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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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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出名堂。它们就好像是她的挚友,只需要远远观望一星半点的人影,就能立即被她认出来。
  大厅之内既然全是仿作,她于是也如过去一般站定,从右首第一向内一一报上名来:“崔白双喜图、寒雀图、秋蒲蓉宾、黄居采春山、春岸飞花、桃花山鹧、竹石锦鸠、山鹧棘雀图……吴道子金桥,还有……这是……官家的芙蓉锦鸡、池塘秋晚……”
  郭叔已张口结舌,而盛临则拍起掌来,“没想到娘子是真的懂画,连官家的画儿也都见过啊。”
  文迎儿自己也惊讶,但答他只答:“官家的画四处都有描摹传阅,所以见过。”
  盛临将她引到墙边儿上,“老夫的确以描摹专长,这几十年间,便是在描摹中虚度。不过这其中也不都是仿画,你且瞧瞧,哪一幅能是真迹?”
  文迎儿低头:“这小女子是真瞧不出来了。”
  盛临有些得意,但还是想继续考考她,把她引到模仿官家的那面墙前,“这里头有一幅当年官家御赐给我的画,你说你四处见过官家的画,可能看出来真假的区别?”
  文迎儿仔细端详过去,望着眼前四幅图,突然笑了:“这孔雀腿错了,我记得官家特地说过,描画神貌最忌讳就是不察,孔雀走路是先迈左腿还是右腿都搞不清楚,还画什么画呢……”
  盛临大惊失色:“娘子知道得忒也清楚!这副是当年官家说骂我的话,后来在画苑里传了下来,这副画我挂在这里,也是为了时时提醒自己。可没想到娘子竟然也知道老夫这丑事……老夫颜面休矣!”
  文迎儿听他这么褒扬自己,越发对她所失去的那些记忆感兴趣了。这些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能耐,不是一日就能练成的,她这些年到底在哪里生活,又过得是什么日子,认识的是什么人呢?
  但眼前还是和盛临商量正事要紧。她转念想了想,此人是冯公的朋友,一国翰林,书阁上除了画卷,摆满了史书典籍策论,他一定不是个只爱仿画之人。
  文迎儿对他深鞠一躬,“老先生,我此次来是想请求您入冯宅来做个西席,我大哥之子冯忨到了开化的年龄,他是冯宅嫡长房的唯一子嗣,家中对他寄予厚望,因此给他开蒙我们不敢随便。您是冯公敬仰的挚友,由您来教导他最合适不过了。”
  盛临听是请他做老师,又讶异了一瞬,“我怎么听人说,你们是专程来收我这庄子的?”
  郭叔急急与她使个眼色,庄子还是要收的呀。
  文迎儿道:“眼下听说佃农偷了咱们庄子耕牛,所以我们特来问问,现在人也没了,牛也没了,我们是来重新置办。这庄子还是您的,只是我们打算请您平日住到冯宅去,好教导冯忨,给您辟一如这里的院落,生活起居也方便些。这庄子由我们来管,一应人力物力钱都不用您再出,但我们按人力物力和当年产量与您分成,这个分成数由您定便是。”
  郭叔在后一咀嚼,这法子甚好!既不损伤人情,还将庄子拿回来自己耕种了,到时候只要给这老头分些钱便是。这老头在乡下无用,若能给冯忨当当老师,也是人尽其才了。
  盛临咀嚼半晌,脸上笑容却是挡不住,眼光先瞟了瞟他身旁那个穿得锦绣的婢子,随后转头来同文迎儿说:“这也是看娘子的面上!老夫确是无心管这田庄,若能分得个三五成,有个指望传承就是了。”
  等天快黑时,文迎儿与郭叔告了辞出来。郭叔赞叹了一番她的办法,但是奇怪到:“这老头孑然一身的,为何非要留这庄子?这真是想不通。”
  文迎儿道:“他贴身就只这么一个婢子,穿得却甚好,可见他很看重。瞧两人的眼神,或许是有什么深的关系在里头。我猜测,盛老先生怕自己作古了,这女子没有依靠,所以想给她留点什么。还能留什么呢……只有田地能分得一点钱了。”
  郭叔想了一会儿,“是这么个理。这老先生自己其实也画了些画,不知道为何卖不出去,前些时日抵给了我们当补偿,所以靠他的画也养活不了那女子。”
  文迎儿:“什么样的画,你拿来给我瞧瞧,他是画苑翰林,怎可能会卖不出去呢?”
