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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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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顽顽遣人去掖庭狱问了几次,结果掖庭狱的也都推脱。
  这下让她略略心寒。到底她与赵煦并无太多亲情,她估摸赵煦对她那是利用了之,当做对冯熙扶他逼宫的一个名分奖励,若说真要帮她崔家翻案,那他还是没这个闲情逸致。
  晚间内侍省的过来跟婢女内监们交代了几句,那侍儿凤霞终于妥帖地出去守夜了。这赵煦一上位,对内侍省的严控还真是令人如履薄冰。夜间她指示开着窗,睡时便一直将脸对着窗帘,看那帘子抖动,淡淡月光洒进来。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兔子往里跳呢。
  赵顽顽睡不着——是不想睡硬把眼皮撑着,恨不能拿跟木棍支开,一直盯着那处。果然一更的时候,一抹暗影倏忽地从窗口闪过,她手握紧了被头,瞧那兔子从地上缓缓地进了她的“芙蓉帐。”
  小兔子从脚边钻进她被子,最后伸出俊朗无匹的脑袋来,直接枕在她肩头上,还没说话呢,便听到呼吸沉重了。
  哎!赵顽顽心跳都快了,他却睡得更快!讨厌死兔子了!
  她将脸凑过去,黑暗里觉他睫毛触着自己脖颈,痒痒的,咯咯笑两声。
  “不怕人听见?”冯熙闭着眼低低说。
  原来没睡啊,看他呼吸沉成这样,显是困极了。
  “我赶出去了,再说来,我会注意的。”
  冯熙微微抬眸,虽然困意十足,但还是咧嘴促狭一笑:“你会注意啊?”
  赵顽顽顿时领悟,羞红了脸赶紧制止:“那不行,那样一动,我就注意不到了。”
  这是真话,那个时候浑身如火烧得够呛,只想着泻火呢,谁还能控制着一把嗓音。冯熙将手往她胸前探了探,赵顽顽抿唇偷笑,赶紧抱住他的手掌。
  温温热热的,又转而把手掌放在自己略显冰冷的脸颊下面取暖。
  “兔子,乖。”
  

  ☆、瑞福回来

  “什么兔子……”他那声音越发困乏了; 赵顽顽高兴; 将手放在他脑袋后头发丝里,揉搓揉搓,这不跟摸兔子一个道理。揉搓乱了; 又给他理理; 这人躺他脖颈里,被摸着摸着又睡了,这回是真睡,赵顽顽也舍不得叫醒; 然后又伸手下去把玩,见他熟睡中还皱皱眉,哼一声; 又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亲啃啃,反正他也不知道。
  最后她也抱着他头睡了,一醒来往胳膊环儿里一看,人已经走了; 这会儿外面刚蒙蒙亮。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起来梳洗的时候; 给她梳头那凤霞将她脑后头发撩起来,眼见她锁骨有几块红紫; 禁不住大叫:“啊呀,公主这是什么时候磕碰的!”
  赵顽顽仔细对着铜镜瞧了一会儿,心里纳闷那兔子什么时候在她锁骨上吸出来的,难不成是今早他醒的时候?这么深的色,该还有点痛的; 她也没感觉。
  赵顽顽吐舌头:“兔子咬的。”
  “哪来的兔子?”凤霞正不解间,前头她自己蕊珠阁的内侍,带着另一个穿黑衣的内侍近来了。那穿黑衣的提着个笼子,是皇城司的内侍。
  皇城司有个监冰井务的官职是给内侍的,由内侍省的兼任,现在就是程之海。冰井务这衙门在开封夷门,程之海虽然是个监官,但天天在宫里忙赵煦跟前的琐事也管不上,这个监官等于只是挂名,因此冰井务还是冯熙管着,底下一帮子内侍和逻卒都是冯熙自己人。
  一看到穿黑衣裳的,赵顽顽自然亲切,那笼子近了看,里头果然是兔子,还是两只,一只黑的一只灰的,成双成对。
  “还真有兔子?!”凤霞一脸讶异,又是发懵,赵顽顽笑着抬头瞧她,看她五官也端正,小表情稚嫩,显是个单纯姑娘,倒觉得也堪用。不过一看见她,想起绛绡和霜小来。
  那穿黑衣的四下看看,没说话,赵顽顽让自己宫人们出去,但留下了凤霞。穿黑衣的跪下来跟她道:“冯提举已经知道瑞福长公主的下落了,他想问问,这事是由他去办,还是按公主自己的意思去办?”
