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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妻缘-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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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将军。”陶陶又一次毕恭毕敬地弯腰行了一礼。
  他立在那里,有些欲言又止。
  霍玄看他一眼,说:“你要说的话,你二姐刚刚已经说过了。”
  陶陶下了好大的决心; 才抬头正视霍玄,开口:“就算二姐说过了,我也要再说一次。”
  他向后退了两步,在霍玄面前跪下; 郑重磕了三个头。
  “将军大恩,肖文陶身为肖家男儿,代肖家谢过。您的恩情,肖家不敢忘记。他日若将军需要,肖文陶愿以性命相赔。”
  “可是将军的恩情是一回事,姐姐的幸福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会允许将军对肖家的恩情由姐姐牺牲自己的一生来偿还!”他又站起来,严肃道:“我身为姐姐唯一的兄弟,不能不护她。姐姐说将军对她很好,我自然是信姐姐说的话。可是如果……”
  “没有如果。”霍玄打断陶陶的话。
  霍玄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对才十岁的陶陶解释。可是他就是不想再听陶陶继续说下去。
  心里是一阵难言的烦躁。
  烟升轻叩了下书房的门走进来,禀告:“将军,大老爷和三爷一起过来了。”
  霍玄看了一眼一旁的漆漆。
  霍玄目光扫来的时候漆漆垂在身侧的手悄声握紧了拳,她的双腿又开始发颤了。可是她挺胸抬头不想露出畏惧的姿态来。
  反正她不后悔。
  “不见。”霍玄收回目光。
  大老爷没想到自己亲自来见霍玄也吃了闭门羹,这儿子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又不想在二儿子面前太丢脸,他咬咬牙,去找了沈禾仪。
  沈禾仪也轻飘飘甩了一句:“不见。”
  大老爷闷头回了自己的院子,孙姨娘以泪洗面:“文慧眼瞅着就要说亲了,现在毁了脸。这可让她怎么好呐!呜呜呜,现在还没嫁进来就耀武扬威成这样,等嫁了过来那还得了?销儿的媳妇儿也是个懂事儿的。她也知道肖折釉在那个时候站出来是保了二爷,也免了咱们霍家一场大劫,可是总得讲规矩吧?三奶奶也不要求别的,就要求肖折釉带着她妹妹来赔礼道歉!”
  大老爷神色之间有些松动。
  “丰岚!”孙姨娘一直注意着大老爷的脸色,她急忙将软软的身子倚在大老爷怀里,“您想呐,肖折釉才十四岁,那么小的年纪。可是她嫁过来以后,三媳妇儿是要喊她一声二嫂的。如今出了文慧的事情,若是个赔礼道歉都没有,三媳妇儿心里堵得慌啊!爷……”
  “行吧,我出面也不方便,你派人过去传个话!”
  “好咧!”孙姨娘眉开眼笑。
  孙姨娘哄着霍丰岚吃了饭,然后立刻让自己身边的妈妈去给肖折釉传话。
  “谁?谁让我过去?”肖折釉问。
  对方重复了三遍以后,肖折釉才“哦”了一声,道:“这个事儿,还是让府里的主子处理吧。”
  她顿了一下,又说:“孙姨娘管得有些多了。”
  看着孙姨娘身边的人灰溜溜地走了,漆漆一脸惊奇地蹲在肖折釉脚边,问:“姐,不仅不用挨揍,连道歉也不用?”
  肖折釉蹙眉将她拉起来,颇为无奈地说:“怎么连陈嬷嬷都没把你的规矩教好?”