  “那我明日找找送到娘子院里去。”
  文迎儿深吸了一口气,眼见快要回城了,远远路上灰暗中透出一面洒金的殿顶。她猛地一抽,问道:“那是哪里?”
  郭叔一瞅,“那个,是小云寺。前几个月刚着过火。”
  

  ☆、宗姬

  入了六月,天气开始燥热。东宫这时正逢喜事。
  临丹阁内太子赵煦与太子妃两人坐在正中,两边底下坐着女眷,瑞福大宗姬盛装走进来拜下,听礼官说完一长串词儿,宣布她及笄了。
  瑞福宗姬名叫赵婉娩,小名唤个免免,在宗姬里是最大的,只比韵德小三岁。韵德在下面坐着,等这大侄女行完了及笄礼然后吃宴。吃到中间让她小婢扶着出去解手,却看见这瑞福站在一个挺拔的武臣面前仰面说什么。
  韵德看那武臣有些熟悉,问东宫的内侍说,“那个是谁?”
  “冯引进使,冯熙。”
  “宗姬怎么与武臣走得这样近了?”
  “这……”
  “待会儿宴毕了,叫瑞福过来和我见见。”
  等吃完了宴,女眷们在西蕊阁里边坐着拉家常,瑞福过来给韵德拜一拜,甜甜糯糯地叫了声:“十二姑。”
  韵德招过她来仔细瞧瞧,“越来越水灵了,如今及笄了,你爹爹没给你想着择个金龟婿么?”
  瑞福突然一脸娇羞地,“还没……”
  韵德故意试探,“看你这不好意思地,我都还没说什么呢。我都比你大不了几岁,该当是叫姐姐才对,却不小心成了姑侄儿,你过来过来~”
  她俩凑着坐在一起,韵德小声问:“是不是有心上人啦?”
  那瑞福脸红到脖子里,低着头下巴戳着喉咙,看着都有些疼。韵德一直勾搭她说,最后瑞福说,“……就是前些时日新调入我爹爹跟前的冯引进使……十二姑你不要和别人说啊……”
  眼见她们都是官家的后代,眉梢眼角都带着相似,越发看她也越像当年崇德及笄的时候了。
  “你说了才好呀,说了我就能向你爹爹和官家去求,你喜欢这个人儿,就请旨让你嫁给他不就好了?”
  “这……这么快?”瑞福其实只见过冯熙几个照面,被他面容气度给降服了,但也只是这几个照面而已……
  她算是宗族这些女子里面最主动的,好几次都鼓起勇气去找个借口问冯熙话,冯熙越是对他恭恭敬敬,低眉不直视,她就越是一颗心通通直跳,想方设法地让他抬头看一看自己。
  不过现今还没成行。
  春心少女对这种模样的人儿毫无抵抗,尤其被韵德随便一激,自己就越发动了和她爹赵煦商讨驸马的心思。如果有韵德这位小姑姑给她说和,说不定真的可行呢。
  韵德从东宫出来时,特地也同冯熙打了一照面。
  冯熙收纳了她的内侍递上来的厚礼,按着礼仪也未抬头直视,韵德却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一阵,果然生得一副人中龙凤。
  如若不是几年前和崇德争执那个荀子衣,她恐怕也会喜欢这样的面孔,不过冯家出了罪臣,配当年的自己也是配不上的。
  “文娘子近来可还好么?”
  “家内平日忙着家中大小事务。”
  “你也有许多日不曾归家了罢?”
  “家中一向有信来。”
  “宗姬与你很是亲近,倒比你见娘子的机会还多啊。”
  “冯熙爱重妻子,见与不见她都在我眼前。”
  “那宗姬呢?”
