送我寿礼吗?”
  明人不说暗话,他如今身份不同了,我却身无分文,倒是想送,只是买不起什么他能瞧得上眼的。
  不似在柳州的时候,与他隔着千山万水,又不会当面真的送他。因此编个蚱蜢、抄本经书都是我自己的心意。如今不同了,我想他也瞧不起我送的那些东西,我还是不要再丢人现眼了罢。
  我摇头,“不了罢。我瞧你什么也不缺啊。”
  他凝视着我,欲言又止。像一条忽然溺水的鱼。
  我无法揣测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看见他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抿了口茶水,才能与我继续交流,“我想吃长寿面。你给我做一碗好不好?”
  “不瞒你说,我这些年厨艺仍是没什么长进。倘若又把握不好盐的分量……”我想起他寿辰那晚,我煮的长寿面因放多了盐而被他嫌弃,最后只能自己默默吃掉,忽觉嗓子有些涩。
  抬眸见他仍以询问的目光凝视着我,我皱起眉回他,“我也不想再吃那样难吃的面了。你让后厨的……”
  “我吃。”他果断回我,直接制止了我将“厨娘”两个字说出口,“你煮便是,煮成什么样我都吃。”
  我觉得八成不可信。毕竟当年在我煮之前,小春燕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在尝了一口之后,他便一心教唆我赶紧倒掉。
  我倒也不是怪他,毕竟,那是真的很难吃。若不是谁说长寿面不吃完便不能让被祝福的人长寿,我也是不会傻到吃得干干净净的。
  “你让后厨的厨娘给你煮,稳妥一些。”我执意将方才未尽的话讲完。忽觉有些过分,他不过是想吃一碗故人做的面罢了。
  背井离乡在朝堂混迹这么些年,他大概很想念家乡的味道。
  于是,我又补了一句,“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帮忙打下手。”
  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我补的这一句有任何变化。我看见他的喉结微滑动,紧接着,他又抿了口茶,回了我一字,“好。”
  随后,我与他共渡沉默,相对无言。
  多年以前我也曾遥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与他无话可说。那时我喜欢他喜欢得已私自定下他的余生,不允许自己与他无话。
  现在想来甚是可笑,他的余生,我这样的怎配得上。他值得最好的。
  马车行驶不久,车夫刹缰,禀道,“大人,醉香楼到了。”
  我微一愣,转头看向景弦,他也正凝视着我。不为别的,醉香楼,正是当年我为换十两银子给他捧场,生生与别人吃到吐的那家酒楼。
  他先下的马车,转过身伸手接我。我却不敢搭他的手,只扶着门自己走下来。
  他的手在半空中微滞,随即僵硬地放下。
  我实在无意让他尴尬,“我……”
  “如今我在你的心目中……已经不重要了是吗?”
  他垂着眸,声音轻哑,像溺在海里,浮在半空,统统是脱身不得的地方。
  听得我心尖一颤。


第25章 花官,你还喜欢我
  如今你在我的心目中,却还如当年一样。
  当年我能为你做的,而今也依然想为你做。可我心中似是有一把野火,已将我的热血燎烧得干干净净。我只是没了当年一往无前的一腔孤勇罢。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就吃不得孤独的苦了。
  每每想起那些年里自己厮守着自己一个人的情意,与寒冷、与悲怆、与凄惨无望,我就不愿意再去付出那许多。
  那些年的夜真的很冷。
  云安的风雪来得早,去得晚。春寒料峭,我就坐在解语楼后门处,眼巴巴瞧着对面小馆里的人手里端着的热腾腾的汤面。那一年我十四岁,仍然很没有出息地在云安街头流浪。
  经过我整整四年的不懈努力,如今整个解语楼都知道我与景弦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了,我努力得让他不仅没能喜欢上我,而且成了解语楼的笑柄。我亦如是。
  小春燕安慰我说,同样是嘲笑,但我作为小乞丐跟景弦作为乐师比起来,大概还是景弦这个被喜欢上的人更惨一点。
  我心里希望他闭上他那张嘴。概因他这么安慰之后我心里更难过了。
  倘若我有出息一些,穿得光鲜亮丽一些,就不会让景弦觉得丢脸。可我偏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乞丐。
  我很想为景弦做些什么有用的事情。
  这么四年我也看得出来,上天还是很愿意帮我的,只是我每次总因为欠缺些技能而抓不住机会。
  幸好这回我早有准备。前日我无意从解语楼的老鸨那里得知景弦将在后日请半天的假,去后山祭拜他的父母。因为那日是他的生辰。
  小春燕说了,要投其所好。景弦想要考取功名,我若赠他一本书,就叫做投其所好。我实心眼地觉得,他肯定会收下。
