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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佳期(八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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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瑜的嘴总算慢慢合上,不再似先前那样如个螃蟹洞了。

  半晌,赵瑜咳嗽了声,道:“真正是岂有此理,当县官不住县衙,跑到别处,如此奢靡无耻,贪图享受,怪道他被革职查办了,活该。”

  赵忠将双手拢起来耷拉在腰间,道:“是啊,他是活该了,那公子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喝西北风吧?”

  赵瑜瞪了赵忠一眼:“你给我闭嘴,难道本公子刚上任就要被活活饿死?你去!赶紧找个能做饭的人来,至于今天……先凑合凑合,出去吃馆子吧!”

  赵瑜同赵忠在县城里走了会儿,顺着衙差的指点,到了最大的酒楼内吃了顿,赵瑜美其名曰“微服私访”,大概是饿了,竟觉得食物也还可口。

  而对赵忠来说,只要有吃的便成,当下风卷残云地把赵瑜剩下的都吃了一干二净。

  赵瑜斜睨着赵忠,越看越不顺眼,便说道:“本公子好歹也是县太爷,你也给我留点颜面,免得让人以为我是来刮地皮的……瞧你把这盘子舔的,都不用洗了。”

  赵忠摸摸肚子:“还成,有七八分饱了……公子,不是我说,这厨子一时半会地不知能不能找来,小人这是为了下顿在囤积粮食。”

  “你娘的,”赵瑜忍不住骂了声,“我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也知道囤积粮食没你这般放在肚皮里的,你别说你是牛,能反刍。”

  两人骂骂咧咧出来,一路看着县内的风物,虽不算富庶之地,倒也安静祥和。

  回到县衙,赵瑜琢磨着看会儿书,却见主簿匆匆急急地赶来,道:“大人!”

  赵瑜道:“何事?”

  主簿道:“大人,不知昨日大人阅览过的那本遣返满兵役壮丁的簿子在何处?”

  赵瑜一想:“那本?哦……本大人昨儿翻看了几页,放在书房里了,怎么,莫非要用?”

  主簿道:“正是,清早上,连家村派了人来,说名册出了差错,有个人的名字漏记了,要小人核实核实。”

  “漏记?”赵瑜挑了挑眉,道,“那到是要核对一下,本大人去拿给你便是了。”

  主簿便随着赵瑜往书房去,赵瑜到了书桌边上,忽地“噫”了声:“原先放在此处的。”

  主簿站在桌边,见书房内窗户开着,地上各处还汪着水。

  他呆了呆,忍不住抬头往上一看,却见屋顶上湿了一大片,原来这屋子年久失修,昨晚上又是空前的雨狂风骤,因此竟漏了水。

  主簿有种不妙之感,目光转动,忽然看到桌子边上有本簿子,他急忙弯腰去捡起来,却见那簿子已经被湿了一半,翻开来看,上头墨迹模糊,难以辨认。

  主簿暗暗叫苦,赵瑜见状便凑过来,惊奇道:“是这本了么?哟,都被雨水湿透了。”

  这记录的簿子被雨水毁了,自然无法详查,主簿侧目,赵瑜并不以为然,道:“是本官一时大意了,不过,也是这县衙失修所致,也算是天有不测,因此也不能说全是本官之误,这样吧,反正此事不着急,本官发一封信函,去押解兵司,再要一份名单回来便是了。”

  主簿心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明明是你的错,却如此轻描淡写。”表面上自也奉承着,只道:“大人说如何那便如何就是了。”

  赵瑜点头,主簿又问:“那小人该如何回连家村之人?”

  赵瑜想了想,道:“唔……既然他们人回来了,怕是无误的,人总比名册要可靠,多半该是漏记,因此你就只管出去跟他们说,是漏记了,让他们回去补上那人名姓便是。”

  主簿松了口气:“大人英明,小人遵命,这便去说了。”

  赵瑜见那主簿要走,忽然间福至心灵,便将他唤住,问道:“你说的那个连家村,是不是在县城外七八里处,要拐好几拐……村口依稀有棵大槐树的?”

  主簿乃是土生土长的乐阳县人,当下问道:“大人怎么知道?”

  赵瑜有心再问连家村是不是还有个一笑就会露出酒窝的小媳妇……但到底还有贵公子的矜贵,便只高深莫测一笑作罢。

  且说连世珏相问宝嫃,宝嫃只说自己出去外头,连世珏人倚靠在门边儿上不动,只道:“你是不想同我说实话?”