  这问题很是奇怪,他与宗姬不过数次大会点头执礼,怎么会被韵德帝姬一再挂在嘴上,他皱眉答,“冯熙是太子家臣,宗姬是太子家眷,小臣自然对宗姬持大礼。不知道帝姬是什么意思?”
  韵德摆手笑:“没什么,因为上次招待文娘子的时候,出了那等家中丑事,所以特地来和冯引进使说上几句。”
  说着从自己头上拿下一个白玉簪子,“这个是本位给文娘子的赔礼,你若是拒绝,可就是不给本位面子。”
  冯熙微微一笑,也没有拒绝,只是在送走她后,将这簪子写进了赠送太子、宗姬的礼物单子里。算得上全无经过他手。
  出得东宫,陪侍韵德的新管事勾当李铭府道,“帝姬,荀驸马那里已经豢了一个叫温承承的教坊女子,现时是咱们所知道那些皇城司搜罗出来的女子里面,最像崇德帝姬的。驸马现正让宫里老人教她仪态,有个原来崔妃蕊珠阁里的宫女,自称是最熟悉崇德帝姬,现将她调、教得机灵顽皮,倒是像传说里那么回事了。”
  韵德点点头。最近她被官家勒令住在荀宅,倒是也让她自己有了发挥监视荀子衣的空间。这个新来的内侍是她特意问内侍省花钱调来的,原先在掖庭做的就是监探的勾当,比那衙门的提刑官还凌厉,所以荀子衣现在什么也别想瞒过她。
  “那依你说来,他费这么大工夫□□这女子,是为了让官家宠信他,还是为了他自己?”
  “小的斗胆,猜测驸马是想以假乱真,让这个女子冒充帝姬,供上高位,图个奇货可居,而不是只供一个相像的女子给官家唱曲儿解闷这么简单。”
  韵德用指甲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我现成也有一个这种女子,我也要调/教一个足以乱真的,到时候看看官家信谁!”
  李铭府道:“您说的是……”
  “就是今日那冯引进使家中那个文氏,她样貌有七分像。”
  李铭府一转念,“怪不得帝姬要撮合这冯熙与宗姬,是想刺激这个小文娘子,好让她投靠到您这边来?”
  韵德道:“你脑筋转得倒快。那小两口如胶似漆的,不离间离间,这冯熙也不肯把娘子拿出来给我用;这小娘子也是个坚贞有主意的,如果不受点刺激,怎么会跟我服软呢?眼下正好那冯熙当职,你去找几个内侍省的人,给宗姬想想办法设计与他私下约见,让东宫里头传出点声响来,我这事就好办了。”
  李铭府答应下来,但皱了皱眉:“不过这个文娘子个头儿身材,好像都和崇德帝姬不大相似啊。”
  韵得瞪他一眼:“如果如出一辙,那还需要□□么?且凭我对我这十四妹的了解,我有把握文迎儿才是最看不出是赝品的那个。”
  为了官家最近的这一口心头好,各方角逐得可算是厉害。
  但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官家到底为什么如此想念崇德,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官家的怜女情深,毕竟这个女儿,是他所有女儿当中下场最惨的,这也有理由让他后悔追忆吧。
  崇德啊崇德,你自己知道自己这么一死,让多少人劳师动众么?这可比一个帝姬的谥号封号、盛大葬礼更显得你独特高贵呢。
  

  ☆、打击

  文迎儿在堂上与王妈妈商量庙庵的事,拣选了几个安静的玉龙寺、城福寺、小凉庵这三个地儿,这几个都是庭院幽凉、楼阶不多、斋饭好吃,也不算偏僻的。
  王妈妈同意后,她便让霜小去报给冯君,让冯君着人去外面租马车供她去实地瞧一瞧,定下房来,好让文氏早点搬过去。
  等霜小过来告说马车在门口等了,文迎儿叫了绛绡,两个人坐上去先往最近的玉龙寺去。
  刚走出离开一条街,文迎儿对那车夫说:“去北面那个香庵罢。”
  车夫道:“可是管家跟我说的去玉龙……”
  文迎儿拿出一个银坠子塞过去,那也是她嫁妆一起跟过来的,那车夫遂不说话了。
  文迎儿补充:“咱们先去香庵一趟,再去别处,回来与管家交割时,就不要提香庵便是了。”
  车夫当然是收钱就什么都好,马车开动了,绛绡一脸狐疑:“怎么想起去香庵了?是想见见故人么?”
