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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版]深宫谍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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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去看看”,朱岚岫当先拾级而下。向擎苍紧随其后。
  石阶通向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地下寝殿。内置一方绣榻,面积甚大,可容数人休息。榻上悬着碧纱帐,铺着锦衾绣褥,生辉焕彩。但极不协调的是,与绣榻相隔不远处有一铁牢笼,像是曾经关押着什么人。牢笼的铁锁落在地上,是被撬断的,牢门大开。一名宫女倒在牢外的地上,是被人一掌打死的。向擎苍认出,是当日曾说他和张涵入宫当太监可惜的那个小宫女。
  向擎苍脸上泛动着寒意,“白槿教的人进入西暖阁的目的,就是劫走这铁牢中关押之人吧”。
  朱岚岫沉沉一叹,正欲开口,蓦的瞥见正对着牢门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画。她踱步到那幅画前,只浅浅一掠,就羞得紧急转身,再不敢多看一眼。
  那是一幅春宫图,画中****的一男一女正在行云雨之事,男人头戴皇冠,其状甚勇。被压制的女人肢体纤弱,手脚被铁链铐锁着,她闭目转头,额头紧蹙,神情痛苦万分。
  向擎苍也看得脸热不已,他尴尬地重咳一声,语调很不自然,“这图中男人头戴皇冠,像是皇上。那女子……看起来……是被强迫的”。
  朱岚岫脸上一片红晕,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向擎苍右手握拳,用力在左掌上一击,自言自语道:“皇上一定是在这牢中囚禁了一名女子,供其淫乐。这女子必是极不寻常的人物,皇上才会这等隐秘行事,讳莫如深。”
  朱岚岫语意凄楚:“如今这个秘密被我们发现了,我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集安堂”三个字陡然撞动朱岚岫的心口,那个生孩子时还被铁链铐锁着的神秘女人……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向擎苍心头一凛,“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必须立即将此事禀报陆大人”。
  二人重新沿着石阶回到房间,朱岚岫回身望着洞口道:“这房中定有控制这个秘密通道的机关,咱们找找,将那洞口合上。这个秘密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们找寻了许久,却未能发现机关,让房间里的床复位。“既然洞口能打开,就肯定能重新合上,为什么那些人离开后,不将洞门重新合上”,朱岚岫一皱秀眉,“难道他们是故意要让地下寝殿暴露的?”
  向擎苍摇头一叹,“纸包不住火,迟早要暴露的”。
  用“怒发冲冠”四个字来形容嘉靖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最贴切不过了,“一群废物!朕要你们抓刺客,现在不但刺客没有抓到,还被劫走了人犯,实在该死!”
  跪在地上的向擎苍、朱岚岫和陆炳都惊惧失色,脸色煞白。
  “皇上,微臣疏忽职守,罪该万死。此事与公主和指挥使无关,一切罪责,皆应由微臣承担!”向擎苍伏首请罪。
  朱岚岫急道:“不,父皇,如果不是儿臣中了对方的奸计,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该受到惩处的是儿臣!”
  “你的确应当受罚!”嘉靖冲朱岚岫怒吼,“枉费你投身武当门下十多年,连这点是非都明辨不了,还误中销魂散,差点铸成大错,简直丢尽了皇室的颜面!”
  朱岚岫似被人狠扇了一个耳光,两眼直冒金星,泪水猛在眼眶中打转。向擎苍当着嘉靖的面无法安慰她,急得六神无主。
  陆炳见事态严重,忙道:“皇上,白槿教奸人手段阴险狡诈,公主涉世不深,误入他们的圈套实乃情有可原。擎苍未能及时识破歹人奸计,以致酿成这般严重的后果,罪不可恕。而微臣身为指挥使,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恳请皇上念在臣等对皇上一片忠心,给臣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若不能赎罪,当以死谢罪!”