  赵顽顽想,以冯熙的能耐,迟早能知道。这是给她卖着关子呢。但他一般若知道了,要么就装不知道,让她自己去做,要么就自己做了,再告诉她。这回怎么还来问她的意思?
  “若他想速战速决,那就由他吧。”赵顽顽口头这么说,眼睛盯着他笼子里的兔子。
  “冯提举说由他的话,有的人就保不了了。”黑衣裳的没说是“什么人保不了”,这可能冯熙也没告诉他。
  赵顽顽揣摩,冯熙的意思是韵德?韵德已经几次三番地对她下手,冯熙定不会对她有什么疑虑,如果揪出来她和绑架瑞福有关,定然会请求重罚。要知道赵煦也十分厌恶原先的明节皇后,对韵德更没好感,这次还想以瑞福威胁他,他也饶不了这妹妹。
  所以冯熙来问她,是因为……她可能会心软。
  他真是了解她入了骨髓了。赵顽顽咬了咬唇上的皮,道:“你跟他说,这事有我,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说着凑近兔子瞧,“这兔子怎么回事?”
  “早上冯提举提过来的,知道我今天要入内侍省干办,特特让我稍过来给公主的,说道公主喜欢兔子,就早上去相国寺市上买了两只,黑的叫大喜,灰的叫二喜。”
  “……这名是原先卖兔子的给取的吧。”
  “不是,是冯提举说意思是就送个双喜,就取了这名。”
  赵顽顽哭笑不得。
  她心想冯熙虽然是个武人,但其实音律可好得很的,毕竟在钧容骑吹都了得的人物,又长得清秀,怎的一张口就原形毕露,骨子里实在是粗人,想他作个文士风雅也没那可能,那就这样吧。
  赵顽顽回头笑问凤霞,“这两只……大喜、二喜,你喜欢么?”
  凤霞天生唯唯诺诺,又愣愣地,支吾道:“这……公主喜欢就好了。但是,公主,如果有白的棕的兔子多好看呐。”
  穿黑衣的道:“这姑娘就不知道了,皇城司出来的都穿黑的,白的意思就是……”歪吐了口舌头,比划了一个死了的姿势,因为皇城司里死了人都是用白布裹了去埋的,所以白不吉利。
  凤霞一看他吐舌头挤眉弄眼,憨笑了两声。赵顽顽越看这个凤霞越喜欢,不过,没有喜欢这两只兔子那么喜欢。
  她将大喜二喜从笼子里拿出来,抱在怀里摸,大喜本来在笼子里正啃叶子,出来也不放松的继续啃,赵顽顽正摸着手上舒服,这大喜吃多了,拉到了她身上,一股味道传出来。
  凤霞又一惊一乍:“哎呀!这不会讨主人开心的!该打呢!”
  赵顽顽道:“别打别打,擦了换了就行。”心里想这黑黑的大喜正是个公的,可不就代表是冯熙么,怎么舍得让人收拾他,只让凤霞先给她擦了。
  那黑衣的尚在,赵顽顽便先跟他说,“正好你去帮我跟冯提举说说,让他把我院子里的绛绡送到宫里来吧,不过要让他问问她愿不愿意。另外,孔监门使家夫人……应该是夫人了罢,也差人问问,想不想过来宫里陪我一阵。等她们有了信儿,我在内侍省这里报上去,让她们入宫来。”
  等他走了,凤霞正扶着赵顽顽要去换衣裳,前面又来人通报说,“韵德公主来了,在她朝霞阁,请您务必过去一趟,说‘姑侄两个在等你聚聚。’
  姑侄。瑞福这是被她送回来了。当下赵顽顽顾不得什么,就立即冲了出去,往朝霞阁去。
  朝霞阁原先是明节皇后还在时和韵德住的地方,韵德及笄后,她母亲也逝去了,准她不用搬宫,就还在那里住着。
  赵顽顽发觉自己在宫中行走,根本就不需要记忆,这熟悉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甚至于一双腿一迈,便能迈到她过去去过的任何地方。
  一入朝霞阁,那明辉亮丽的布置便让她回到十五岁前,仿佛里头还坐着个备受爹爹宠爱的风韵女子。
  赵顽顽印象当中的明节皇后,似乎是个看上去纯真善良的女人,她一颦一笑都让人醉目,过去她是喜欢来这里玩耍的。想到明节皇后的忧思直到病死,也是因为替官家给她弟弟粥里放了豆乳,身心受了谴责,赵顽顽以现在旁观者的心态思虑这事,自然也没有那么恨意缠绵,只不过觉出讽刺。
  眼下一进去,座中两个女子,一个略微成熟,有她母亲的样貌,另一年纪较轻,此时穿着个风披,带着兜帽坐在那里,手里抱着暖水在啜。
  “十二姐……瑞福?”