  “我母亲与姐姐都说我回京后就养在那处,我去见一见养育我的那些人,看能不能让我想起来。”
  “那怎么不和堂上直接说呢,要这么隐瞒?”
  文迎儿默默地没答,但绛绡看她眼珠一直盯着某处,似乎在思索什么。坐了一个时辰才到那香庵底下,文迎儿让车夫等着。
  那香庵正好在个小山坡上,前边都是一人来高的草和树,远远看上去上面就一个小门,里边也望不见透出来的多少个殿顶,应该是不大。
  文迎儿道:“咱们两个换了衣裳再进去。”
  “换衣裳?”绛绡不解,看她笃定的模样也就没有异议。换完了,文迎儿又重新将头发给她梳起,梳成主家模样,而把她自己梳成个小丫鬟。
  绛绡上下盯着她瞧,虽然丫鬟的装束不掩她的秀美,但人毕竟还是衣冠动物,身上着什么,便瞬间变作那身份去。她想,若是现在有个镜子给自己照一照,一定也是名门闺秀的模样。
  虽然绛绡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多半和她在文家的过去有关系,既然她今天一直都不愿意多说,绛绡也就没有多问。
  文迎儿自然早有准备,拉着她走上山去。
  一大早正是迎香客的时候,但这郊野小庵也没什么人,文迎儿搀着绛绡走进去前殿,在观音面前拜了几拜,立时那前殿作着的小姑子过来问询。
  文迎儿道:“文家二姑娘文迎儿,大婚过了,来咱们庵堂回门的。姑子应该认识吧?”
  那姑子愣了半晌,“施主们等一等,我也才来不久,我去后头问一下。”
  文迎儿便给绛绡使个眼色。
  等候了许久,那香庵里面来了两个四五十岁的尼姑,两个人进来迎着绛绡便笑道:“迎儿回来啦!”
  绛绡一脸愕然,转头看文迎儿的脸已经阴沉下来,便知道她们是认错了,还在故意装骗。
  文迎儿立时便知道,文拂樱及李氏所说的话是假的。
  绛绡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什么,文迎儿转念笑道:“两位忘了我们二姑娘脑袋上撞过,现在都没了记忆了。所以才特地过来,想见见自己的恩人,好还报才是。”
  那带路的小姑子这个时候赶紧介绍:“这是我们住持,这是静姑。就是住持和静姑将文姑娘带大的。”
  “是啊,是啊。”那静姑握住绛绡的手,“瞧着比以前壮实了些,前几日听到你娘来信说,你病都好了,我们真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没曾想怎么好些东西都给忘了呢……”
  两个人唏嘘短叹起来,就是不松开绛绡的手。绛绡越听也越离谱,这两个姑子骗起人来还真像模像样,倒是比那唱杂剧的还能吹。
  两人还特地拉着绛绡去禅房里头坐下,又是给她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最后还给她带了一些自酿的果子浆。
  文迎儿搀扶着绛绡一路赔笑,最后又主动送了钱两香火。那主持还要留她们吃饭,文迎儿找了借口才与绛绡一起脱出来。
  眼下情势再不难猜,文迎儿明白,无论是文家还是冯家,都骗了她。
  她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她们又为什么要骗她?她的身世是有多不堪,才会让所有人瞒着她不说呢?