  向擎苍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罪在向擎苍一人,大人无需代卑职受过”,他转而面向嘉靖,无畏直视:“微臣任凭皇上处置,只求皇上宽恕公主和指挥使!”
  嘉靖眼神阴郁,“那你就自断一臂,以示对朕的忠心!”
  向擎苍面不改色,他未有丝毫犹豫,右腕抽出身上的佩刀,挥刀对着左臂砍下。
  朱岚岫眼见悲剧已无可挽回,胸中的悲愤,一齐倾泻出来,她奋力一跃,整个人扑向了擎苍。向擎苍手中的刀去势劲急,他心神俱震,却已无回转的余地,那刀不偏不倚,正对着朱岚岫的发髻削切下去,钢刀擦过她的脖颈,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口,顿时云鬓散乱,血流如注。
  “公主——”向擎苍已经肝胆俱裂,也顾不上别的了,抱着岚岫嘶声叫唤。陆炳急奔过来,双手按压住朱岚岫的伤口为她止血。
  嘉靖也受到了惊吓,连声高呼:“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十万火急的赶了过来,向擎苍将岚岫抱到了寝殿的榻上,太医迅速为她止血、上药、包扎,一通忙碌之后,太医的衣背已被冷汗打湿,他大气长出,“公主的伤已无大碍。实在万幸,如果刀口再深几分,将切破喉管,后果不堪设想!”
  向擎苍跪在一旁,满脸凄厉、悲苦的神情,脑际中一片混乱。
  嘉靖转头瞧了向擎苍一眼,冷冷说道:“起来吧。”
  向擎苍依旧静静的跪着,目光迟滞,恍若未闻。
  陆炳忙低声喝道:“擎苍,皇上让你起来,还不快谢恩!”
  向擎苍倏然清醒过来,一整脸色,叩头谢恩,而后挺身起立。
  嘉靖面色略为缓和,道:“朕看你还是有些骨气的,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
  向擎苍听得呆了半晌。
  嘉靖哼了一哼,“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你那些手下,一旦他们能开口说话了,立刻带到这儿来”。
  朱岚岫虽因受伤发不出声音,意识却是清醒的,听到嘉靖的话,她知道擎苍的手臂可以保住了,绷紧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她屏息倾听着擎苍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泪水滚落粉腮,打湿了枕畔。
  向擎苍再回到西暖阁时,那个机关暗藏的房间,床已复位,一切如常。向擎苍心中震惊,方才嘉靖龙颜大怒,他也来不及提起秘道入口并未关上。相距时间不长,秘道口却已闭合。白槿教的人没有理由回来自找麻烦,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上身边的人启动了机关。向擎苍全身微微颤动了一下,莫名的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背脊上立即冒出一股凉意。

第61章 消失的神秘女人
  黄浩然等六名锦衣卫已被集中在另一个房间内。向擎苍一直守着,直到“十步奇香”的药力消退后,才将他们带到了嘉靖面前。
  据黄浩然等人所说,在向擎苍与朱岚岫见面后不久,就有一个易容成向擎苍模样,手持高烧红烛的人进了西暖阁,他将里头的锦衣卫召集到了一处,然后冷笑着取下了人皮面具。众人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擒拿,却发现浑身气力迅速流失,很快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上,连开口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嘉靖脸色铁青。
  黄浩然惶恐道:“看清了,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材修伟,紫脸环目,满腮虬髯,眼神锐利如鹰。”
  “中年男人?”嘉靖蹙眉覃思,沉默片刻,似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道:“接着往下说。”
  黄浩然道:“那人招呼了一个蒙面人进来,看那身形是个女人,他们一同进了一个房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个中年男人就抱了个手脚被铁链铐锁住的女人出来了,蒙面人跟随在他们身边,三人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那个男人还说……”黄浩然嘴巴抽动,不敢再往下说。
  “说什么?”嘉靖的眼里寒气直冒。
  黄浩然磕磕巴巴道:“他……他说……告诉皇上……我们的人……也该……该还给我们了。”
  嘉靖眼睛发直,神色大变,声音沙嗄而喑哑,“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皇上”,陆炳见嘉靖神态失常,忙低唤了一声。
  嘉靖心底有根细细的线,在猛然抽动,他从某种记忆底层的痛楚里,蓦然惊觉过来,吼道:“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一个字都不许吐露,听到了没有!谁敢传扬出去,杀无赦!”