  宝嫃定定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心里有种隐隐地恐惧,急忙跳起来:“夫君……”

  连世珏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她,而后目光望下,又看向她手心的伤。

  两人沉默片刻,宝嫃终于低了头,轻声道:“昨日你回来……我一时着急想着去找你,就把隔壁世誉兄弟家借来的车扔在了路上,我、我忘了!我不是有心的……”

  她着急的眼睛都红了,局促不安地合起手掌:“夫君,你先别对婆婆说,我真不是有心的……今早上我去赶集买菜,世誉媳妇对我说,我才想起来,她说有人看见连显把车子推回家了……”

  连世珏道:“连显是谁?”

  “就是……保长。”

  “连世誉家里的人既然看到连显把车子推回家,怎不去要?”

  宝嫃呆了呆,她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被一问,眼中就透出茫然之色,对她而言,车子是她丢的,秦氏跟她说了,她便自有责任要回来,倒是没想到其他一层。

  连世珏双眸微抬,道:“连显不是个好对付的,是不是?”

  “啊……是啊……”

  “所以连世誉家的人才不去,只对你说……你就去了?”

  宝嫃听出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底下自有一股不悦压着,就小声道:“车子……车子是我丢的……我……”

  “连显对你动手了?”不等她说完,连世珏又问道。

  宝嫃身子一抖,目光往下,看着手心的伤痕,喃喃道:“他……不承认,推了我一把,一不留神…

  …珏、夫君,你别恼……”

  宝嫃说着,却听不到连世珏应答,她怔怔地抬起头来,忽然间发现门口已经没了他的人影。

  宝嫃一惊,把手中的菜一撒就跳起来,奔出房门,正看到连世珏往外而行,宝嫃急忙叫道:“夫君!”就跑过去拉住他,“夫君你去哪?”

  连世珏脚下一顿,看她有几分着急,便道:“出去一趟,待会儿回来,你去忙吧。”

  宝嫃哪里肯放心,兀自抓着他不放,正在这时,身后连婆子出来,一看,便叫道:“宝嫃,你还不去赶紧地准备!又干什么?”

  宝嫃最怕她吼叫,当下一哆嗦,手也跟着松开,连世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迈步出门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瑜儿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感,特意出来溜达溜达XD

  下章估计就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了,哈哈哈

  12、解甲:村树连溪口

  “你问连显?”老姜揣着手,望着连世珏道,“这个人我有印象,很是凶狠霸道的……记得好像是住在村尾,怎么,你找他有事?”

  连世珏只道:“村尾怎么走?详细是哪一家可知道?”

  老姜想了想,回头道:“婆娘!”

  老姜的娘子闻言便从屋内出来,擦着手问道:“相公,什么事?”

  “连显家住在哪?”

  姜娘子一怔,而后道:“顺着这里往西走,在村尾上倒数第五家……门头最大的那个便是了。”

  连世珏点头:“多谢。”

  他转身欲走,却忽然又停下,转身同老姜道:“对了姜兄,今早上承蒙款待,晚上敝舍宴请亲朋,还请也来喝一杯薄酒。”

  “啊……这怎么好意思?”老姜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连世珏道:“不必客气。”这才转了身。

  老姜见他要出门了,才又急忙叫道:“兄弟,你真的要去找连显?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姜娘子也一脸忐忑,连世珏头也不回,只是将手一挥。

  夫妻两个见连世珏出门,才面面相觑,老姜抓抓头道:“世珏兄弟说话怎地文绉绉地……他一个人去找连显不会有事吧?”

  姜娘子急忙将他拦住,摇头道:“相公,你别去……你才回来,别掺和这些事……”

  老姜对上女人焦灼着急的眸子,心里便一软。

  连世珏轻而易举地就找到连显的家,侦查跟发现目标,对他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何况得来的情报又如此准确。

  将掩着的两扇大门推开,连世珏听到里头传来女人哭叫的声音。

  他并未停下,脚步一如进门时候的沉稳。

  正走到院子中央,屋门口有人骂骂咧咧地出来,高大凶狠,满脸横肉,正是连显。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婆娘,再敢啰嗦便直接打死你,老子另娶个年轻漂亮的娘们儿……”

  正骂间,忽然看到院子中的连世珏,顿时愣住,复又骂道:“哪来的小白脸?进来干什么?”

  连世珏站定脚步,扫了一眼院子角落的独轮车:“那是你的?”

  连显一怔,而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连世珏,忽地笑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连世珏?”