  绛绡更是糊涂了,眼下她都看得出的骗局,这文家和香庵的一起在演,且编排还不好,也不说在文迎儿还疯着的时候,就让这香庵的姑子们看一看模样,现在当着面如此难看,这也就是文迎儿脾气好,若是她早就当面戳穿了。
  绛绡有些生气,“娘子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我们直接回文宅质问罢。”
  文迎儿摇摇头,冷哼一声:“现在对峙没什么意思,我要找出更多的证据来,好让她们没法子搪塞我。”
  想起上次她在文宅提出了几个疑点,都被文拂樱轻轻巧巧地化解,如果这次去质问,她们便能铺陈出新的谎言来。
  只是抬头一看,朗朗乾坤下,周围的这些嘴脸竟然全部都在骗她,当真是令她惊诧。
  绛绡看她满脸苍白,又时而冷哼时而自嘲地,知道她是心思想多了,于是劝说她:“或许冯家是不知道的,你毕竟也是嫁去,二哥对你一心一意,千万别多心啊。”
  文迎儿咬死了下唇。
  或许吧。如果只是文家在说谎,那么冯君对她的冷待欺辱,都反衬得如此真诚可人了。
  而冯熙……
  文迎儿一醒来便认定的夫君,即便是……不情不愿,但也已经成了事实。
  即便她再怎么冷对他,也未拒绝过冯熙的好意,该碰的地方,已然都没有守住……而内心里,文迎儿也总在期待他回来,走进她的房门,她也想看到他那样孔武俊俏的脸,她知道自己每次面对冯熙,心上都会砰砰直跳。
  冯熙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
  他总归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绛绡看她心事重重地,“那其他三个庙还去么?”
  “要去,否则堂上不好交代。”
  “其实我们来香庵的事,那主持肯定会去信给文家通报了,这事也瞒不了。”
  文迎儿摇摇头,显得没什么精神,“那就看他们知道后,又要怎么编吧。”
  两人还在草丛里换回了衣裳才上马车。
  等傍晚回冯宅的时候,霜小已经着急在院门等了。
  “娘子怎么才回来!堂上今天动了大怒,叫您过去。我急死了!”
  “什么事?”
  “不知道啊,大姐儿和郭管家也在,王妈妈一脸怒气的,听说今天夫人被气德咳了好几口血。”
  文迎儿匆匆赶过去,心想不会是去香庵的事被发觉了吧。可这是多大的事,夫人又怎么会咳血?
  才刚上台阶,就被冯君怒目瞪着道:“你跪下!”
  文迎儿可没有以前那么软弱:“你又想干什么?为何要我跪?”
  冯君的小厮立刻过来摁压她,将她生生摁倒在地上。
  文迎儿仰头看着王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妈妈叹一口气,只望向别处。那郭管家正在一旁垂手低头站着,冯君指着他道:“你说罢!”
  郭管家看冯君竟然发这么大火,也是无奈,看文迎儿跪着,忍不住为她说话道:“这……这也不能说是娘子的错啊,贡院北的老宅如果能赁出去,也是一笔大的现钱,娘子是想替文家解决银子的事,可谁知道,除了最初那个想盘楼的掌柜外,竟然一直无人来租,那贡院街上现在都在传我们那宅子闹鬼,而且……是老相公……在那宅子出没……结果……宅子被人一把火给点了!”
  文迎儿一惊,还没来得及细问,王妈妈便道:“这宅子还是几十年前,咱们老相公武状元殿试及第后买下的,因着是老相公在那里赁住过半年,一朝功成名就,有着十足的意义。因此不可能周围人不知道这是冯家的。原先什么事都没有,而今就传出这些话来,说走那条巷的人,看见老相公的脑袋挂在门前,身体站在楼上,摇旗呐喊。现在官府的已经抓住了点火的人,是那徐鱼正店的几个小二给点的。结果呢,那几个小二被打了一顿,就放了!因着那徐鱼正店的掌柜徐鱼,正好还是京兆尹家的亲眷。这事让夫人一听,就吐了血……那巾子上红得……”
  王妈妈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坐在椅子上开始捂着脑袋哽咽。这回文氏的病是真的更厉害了。
  文迎儿关心文氏的病,急问:“前日里御医不是来看过了么,开了房子,说只要静心调养便能大好?”
  冯君从桌上扔下一个瓷杯子,震得粉碎,“你将我娘气得不好了,倒是惦记御医?”