  黄浩然等人吓得猛然磕头,发誓一定会严守秘密。嘉靖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气,放他们离去。
  陆炳和向擎苍仍跪在地上,嘉靖觉得自己忽然软弱得像一团棉花球,浑身都没有力气,他望着陆炳虚弱发音:“你有什么收获吗?”
  陆炳黯然摇头,“盘问过当晚宫中的门墙守卫,都未发现有任何可疑的人物或车辆出入。也就是说,黄浩然他们看见的那三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其他人见过他们。”
  “会不会,还躲在宫里?”嘉靖的眼光像两支蓄势待发的利箭。
  陆炳否定了这一猜疑,“从乾清宫出来,只有去到两个地方不需要经过门禁。乾清宫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但乾清宫、交泰殿和坤宁宫我们都已经查遍,毫无收获”。他顿了一顿,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必定早已考察过周边的地形。如果地面上行不通,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从地下走。联系到之前坤宁宫闹鬼,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坤宁宫内,很可能藏有通向宫外的秘道。”
  嘉靖闻言一震,“你认为,是那些逆贼装神弄鬼,目的是让皇后吓得搬出坤宁宫,好方便他们的行动?”
  “这个可能性很大”,陆炳道,“过去皇后身边的婉卿和腊月都是白槿教的女鬼,为什么她们都在坤宁宫?如果皇后与白槿教并无瓜葛,那么婉卿和腊月在坤宁宫中潜伏,就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嘉靖皱拢两道平平的眉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蓦的他的眼中似被点燃,有火苗窜了起来,“朕曾经听说过,正德十五年,先帝最宠信的义子、锦衣卫指挥使江彬伙同寿宁侯张鹤龄,勾结江湖匪帮、天竺妖僧和蒙古人意图谋反篡位,当时他们就曾经利用了宫中的秘道。只是,后来乱党都已伏诛,秘道早已被封堵。当年负责剿灭乱党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白槿教的人,如何会知道宫中秘道所在?”
  陆炳沉吟道:“不管怎样,先彻底搜查坤宁宫,看结果如何再作定夺。”
  嘉靖沉沉点头,目光淡淡扫过一直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向擎苍,道:“朕已让人送公主回凌云轩,休养几日便可复原了。”
  向擎苍万感交集,心绪如潮,这滋味说不出是喜是愁,他俯首贴地,声音透着悲凉:“微臣叩谢皇上不杀之恩,必将痛定思过,戴罪立功,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嘉靖不再看向擎苍一眼,他把头深深的仰靠在雕龙髹金龙椅靠背上,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都退下吧”。
  锦衣卫把坤宁宫翻了个底朝天,果真发现了秘道,在皇后居住的正殿里间床榻底下。“唉!”陆炳低叹着,“难怪坤宁宫内会闹鬼,难怪陈芙蓉和张涵会在里间遇害,他们是正巧遇到了趁乱经由秘道出入的什么人,才被灭口吧”。
  太医为朱岚岫用了上等的好药,内服外用,很快就能够下床活动了。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她就急着出宫去见陆炳。
  屋外北风劲吹,漫天飘着大雪。陆炳的卧室内却是春意融融,陆炳将可儿拥坐在他的大腿上,他用手指轻梳着她的头发,望着那发丝像水般从他指缝中滑落下去,再用手指抚弄她那略嫌瘦削的下巴,她的脸庞轮廓柔美而动人,他用一种惊叹的心情去想着,这丫头是越来越有种成熟的韵味,也越来越绽放出她的光华了。头脑中遐思不断,一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游移,为她轻解罗裳。可儿徒带羞怯之态,任由他肆意摸索。
  “大人”,屋外传来绮红的声音,“有位姑娘要见您”。
  陆炳一愣,这样寒冷的雪夜,竟会有女子造访。可儿已经满脸通红的挣扎着站起身来,急急整理凌乱的衣衫。
  陆炳道:“请她到前厅等候,我马上就来。”
  绮红应声去了。陆炳转头看到可儿慌乱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毛,一把搂过她,将嘴唇贴近她的耳垂,语气中满是暧昧,“我去去就来,今晚你逃不掉的”。
  可儿忸怩抽身,“大人在外塑翩翩君子之风,关起门来却是这等不正经”。
  陆炳伸手轻刮她小巧挺秀的鼻子,笑道:“念君子偏逢登徒子,既已上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可儿脸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细小得让人难以听清,“我是心甘情愿上贼船的”。