  漆漆拉了拉衣角,用一种颇像大家闺秀的坐姿坐下来,轻声说:“早学会了,不爱遵守而已。”
  这么多年了,肖折釉已经懒得跟她计较了,便问:“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次搬出霍府,我是还要再嫁回来,可是你却要留在那边了。把东西多收拾仔细了。”
  原本他们作为晚辈,又是预备记在霍玄名下自然可以住在这里。只是如今肖折釉要嫁给霍玄了,那漆漆和陶陶自然要搬出去了。陶陶大多数时候都住在书院,所以只有漆漆一个人住着,肖折釉有点不放心。
  “都收拾好了!姐你就放心吧!”漆漆一脸灿烂的笑,她可盼着搬出霍府哩。
  其实肖折釉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但她现在还没有和霍玄大婚,还没到解决的时候。不过,等她和霍玄大婚以后漆漆也搬出霍府了。
  在还有三天就要大婚的时候,肖折釉带着漆漆和陶陶搬出霍府。一早,霍玄就去偏院找了肖折釉。他捻着袖口,垂眼看着眼前的肖折釉。
  其实十四岁已经是说亲的年纪了,可是霍玄始终觉得肖折釉还是个孩子。他抬手拉了拉肖折釉身上披着的斗篷,又将兜帽给她戴上。
  肖折釉笑了一下,说:“快开春了,没那么冷了。”
  “本来应该将你嫂子请过来,只是时间仓促,来不及了。”
  肖折釉点头,笑着说:“嫂子现在正是忙着的时候,又要照看学馆,又要照看两个孩子,就算得了消息也未必能赶来。再说,罗四夫人和罗姑娘会送折釉出嫁的。”
  霍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今我被软禁在这里,这大婚恐怕只能一切从简。”
  霍玄皱眉,他连一个气派的婚礼都没法给她。
  “折釉本来就不喜欢热闹啊。”肖折釉仍旧浅浅地笑着。
  霍玄又沉默下来。
  “将军,漆漆和陶陶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折釉该走了。”
  霍玄挡在她身前没动。
  身后有几个小丫鬟都陆续搬东西,肖折釉垂下眼睛,说:“将军,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也行的。”
  她又加了一句:“不急于现在的。”
  她自然看得出来霍玄的欲言又止,亦或是难以开口。
  霍玄这才点了下头,说:“好,余生还很长。”
  肖折釉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霍玄将肖折釉送到霍府大门口,霍府之外团团围着官兵,霍玄并出不去。
  肖折釉扫了一眼那些官兵,然后对霍玄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才登上马车。
  霍玄立在原地看着肖折釉乘坐的马车走远,才转身往回走。他一个人穿过回廊,才隐约想到哪里不对劲——肖折釉太冷静了。
  冷静得完全不像即将要出嫁的样子。
  霍玄叹了口气。
  大婚那一日,肖折釉一清早就醒了。她静静躺在床上,望着架子床顶的帐子,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上一次嫁给霍玄的时候,也是一清早就醒了过来。彼时宫中很乱,处处都在迎接新帝,她身边伺候的人没剩下几个了。她明白要从住了这么多年的皇宫搬走,从此将余生交付给另外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
  肖折釉还记得,她当初心里丝丝缕缕的憧憬。
  她还亲手做了个同心结,听说放在枕头下面,会夫妻和睦恩爱百年。可惜她出宫的时候太过慌乱,那个仔细编成的同心结遗落在再也没有回去过的浮梨宫。
  肖折釉闭上眼睛,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丫鬟推门进来,肖折釉睁开眼睛,眼中恢复往昔的平静。
  霍玄在祠堂里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起身,将盛令澜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摆好,然后才回到房中换上大红的喜服。
  原本霍玄被软禁于此,很多原本应该来参加喜宴的人都犹豫再三,而不能来。原本霍府也觉得会是一场十分简单的婚礼。可谁也没有想到,宫里的公公一清早就来了霍府传消息,说是皇帝要来给霍玄主婚。
  消息传开,那些原本有着诸多顾及的人纷纷马不停蹄赶来祝贺。朝中局势分秒变化,此时竟是谁也猜不透定元帝的用意。
  霍府忽然又变得热闹起来,如果忽略掉府外的官兵的话。
  爆竹声响,吉时到。
  “来,吃两口。”苏若云喂肖折釉吃了上轿饭。
  “多谢苏四夫人。”肖折釉真心道谢。
  这上轿饭本来应该由母亲亲自来喂,可惜肖折釉两世出嫁的时候,母亲都不在了。
  “姐,我背你。”
  陶陶虽年幼,肖折釉生得娇小,他倒也背得动。
  陶陶将肖折釉背在背上,红着眼睛说:“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可得告诉我。”
  旁在一旁的罗如诗“呸”了一声,说:“你这孩子少说不吉利的话!”