  文迎儿沉住气不与她动怒,“冯熙在太子身边,想必能帮衬一二,我看……”
  “他就是一个从五品,自身还难保,怎么,你还想让他在太子跟前求情,让他把京兆尹家的亲戚抓起来么?你还想让他给你擦屁股么?眼下街上都在传说我爹的鬼魂出没,是要找官家的麻烦,索冤的,这话传到宫里,你要冯家再遭受一次重创么?”
  文迎儿当真是哭笑不得。宅子烧了,传说闹鬼,其实不过是商家为了盘宅打压的手段,这王妈妈与冯君两个人全然不懂,眼下就只有郭管家能看得出来,却在那里畏畏缩缩地,也帮不上忙,只能报来同情的目光。
  文迎儿的胳膊已经被压得疼痛,脚也已经麻了,她道,“我这么跪着也无济于事,姑母的病也好不了。既然都说是我闯的祸,倒不如让我想想办法弥补罢。”
  “你能怎么弥补?”
  冯君一脸冷嘲热讽,但王妈妈却是心疼文迎儿,“别让她跪着了,想想办法总比现在好吧,你这么发火,你娘知道了更要难受啊。”
  郭管家在旁插话:“是啊,娘子主意多,这方面又有见地,最好咱们能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如若有什么要出面的,也还得请二哥回来做主。二哥若见到娘子这样可怎么好……”
  冯君怒气还没消,眼睛盯着文迎儿。
  这时候正好那孔慈不知怎么过来了,郭管家率先叫道:“孔将军……”
  孔慈借着冯熙的关系,向太子的春坊递了帖子,暂时得了一个行走的职使,能每日晚上归家。刚才刚回来坐下,便被霜小急急忙忙喊了过来,一看见又是冯君在欺负文迎儿。
  这冯君实在让他反感。
  孔慈皱了皱眉,在堂下到:“今日正好从春坊回来,冯熙让我带话,他为着花石纲的公干,从运河去了一趟杭州,已经去了六七日了,估摸这几日回来便能在家休沐……这是怎么了?”
  文迎儿回头,瞧见霜小正在孔慈身后躲着,知道是她去搬救兵了。
  冯君愣了一愣,做手势让小厮放开了文迎儿。文迎儿才终于能站起来,松了一口气。
  郭管家对孔慈道,“唉,就是你住的那楼被人一把火点了,倒是没烧透,只烧了前门一个角落,补修也还算修得过去,但传言太多,又惹上官司,明日里开封府就要人去过堂,这……”
  孔慈道:“我明日请半日休,去衙门走一趟便了。不过娘子和郭叔也同去才好,这房子和我的关系你们最清楚。”
  郭管家如蒙大赦:“那是最好不过了!有孔将军去我便放心了。”
  冯君看见孔慈之后,便不想再多说什么,大约顾及家中的面子,不要让自己再给他看什么凶恶。
  王妈妈看连宾客都招来了,便赶忙道:“那便这么办吧,这宅子的事情你们多担待些,官司上面,既然二哥不在,就有劳孔将军帮一帮忙了。如果有什么要银子使的,咱们抽拔一些出来,官司上面不要省,否则弄得一身麻烦。大姐儿,你去准备吧,抽调些现银。”
  各个安排了之后才散了,文迎儿回到院子里,脑袋上都是一层汗。
  她的身世还是一团糊涂,被人骗着,脑中混沌不安,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登时脑袋剧烈疼痛起来。
  绛绡从净房湿了巾子给她敷面,霜小站在门口,文迎儿勉强笑了笑,“机灵鬼。”
  霜小道:“我不能让娘子受委屈,当然要激灵了。”
  绛绡低着头,倒是觉得自己笨得没用,每一次都只能看着,因此也只能更卖力伺候她身上舒服。
  将将到了晚上吃饭时,院子里突然又出了声音。
  好些个下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还有管事的在点树,看那管事的模样却像是宫里来的内侍,文迎儿起身去迎,那内侍却用尖细的嗓子道:“不用跪,咱们放下东西就走。”
  “勾当辛苦了,是东宫的赏赐么?”