  陆炳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故意挨近她,“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可儿轻轻跺脚,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陆炳露齿粲笑,关上房门时,目光仍贪恋地停留在可儿身上。
  前厅里的来客是朱岚岫,她身披淡紫色的斗篷,绮红正帮她轻轻抖落上面的雪花。
  “快请坐吧”,陆炳心头一跳,“绮红,你先下去”。
  朱岚岫摘下风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炳躬身行礼,“是什么要紧事,让公主雪夜到访?”
  朱岚岫微微笑道:“白天那些宫女看得紧,非让我躺在床上养伤,我只能趁着夜晚溜出宫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心中牵挂着乾清宫内发生的事情,又不好打扰父皇,只能前来向陆大人打听了。”
  陆炳暗松了一口气,道:“坤宁宫内发现了密道,他们一定是从密道逃出宫去的,密道通往京郊一处废弃的小庙,他们应该已连夜离开了京城。据皇上所说,那女人的手脚被铁链铐锁着,那铁链锁有千斤重,且是特制的七窍玲珑锁,必须七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够打开。当年制锁的高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钥匙只有皇上才拥有。那女人身负这样沉重的枷锁,一定走不快。而且这样明显的特征,很容易就能发现。皇上已经下令全力搜捕了。”
  七窍玲珑锁?千斤重?那沉重的锁压在朱岚岫的心头上,直觉告诉她,那个女人,绝不只是供嘉靖淫乐的玩物那么简单。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陆大人可知道,那女人是什么身份?”
  陆炳脸色凝重,“皇上不说,我自然也没敢多问。想必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
  朱岚岫忽然想起什么来,“千斤重的枷锁,如何抱得动?可黄浩然说,那个中年男人抱着那女人,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陆炳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
  可儿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陆炳立即咽下后半截话。
  朱岚岫抬头望着可儿,可儿将茶水搁在几案上,她发簪上的流苏随着俯身的动作微微晃动,朱岚岫的目光被那发簪吸引过去,然后,她惊愕住了。可儿发髻上的那支发簪,正是端妃的遗物。可儿恰抬起头来,朱岚岫细一打量她的面容,愈发的惊愕,她认出,这是万花楼里的可儿,又紧接着想起,刚才见到的绮红也是万花楼里的人,怪不得觉得有些面熟。
  当日朱岚岫去万花楼是女扮男装,可儿并未认出她来,被她瞧得很是不自在,难为情的别过脸去。
  陆炳招手让可儿到他身边,爱怜地轻声责备:“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下人活儿以后不要再做了。”他趁朱岚岫不注意捏了一下可儿的手,“快回房去等着我”。
  可儿羞红了脸跑开了。
  朱岚岫仍在发怔。陆炳轻喊了一声“公主”,她猛然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还有件事情,我想问问大人”。
  “你说吧”,陆炳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异常,却不敢探询。
  “陆大人在蒋太后身边长大,一定认识当年蒋太后身边的黎姑姑了?”朱岚岫问道。
  “黎姑姑?”陆炳对朱岚岫的问题显得很意外,“当然认识,黎姑姑追随了蒋太后大半辈子,我与她十分熟识”。
  朱岚岫又道:“我身边的宫女杜鹃说,她当年是在黎姑姑手下做事。”
  “杜鹃啊”,陆炳一笑,“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丫头,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得黎姑姑和蒋太后的欢心。黎姑姑一生未婚,她一直将杜鹃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陆炳忽的一顿,“怎么,公主该不会怀疑,杜鹃也和沈婧一样……你放心,杜鹃是黎姑姑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对皇上绝对忠心不二。如果我是白槿教的人,也不会选择杜鹃作为调包的对象,她自幼进宫,太熟悉宫中的情况,如果假扮她,很容易露出破绽”。
  朱岚岫略微迟疑,还是开口问道:“那么集安堂的宫女银珠,陆大人可曾听说?”
