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净园·那时花开-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而她们如今的脸上,除了脂粉画笔勾勒出的眉眼,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痕迹了。

四姨娘……她想到四姨娘脖子上的那串项链,心下有些纳闷。

除了母亲仗着宠爱可以多要些零花,其他几位姨太太在梁府中都不算十分得宠,日常的用度都是有数的,虽然不少,可并不够这样的挥霍。她在学校里念美术和珠宝艺术鉴赏,老师是一位华侨,曾经在国外做过珠宝行业多年。她知道,这样好的珍珠,一串要三千块大洋,或者还要更多。

在平日,父亲是绝不肯在四姨娘身上花这么多钱的。难道,四姨娘用了什么手段,又重新东山再起了不成?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顺德饭店门前。老李从司机座位跳下来,为她开了车门:“小姐,到了。”

梁雨言拽出胸前的怀表,那是孙宁送的,说是托人从香港买回来,镀着薄薄的一层金,别出心裁地在表面上刻了一个女孩。那一层金,正是她长发的颜色。奇的是,除了头发的部分镶金之外,女孩身上的其他部分是微微透明的,看得清楚,却并不挡着表针,十分可爱。

她用手挡了一下强烈的日光,朝表盘上扫了一眼。还差两分钟三点。

梁雨言穿了一双高跟鞋,约有两寸高。她跳下车,对老李说:“把车开回去吧,吃了饭我坐孙宁的车回去——我们不知道要吃到多久呢,你不用在这等着。”

老李有些犹豫:“我还是在这等着吧。”

梁雨言摇手道:“不用不用,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你放心去吧。”

老李听罢,方开车走了。

梁雨言站在顺德饭店门口,四处张望,并没见着孙宁的影子。

这时候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少有人用餐。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顺德里宽大的桌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制成,遵循了中式传统,是规规矩矩的圆形,颜色是深红的,有点喜庆的感觉。

梁雨言暗想:叶晨曦和孙宁是在外面留学认识的,不知道怎么却挑了一家中式饭店。

  第十二章  顺德饭店(2)

“雨言!你来得倒早。” 

梁雨言闻声回头,看见一男一女刚过了马路,向她走过来。

孙宁走到她面前,在距离她眼睛不到十厘米处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喂?怎么傻了?你不认得我了?”

梁雨言反应过来,把孙宁扯到一边,低声说:“你怎么穿成这样?我看着浑身都不舒服。”

孙宁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底碎花的旗袍,素雅是素雅,可是……配着她自己时常夸耀的“俊朗”的短发,让人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

孙宁挤了挤眼睛:“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喜欢淑女打扮呢。明知道我不是淑女,偏偏要我这么穿。我骗他说,他不在的日子,我也一直这么打扮”,她凑近梁雨言的耳朵:“待会儿可千万别拆我的台。”

“好。”梁雨言想起孙宁买衣服时总是张罗着要“摩登的”,忍着笑点头。

两人嘀嘀咕咕了几分钟,一起走回顺德饭店门口。

梁雨言趁机打量了几眼叶晨曦,刚才没来得及看他是什么样子。

他的个子很高,皮肤白,有一双大的眼睛,可惜这眼睛并不能算作有神,倒是添了几分呆气。

对,她从第一眼看到叶晨曦开始,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特质,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这种特质就是——呆。

叶晨曦的长相平心而论是中上等,可偏偏生了一副有些呆呆痴痴的模样,和孙宁的伶俐泼辣完全不是一种风格,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好了,我们快进去吃饭吧。”孙宁见梁雨言没完没了地看着叶晨曦,生怕她一不小心泄露出自己的底细,急忙拽着梁雨言的胳膊,拉着她向顺德的门口走。

站在门口的侍者提前一步为他们拉开了大门,三人走进去,便有穿着正红色旗袍的服务生走上前来,笑吟吟地问:“三位坐在哪里用餐?”

梁雨言看了一眼,饭店里基本是空的,随便坐在哪里都可以。

她还未及说话,叶晨曦先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桌子:“我看那里就挺好,去那里坐吧。”说罢,自顾自地走过去坐了。

梁雨言倒没说什么,孙宁先有些窘地低声解释道:“他这个人在国外呆惯了,没那么多规矩,他家里没有旁人,所以他向来是只顾着自己的,你别见怪。”

这么说,叶晨曦是个有钱的孤儿?