  解语楼的老鸨听说了我的想法后很支持我,愿意让我这般容貌气质统统没有的人去当几日舞姬陪酒,挣些银子去书斋为景弦备好寿礼。
  吃过上回的亏,我也长了心眼子,问过老鸨我能挣得的银钱。她开出二十两的价钱,我想都没想,很没有骨气地跪下来给她磕了个响头。
  老鸨同我商量好,让我今日戌时来解语楼后门,她会找人接应,领我避开熟人去更衣。
  彼时我看她实在是个好人,已欣然将她列入了我和景弦大婚的请客名单之中。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小春燕,只和他说明自己找了一份可靠的短工,不日便能赚上许多。
  此时我坐在后门,一腔热血翻涌着,捏紧手臂,仿佛已经看见二十两银子在冲我招手。随后我眼前一黑,被扔上了贼房。
  我心惶惶,睁眼看见老鸨后才松了口气。她笑盈盈地,递给我一张淡黄色的纸契,“这是契约,你拿手按下你的掌印,便成了。”
  倘若我那时有文化一点,还能学话本子里的矜贵小姐从头到尾将契约看一遍,逐字逐句斟酌出个差错。可惜通篇看完,我能认出的字不出两手。
  唯独“二十两”三个字,我认得明明白白。老鸨笑得那般和蔼,想必是被我这四年的赤诚打动,应当不会害我。
  我伸出我脏兮兮的手掌,淌过红泥,在黄页右角处印下。
  老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进入的狼窝的兔崽。我心底隐约觉得发慌,不等我有任何疑问,便被带去换了一身舞姬的衣裙。
  我发誓,活了十四年,我头一回洗得这样细致干净,穿上这样光鲜的衣裳。我已顾不得去想老鸨究竟是不是不怀好意。我很感谢她。
  但我不会跳舞。如她们一般扭着纤细的腰肢更是不会。她们替我出了个主意,便是只消得坐在客人身旁,陪他们喝酒。
  这个主意还可以,我能接受,虽然我不会喝酒,但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喝是我力所能及的。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不是客人喝,而是我喂客人喝;不是看他们喝,而是他们劝我喝。
  我解释我的敏敏姐姐叮嘱过我,姑娘家不能喝酒,他们便笑得十分敞亮。
  许是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在这解语楼中难得一见,他们对我倒是有几分耐心,可我执意不喝终是惹恼了他们。
  有人掐着我的腰肢,将我压在桌上,另有一人揪住我的头发逼我仰头,他们将那浓烈的酒灌入我的口中,看我被呛出眼泪便笑得甚是猖狂。
  我望着他们放肆的笑容,心底发憷,浑身都颤抖起来。许愿花神娘娘让我赶快离开,再也不要来做这种活。
  花神娘娘果然十分照应她座下小官。那些客人似是嫌弃我年纪太小没有意思,着人将我轰出了房间。
  我不晓得我做错了什么,那对我笑得和蔼可亲的老鸨着她的打手们将我揍了一顿。我很莫名,抱着脑袋心想着过几日让小春燕帮我报这档子事的仇才没那么痛些。
  我感受到了这个世间对我满满的恶意。
  但幸好,老鸨给了我一两银子,作为今晚的工钱。纵然我傻,这个账我也还是会算的,两个晚上二十两,今晚她应当给我十两银子才对。
  管不上那么多了,我没蠢到回去找老鸨理论,只揣着这一两银子往书斋跑,心底发誓绝不再来当舞姬。
  我不识字,不晓得要买什么书才合景弦的心意,问了书斋的伙计,“就是那种……要做大官看的书。很大很大的官。”
  伙计看我带着伤滑稽地比划着,冷不防“噗嗤”笑出了声,兴许是察觉到他自己这样很没有礼貌,他敛起笑,递给我一本手掌大小的书籍。
  “在你做大官之前,先学学这个罢。”他对我说道。
  这本书只花去了我一钱银子。我抱着那本书一瘸一拐地跑回花神庙。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一本书单调了些。看那书封上空空白白好清冷似的,我想到可以用酸秀才上回留给我玩的笔墨题些字。
  小春燕不在,我题什么字、题不题得对,就真的只能全靠缘分。
  “望你功成名就,花官赠上。”十个字,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勉强确信是对的字,也被墨水糊成一片。
  没事的,寿礼看的是心意。景弦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我这般安慰自己说。
  好罢,我自己也看不过去。为了弥补我的失误,我决定亲手为我的小乐师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打定主意后,景弦生辰的那天夜里,我买了上等的面条,摸到酸秀才那里,借用他的锅下面。
  面是正经面,锅也是正经锅,唯有我的手不正经,放盐时抖腕太松,那盐巴白刷刷地落进锅里,像飘雪一样好看。
  酸秀才一巴掌打在我脑门上,哭笑不得,“你这样,是要药死谁?浪费啊,浪费。盐是金子晓不晓得?”