  连世珏淡淡道:“既然知道我是谁,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对你说的?”连显顿了顿,终于笑道,“小白脸儿,你是上门来找茬的?”

  连世珏一笑,却不言语,连显双眼一眯动了怒:“找死!”往前走了数步,抬手便捶向他的胸前。

  电光火石之间,连世珏猝然出手,将连显捶过来的拳头牢牢握住,而后往上一掀,连显一声惨叫,连世珏长腿一探,在他的脚腕处一扫,连显身子跌倒,连世珏却始终擒着他的手,往他腰后一扭压下。

  这动作一气呵成,连显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趴在地上,磕了一嘴泥。

  连显试图挣扎,然而那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宛如铁打的镣铐一般,力道强大的令人心悸,连显动弹不得,便骂道:“你想干什么?”

  连世珏俯身,压着他的手,道:“你是用这只手推我娘子的?”

  “你……”连显被压得快要断了气,“我推她又怎么了?横竖我没操她!”

  连世珏双眸一暗,嘴角透出一丝冷峻笑意,手上略微用力。

  连显“啊”地惨叫了声,手腕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剧痛无比,好似是折了。

  连显当即杀猪般地惨叫起来,连世珏将他松开,单脚在他腰间一踹一勾。

  连显身不由己地翻过身来,回身朝上,急忙低头去看他的手,却见手腕无力垂着,当即尖叫道:“你干了什么!老子跟你拼了!”他也十分彪悍,就要爬起来性命相博。

  此刻屋内的女人听到响动,急忙便跑了出来,见状也慌了,捂着嘴尖叫起来。

  连世珏却不动声色地,抬脚在连显胸前一踹,连显猛地又跌了回去。

  连世珏再度抬脚,便踩在了连显胯~下。

  连显只觉得双腿之间一阵剧痛,垂眸一看,顿时吓的魂飞,浑身冷汗涔涔,想动,又不敢动。

  连世珏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连显满心的凶霸不翼而飞,哆嗦道:“说……说什么……”

  连世珏不紧不慢,徐徐说道:“你用这只手推了我娘子,我便废了你这只手,你刚才还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次。”

  连显又惊又怕,捧着手战战兢兢看自己的双腿之间:“你……难道你想……你疯了?!”

  连世珏却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低低道:“疯了?或许,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

  连显本想要撒泼叫骂,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在这样暖和的天气,竟觉得周身一阵冷风袭来,令人汗毛倒竖,生生咽了几口唾沫,舌头僵直,一声也发不出。

  连世珏道:“你这种人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虫豸罢了,你该庆幸你没有对我娘子做出更过的事,不然就不是现在这样简单了,懂吗?”

  连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急,有一种恐惧的感觉极快地蔓延全身,向来强横霸道不可一世的他,在男人面前,竟觉得真如一只会被人随手捻死的虫豸一样,无比卑微。

  “车子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我不希望我娘子不高兴,也不希望她受一点儿的委屈,”男人盯着连显,英俊的面孔却宛如煞神在生:“我的耐心有限,懂吗?”

  连显身不由己哆嗦着道:“饶命,懂……懂了!”

  宝嫃洗好了菜,将要准备的切好盛盘,只等晚上做,忙活完了这些,她便出了门口,站在门边张望连世珏。

  她记着连世珏的话,不敢离开,又心急,站了会儿,便慢慢蹲下去,手指头在地上划来划去地想事儿。

  正在忐忑中,忽然间面前的阳光一暗,一双脚出现在面前。

  宝嫃慢慢抬头,却对上男人正也低头望过来的双眼:“在干什么呢?”

  宝嫃惊喜交加地跳起来:“夫君!你去哪了?”

  “出去走了走。”男人淡淡地说,伸手握住她的手,顺势一抹,将她指头上的灰擦去。

  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声,叫道:“宝嫃,别总缠着你男人,赶紧把院子再扫一扫。”

  原来是连婆子到厨下看过了,见切好的菜,要用的杯盘碗碟之类都摆放的极整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抽身出来的时候,望见大门口上宝嫃跟连世珏手握手站着,她是最不喜看到宝嫃闲着的。

  “好的婆婆。”宝嫃赶紧答应,迈步往内走,手便自连世珏手中抽出。

  连世珏垂眸看一眼,默默随她进了门,连婆子站在门口上,笑眯眯望着他:“世珏啊,去哪了?”