梁雨言笑了笑:“没什么。”她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好友念念不忘的男生是个什么样子,孙宁都不介意他的怪脾气,她介意什么?

  第十三章  顺德饭店(3)

三人在座位上各自坐下,点了菜。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三人有一打无一打地闲聊。

叶晨曦转头看着窗外,顺德和别家饭店不同,窗户是落地的设计,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整条街上的行人,眼界十分宽敞。

“这条街上洋人可真多。”叶晨曦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梁雨言笑着接了一句:“是啊,这里靠近江阴路,自然洋人多。你要是去江阴路上看看,几乎一大半都是洋人呢。”

梁雨言说着,发现身边的孙宁不断地向她使眼色——她要说什么?梁雨言不明白。

哪知叶晨曦听见这话突地恼怒起来了:“都成了什么样子?中国的土地上趾高气昂地走着的全是洋人,官老爷见到洋人都像狗似地直不起腰来,这是什么世道!”

“……”梁雨言不防自己随便的一句话招来对方那么大的怒气,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还是服务生来的及时:“您三位要的四喜丸子。”

孙宁见救星来到,急忙拿起筷子给叶晨曦夹了个丸子放到碗里:“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

梁雨言默默地吃着,不敢再乱说话——亏得菜上的及时,否则的话,尴尬的场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化解。

叶晨曦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并不去照顾面前的四喜丸子,仍旧发泄他的愤慨:“我在国外的时候看报纸和听国内的朋友说还不信,现在回国才知道,真是满目疮痍!满目疮痍!”

叶晨曦语声激昂,惊动了饭店里的服务员都张头张脑地往这边望,孙宁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闷头吃饭,并不接话。

不能再这样让他演讲下去,梁雨言在他说话的间隙成功地插进话去,想要转移话题:“叶先生回国来,为的是什么呢?像你这样的学历,在国外找工作应该也很容易吧?”

话还没说完,桌子底下就挨了一脚,孙宁这一脚踢得够狠,梁雨言“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仪态,伸手去揉自己的小腿。因而忽略了叶晨曦一瞬间激昂起来的神态,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回响——

“在国外工作?那怎么行?我千里迢迢跑到国外,自然是为了学了东西之后报效祖国——”他愈说愈是激动,“看看现在,这好好的一座城市成了什么样子!我前些日子见过衍泽,连他也说,现在几乎是洋人的天下了,杜陵北的儿子都这么说,可见到了什么地步!”

梁雨言注意力没在他的滔滔大论上,她只被他话中的两个字吸引去了,她猛地抬头问:“你认识纪衍泽?”

叶晨曦不防梁雨言突然打断他,滞了一滞,眼睛在她脸上扫了几圈,口里答道:“是啊,纪衍泽,我去美国之前在香港呆过一年,在那里认识的他。”

孙宁也注意到了,问的却不是这个:“好啊你,你不是对我说昨天才回来,今天就第一个见我吗?敢情是先去找你的兄弟了?”

叶晨曦方才的气焰立刻消下去,看来他对发怒的孙宁也不敢正面交锋:“我要是和你说了,你还不天天缠着我?”

孙宁哼一声:“少说没用的,你倒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晨曦答道:“八月初四那天回来的。”

孙宁立刻揪着他的耳朵:“好啊你!回来了五天才想起找我!之前你都见了什么人?是不是找谁家的小姐姑娘去了?说!”

叶晨曦在她的手下挣扎,被她扯得面红耳赤。忍痛说道:“什么太太小姐……我是找从前的同学,他们说是过些天要有一个示威游行呢……哎呦!我说的是真话,快放手吧!还有别人呢。”

孙宁短促地笑了一声:“谅你不敢骗我。”

梁雨言拽了拽孙宁的袖子:“刚才还让我别拆你的台,这么快就自己露馅了,你这样子,哪里像个淑女?”

孙宁愣了一下:“一时生气,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晨曦揉着耳朵,抱怨地说:“亏你还穿旗袍呢……就没见过这样泼的女人,你看看人家梁小姐!”

梁雨言闻言“扑哧”一笑,孙宁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着叶晨曦:“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叶晨曦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

  第十四章  顺德饭店(4)

孙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叶晨曦道:“你认识杜陵北的儿子?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还认识这样一个厉害人物。”

叶晨曦答:“在香港的时候我们就认识,只不过当初他和他母亲一道住——当时我只当他没有父亲,谁知道他的父亲竟然是杜陵北!我也是回来后听人说了才知道。”

孙宁一点头:“说来也巧,杜府请客的那几回可巧我都不在家,只听老头子和妈说怎么怎么气派,连这两个最值钱的少爷都没见到。对了,雨言,你去过罢?可见过他们么?”