  陶陶哽了哽,不吭声了。
  肖折釉“嗯”了一声,笑着说:“放心吧,姐姐若是有事一定会告诉陶陶的。”
  大红的轿帘放下,遮了视线。肖折釉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上,从遮颜的红绸下,望着脚边的火盆,听着外面的小声议论。
  消息显然还没有传得人尽皆知,外面的人只知道霍玄要续弦,对方是个小门小户的孤儿,别的倒是不太清楚了。流进肖折釉耳中最多的议论还是祝福,以及几句带着酸意的“飞到枝头”。
  人言虽可畏,倒还不至于影响了肖折釉波澜不惊的心境。
  花轿停,出轿小娘轻轻拉了肖折釉的袖子三下,肖折釉这才出轿。跨马鞍、步红毡,喜娘将彩球绸带的一段递到肖折釉的手中。
  肖折釉知道红绸的另一头在霍玄手里,红绸被拉动了一下,肖折釉垂下眼睛,任由霍玄拉着她往前走。
  在赞礼者的高喊声中,肖折釉随着霍玄一并跪下。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许是因为经历了一次,肖折釉平静地跟着步骤进行,似将前世的成婚步骤重新演绎了一遍。直到赞礼者高喊:“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肖折釉这才恍惚了一下,霎时从前世的婚宴中回过神来。哦,她不是盛令澜,不是什么重复演绎。她是肖折釉。
  喜娘将秤杆递给霍玄,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
  大红的盖头篷掀开,低着头的肖折釉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适应屋子里的光。她慢慢抬头,看向立在她身前的霍玄。
  人,还是那个人。那样的眉目,那样的昂然,一如多年前。
  可是他不知她是她。
  肖折釉做羞涩状慢慢低下头,藏住眼中发涩的情绪。
  霍玄在肖折釉身边坐下,喜娘和全福人将花生、红枣儿、桂圆等果子洒在两个人的身上,慢慢滚在大红的床榻上。
  喜娘送上交杯酒,霍玄握着手中的酒樽,闻到有些陌生的酒香,隐约想到他已有十四年未曾饮酒。大婚上准备的酒是甜酒,霍玄一饮而尽,却还是觉得又苦又辣。
  在一声又一声的祝福里,婚宴的步骤总算缓缓走完。闹洞房的人都退下去。
  “绛葡儿。”霍玄叫住刚要退下去的小丫鬟。
  “奴婢在。”绛葡儿恭敬地屈膝行了一礼。
  “去准备些夜宵。”霍玄吩咐。
  绛葡儿应声下去准备。
  霍玄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坐在身侧的肖折釉。他抬手,将落在肖折釉发间的一个葵花籽儿捡起来,说:“我要去前面应酬,一会儿饿了就吃点宵夜,别饿着自己。”
  “知道了。”肖折釉浅笑着柔声应下。
  霍玄的目光落在一身嫁衣的肖折釉身上,肖折釉将前世的婚宴回忆了一遍,霍玄又何尝不是如此?霍玄别开眼,有些不敢看肖折釉。
  霍玄起身,临走前将半开的窗户为肖折釉关上,怕她着凉。
  他脚步匆匆离开卧房,心中沉闷到难以喘息。他曾命令自己今日不许想起盛令澜。只有今日,不许对着肖折釉的时候想起盛令澜。
  可是他做不到。
  相反,他对盛令澜的想念随着婚礼步骤的进行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大红的喜服、花轿,燃着的喜烛,洒下的红枣花生,赞礼者的高喝,喜娘的吉利话,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他看着肖折釉,总是想起一身嫁衣的盛令澜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将军,您能不能先把刀收了?”