  连世珏道:“我请了隔壁的老姜,晚上也来吃酒。”

  “老姜?”连婆子很是意外,却又笑道:“啊……那也好,昨儿也在他家吃过,给他添双筷子就是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亲戚们也一一来了,因为时间仓促,所以连婆子只请了村子里的几个本家,叔伯兄弟之类,连世誉也在内,连世珏还有个妹妹,嫁在别村里,一时半刻回不来。

  宝嫃将菜炒的差不多了,连世誉家的才来,一进门先进了厨房,转了一圈看了会儿,便咽了口口水,先捡了一块卤肉填进嘴里,啧啧道:“小嫂子你的手艺真是见长啊……”

  宝嫃笑笑,忙得出了一身汗,也顾不上跟她寒暄。

  秦氏正东看西看地想再拣点东西吃,目光一转看到门口连婆子进来,便急忙端起一盘菜,装出忙碌的样子。

  连婆子正要进来看看宝嫃有没有好好地炒菜,一看秦氏也在,便道:“世誉家的也来了啊。”

  秦氏把菜放下,装模作样地擦擦手:“是啊大娘,哥哥回来了,真是个大喜的事儿,我怕嫂子一人忙不过来,好歹也要来帮个手啊。”

  连婆子知道这婆娘素来好吃懒做,净会说些好听的,肯定是来趁机占便宜的,她便也不怎么高兴,只望着宝嫃叮嘱道:“宝嫃,手脚麻利些,人快来齐了。”

  宝嫃捞起搭在脖子上的汗斤子擦了擦脸颊额头上的汗,道:“婆婆,知道了,还有两个菜就行了。”

  片刻功夫人都到齐了,加起来也有十几个,宝嫃将菜一一端上去,秦氏也跟着帮手,见菜都齐了,大家伙儿也都落了座。

  连世珏身边坐着老姜,其他的都是连家的亲戚们,大家伙儿寒暄吃喝起来,喝了一会儿酒,便各面酣耳热,越发聒噪。

  连世誉便道:“这真是大爷大娘的福气!天爷保佑,才让哥哥好好地回来了,来,我敬哥哥一杯!”

  众人也跟着鼓噪,连世珏便把酒喝了,其他众人也纷纷起哄,连世珏便又喝了数杯。

  正热闹间,外头有个小小身影跑进来,却正是连世誉家的儿子连梓,叫嚷着要吃喝。

  秦氏装模作样地来拉了两把,却到底把他留在了桌上,连世誉捡了好吃的给连梓,连梓张开嘴,大口大口吃起来,一时吃得嘴角流油。

  连婆子见这孩子恶行恶相地吃东西,心里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就直说,便道:“瞧这孩子,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旁边有人便笑道:“大娘你可放心吧,世珏身强力壮地,嫂子又年青,这家里一定很快也要添娃儿了!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连婆子听这个,却是欢喜的,连老头便笑道:“说的对,说的对!”

  连世珏听了这话,也不做声,只是端了酒,向着旁边的老姜一举杯,刚要喝,就看到宝嫃端着最后一道鱼,从厨下出来,腰上系着围裙,勾勒的腰身越发纤细,那小脸被汗浸润着,红通通娇嫩嫩地,格外诱人。

  男人一看,那杯酒便停在唇边,欲喝不喝。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说哥你吃还是不吃呢,哈哈……

  TT奋斗凤凰去。。。

  改错字……

  13、解甲:白水明田外

  酒席吃到半夜才散了,连老头喝了几杯就醉醺醺地,连婆子扶着他去歇息了。

  宝嫃见人都走了,便出来将残羹剩饭都打扫了,杯盘碗盏地端进厨下,她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只觉得腰酸腿软,撑着把碗碟都洗干净了,又匆匆洗了手脸。

  宝嫃进了房,见房内也没点灯,隐隐地望见连世珏睡在炕上,一动不动,宝嫃试着叫了两声,他都没应声,宝嫃见状,便又拉上门退了出来。

  她自去厨下,把烧得热水拎出来,到柴房内把身子擦洗了一番,才重又回了房内。

  连世珏仍旧毫无动静,宝嫃便放轻了动作,慢慢地爬上炕,仍旧贴在连世珏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腰。

  她一天没歇脚,实在累了,手抱着连世珏,感觉他温热可靠的身子,她心里一宽,脸在他背上蹭了蹭,满足地唤了声:“夫君……”喃喃叫罢,双眼闭上,极快地便沉沉睡去。

  一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稳定地鼻息声,一直安静的男人才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窗棂纸映了进来,他的双眸如黑曜石一般冷静幽寒。