  陆炳把眼光挪到桌面上,微喟了一声:“银珠,便是公主的生母,她因为难产,生下公主后就过世了。”
  朱岚岫面容微僵,“听说集安堂里的人都死得不明不白,陆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死得不明不白?”陆炳诧异抬眼,“他们是因感染了瘟疫而死的。公主出生后由集安堂的宫人抚养,幸亏没有被传染。瘟疫爆发后,蒋太后还将公主接到慈宁宫亲自抚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公主体弱多病,日夜啼哭,黎姑姑操劳过度,蒋太后也被吵闹得睡不安枕。后来陈皇后主动提出要抚养公主,将公主接到坤宁宫中,直至公主被送到武当山随玉虚道长学艺”。
  “陈皇后?”这位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前任皇后,朱岚岫却一无所知。
  陆炳只是轻描淡写道:“在方皇后之前,皇上还有过两位皇后。陈皇后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因为妒忌心太重被皇上惩罚,后来就去世了。”
  朱岚岫偏着头,迷迷蒙蒙的看着案几上热气氤氲的茶杯,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在沉思着什么。
  陆炳又低低唤着“公主”,朱岚岫转过脸来,陆炳道:“我也有一事要请教公主。听擎苍说,你们被销魂散迷乱了心智后,是一女人的叫喊声将你们惊醒的。公主可有想过,那女人是谁,她当时为什么会叫喊?”
  朱岚岫霎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她微垂着头低语:“我也想不通……”
  屋外弥天大雪,朔风劲吹,肆虐的呼嚎声盖过了屋内的话语声。
  朱岚岫不再说话,她心事重重,低头默默。陆炳一门心思都在可儿身上,也心不在焉的。过了一会儿,朱岚岫起身告辞。陆炳将她送到了门口,“公主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再这样奔波。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想办法告知公主”。
  朱岚岫说声“多谢关心”,转身就要离去。陆炳又唤住她,“擎苍……去了竹屋”。
  朱岚岫雪白的脸染上了一抹红,略一颔首,走进了风雪中。

第62章 风雪之夜断肠人
  朱岚岫径直去了公主府,朱秀贞正准备就寝,听到通传,忙让小翠将朱岚岫带到屋里来。
  “岚儿,你身上还有伤,这么冷的夜,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朱秀贞关切地问长问短。
  “我……”朱岚岫看了小翠一眼,朱秀贞立即将小翠打发走了。
  “来,快坐下”,朱秀贞拉了岚岫一同在床沿坐下,“快告诉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朱岚岫轻轻摇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生母的传闻,想要向姑姑求证”。
  “你的生母?是什么人在乱嚼舌根?”朱秀贞不满的蹙眉,“你的身世在宫中是个禁忌的话题,过去一些捕风捉影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你也不许乱打听,免得惹恼了皇上”。
  “为什么是禁忌呢,只是因为我的生母银珠是个下贱的宫女吗?”朱岚岫苦笑了一下。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朱秀贞愕然,凝眉细想少顷,她又道:“当时有过传闻,说银珠其实并未受过皇上的宠幸,亦非因难产而死,而是失踪了。还有集安堂里的宫女太监都感染了瘟疫而死,也颇为蹊跷,因为宫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怎就单集安堂内的人染疫。不过这些都是有人添油加醋肆意渲染的,几个好事者被杖毙后,传闻也就渐渐平息了。”朱秀贞奇怪地看着朱岚岫,“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个来,是谁跟你提起的?”