梁雨言低低答道:“见过的。”

叶晨曦说道:“你也见过衍泽?那家伙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母亲没有地位,唉,可惜——咦?你姓梁?你是衍泽跟我提过的那位梁小姐!”

梁雨言讶然抬头:“他和你提过我?”

她的一双眼睛本来就大,现在看去,里面似是泛出了水晶一样的亮光,更是动人。她的心下也对叶晨曦有了些微的好感,纪衍泽肯把什么话都告诉他,想必是极好的朋友了。

“可不是”,叶晨曦也是身陷爱河的人,看见梁雨言的神情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促狭地笑了,“他对我说,那日的宴席上虽然宾客众多,但梁小姐是最美的一个。”

梁雨言心里一暖,好像外面的日光透过窗子一直照进心里一般,想要做一个矜持的微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扬起嘴角傻傻地笑起来,连辩白也忘了。半响才发觉孙宁和叶晨曦注视着自己,忙收了笑意,敛了神色道:“我和纪先生只是普通朋友。”

叶晨曦“嗤”地笑了,孙宁也摇头:“雨言,你也太能说谎了。看看你自己——笑得嘴都快裂开了,普通朋友能让你这样发傻?”

找到了共同的话题,叶晨曦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死缠着一个话题不放,这顿饭的话题也愉快了许多。叶晨曦给她们讲了不少纪衍泽和他在香港读书时的趣事,逗得梁雨言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又有些怅惘——原来在他认识她之前,有这么多的故事。

人一旦爱上了谁,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分享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过往,他的一切。

梁雨言听着,心里一点一点地满溢起来,特别是听到叶晨曦那句“香港的时候,不少女同学都喜欢纪衍泽,说他生得好看,可我从没见他动过心思”的时候,更是无法自制地微微笑了。

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罢?

一餐饭结束,叶晨曦拿了钱包要付钱,梁雨言却先把钱塞到了服务生手里。

叶晨曦急了:“我一个男人和两个女的吃饭,怎么能让你们付钱?”

孙宁也在一边帮腔:“是啊雨言,你把钱拿回去吧,是我叫你来的,怎么着也该是我们请你。”

梁雨言许是喝了一点酒的缘故,脸上有微醺的红,按住了叶晨曦掏钱的手,郑重地说:“不,我请。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

叶晨曦反应过来,他把钱包放回口袋里,笑道:“这么说来,似乎也应当你请——好,却之不恭,等下次再请你吧。”

出了顺德,孙宁看了看腕表,说道:“还不到五点。”说罢看向梁雨言:“雨言,你怎么走?你一个人能回去吗?老李没来接你?”

梁雨言摇着手,打了一个酒嗝:“老李,呃……我让他先回去了,你们走吧,我自己能行,呃……我坐黄包车回去。”

孙宁犹豫了一会,有些不放心。她回头看看叶晨曦,叶晨曦说:“正好我还想去从前的朋友家,不如你们两个先走吧。”

孙宁点点头:“也好,那我们先走了,记得联系我。”

说罢,赶上来扶住梁雨言的胳膊:“我们走吧。”

边叫路边的黄包车:“车夫!车夫!”

“不坐车了”,酒的劲力发挥了作用,梁雨言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打开了孙宁的手,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几步,嘻嘻笑着说:“我要走回去。”

“好好好”,孙宁无奈地向已经拉车过来的车夫说了声抱歉,连跑几步抓住梁雨言,“我们走回去,总行了吧?”

心里却在暗暗咒骂,顺德的酒,怎地这样烈?

醉酒的人力量大的惊人,孙宁支撑不住梁雨言摇摇欲坠的身子,只好跟着她歪歪斜斜地走,只求不摔倒就好——两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样地走在街上,难免引人侧目。

梁雨言却不知道这些,酒精使她忘记了一贯的矜持,吃吃地笑着说:“他向别人提起了我……他也喜欢我,嘻,真好。”

孙宁听着,想要把梁雨言拽起来,狠狠地说她一顿——居然还敢提?她有了喜欢的人,居然不告诉身为最好朋友的自己!自己和叶晨曦的事,还不是一早就让她知道了么?