  韵德起了身,“我刚从三哥那里把她接回来,迟了一两日回宫。这孩子被幽禁着吃不下睡不好的日日哭,生怕要去临川。马车都上了,还好我半道给截了,昨夜在我宅中睡了一晚,这才缓和了些。刚入我宅的时候,她就惦记着你,所以一将她救回来,就你瞅瞅她罢。”
  赵顽顽想起瑞福刚从火场里出来后,已经吓得疯疯癫癫的,第二日定要同自己缠在一起。然后紧接着就遇到了这种祸事。她能不受打击才怪。一想着,看她将自己缩在那风披里,把头低着蒙在兜帽中,死死抱着个热水杯子,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赵顽顽坐下来,把手覆上去,想握一握瑞福。但瑞福把手扒在杯子上不下来。
  “回来吃东西了么?”
  瑞福不说话。赵顽顽心道,她得缓缓疏导了。
  “我让人给你做点吧,想吃什么?”
  瑞福忽地抬眼瞪她,随后又低下头去。赵顽顽却被那眼神一震,怎么她看自己这么“怨毒”似的。
  赵顽顽觉得不对劲,去强拉她手,“待会我送你回去……”
  瑞福奋力甩开她,抬起眼来,脸色苍白,嘴角冷笑:“不劳十四姑了,这几日都是十二姑照顾我,而且我也不喜别人再碰我。”
  韵德走过来,皱眉道:“怎么回事,她现在心绪不稳,怎么你还要刺激她。”说着赶忙过去环抱住她。瑞福将头放在韵德肩膀上,神色才恢复了。
  赵顽顽觉得自己好像倏忽错漏了点什么。
  韵德拍着瑞福的背安抚了她一会儿,转头对赵顽顽说,“你看也看过了,待会儿我就将她送回东宫去。该你做的事,该咱们商量的东西,你也不能食言。”
  她指的是蓝礼要交给她。
  韵德这时温温柔柔地对瑞福说,“你说句话,送送你十四姑。”
  瑞福低低、恨恨地说,“走好。”
  韵德好言劝:“笑着说啊,你现在可是长公主,可不能言行低了自己身份。”
  瑞福听完,直起了身子,挺拔端秀,露出满面微笑,“十四姑万福,十四姑走好。十四姑夫妻两个对瑞福的大恩大德,瑞福绝不敢忘,一定感恩戴德,回报你们。”
  赵顽顽听得不寒而栗。韵德高兴地笑笑,站起身,“我送送你十四姑。”说罢走上前来挽住赵顽顽一同出去,笑道:“她能吃能喝,样样都好,只不过对你很是寒心。我跟她说呀,都是你与冯熙劝阻大哥与大嫂不要救她,以大局为重。比起皇位来,比起你和冯熙的家仇来,她一个你的侄女又算得什么呢?她先开头还不信,但渐渐地,听说你回宫了,又加封国公主,她那一点就着的性子可不就信了。”
  赵顽顽回头盯了她一会儿,想到自己倏忽了个什么。就是倏忽了这十二姐的口才,将个单纯小姑娘数次哄骗得神神道道。韵德还在得意,“怎么啦,她同你不好,同我好,你不会不开心了吧?不会因为这个,不肯放蓝礼,或者也耍手段要我难堪吧?我可是按你说的把瑞福放回来了,你是准备小心眼儿地跟我计较,要置我于死地吗?”