  这整个婚礼处处都是盛令澜的影子!尤其是肖折釉身上!
  霍玄握拳,刚要砸向一旁的假山。
  “将军。”跟在后面的归刀忍不住小声喊了他一声。
  霍玄闭了一下眼,将眼中情绪一丝一缕地收起来,他重新睁开眼睛,眼中沉沉静静,他又是那个冷静的霍玄了。
  “将军府布置得如何了?”霍玄问。
  “回将军,大约还需半月。”归刀道。
  霍玄点点头,大步朝前厅走去。
  前厅宾客云集,一片喜庆。众人见霍玄到了,急忙将他拉过来,一杯又一杯的喜酒灌他喝下去。
  霍玄来者不拒。
  他看着手中的酒樽倒是真的很想喝醉,可是他知道自己醉不了。
  “霍将军。”师延煜笑着拍了拍霍玄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本世子本来相中了肖折釉,没想到被将军抢去了。那将军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个世子妃?”
  霍玄从侍女的手中接过斟满的酒,道:“拙荆还有个妹妹,世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师延煜假笑了一下,说:“将军莫要开玩笑了。”
  霍玄沉吟了片刻,忽然说:“世子当真倾心折釉?”
  “什么?”师延煜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霍玄会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又开玩笑了。”师延煜眯起眼睛来。
  霍玄没回话,饮尽杯中酒。
  师延煜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首座的定元帝,压低了声音,说:“将军,因为上次的事情,我被皇帝舅舅臭骂了一顿。啧,皇帝舅舅还让我给你道个歉。”
  霍玄回头看了一眼,定元帝正望着这边。
  “世子认错人而已,小事罢了。”霍玄绕过师延煜,继续和其他人喝酒。
  师延煜看着霍玄和其他人应酬,却在心里反复琢磨霍玄刚刚说的话。师延煜很清楚霍玄可不是一个随便开玩笑的人。
  宾客散尽,霍玄要回卧房了。
  “不覆。”沈禾仪忧心忡忡地站在勿却居院门口等着霍玄。
  “母亲怎么站在这里,天寒。”霍玄疾走了两步。
  沈禾仪叹了口气,她望着霍玄,说:“母亲并不清楚你和折釉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你是我的儿子,母亲看得懂你的眼睛。”
  沈禾仪拍了拍霍玄的肩膀,轻声说:“母亲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婚嫁是最重要的事情。别伤那孩子的心,她年纪不大,又是为你付出了……”
  沈禾仪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几乎为你付出了一切啊。”
  “儿子都知道。”霍玄点头。他低着头,眼中沉色与身上大红的喜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注视着沈禾仪离开,霍玄缓步进到卧房。大红的卧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下人也不在。靠窗的长桌上放着夜宵和一壶醒酒茶。
  霍玄走进床榻,掀开已经放下来了的厚重红色幔帐。肖折釉面朝着里面身躺着,已经睡着了。
  霍玄松了口气。
  他走到窗边的长桌那儿倒了杯醒酒茶,茶不苦,带着一种清香。其实他不必喝醒酒茶,他根本就没醉。
  大婚之夜的喜烛不能灭,将屋子里照得一片明亮。
  这卧房的一桌一椅一屏一花,都是当年盛令澜布置的。为了今日的大婚,才稍微变了些地方,又换了套大红的床褥床幔。
  霍玄在肖折釉身边躺下。他仰躺着,目光寂寂。
  夜晚的宁静里,霍玄开口:“折釉,我知道你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肖折釉才转过身来,同样如霍玄那样仰躺着,望着床顶的红色幔帐,红色的幔帐上绣着鸳鸯戏水和连理枝的吉利图案。
  “将军忒过分,揭穿我避免尴尬的法子。想了好久呢。”肖折釉声色寻常,像是说着家常话。
  “说说话罢。”
  “将军说,我听着。”
  肖折釉静静等着,果然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霍玄的声音。她笑笑,轻声说:“我和将军如今算不算是戏本里说的假成亲?将军还是将军,折釉还是折釉。等到将军不必再身不由己受制于人的时候,我们便分开。也许有一天,将军找回心里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折釉比将军先遇见对的人。”
  “你这孩子,说的倒是轻巧。”霍玄轻叹了一声。
  肖折釉忽然支起上半身,看向霍玄,认真说道:“折釉能求将军一件事情吗?”