她想着,却觉手上一阵凉湿,她一惊,低下头去看,发现梁雨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也许是因为开心吧?孙宁一向男孩子气,可也有些鼻子发酸,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为了叶晨曦的一句关心的话而忍不住泪落,事后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可这就是爱情啊。

很久之后,连孙宁都忘记了这一日的事情,梁雨言却还是清楚地记得,好像那时醉酒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她记得孙宁拖着她在街上走,路上人们好奇地看过来,可她不觉得丢人,只觉得幸福。

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天的天气那样的好,太阳尚未及落山,然而阳光却是那样柔和,连风吹过来,也是轻轻柔柔的,整个人都软了,像是飘身在云中,真正是——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第十五章 翻修

昏昏沉沉地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梁雨言用了十四个小时才醒了酒,回想起昨日,脑中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却想不起自己都和孙宁说了些什么。

她揉了揉昏昏的脑袋,终于想起一点来——

孙宁问她:“你看叶晨曦这个人怎么样?”

当时自己想了一会,歪着头说:“好是好,可他是个爱国学生,反对洋人的。阿宁,你和他在一起能行吗?”

孙泰身为盐商,生意要靠着洋人势力的庇护,和他们的往来颇密切。

孙宁好像是笑了:“我也知道老头子最讨厌爱国学生,说是一身的呆气,自己游行闹事白白送死不说,还耽搁了他的生意。”

她看着面前的路说,“可有什么办法呢?我是真的爱晨曦。还记得我们在香港的时候,还是因为占图书馆位子吵起来才认识的。那时候多么好啊,整天就是打打闹闹,别的什么都不用想。可现在呢?我也只有靠着和他拌嘴才能找到当初的感觉了。”

她叹了口气:“雨言,其实我也为我们的未来担忧。”

梁雨言曾经听孙宁无数次说过她和叶晨曦初次相见的情景。那时候,孙宁去图书馆看书,偏偏赶在考试前期,图书馆人满为患,她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空位——其实也不能叫做空位,因为上面还摆着一本英文杂志。孙宁看周围没有人,就坐了下去。

后来,叶晨曦回来,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两人进行了一番激烈的争吵。

再后来,他们就认识了。

再往后说了些什么梁雨言是真的不太想得起来了,她只记得孙宁最后说的话:“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能爱一日便爱一日,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总不能因噎废食。”

说这话的时候,孙宁的眼神倔强,很有不服输的意味。

梁雨言觉得孙宁的话有道理,只要现在开心就很好,谁能预料到将来的事情呢?

她坐在床上支着乱糟糟的脑袋,笑了。

梳洗好下楼的时候,正碰见徐妈擦楼梯,笑着说:“小姐才起来?午饭都吃过了,厨房里留了一份——这要是上学的日子,天天这么晚起来,可怎么是好。”

梁雨言不以为意地伸了个懒腰:“没事,假期不是还有半个月才结束么——到时候再说罢。”

说完,侧耳听了一听,问徐妈:“刘妈呢?外面怎么那么乱?好像不少人似的。”

徐妈答道:“老刘在外面,帮着太太们张罗呢——请的人到了,正收拾净园呢。”她好似也为了这件事高兴,长了皱纹的脸上爬满了笑纹(奇*书*网。整*理*提*供),像一朵盛开了的花——虽然是老了的。

梁雨言“哦”了一声,说:“我去看看。”便下了楼。

净园面积比花厅那边的花园还要大些,是长满了荒草遮蔽了视线的缘故,所以显不出大小来。此刻被工人们把草连根拔了出来,方渐渐地显出原貌。这是一个略有些长方形的花园,形状周周正正,是很好的一处地方。

六姨太同五姨太正在这里,不时高声指挥那些工人:“把这些杂草扔到那边去!”“花栽的密些!”

原来是把不知哪里弄来的花连根拔了,移种过来的。梁雨言看了,悄声问旁边的一个工人:“这样能活么?”

那工人抹了抹汗水答道:“能活。这园子荒了许久,养料是够的,照料得好能开起来——说不准比在原来开得还好呢。”

梁雨言点了点头,六姨太看见她来了,说道:“雨言,你来了?你怎么睡到这么晚?昨天做什么去了?”

