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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长公主为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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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要治,还是治好,朕亲自给你们赐婚!”皇上盯着静和,一字一顿地说,“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想必会愿意为他脱离顾家的族谱,除掉公主的名头,同他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朕成全你们。”
  “让你们做一辈子的夫妻,哪怕他残了死了,你都是他的夫人,忠贞不二,矢志不渝。”
  “不!不——”静和面上终于浮现惊惧,她连滚带爬地跪在皇上身边,抱着他的腿摇头喊道,“你这么可以这样做,我是父皇的女儿,生来就是大郢的公主,你怎么可以剥夺我的封号!”
  她颤抖着,恐惧着,就像一只面对捕食的老鹰的家雀,惶恐得全身僵硬,但是毫无办法。
  她做了这么多,挣扎了这么久,不就是不愿意离了这大郢繁华的中心,舍不得富贵乡里的钱权地位,如今要她放弃这些,简直就是逼她拿刀剜自己的肉。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是皇上不为所动,他冷漠地挥手道,“来人,请静和公主回殿,拿掉她的珠钗锦衣,送她出宫。”
  静和还要再喊,立刻有宫人上来捂着她的嘴,拖拽着把她拉出大殿,就像猎人拖着一头不值钱的猎物一样。
  她既没了高高在上的地位,昔日里被她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们,又何尝不想在她头上跋扈一番呢。
  她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中间停更了这么久,其实之前每天都有写的,只是状态不好,达不到每天的更新量,所以打算一切写完了再更。
  今天会把正文更完,有五更,两万字多一点。
  番外也会写的,就只是甜甜的小故事,不会再写什么家国天下了,太让人秃脑壳了。
  就这样。


第61章 
  大殿里的种种不过是个插曲; 众人瞧了这般场景; 胡乱喝了些酒吃了些菜; 便想告退了; 好好和其他人分享今日的热闹。
  只有那四皇子,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地端着酒杯对长宁道,“多谢长宁长公主的大义,在下无以为报,今后愿听候差遣。”
  他说的认真,跟在他身后的使臣却不以为意,一个废物皇子; 上不得马杀不了人的窝囊废而已,就算他跟大郢的公主搅合到一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长宁虽对羌国的人并无好感,但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概论之,她淡淡地颔首道,“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谈何谢之。”
  四皇子不语,只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到了晚间; 这场宴会也该散了; 本来热闹喧嚣的大殿立刻只剩下三个人,秦深喝干净最后一滴酒; 依然清醒到让人痛苦。
  长宁看着两人闷头饮酒,一幅醉死方休的势头,忍不住出声道; “好了,皇兄,秦哥哥,你们两个别喝了。”
  可是皇上和秦深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咔嗒”一声,皇上在自己对面放了个干净的空杯子,他头也不抬地说,“酒壶都空了,还喝什么,过来这里,朕请你喝好酒。”
  长宁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秦深沉默片刻,却是起身,坐到了皇上面前。只是在经过长宁身边的时候,手指在她脸颊侧轻轻划过,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皇上也挥手道,“长宁,你去看看皇后吧,她最近有些嗜睡,又不愿请太医,你去劝劝她吧。”
  长宁知道他们这是有话说,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两人坐在一起喝酒会是这幅场景,她替他们一人满上一杯酒,仍是劝了一句,“少些一点。”
  言毕她就离开了,径直去了飞鸾宫,飞鸾宫灯火亮着,宫人却告知,皇后已经睡下了。
  长宁心下不安,前两日她来看皇嫂,她虽然精神不大好,但还只是有些倦倦,不是如今这般沉沉昏睡的模样。
  她直接让人去请太医,要是皇后醒来怪罪,径直推到她身上就是。
  宫女本就惴惴不安,可是值此多事之秋,皇后压下此事不愿让他们知晓徒添烦恼,如今有人做主,她自然心中大定,忙不迭地去请太医了。
  长宁坐在床边,看着皇后睡梦中尤带忧虑的神情,有些难过地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却突然听到她喊道,“长宁。”
  长宁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她却是还在睡着,皱紧了眉头口中却喃喃道,“长宁。”
  长宁闭上眼睛缓了缓,才语气如常,轻声安抚道,“我在,皇嫂不必忧心。”
  皇后抓着她的手,表情悲伤,终是醒来了。她看着长宁恍如梦中,恍惚道,“长宁何时已经长这么大了?”
  长宁笑笑,扶她坐起,小声道,“长宁已经十八了,”她顿了一下才说,“难不成还能做一辈子的小孩。”
  “是我们没有护好你。”皇后语气低落地说,“本来你就该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长宁佯装恼怒道,“皇嫂,你再这样说我可是要生气了,你们已经护了我十八年了。”长宁在她背后垫了一个靠枕,轻声说,“现在也该我站在你们身前了。”
  “比如现在,”长宁认真地说,“你就该听我的话,好好地看太医怎么说,别以为瞒着我们就没人知道了,你最近一直身体有恙,却拖着不说,现在我就盯着你,等你瞧完太医再走。”
  皇后却突然紧张起来,她面色复杂推脱道,“我只是有些睡不好,没有大碍,过几日就好了。”
  长宁却不容她犹豫,强硬道,“我已让人去请了太医,一会就到。”
  太医来的很快,他恭敬地在皇后手腕上搭了一条轻柔的丝帕,隔着一层布料凝神诊断。长宁屏息看着他的脸色,皇后却是垂下眼眸。
  皇后说她没有大碍,太医却诊了许久,摸了三次脉象,长宁简直要按耐不住出声询问了,他却一撩袍子跪下,高声道,“恭喜皇后已有了一月的身孕!”
  长宁大喜,忍不住追问道,“真的吗,皇嫂身体如何,最近忧思过重,是否会伤了心神?”