  赵顽顽倒是无奈,这十二姐啊……
  

  ☆、聚宴

  赵顽顽还没回了蕊珠阁; 她宫里的小内侍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方才掖庭狱的过来跟我说; 那刘仙鹤命大,打了五十板子还没死,然后吐着血叫嚷您; 想叫您再给他次机会。我就想您眼不见心不静; 叫人打死算了,结果又打了五十板子,这还撑着呢,还叫呢; 他们没见过他这样的,怕是老天爷不收,宫里头有点这迷信; 打过一百板子就来再讨个饶……不要得罪老天爷。”
  赵顽顽想了想,道:“命这么硬?”
  “果真啊,我们也……吓怕了,连掖庭狱的都吓怕了。”
  赵顽顽自觉自己是个命硬的人; 对命硬的确实有种天生的怜悯。“那让人把他抬过来蕊珠阁养着吧; 你去帮他安排个单独屋子,再去从太医局领药给他; 就说我答应给他个机会报效了。药就给他都用我用的,从蕊珠阁的俸银里支取。”
  那小内侍不敢迟疑,迅速地跑掖庭狱告诉去了。
  回了蕊珠阁,过不半晌就看见有人抬着个担架接着盖着白布的人进来,那白布上到处都是血。赵顽顽起身过去; 将那白布揭开,刘仙鹤正在上面趴着,此时还能微微喘气抬眼,跟她气若游丝地说,“帝姬……我真是……真心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觊觎您……再也不当帮凶……再也不……”
  “再说就断气了。”赵顽顽叹一声,跟掖庭狱抬担架的内侍说,“也不是死人,遮着干什么?这白布你们遮过多少人,明知道他活着还给他盖,是不怕上面有疫病传在他身上么,现在这么抬进来,也不怕传在我身上?”
  “公主饶命!”那几个人一听训斥,照例就想放下担架往下行礼,赵顽顽赶紧制止,让他们抬进去了。
  赵顽顽回了自己卧房,凤霞好奇问说,“那刘仙鹤活了真的可靠么,我听说当年,他便是毒……”
  她想说的是毒死崔妃那事。赵顽顽当然恨了,她自是知道每一个参与了她母亲事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可她心里明镜一样,刘仙鹤这样的人,在如今的掖庭狱反而不属于赵煦那一方,又是多年老人,他自己所做的恶事没有,全都是给人当了打手,比起卷入管通、谢素案子翻不了身的那些人来说,他是个身家清白的。
  从明节皇后与韵德他们有内侍省的人帮衬上面,也让赵顽顽学到了什么。如果她能有一个像蓝怀吉、李铭府这样的内侍,在宫里与宫外,都会方便许多,这也是她决心留下刘仙鹤的原因。
  至于她母亲的毒酒,乃是她爹爹所赐,若要说真正的报仇,对于一个送酒和送白绫之人,那一百杖也算半个偿还,接下来的一半,他应该用他的后半生赎罪才对。
  人死一次,总会计取教训吧。她但愿自己赌对了。
  两日后就听说赵煦准了让绛绡与霜小入宫,绛绡和霜小都毫不犹豫地就在宫里入了籍,按着她的意思给她们都封了个宫女里头的红霞披,在侍儿的等级之下,但她们一入蕊珠阁便做的都是侍儿内伺候的活,如果过得半年,就能报提升等。
  赵顽顽见到两人别提多高兴,她立即遣散了其他人,把她们叫到卧房,两个人都局局促促,宫里的规矩都还没学,跟她说上几句话,就要被带去内侍省去。
  赵顽顽知道绛绡定然会立即入宫,只是没想到霜小也这么干脆。但她的脸上却不似绛绡那样喜上眉梢,反而苍苍白白,目光呆滞,早没有以前那么机灵可爱了。
  想着她才刚经历了孔小环的死,赵顽顽也不多问,嘘寒问暖几句,就放她们去内侍省去了。
  晚上陪夜,赵顽顽将绛绡叫过来问,才知道在小环丧事时,她就已经神情恍惚,差点跌进葬坑里,好在被孔慈给拉住了。自那后她便躲着孔慈,一听说要入宫才有了精神,毫不犹豫就进来了。
  但一进宫婚事便成了问题,刚进来就出去总是不合规矩,赵顽顽自然想着等她很快开府后,就再能让两人得自由,眼下只是陪她在宫里暂待时日,为的是自己的心腹。
  过得不到一月,那刘仙鹤就能下地走动,立即跑过来求着要干活,殷勤得不像话。绛绡与霜小也都上了手。眼下让赵顽顽焦心的是她开府之事。
  将近一月没来的程之海又来了,这回是来传话叫她面见赵煦。赵顽顽果然高兴,等她过去之后,赵煦特特让她在垂拱殿外等了半个时辰,此时已经孟冬,虽然晌午有太阳,却也依旧寒冷,赵顽顽依稀想起过去自己好像也曾在这里给他爹爹跪了很久很久。
  “既陛下有朝事要理,我便先退去罢等陛下朝事完毕再来叫我,我即刻就来了。”
  “公主且慢,陛下有交代要您稍等等,您便等等,别让小的为难。今日陛下也交代了,是要跟您说这出宫建府的事,您不是早就差人问了好多回了嘛。”程之海道,一脸抱歉,打着哈哈,“再说这也是圣谕不是?”