她答道:“和孙宁出去了。”

六姨太最怕这个女儿和那些“穷酸”来往,因而总是问她的行踪。听得她是和孙宁出去,放了心,淡淡说道:“哦。”

又转头问五姨太:“除了水仙和月季,还种些什么好?只这两样太单调了。”

五姨太还未说话,梁雨言笑着说道:“妈看种些一品红怎么样?红色,图个喜庆。眼看着就要中秋节了嘛。”

五姨太附和道:“是啊是啊,接下来的中秋节,新年,春节……都是好日子,种些喜庆的花吧。”

六姨太点头:“那也好。”便叫工人去再弄些一品红来,边有些狐疑地看着梁雨言,“你平日不是最喜欢什么兰花菊花的吗?总是嫌这些红花绿叶的俗,今儿这是怎么了?”

梁雨言抿嘴笑了一笑,没回答六姨太的话,只说道:“我刚起来,还没吃饭呢,先回去了。”

五姨太“呦”了一声:“还没吃饭?快些去吧,做的是鸡汤和绿豆桂花糕,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梁雨言答应着去了,六姨太看着她的背影,咕哝了一句:“这孩子今儿怎么怪怪的。”

  第十六章  请柬

夏天总是闷热,梁家的习惯,每逢暑天,太太小姐们就在花厅里用晚饭,仗着那里有凉棚,加上花草馥郁,遮掉了大半热气。

今日晚上,一家人照例在花厅用饭。刚刚开始吃饭,就见小童拿了一个烫金的请柬跑进来,到了花厅前,先鞠躬行了个礼。

四姨太问:“什么事?”瞥见了他手上的请柬,便问道:“哦,是送请柬——谁家的?”

小童答道:“杜家的,是杜家大总管亲自开车送来的——说是明天请太太们去听戏。”

“大总管亲自送来的?”二姨太闻言竟站了起来,“人呢?怎么不请进来?”

小童仍旧恭敬地低着头:“走了。我要留他,没留住。”

二姨太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自然留不住杜家的大总管,怎么不早些报上来?”

其实小童接到请柬立刻就赶来报了,只是再快也快不过汽车。

他心里这样想,但还是垂手恭敬地站着,听着二姨太喋喋不休,不敢反驳。

好容易训斥得够了,二姨太平息了火气,伸出手来:“请柬拿来我看看。”

小童递上去,二姨太眼睛在上面溜了一圈:“杜府请咱们看梨春社的戏。”

六姨太撇了撇嘴:“又是梨春社!这梨春社现下火得很,一般人家想请还请不到呢。”

各府中原有一个默契,城中好的那几家戏班子是轮换着请的——大家都常来往,总不好厚此薄彼。可杜陵北不知是不懂得这些规矩,还是不屑于受这样的约束,杜府向来只请梨春社一家。

杜陵北的势力炙手可热,见梨春社在杜府如此得好,其他人家哪有不跟风的道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梨春社的风头一时无两,连那些跑龙套的小厮说出自己是梨春社的人,立时就多了一分脸面。

只有梁雨言知道,梨春社的走红怕是与杨芸不无关系,纵然杜陵北家教极严,可杜府大少爷捧红一个杨芸和梨春社还是轻而易举——她想着,抬起头,却不期然对上四姨太含着笑的眼。

那笑并没有确切地对着谁,可是尖酸而刻毒的,像是在看戏,明知道悲惨的结局而热切等待着的表情——就是这样的笑,

梁雨言心头突地一跳,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晚饭过后,众人为了明天的赴宴做准备,都早早地回去睡觉,六姨太叮嘱了梁雨言要跟着去,因而她在园子里转了几圈,也便往回走。

不防灯光照着,在地上映出一个黑影,是在她的影子之外的。她吓了一跳,警觉地回头问:“是谁?”