  男人静静地望着暗影里的墙壁,上头用细细地小树枝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从昨日他便看到了,起初不解,渐渐地便也琢磨透了这是什么。

  手臂微微一动,缓缓地将腰间的小手握住,感觉她的绵软温热,男人的眼神几番变化,终于阖上眸子睡了过去。

  喊杀声喧嚣,染血的旗帜摇摆,猩红的眼睛,从空中挥舞劈落的长刀……

  健马长嘶,铁蹄狠狠踏下,一具躯体倒下,更多的纷涌而上……喘息声越来越大,声声沉重,长刀举起,鲜血从雪亮的刀锋上滑落,一滴,两滴……

  他左冲右突,浑身的气力逐渐地消失,忽然之间往后一倒……将入死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有人从后面将他牢牢抱住,一股奇异的感觉,忽然之间蔓延他全身,就好像忽然之间从险境里头跳出,回到了异常令人心安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人舒服极了,四肢百骸都放松下来。

  他低头,依稀看到腰间有一支白皙而小的手,紧紧地搂着自己,他扭头看去,烽烟消退,他眼睛一眨又睁开……

  眼前是一张惹人怜爱的小脸,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忧虑之色,正趴在他肩头,望着他看。

  见他忽然转过头睁开眼睛,宝嫃担忧问道:“夫君……你……又做噩梦了吗?”

  男人望着眼前这张脸,怔了会才反应过来,宝嫃摸摸他的脸:“夫君,没事吗?”

  男人缓缓摇了摇头:“没事。”

  宝嫃展颜一笑,梨涡隐现,忽然间目光望下看去:“夫君……”

  男人怔然,顺着宝嫃的目光同样望下,忽然间神色一变,原来男人身下,不知何时已经鼓起极大的一包,看来很是突兀,竟撑得那本就有些不合身的裤子紧紧地绷着。

  宝嫃探头看着,眼珠乌溜溜地眨动,惊道:“夫君,你这里怎么啦?”

  男人心头一动,看着她又惊又忧的模样,一时难以出口:“你……”

  宝嫃瞪着眼看:“夫君……没事吗?”

  男人咳嗽了声:“没事……”

  宝嫃疑惑地盯着他的□:“可是……”真的好大,看起来好像塞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试着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

  男人急忙探手将她的手握住,宝嫃有些意外:“夫君……”手腕上极疼,却呆呆地不知挣扎,只是面上露出几分痛楚之色。

  男人心头一震急忙将手松开,将身子侧了侧:“没事……别动……咳,你、你先去做饭吧,我一会儿再起来。”

  宝嫃听到“做饭”二字,立刻点头:“好的夫君,那我去做饭,你真的没事?”

  男人道:“真的,去吧……”心里虽哭笑不得,声音却带了几分温和。

  宝嫃做好了早饭,一家子围着桌子吃了,宝嫃心里惦记着车子的事,昨晚上秦氏说是来“帮厨”,实际上是蹭吃的,吃着吃着,便又冲宝嫃提起这件事来,宝嫃不好说连显难应付,就只说今天去一次。

  不管怎样车子的确是她借回来的,都要还给人家才是。

  吃过饭后,连婆子便出门溜达去了,宝嫃把饭碗都收拾了,正在洗碗,忽地听到门口有人怯怯地喊:“嫂子在家吗?”

  宝嫃听是个陌生的女人声音,便擦着手从厨房内出来:“谁呀?”

  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抬头,陡然一惊,却见门口上站着两人,前头是个较瘦弱的女子,有几分畏缩,后面的那个,却是个身材高大面容凶狠的男人,居然是连显!

  宝嫃一见,吓了一跳,就有些神情不定,这功夫那女人便过来,讪讪道:“嫂子在家呢……”

  宝嫃定了定神:“什么事啊?”这才细细一看,却见这女人怀里抱着一只鸡,而连显身边放着的,却是她丢了的那个独轮车。

  女人看了一眼连显,连显无精打采地站在她身后,右手臂用白布吊在胸前,并不作声,只是使了个眼神,女

  人便陪着笑对宝嫃说:“前天有些个误会……今天给嫂子赔礼来了。”

  宝嫃摸不着头脑,本能地让着人进门:“我、先……进来说吧……”

  女人抱着鸡迈步进来,连显将车子推着,单手不方便,就只放在门口,也跟着迈进门槛,就站在门口边儿上。

  女人看了看院内,道:“大哥在家吗?”

  宝嫃懵道:“啊……应该在的……”回头看一眼,叫道,“夫君?”