  赵顽顽听他用圣谕来压,自然没什么话说。等半个时辰之后,赵煦才出来,坐上了御辇,低头道:“十四妹,来。”
  他叫赵顽顽在他身边走着,故意在宫里垦岳也兜了一大圈,又能说能笑,到了御花园指着那菊花道:“这个时节刚好赏菊,朕也未同自己妹妹一起来赏过,后宫那些妃子们毕竟同咱们不一样,咱们都是爹爹教出来的,脾性大抵还是相通。
  赵顽顽在他辇下,被他溜了一通,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在拿她难堪,却也不知到底什么事让他看不惯自己了。她笑说,“爹爹实没有教我太多,我不是爹爹受宠的女儿,想起彼日我也甚少被允许入垦岳。”
  这话是想激起他点同理心,毕竟自己不受宠,他也是一般,这么说他也能高兴点,至少他是太子,爹爹就算不喜欢他,他也是得意之人。何必同她这过去悲惨的庶人较劲
  这赵煦可是来了兴致,着垦岳的内监一一介绍这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生怕有落下地,足足又说了一个时辰。他高高在上,底下抬辇的内监们累得半死也不敢吱声,赵顽顽心想,只要他乐得自在便好,自己虽然被溜得有些脚疼,可过去再冯宅时,她偷跑出去到潘楼街再回来也五事,宫里垦岳就是大,又能大得过汴梁城么。他爱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吧。
  赵顽顽装作感兴趣,那内侍讲完,她还要再问赵煦一遍,“这是从哪里运来,这是有什么典故,这是哪国进贡的,这是爹爹赞赏过的?”终于将赵煦说烦了。
  赵煦终于说要带她一起用膳,让她又陪同着去了皇后寝宫。
  一进去,皇后与瑞福已经等着了,皇后、瑞福一齐站在殿门前迎接,见了皇帝随即行礼。瑞福道:“韵德姑姑马上也到了,她今日从外面入宫,总要耽搁一会儿。”
  “耽搁就耽搁吧,毕竟是朕的妹妹,她救了你,朕还没感激她呢,等一会儿也无妨。咱们先吃点糖水。”说罢让人从厨房做东西过来。
  赵顽顽发觉这大哥变脸倒是比翻书快,这会儿对韵德便好的像同父同母了。她问:“官家,我听程勾当说,今日不是商量我出宫之事么,不知与十二姐有什么关联?”
  瑞福道:“十四姑怎么这么见外,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你的事给十二姑也无妨碍吧。你们两个都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正好想借着这回,当着爹爹娘娘的面,给你们一道拜大礼呢。”
  过了会儿内侍报说,“韵德公主来了。”那韵德裹挟着孟冬的风,呼呼喝喝地飘进来,万福道:“大哥大嫂,瑞福,十四妹,我来晚了!今天外面确实冷,冻得手脚冰凉,”她坐下来,一把握住赵顽顽,将那刺骨之感递过去,“十四妹,你的手怎么也这样凉?”