小童从藤架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小姐,是我。”

梁雨言松了口气;“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小童把手伸进衣襟里,摸出一张纸来:“这是梁府的大总管送请柬时一并送来的,说是要单独给小姐,方才我见人多,没敢拿出来。”

梁雨言心想:倒是机灵。伸手接过来,又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地给我张纸做什么?杜府大总管和我也不熟。

那是一张白纸,上面只写了两行字:“明天是杜太太生辰,父亲说不欲张扬,我想着你们或许要早作准备,特此告知。”

字有些潦草,想必写的时候很是着急,但可以大略窥见,这人的字在平时一定是好看的。

是他。不需要署名,她也知道,一定是他,也只有他。

除了他,并没有人熟到会给她送消息,想起他的那句“大管家和我相熟”,她心下了然,又有点欣喜——他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想着她。

六姨太正对着镜子卸左耳上的翠玉耳环,屏儿在屋里忙着铺被褥,见梁雨言进来,六姨太没回头,对着镜子问:“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梁雨言便附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六姨太眼光猛地亮起来,却看着梁雨言问道:“真的?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梁雨言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那张信纸,答道:“我刚才在净园里走走,听墙外面有人说,明天是杜太太的生日,他们走的快,我只听见了这一句,人就走没了。”

六姨太自言自语道:“府外的那条路向来是少有人走的,就是有,我们尚且不知道杜太太过生日的事,他们怎么会知道?”

梁雨言有些急:“妈,你别想那么多,还是做些准备吧,横竖到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万一搞错了,大不了把东西再拿回来就是。”

六姨太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于是点头:“也好。”放下了耳环,叫屏儿:“把床头柜打开,里面那个首饰盒拿过来。”

屏儿答应一声,拿了钥匙去开床头柜,只听“喀喇”一声响,屏儿抱了一尺长、半尺宽的一个首饰盒过来。

六姨太打开,屏儿倒还好,梁雨言不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自小就是自己单住,很少来六姨太的房间,因而只知道母亲有个首饰盒,却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上好的翡翠镯子,珍珠项链,祖母绿,镶了钻石的戒指……最显眼的是一柄羊脂玉如意,颜色温润通透,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六姨太显然也对这柄如意爱不释手,拿出来把玩了一会,说道:“这可是个好宝贝,我真是舍不得把它送出去。可除了它,别的东西也未必入得了杜家的眼,只好忍痛割爱了。不过要是能抢过那个贱人的风头,倒也值!”

梁雨言知道母亲说的是二太太,府中几位姨太太向来拉帮结伙,二太太和三太太因为两个儿子的缘故略有些嫌隙,但面子上是过得去的;母亲现下是最得宠的,难免心高,看二太太在外面赫然又是一个梁太太,自然不以为然;而四姨太,也和母亲是不和的。

唯有五姨太大大咧咧地并不争宠,和母亲走得比较近。

听这口气,母亲似乎是不打算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的了,梁雨言觉得有些不妥,问道:“这件事……不和其他几位姨娘打声招呼么?”

六姨太眯着眼睛冷冷哼了一声,点起一支烟夹在手里:“说什么?说了之后让她们白白抢了风头不说,又不会感激我们,那几个老女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第十七章  杜府(1)

第二日晚上,梁老爷带着梁川原和梁丰候先出去了,走之前叮嘱她们不要误了杜府的戏。

众人只道他们又是出去照顾生意,并不在意,只是答应着。

晚些时候,一行人坐了汽车往杜府去,他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比请柬上的时间早了足有二十分钟。进了大门,便往后花园里走——来了几次,不需佣人领着,路也熟了。

杜府在后花园里搭了个能容纳百人的凉棚,前面就是戏台,以往请人看戏一向是在这里。

梁府中人进了花园,吃了一惊。原以为自己是来的早的,没想到凉棚里黑压压地早坐满了大半,不独是女眷,连各家主事的男人们都来了。

“老爷在那里!”三姨太叫了一声,手指向凉棚的西角。

众人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可不是,梁程谦同着两位少爷正坐在座位上,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什么。

几位姨太太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互相看了几眼。

五姨太悄声凑过来,说:“估摸着是真的了,不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那几位”,她努了努嘴,指了指其余几位姨太太,“看来是不知道这回事,还发傻呢。”

六姨太听着,点了点头,听毕,笑了一声,打断了其他几位姨太太的窃窃私语:“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站着,咱们去那边坐吧。”

梁程谦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们无法,在凉棚边上找了几个位子坐着。

佣人们在客人面前的小圆桌上摆了茶水和祥盛斋的糕点,行了个礼便纷纷退下。

客人们渐渐地静了,因为梨春社的演员们收拾好,依了次序上戏台,向台下鞠了一躬。

这是戏社一贯的规矩,为了向观众表示谢意,演员们总是要按照在戏社的地位或是名声的大小上台致意。

而站在第一位的,便是杨芸了。虽然厚厚的妆遮盖了大部分面容,可是那双冷而微微上挑的眼,却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