  “只要我能做到。”霍玄偏过头,看向肖折釉。言语之间颇为严肃,似乎只要肖折釉开口,不管是什么事情上天入地立刻去帮她办到。
  肖折釉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希望将军不要再把我当个孩子看。”
  霍玄皱了一下眉。
  肖折釉重新躺好,静静望着头顶红色幔帐上的鸳鸯图,小声说:“不喜欢就罢了,还被当成孩子……”
  “好。”霍玄喉间微哽,“我慢慢改。”


第64章 
  肖折釉满足地笑起来; 她拉了一下身上的被子; 说:“困了。”
  “嗯。”霍玄帮她拉着被子给她盖好,“睡吧。”
  肖折釉合上眼;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有想到没过多久竟真的沉沉睡去了。她睡着了; 霍玄却是一夜未眠。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霍玄悄声翻身下床。他动作很轻; 免得把肖折釉吵醒。他又看了一眼酣睡中的肖折釉,为她拉了拉被角,将厚重的幔帐重新放好。
  霍玄往书房走,候在一旁的归刀立刻跟上去,低声禀告:“将军被软禁的消息已经传了下去,要不了多久便会四海皆知。”
  霍玄点点头; 问:“袁兰五如何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已经被替换救出。”
  霍玄擦了脸; 一边往偏屋去换衣服; 一边说:“景腾王那边先不用管,盯紧左相。”
  “是。”
  肖折釉是被绛葡儿喊醒的。
  “二奶奶,该起了。今天要去敬茶的,可不能起得迟了。”绛葡儿轻轻推了肖折釉的肩膀两下。
  肖折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听着绛葡儿喊她“二奶奶”一时有些没缓过神来。
  “二奶奶?”绛葡儿又喊了一声。
  “晓得了。”肖折釉这才动作缓慢地坐起来。她让绛葡儿和绿果儿服侍着梳洗换衣,换了一身石榴红的苏绣褶裥裙,又罩了一层窄袖短袄。
  霍玄进来的时候,肖折釉刚好把步摇插在发间。
  “现在就要去敬茶吗?”肖折釉从铜镜里望着身后的霍玄。
  “不急; 吃了东西再过去。祖母年岁大了,如今起得迟。”霍玄在一旁的方桌边坐下。
  几道荤素小菜摆上来。
  肖折釉看着霍玄只是在吃素菜,忍不住说:“将军,如今你也不必要再为了拒绝雁溪公主而借口为妻守制了,为何还是只吃素食?”