  朱岚岫没有回答,只又问道:“姑姑可曾听说,乾清宫内囚禁过什么人?”
  朱秀贞惊异瞪眼,“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又不是囚牢,怎么可能用来囚禁人。岚儿,你到底怎么啦,尽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罢了,既然姑姑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放心,我不会乱打听的”,朱岚岫勉强露出了笑容,“那姑姑跟我说说,关于已故陈皇后的事情吧,听说她曾经抚养过我”。
  朱秀贞睃了岚岫一眼,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陈皇后,是个苦命的女人,她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只因皇兄好色,看上了一名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惹得陈皇后醋意大发,推了那端着茶的宫女一把,将茶水泼在了皇兄的衣服上。皇兄立时大怒,飞起一脚狠踢在了陈皇后的小腹上,当时陈皇后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她对皇上那一脚毫无防备,顿时被踢晕过去,一个已成形的男胎生生流掉了。由于惊恐过度,陈皇后流产后大出血,含恨死去。她死后不久,皇上就将你送到武当山上去了。”
  朱岚岫听得心寒齿冷,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简直就是残忍不仁。
  朱秀贞又叹道:“那个有一双玉手的漂亮宫女姓张,陈皇后死后,皇兄将张宫女封为顺妃,一个月后又立为皇后。后来张皇后因为厌烦皇兄拜道求仙的繁琐仪式,得罪了皇上被废黜,因悲伤过度,两年后在冷宫中凄惨死去。两任皇后都只当了六七年皇后,不得善终。再来就是现今的方夏瑾方皇后了。”
  朱岚岫终于忍不住道:“父皇,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
  朱秀贞睫毛微微闪了闪,轻声道:“皇兄的许多做法,我也是不认同的。但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她岔开了话题,“我们不谈这些了,下雪的夜晚这般寒冷,你就住在府中吧,咱俩在一张床上睡,也可以说些贴心话。”
  “挤在一张床上睡,我担心会伤着你腹中的小宝贝”,朱岚岫微微一笑,“我还要回宫去的,杜鹃她们一定急坏了”。
  “那简单,让小翠进宫告诉杜鹃,说你在我这儿住下不就行了”,朱秀贞忽然神秘兮兮地盯着她,“你没有对我说实话,对不对?你是想去……会情郎吧”。
  “姑姑——”朱岚岫蓦然间双颊绯红。
  “在姑姑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朱秀贞笑望着她,“那我就不留你了,外头下着大雪,带把伞吧”,她说着喊小翠取伞来。
  朱岚岫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只是无奈笑道:“姑姑身子不方便,好生歇息,不用送我了。”
  朱秀贞温顺点头,含笑目送朱岚岫跨步出了房门后,轻轻将门关上了。
  离开公主府后,朱岚岫心底有层迷惘的隐痛在扩大,那隐痛像一张大网,将她整个儿罩在里面。刺骨的西北风劲吹,鹅毛般的大雪不停的飘落,四周寂寂,她本能的想要回宫,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皑皑白雪到了竹屋外。
  有悠扬的萧声传出,在茫茫夜空中回旋荡漾。竹屋内烛火明亮,向擎苍凭窗而立,他颀长的身影投射在纱窗上,随着摇曳的烛光撩动。朱岚岫痴痴凝望着擎苍的身影,她的内心有千百种情感交织奔腾,惘惘茫茫的,伞从手中滑落了都浑然不觉。
  风雪中突然飘传来一阵脚步声,竹林中闯出来一个夜行人,略一张望,直向竹屋奔去,奔行身法十分快速,片刻间已到了竹屋前。
  朱岚岫心头突的一跳,正想上前,那夜行人恰好回过头来,她看清了,来人是柳鸣凤,于是重新隐蔽起来。
  柳鸣凤见四下无人,便伸手叩响竹屋的门。
  向擎苍听到敲门声,陡然停止吹奏,他双目放光,疾步上前打开了门,目光立时又黯淡下来,“鸣凤姑娘,怎么是你?”