  此话一出,赵煦脸上有些阴冷,显见他也看不上韵德。赵顽顽暗笑,赵煦摆布她赏菊,手当然会冷了。只不过韵德无意冲撞了赵煦,就好似把赵煦内心的暗处给揭发出来一样,赵煦恨不能在心里抽她两巴掌。
  赵顽顽叹息,这群同父异母的兄妹,当真不是一个窝里的狼,那真的是会互相咬的。
  瑞福这会儿接话,按着方才说的要报恩的大礼,给她们行下去,脸上的笑容始终挂着,虚假而无力。她望向赵顽顽时,始终有些悲戚的痛惜和怨恨,赵顽顽忍不住也叹息,这孩子为什么总是傻傻的相信韵德呢。
  随后赵煦说了正题:“今日里找你来,是说你夫君冯熙的事。我准备让他做殿前都点检,但若是如此,我的意思是……按着规矩他可不好再做着驸马都尉了吧。且我听说,你当初也是被强迫的,这回……大哥是让你重选一遭。”
  

  ☆、心眼

  赵顽顽本来对她这大哥的盼望也不深; 他说出这种话来; 虽说失望心冷,但却也不觉意外。
  “又抑或是,十四妹坚持要他为驸马都尉; 那便只能依着法令; 让他卸下职权。但我心想,此回也是给十四妹一个选择,十四妹好好考虑考虑。”
  皇后此事道:“这样怎么好,十四妹与冯提举已有夫妻之实了; 是不是?”说着朝她一笑。旁边瑞福亦说,“我在十四姑府上看着,十四姑与冯提举两个伉俪情深; 可不能说拆散就拆散。”
  韵德一边夹菜一边接口,“眼下冯提举在大哥身边,应是堪用之人吧,朝中若缺了他; 恐怕不妥啊。”
  韵德一说完这一句话; 赵煦的脸便立即僵住。赵顽顽发觉韵德有种一说话就让赵煦印堂发青的本事。
  赵顽顽看得玩味,她似乎从赵煦的表情里看出他的深意。
  他好像对冯熙有所不满。
  若是再细致想想; 或许他是对“朝中离不开冯熙”这话给戳中了什么。
  赵煦顿了一会儿,朝赵顽顽说,“大哥倒是有个提议,不过就得委屈十四妹。眼下天下方定,辽国借着上皇禅让之事大做文章。我虽知道冯熙在禁中堪得重任; 可西北眼下也正缺他这老西军的将才,我调他做河东经略使,镇守个陕北三年,等三年后再调回京来,再给你做驸马都尉,你觉得如何啊?”
  赵顽顽挑眉:“大哥这是声东击西?”
  先开头说让冯熙做殿前都点检,转眼又说这样你俩便得分开,大大不妥,不如将冯熙外调几年,将来回来卸下职权。
  所以赵煦实际上可没有真的要提拔冯熙的意思,而是觊觎了他现在在朝中的声势,真正想让他调去西北,等将来再回来,便用驸马都尉的名号直接拿走他身上职权,做到卸磨杀驴。
  赵煦这个人,说话不直截了当,偏要迂回,还来个欲抑先扬,让人以为要提拔冯熙呢,却结果实是忌惮着他。
  韵德又在不适的时候说话了,“其实不就是御史弹劾,朝中宰执们吵嚷么,如若十四妹当真离不开你那夫婿,那就不要这劳什子什么吴国公主的名号,原先做冯家娘子,不也一样自得其乐?”
  赵顽顽还没回答,赵煦先是不悦道,“十二妹是当朕和上皇的旨意为儿戏吗?给十四妹恢复吴国公主名号,已是朕与上皇在朝中努力的结果,怎么,现在要脱冠弃位,要让满朝看天家笑话?你当着你十四妹与朕,就能这样口无遮拦?”说得生气了,将手里的碗都往桌上猛一放,将韵德震了震。
  赵顽顽知道,赵煦才不肯让自己丢掉这公主包袱呢,这样便牵制不了冯熙了。韵德不知道这个中缘由,还以为自己是在巴结赵煦,替他出主意。
  赵煦与上皇不同,上皇沉溺声色,热爱玩乐,欣赏有才华之人,从而耽于政事。而赵煦从小生活在与上皇相似的三弟阴影当中,既没什么奇才,也不存在治世的智慧,唯一要感谢的就是母亲为先嫡皇后,因此才稳稳地抓住老臣忠臣之心。多年抑郁,致使其性子孤僻优柔、朝令夕改没个常性,还喜疑,这闺中小妹的话,若是韫王或上皇,都只不过一笑了之,嘲她们几句,这些人谁还会因女儿家的话置气?