  我心里愧疚,赔了酸秀才一点钱,便抱着面碗往解语楼去了。
  隔被揍那晚已去两天,小春燕嘱咐我近期不要靠解语楼太近,以免被他们的人看见。他猜我是被老鸨给骗了,签的不是什么两天的短工契,而是卖身契。
  他担心我总被这种艳事骗去,顺便就同我普及了一番青楼究竟做的是什么营生。他说得我面红耳赤,心里也很害怕。
  然而我还是觉得,今日一概不管,给我的小乐师过好生辰最重要。
  所以我仍是来了。抱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揣着一本题了烂字却可以功成名就的书。
  琴房空旷,他还没有回来。
  我才将面碗放在他的桌上,他便推门而入,我背过身将书藏到身后,卷起唇角朝他笑,“景弦,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不是红梅、不是鸡蛋,是你会喜欢的!”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轻摇头,“不猜。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问得很随意,像是没想真的知道答案。随即他鼻尖轻嗅,似闻到了我煮的面的味道,略带疑惑地看着我。
  我先将那书拿出来,挡住自己的脸,故作惊喜道,“你看!”
  “……”我遮住脸好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待我将书从脸上拿下来,才发现他正惶惑地虚眸看着我,低声反问了一句,“你送我……《千字文》?”
  我从他的口中了解到,这本书叫做《千字文》,是那些年纪尚幼的孩子的识字启蒙书。原来那书斋的伙计是在嘲我不识字,让我夸口做大官之前先认一认。
  “此书于我无用。你拿走无事时看一看,的确很合适。”我知道,他其实没有嘲讽我的意思,可他这么说我心里仍是有些难过。
  这种难过,为我那六年的刻苦学习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等我再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桌前,看见了那碗面。
  春寒未退,饶是我端在手里时它还是热腾腾一碗正经汤面,此时被窗外的冷风一吹,也凉了不少。面糊在一起,与我的脸色同样惨淡。
  我嗫嚅着与他道,“我说这是我方才刚做好的长寿面,你相信吗?”我生怕他觉得我是拿别人吃剩下的来哄骗他。
  “长寿面?你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生辰?……我其实不太喜欢过生辰。”他抿唇,低头看碗,“但是,谢谢。”
  他没有对我方才问的话表态,但拿起筷子挑起一小撮。似是要吃。
  我欣喜地睁大眼,又与他道,“你和我,不用说谢谢了,我和小春燕就不常说的,总说着多见外啊。我是从老鸨那里知道的,她告诉我你请了半天假去后山……”
  祭拜父母这件事,在他寿辰说出来似乎不太好,我适时止住。正好瞧见他将嘴里那口面艰难地咽了下去。
  然后,便落了筷。
  “好咸。”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后评价道。
  我知道我将盐放得有些多,后来已剔除去不少,长寿面连成一根,我总也不好咬断掉先帮他试嘴,没想到会如此让他难以下咽。
  “以后,别为我费心备礼了。我不喜欢过生辰。”他拿过我紧紧捏在手心的书,似乎怅叹了一口气,与我说,“你哪里来的银子买书?和你的伤有关?”
  我一手抱着另一手的臂膀,正想要和他说清楚,琴房的门忽被撞开,两三个打手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道,老鸨从中间走了出来。
  景弦站起身,挡在我面前,声音沉冷,“何意?”
  “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小丫头片子跟解语楼签下卖身契,已经是解语楼的姑娘了,昨天跑了算我送她的,今儿个既然回来了,就得继续接受调教。”老鸨随意摆手,“把她带走。”
  景弦反手将我握紧,避开打手的棍棒,我看见他回过头凝视着我,沉声问,“她说的是真的?你签了卖身契?”
  我望着他,头一回在他眼中看到了惊慌。他为我感到惊慌。
  我也十分惊慌,拧眉点头,又急忙摇头,解释道,“她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给她当两天舞姬,只需要陪那些客人喝酒就可以了。而且,她也没有给我二十两,她只给了我一两银子。”
  景弦皱紧眉头,“区区二十两,让你陪客人喝酒你就愿意了?你…!”
  “如果我早知道是他们灌我喝酒,而不是他们自己喝,我是不会愿意的。”我捏紧他的衣角,“但是只要陪他们喝几杯酒,就可以拿到银子给你买书,我当然愿意。”
  “别废话了,还不赶紧带走?”老鸨听完我说的话,冷嗤了一声,催促道。
  景弦将我护在身后,沉声道,“不行。她不识字,是被你骗进来的,按照梁朝律法来说,你若是执意履行契约,讨不到半分好处。更何况,你只给了她一两银子,倘若我将此事闹大,待上了公堂,你就不怕被人说闲话?”