  柳鸣凤幽幽开口:“你以为是云锦公主吧?抱歉,让你失望了。”
  柳鸣凤这么一说,向擎苍反倒局促不安起来,接不上话。
  柳鸣凤转又启口一笑,娇声道:“外头这么冷,不请我进去坐坐?”
  “孤男寡女……恐怕不太方便……这关系到姑娘的名节”,向擎苍支支吾吾。
  柳鸣凤噘起嘴来,“你和云锦公主不也在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不怕名节受损,我有什么好怕的”。也不等向擎苍答话,柳鸣凤已经推开向擎苍,冲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屋门。
  向擎苍刚喊出一个“你”字,就被柳鸣凤打断了,“我人都已经进来了,你不至于狠心的把我赶出去吧”。
  向擎苍无可奈何的摇头苦叹,“请坐吧”。
  朱岚岫内心作了一番激烈的斗争后,还是忍不住来到屋外,想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
  柳鸣凤落座后,突然挺直身子,神情严肃道:“前几日,严嵩托人前来向我爹提亲”。
  向擎苍怔了一怔,“看来严世蕃是真心想要娶你”。
  “呸,谁稀罕他的真心”,柳鸣凤一拳捶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吓了自己一跳。
  向擎苍问道:“你爹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柳鸣凤柳眉倒竖,“如果同意,我也不认他这个爹了!”
  原来,严嵩请他的义子、工部右侍郎赵文华出面撮合。那日赵文华径往安远侯府,与安远侯柳王旬在书房寒暄几句后,赵文华便拱手施礼道喜。
  柳王旬愕然,不知喜从何来。
  赵文华开门见山道出究竟:“严阁老的公子严世蕃正择佳偶,卑职素闻令媛聪明伶俐,家教有方,郎才女貌,实属天成。愿为鸿媒,结两家秦晋之好,未谂尊意如何?”
  柳王旬听罢怒火中烧,心想严嵩父子奸骨狡黠,怎能与他们家结亲,何况严世蕃的妻子新丧,家中还有几房妾室,怎能让女儿嫁给人家做续弦,受这样的委屈。但他知道赵文华是遵命而来,碍于严嵩父子如今正得势,还留了三分情面,道:“感谢阁老费心,若相府不弃,****得福。”
  赵文华回到严府将柳王旬的话转告,严嵩父子以为柳王旬允诺了这门婚事,喜不自胜。谁知赵文华再往侯府回话时,柳王旬却改口道:“本侯再三思忖,深感此呈不妥。一者,小女不才,不能与严公子配;二者,本侯门微祚薄,高攀有辱相府门庭。烦赵大人玉言,将愚衷上禀相府。”赵文华再三游说,柳王旬始终不改口。
  严嵩知道后气得脸发青,却经不住严世蕃的软磨硬泡,只得于今日又亲自登门提亲。柳王旬知道严嵩此行的目的,不想接待他。但又不好当面拒绝,就让他在侯府坐了一整天的冷板凳。据说严嵩受了这样的羞辱,回府之后气血上涌,一口气上不来,浑身直抽搐,差点晕倒。
  听完柳鸣凤的叙述,向擎苍紧皱一双剑眉,“严嵩父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鸣凤轻轻叹息一声,“所以我才连夜赶来找你”。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向擎苍诚挚地问道。
  柳鸣凤轻轻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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