  韵德当然也没想到,本来他与她们说话还好好用着“我”,刚才教训她反而又用了“朕”,立即将这姊妹亲情又变作规矩君臣了。她次次说话都摸到了这孤僻老虎的屁股,老虎终于对她发了一回威。
  赵顽顽知道,她与她这大哥过往也没甚关联,除了大宴、大会,也没有说上过几句话,他们之前除了名分毫无情分。
  见他对自己也耍着心机,又把自己溜了一早上,于是就想逗他一逗,说道,“那如果,我愿意与他仳离,是不是他就可以做殿前都点检了?我也依然是我的吴国公主,两不耽误,亦不相干。大哥是皇帝,一言九鼎,这会儿皇后娘娘、十二姐还有瑞福都在这儿,还有这么多宫人呢,大哥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
  赵煦果然冷脸,赵顽顽正等待他怎么拒绝,瑞福却突然说,“原来十四姑当真肯为冯提举做如此牺牲,真是令侄女吃惊,这会儿陛下皇后娘娘、十二姐都在,十四姑断也是个一言九鼎之人罢!”
  皇后拉扯她,“瑞福,说什么呢,”说完陪笑脸给赵顽顽看,瑞福却不理,这个时候看向韵德:“我知道韵德姑姑的驸马,一向德行有亏,那荀驸马在后宅收了多少低贱女子,却一再被上皇维护,我也很为韵德姑姑不值。而崇德姑姑更是被强抢为妻,这两桩对姑姑们不公的事,上皇的时候,却总被那些臣子们嚼来嚼去,而如今爹爹登基,怎么还令他们对天家口不择言?该我说啊,爹爹就应当治一治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们,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到底在谁手上!”
  啪地一声,赵煦一巴掌打在瑞福脸上,“大胆!你给我下去!”瑞福立即哽咽着跑了下去。
  赵顽顽见赵煦虽然发怒,手劲却松,这额头连个青筋都没暴起来,好像是故意做样子把她打下去,心里却此起彼伏。
  现在的士大夫们,的确开始像过去对他爹爹一样,开始对他指手画脚了。他坐在朝堂之上,却是宰执的天下,宰执将奏折先览过,处理了大半,各个批示办法,然后给他递上来甚少的几道,还多是要他批复个行与不行了事。但他要做什么,这些大臣却都纷纷出来劝阻。譬如他最近想做的,便是将上皇的后妃迁入玉清神霄宫,再在小云寺旁修建一个新的国观,名为上玄通真宫,以取代过去玉清神霄宫的地位,就遭到众大臣的反对,指责他劳民伤财,一力地劝阻。
  说起来,当初管通、安相、谢素等人,是瞅准了上皇喜欢韫王,这才顺着上皇的意要废掉他这个太子捧韫王,若上皇喜欢的就是他这个太子,这些谄媚的人在他身边反而比眼下帮他抢夺皇位的忠臣们中用多了,还不是他喜欢干什么,管通、谢素等人就帮着他办了么。可惜他现在身边反而没能用的人了。
  韵德此时听完,突然长跪下来。
  赵煦愠道:“你又干什么?”
  韵德突然哽咽道:“妹妹斗胆了,但方才瑞福说得不错,韵德当真已经在荀府受尽委屈,如果再不让我与他仳离,可能妹妹便要被折磨得不成个人形了。且大哥可能不知道,我那驸马荀子衣,他本就不是我的驸马,爹爹阴差阳错地才让我下降给他。因娶了我,他心怀不满,欺负于我……还有一件事,难以启齿……”
  皇后接过口来,“你不会想说,你与荀驸马这两年没有夫妻之实吧?”
  韵德泣不成声地默认了,“求陛下与皇后娘娘做主……”
  “可怜的十二妹妹……”皇后听得也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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