  连显一听她叫连世珏,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女人忙道:“嫂子嫂子,我只是问问……不用惊动大哥了。”

  宝嫃见里头没动静,便回头过来:“那……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女人仍旧陪笑道:“就是昨天……我当家的有些暴躁脾气,跟嫂子有些……希望嫂子你大人有大量,别着恼。”

  宝嫃明白她说的是连显推搡她的事,看到他们把车推来了,也猜到他们是想还车,可是昨天连显还凶霸霸地要吃人,怎么忽然之间就换了个人似的?

  她一时没做声,女人就有些慌神儿,忐忑看了连显一眼,又道:“嫂子……车子给你推回来了,这只鸡,也算是我们赔给嫂子的,请嫂子你原谅我们这一回吧,啊?”

  宝嫃见她这样,便忙道:“车子回来了就好,鸡就不用了,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鸡呢。”

  女人道:“嫂子,您就收下吧,虽然是能生蛋的母鸡,不过也可以杀了给嫂子补身子的,只望嫂子你知道,我们是诚心诚意的,我们当家的……也知道错了,还请嫂子多跟大哥说说,求大哥……”

  宝嫃听到这里,才陡然一惊,看向连显吊在胸前的手:“难道……”

  女人红着脸道:“嫂子,我当家的手断了,看了好些大夫都说没办法,求你跟大哥说说,能不能……有没有法子给他弄好了?你也知道,咱们平常里要下地干活的,若真的变作个残疾之人,那么……”她很是慌张,又有些羞怕,便掉了泪。

  宝嫃最见不得人如此,当下小声问道:“是……我夫君做的吗?”

  女人抬手臂擦擦泪,急着把鸡塞给宝嫃:“嫂子,求你跟大哥说一声……啊……求你啦。”

  宝嫃道:“我……我不知道,我去说就是了,这鸡不能要。”

  宝嫃不要,那女人却偏要给,两人你推我让间,门口有人道:“哟,这是在做什么?”却是连世誉家的秦氏。

  秦氏进门,小心地避开连显,走到宝嫃同连显

  家的跟前,眼睛乱闪:“我看到我们家的车子在门口,就进来看看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女人就没再推让,那鸡咯咯叫着要往地上跳,女人急忙抱住。

  宝嫃有几分窘迫,就道:“你先等等,我去叫我夫君来。”

  她抽身回去,匆匆进了里屋,到自己房中,却果真见连世珏盘膝在炕上,宝嫃放低了声音:“夫君……”

  连世珏睁开眼睛,从炕上跳下地:“我知道啦。”看着宝嫃惶惶然的表情,将她的小手一握又松开,迈步出了门。

  连世珏出来后,连显正蔫头耷脑地站在门口上,见了他,仍有些惊怕,连显家的也有些畏惧,却硬着头皮道:“大哥……”

  连世珏却并不答应,只是看着连显。

  连显没奈何,上前一步,垂着头道:“世珏大哥,昨儿我得罪了嫂子,今天过来赔礼了。”

  连显家的见宝嫃出来,就又把鸡给宝嫃,宝嫃哪里肯接?秦氏在旁边看到这里,便笑嘻嘻过来,把鸡接过去,道:“车子是我们家的,这鸡我替小嫂子留下了。”

  连世珏见连显开口了,便道:“你过来。”连显忐忑地走到他身边,连世珏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忽然之间用力一抖,将他的手一扭,只听“咯”地一声,连显惨叫一声。

  连显家的魂不附体:“当家的!”连显白着脸后退一步,忽然之间不可置信地抖了抖手,原来动也不能动的手居然又好了!

  连显大喜,手肿痛了一夜,他也在家哀嚎了一夜,大夫看都未果,有人只说这手臂是废了,只有个有见识的大夫才说了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苦熬不过,清早便来登门,果真,而、此刻手臂虽然仍旧肿着,但痛已经消除大半了。

  连显喜出望外,恨不得跪地磕头,一叠声地说:“多谢大哥,多谢世珏大哥!以前是小弟不懂事……”

  连世珏淡淡地也不愿意应付,连显家的扶着他,对宝嫃道:“多谢嫂子了!”

  宝嫃讪讪地说道:“没事……没事就好。”

  连显跟他家里的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往外退,宝嫃听到母鸡咯咯叫,急忙道:“这鸡不能要……”

  秦氏把鸡抱得紧紧地:“小嫂子,这是人家一片心意,就留下吧。”哪里肯撒手。

  连显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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