  老鸨一怔,随即又笑了,那笑十分尖酸。
  “哟,景弦,你向来冷傲,解语楼将你俩的事传得风风雨雨,我权当笑谈。没想到你真这么没眼光,看上一个小乞丐?”她的视线掠至我,眉梢眼角净是冷嘲,“你是非要护着她不可了?”
  “我并非护着她。她是为了给我备生辰礼才被你骗去的,实在冤枉而已。”景弦否认了老鸨的说法,随即又随她讥讽我,“她这般容貌与才情也值得你亲自诓骗,你最近的要求可是越来越低了。依照这般趋势下去,解语楼的姑娘岂非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
  好罢,虽说我也想得明白他是故意这般说来救我,但这真实的内容实在引起我极度不适,我恐怕没办法完全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但,他为了我与老鸨周旋的模样,甜得我心眼子都冒出泡来,也顾不得计较他说我生得丑了。和他比起来,我确实丑,这我认得心甘情愿。
  我始终躲在他身后,也不知他们争扯了多久,最后是景弦转过身来,垂眸看着我,轻声对我说,“没事了……你的银子不必花在我身上,你终究没有明白我那日与你说的话。罢了,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为我做这些。我不喜欢过生辰。”
  我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我难以相信他真的不喜欢过生辰这件事。他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羡慕他们这些有生辰可过的人。
  “很晚了,快回去罢。”他与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将面碗和书一并捧起来,递到了我的手上。
  面条已经冷结在一起,我不知所措地抱着碗,执意要他收下那本书。
  “好歹是我的心意。”我埋下头,嗫嚅道,“我对你的心意。”
  他深深凝视我。我俩之间的静默犹如碎冰入骨,凉透吾心。
  良久,他终是怅然叹了口气,蹙眉轻问我,“花官,你一身清白,何苦蹚我这摊浑水?”
  原来在他眼里,他是浑水?我却觉得他明媚得早已浸透我的昏暗与浑浊。
  “不苦啊。”我抬起头,望向他,迫切地涌出我满腔热意,“有你在,我不苦啊。”
  他随意落在桌角处的指尖微颤了下,却没有再回复我。
  只是勉强将书收下,放在书架上,一个隐蔽到我一眼看去望不见的地方。
  离开了繁华的花街,去花神庙的那条长长的烂泥巴路很暗,唯有一盏淡黄色的灯笼挂在别人家的后门上。
  我抱着碗,走着走着就累了,蹲坐在墙边打算歇一会儿。
  隐约记得有个人说过,长寿面是一定要吃完的,否则神灵不会如愿让被祝福的人长寿。我挑起面,尝了一口。
  说来大家可能不大相信,其实我觉得味道还可以。或许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向来是能管饱就行,所以能咽得下去。
  我忽然想起小春燕在我煮面之前同我说的话,他让我有空也煮碗面给他吃一吃,不论煮成什么样,只要我煮他就一定吃。他与我同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应当不会嫌弃。
  这让我的心得到些许慰藉。我抱起碗就往花神庙冲。
  小春燕正翘着腿翻看一本书,我捧着面碗走过去,问他有没有吃晚饭,他看了一眼我手里被糊住的面,默了片刻后,告诉我已经吃过了。
  我觉得他八成没有吃。
  我将在解语楼中发生的事坦白告诉他,直言这碗面和那本书都被景弦嫌弃得明明白白。小春燕说他听着觉得我实在可怜,才大发慈悲地接过碗,挑起来尝了一根。
  若非有我在旁边看着,他险些连碗带面把手里一坨整个儿扔出去。
  艰难地咽下面条,小春燕激动地教唆我,“别吃了,倒了罢!这也太难吃了!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面!”
  不行,我想让我的小乐师长命百岁。
  我没有听他的话,只将碗接了回来,蹲去墙角,大口大口地往嘴里薅。
  好罢,三口过后,我决定收回我觉得味道还可以的话。真的好咸。又冷又硬糊,像是抹了盐巴的冰碴子。
  冰碴子吃得我好生难受,那一根根冷黏在我的喉咙里,搅得满口干涩。
  小春燕坐在一边瞅我的眼神愈渐冷沉,伸出手来想抢我的碗帮我分担些,被我避开了。他既然觉得难以下咽,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他帮我。
  最后他从外面找来热水灌进我的碗里,我才稍微觉得能下咽些。
  我庆幸煮面的时候没有想不开煮成大碗的,否则不知道我今晚还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并没有什么吃干净一碗长寿面就真能保佑被祝福的人长命百岁的传说。
  我想得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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