  霍玄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肖折釉,然后“嗯”了一声,吃了一勺肉羹。
  用了早膳,霍玄带着肖折釉一起去和安堂。和安堂里或坐或站了一屋子的人。
  “祖母喝茶。”肖折釉恭恭敬敬地双手将茶水举过头顶。
  老太太心思复杂地看了肖折釉好一会儿,在张妈妈的轻声提点下才把茶接过来。她喝了一口茶水,把茶杯放下,又从张妈妈手里接过红包递给肖折釉。
  “日后好好照顾不覆。”老太太说。
  “孙媳谨记。”
  肖折釉又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分别递给霍丰岚和沈禾仪,喊了父亲和母亲。霍丰岚和沈禾仪皆给了红包。霍丰岚没多说什么,沈禾仪倒是将肖折釉拉起来,说了些“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的吉利话。
  肖折釉对霍府的人也都不陌生,只不过如果身份不同了,依次改了口。她先是喊了长辈,又和平辈见过。然后晚一辈的又来给她行礼。肖折釉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依次送给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姑娘。
  倒也不是霍家所有人都过来了,霍文慧就没有来。她头脸伤着,包着厚厚的纱布,如今卧床休养,根本下不来床。
  肖折釉知道她不会来,不过她也给霍文慧准备了礼物。她将礼物交给霍文丽,让霍文丽带给霍文慧。
  三奶奶用帕子掩着嘴,轻声笑了一下。带着丝丝缕缕嘲讽的意味。
  肖折釉垂了一下眼睛,只当做没听见,反正从她选择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有些不好听的闲话是要跟着她一辈子的。
  原本在肖折釉敬茶时,一直以晚辈身份立在一旁陪着的霍玄走上前去,一掀衣摆,在太师椅里坐下。
  “折釉,到这里来。”霍玄道。
  肖折釉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他,然后才走到霍玄身边的太师椅里坐下。作为敬茶新妇,她坐在这里有些不合规矩。可既然是霍玄发了话,肖折釉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屋子里的各房主子和奴仆眼中也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或是不赞同。
  霍玄忽然说:“去把霍文慧喊来,还有鲁家那三个孩子。”
  孙姨娘脸色变了一瞬,急忙说:“二爷,文慧那孩子伤得那么重,恐是来不得……”
  霍玄还未开口。
  沈禾仪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姐姐……”孙姨娘一惊,看了霍丰岚一眼,“妾只是……”
  “张妈妈,掌嘴。”沈禾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又不屑地转过脸。孙姨娘夺了打理大房的权利,无所谓。孙姨娘夺走了霍丰岚,无所谓。可是只一点,只要是和霍玄有一丁点关系的事情,沈禾仪不会有半分的退让。
  “老爷……”孙姨娘求助似地看向霍丰岚。
  霍丰岚皱了皱眉,呵斥一句:“还嫌丢人不够吗?退下去!”
  “慢着。”沈禾仪叫住疾步往外走的孙姨娘,“我说,掌嘴。”
  “禾仪……”霍丰岚望着沈禾仪,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妈妈走到孙姨娘身前,屈膝行了一礼,道一句“得罪了”,然后就是十个巴掌落下去。打完以后,张妈妈再次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规矩地走到老太太身后站着。眉眼之间没有半分的波澜变化,好像刚刚掌掴的人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下人罢了。
  孙姨娘红着脸,也红着眼睛。她不敢再说一句话,也不敢再有停留,低着头疾步退下去。
  看见孙姨娘被这么对待,原本气势还很高涨的三奶奶立刻萎了下去。
  霍文慧很快被带了过来,她来之前,三奶奶已经派贴身丫鬟告诉她不要闹脾气,要尽量乖巧些。可是霍文慧心里有气又有恨。她知道自己的这张脸彻底被毁了,怎么可能乖巧得起来。所以她一进屋,就抽抽搭搭哭起来。
  三奶奶急忙起身,把霍文慧搂在怀里,红着眼睛怨恨地看着霍玄,问:“文慧已经过来了,不知道二哥想做什么?”
  “跪下给你二伯母磕十个头认错。”霍玄的声音平淡如常。
  霍文慧愣了一下,不甘心地瞪着肖折釉。她为什么要给肖折釉下跪?那个肖折釉不就是爬了床,才翻身了吗?哼!
  三奶奶也是不甘心的,可是她毕竟比女儿冷静一些,知道霍玄得罪不起。她赔着笑脸,说:“二哥,咱们文慧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
  霍玄没说话。
  三奶奶就看向肖折釉,笑着问:“二嫂,您不会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对不对?”