  那内侍让人把箱子都打开,一应的金银器盏,男子款样的锦绣布帛和成衣,道:“瑞福大宗姬赏给冯引进使的东西,都是宗姬挑的,现今冯引进使不是去杭州了么,正好的宗姬让我在这里告诉一声儿,等回来了,便带着宗姬点名要的那个杭州的磨合乐小人儿,过去东宫一趟。”
  “宗姬……”
  文迎儿越听越糊涂,细想半晌,却又隐隐发觉了里面的深意。
  太子的长女瑞福宗姬,既送上次,又让冯熙从杭州给她带玩偶,这在宫禁之中,是得有多么亲昵的关系才会如此?
  算起来冯熙入东宫才刚刚一月,连俸钱都还未送回来。
  那内侍放下东西就走了,陪着内侍一行的还有郭管家。郭管家站在院子里一脸的尴尬窘迫,好像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一样。
  霜小又一次跟了出去,打听到底什么情况去了。
  文迎儿却突然朝天笑了两声,对绛绡说,“看来,这是要出妻了罢?”
  

  ☆、府衙

  文宅从香庵那边儿得到了消息,家中一合计,就让文拂樱借着探望文氏,带着药材过来了。正进门时,遇上文迎儿与郭管家等人要出去。
  错身而过时,文拂樱唤了一声“二妹”,文迎儿只是瞥了她一眼,连上次的“大姐姐”都一句也不叫了。
  文拂樱转头望她离去,心里突突直跳,想起昨晚上她爹娘与她迅速合计对策,她爹一再地说“再这样下去,杀身之祸便要来了”的话,让她娘李氏哭得眼睛都肿了。
  瞒也不是个瞒,他爹终于把这位贵女身份和盘托出给自己唯一的女儿,文拂樱听完便落了一身冷汗。
  她爹文渊将她留在屋里,把这涉及崇德帝姬的一桩桩一件件千丝万缕的勾连,都跟她说了。
  文渊乃是御营都统制,能掌管御营,明里是官家的信任,暗里是韫王及魏国公阉人管通的扶持。
  冯熙之父西北败亡一事,他表面上万般接济冯家妇孺,实际上却早已经效命管通,将此事在官家面前做成了铁板钉钉,绝无翻案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得了御营都统制这官家最看重的位置,在这位置上,沟通皇宫、宦官、武臣,御营又是肥差,文氏已再也不是当年冯家旧部了。
  文渊自然也劝说冯熙,如想文冯两姓安然无恙,必得委曲求全于管通之下。毕竟管通是官家的耳旁风,随便吹一吹,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冯熙倒是听话了三年,结果他这三年的孝期一过,突然间风向一改,竟敢从官家与阉人作对,把那崇德帝姬偷出来了。
  崇德帝姬是何人?原先至宠的崔妃之女,崔妃还曾生下皇子,甫一出生就被封为汉王,宠极一时。但官家对女子无常性,再加上崔妃之父卷入党祸,公然地反对阉人管通为权相,这十来年间,崔家从盛宠跌至灭族,只剩下崔妃、汉王及崇德帝姬这三个皇家贵眷得以存活。官家早厌弃了崔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管通等阉人在宫里头动作,而后便是汉王暴毙、崔妃被贬为庶人入冷宫病死云云。而崇德帝姬性情本就乖戾放荡,更是不知道因何彻底惹恼了官家,送至了小云寺,这也是文渊所知道的部分。
  等到小云寺那夜大火,冯熙将崇德偷出来,辗转送至文家时,文渊才知道这帝姬竟然已经被逼疯逼傻了。这文氏与冯氏原就是这种关系,一旦发现,九族株连,文渊是被冯家给逼到这份上,不得不将崇德这烫手山芋给接过来,好在她已是傻子,说破天去也闯不出祸来。
  只是谁知什么人兴风作浪,崇德帝姬死的消息一出来,就惹得外面一片为帝姬叫屈叹命薄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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