  肖折釉笑了一下,温声细语地说:“我没有生养过不太懂教育孩子,一切都听将军的。”
  霍玄眼中的不耐烦略显:“归刀。”
  归刀几乎是立刻出现,手中的刀指向霍文慧。霍文慧的脸立刻吓白了。
  “如果她不照做,打断她的腿扔出霍府。”霍玄阖上眼,上半身微微向后倚靠着太师椅的椅背。
  “二哥!你不要太过分了!”三奶奶咬牙切齿。
  霍销也站起来,护在女儿身前,带着几分不悦地说:“二哥,您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霍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道:“三弟,为兄不过是帮你教育孩子罢了。”
  他睁开眼睛盯着霍销,道:“还是你也想重新学一遍规矩?”
  霍销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然后咬咬牙,对霍文慧说:“你这孩子冲撞二伯母,还不快赔礼道歉!”
  霍文慧被自己的父亲吼了一嗓子,知道是逃不掉了。她哭着在肖折釉面前跪下,哽咽着道歉:“是文慧搬弄口舌,求二伯母原谅!”
  她一连磕了十个头,心里却把肖折釉恨得死死的。
  “搬弄口舌,毫无规矩可言。即日起,每日在祠堂跪五个时辰,每日掌嘴二十。直到懂规矩为之。”
  “什么?”霍文慧呆呆看着霍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整个人瘫在那里。
  三奶奶和霍销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
  屋中死寂一片,谁都不敢出一丁点的声音。
  鲁家那三个孩子一直在一旁看着,此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霍玄扫了他们一眼,道:“立刻赶出霍府,再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打断腿。”
  霍玄站起来,朝肖折釉伸出手。
  肖折釉收起心里的惊愕,将手递到霍玄宽大的掌心里,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祖母、母亲,不覆带着折釉先告退了。”霍玄微微颔首,牵着肖折釉走出和安堂。
  有些东西,他不能给肖折釉,那么就从另外的方面慢慢弥补。


第65章 
  出了和安堂; 初春的凉风拂在脸上; 酥酥凉凉的。肖折釉望着远处柳树枝头新发出的嫩芽,嘴角微微翘起来。
  “开心?”霍玄转过头; 垂眼看她。
  “嗯,开心。”肖折釉点头承认。
  “那就好。”霍玄顺着肖折釉的目光; 看向远处的新绿。
  是夜,霍玄正在书房里翻看信件; 归弦走进来,请示:“将军,需要把偏房收拾出来吗?还是回卧房?”
  霍玄抬头,才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书房的门忽然被轻声叩了两声,归弦去开门,见绛葡儿和绿果儿抱着被褥站在门外。
  “归弦姐姐; 二奶奶吩咐奴婢过来为将军收拾偏房。”
  归弦回头看了霍玄一眼,见霍玄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她侧着身子; 给绛葡儿和绿果儿让出位置。
  打扫房间这种事,绛葡儿和绿果儿当然比刺杀出身的归弦要得心应手许多。两个小丫鬟低着头,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
  霍玄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每一个字都认识; 放在一起却又不解其中意。他浏览一遍再回头重新去读,仍旧看不进去。
  “行了,下去吧。”
  绿果儿和绛葡儿脚步一顿,立刻应了一声“是”; 急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匆匆退出去。
  霍玄阖上眼。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肖折釉。在人前,他为了她不受委屈,牵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像一个宠着新妇的丈夫。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可以把肖折釉当成晚辈一样心无杂念地牵着她,可如今牵着她的时候,心里却翻滚着巨大的愧疚和痛楚。
  可偏偏,他不能显露半分。
  霍玄起身,走进偏房。床榻上的被褥是他曾经用的。
  肖折釉身后没有支撑着她的娘家人,甚至连父母兄长都没有。她还要背负一辈子不检点的污点。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等着看她的笑话。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与她分房睡……
  霍玄转身大步朝着卧房走去,却又在门外停下脚步。他站在夜色里,静静望着肖折釉映在窗上的身影。她起身,身影看不见了。紧接着,屋子里的灯熄了。
  许久之后,霍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回了偏房。
  第二日,果然不出肖折釉意料,老太太喊她过去。
  肖折釉恭敬地喊了声“祖母”,老太太招招手,招肖折釉在床边坐下。她仿若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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