  太医回道,“并无大碍,只要静心调养,定会母子康健。”
  长宁回头,正欲劝皇后平心静气好好养胎,却见她神色平静,好似对这件事并无意外之感,她的喜悦之情便被压下去了些。
  她挥退太医,让他下去好好拟方子记药膳,等人退下了,她捧着皇后的手,有些犹豫地问,“皇嫂,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宝宝吗?”
  长宁上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对乖巧可爱的小孩也很喜欢,因此从皇后喝药备孕的时候,她就开始期待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的降临,可是皇后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皇后捧着她的脸,目光盈盈,有些悲伤,“我喜欢啊,每一个家人我都喜欢,可是我更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平平淡淡。”
  “我不想宝宝出生的时候见不到天底下最漂亮的小仙女,最温柔的姑姑,我不想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可是另一个家人却无奈地远在他乡。”
  “长宁,我心疼你的委屈,难过你的退让,你本来不必如此的啊。”
  她的手很温暖,长宁能够感受到的关怀,从小都来自于她。相较于端坐佛堂一心烧香礼佛的太后,她更像一个宽厚的母亲。
  长宁眷恋地蹭蹭她颤抖的手掌,笑得轻松,“我本该如此啊,我可是大郢的长公主,皇上的妹妹,太子的亲姑姑,这是我该做的。”
  她擦干净皇后脸上的泪珠,声音虽轻但坚定地说,“我相信你们,相信大郢的百姓,相信皇兄和秦家,既然我能以一己换大郢太平,相信天下大定,你们也定会让我荣光加身。”
  长宁俯下身,耳朵贴在皇后的肚子上,闭上眼睛,“我希望它是个女孩。”
  皇后平静了些,抚着她的发丝道,“我和安儿也希望是个女孩。”
  长宁便笑了,撒娇似的说,“那皇嫂也要多疼她些才是啊,不然小侄女出生了,知道我这个可恶的姑姑夺走了她母后的宠爱,该讨厌我了。”
  皇后知道长宁这是在宽她的心,于是点点她的额头,嗔道,“你啊,总是有理。”
  长宁等她喝了煎好的安胎药,看着她睡下,仍是放心不下留在殿里喝酒的两人,沁着夜里的凉意仍是要回去看一眼。
  宫人却引着她去了别处,对她道,“小将军已经出宫去了,只是皇上并未回宫,而是拎着酒去了早朝的大殿,也没人敢拦着,长公主去瞧瞧吧。”
  文武百官上早朝要登上一百零八节的台阶,才能到议事的大厅,因此这里是整个皇宫最中心,也是最高的地方,从这个可以俯瞰整个皇宫,可以看到小半个京都。
  如今已经入夜了,空荡的一百零八节台阶无一人,两边各燃着一百零八盏宫灯,长宁踩着自己的影子,走了一百零八步,走到了孤零零坐在最顶上的皇上身边。
  他周围已经滚落着几坛空了的酒坛,手中还抱着一坛尚未揭开酒封的,看到长宁也不意外,他递了一坛酒过去,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陪我坐会儿。”
  长宁坐下,拍开酒封,对着酒坛饮了一口,是烈酒,很辣,但也很香,她喝不惯,皇兄却如饮水一般。
  长宁侧头看他,有些记不得十多年前,那个斗马观花,月下吹箫风中舞剑的风流少年是什么模样,也许,从整个天下的重担落在他肩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当年的王爷顾平生,善诗词,会吹箫,会抚琴,顾盼风流的写意少年,骑着白马,在雨中撑着青伞,打马走过二十四桥的红豆,不知沿途撒下多少相思子,惹得春闺梦里犹是少年。
  顾平生——一顾平生终不悔,他一双手揽风月,一双眼盛风流,大郢百年锦绣里终于养出来的一只踏云白鹤,但他终究是不在了。
  只留下一个沉稳的大郢皇帝。
  长宁又喝了一大口酒,热辣的酒顺着喉咙滚落进肚里,再蒸腾进眼睛里,模糊了双眼。谁都不易。
  长宁打起精神,先告诉了他好消息,“太医刚瞧过,皇嫂有了一月的身孕,等再过上几月,我们家就该添新丁了。”
  他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些,和长宁碰了碰酒坛,也不嫌地上凉,就这样躺下了,他道,“终于有了一件好事。”他侧头看着长宁道,“我希望能是个女儿,和你一样就更好了。”
  长宁失笑,她摇摇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要是个女孩,万一最后是个男孩,你们可都要失望了。”
  他仰头看着天空,今夜无星也无月,天空显得寂寥又空旷,他叹了口气道,“皇室子嗣凋零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不会引得兄弟相残。”
  长宁知道他又想起了那场宫变,于是不语,皇上这次却并未三缄其口,也许是酒意催动,又或许是夜风太凉了,他主动提起,“世人都说我弑父弑兄,我从未反驳,因为其实这话并没有错。”
  “长宁,”皇上叫她,声音有些沉,“你可知母后为何要你穿红衣?”
  这件事情长宁知道,她说,“母后说我那时受了惊吓,请了高僧来,说需穿红镇压,直到嫁了人才可着别的颜色的衣裳。”
  “不是。”
  长宁心中猛地一跳,她抿紧了嘴唇,有些不安。
  皇上却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跳道,“你可还记得父皇是何模样?”
  长宁连着喝了好几口酒,她抓紧了坛口,全身紧绷,摇头道,“记不清了。”
  那时她还太小,什么记忆都是模糊的,只记得父皇很高大,像大山一样,很温柔,怀抱很温暖,背很宽阔,长宁最喜欢趴在他背上,侧着头看他。
  可是她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皇上伸手盖着她的眼睛,声音痛苦道,“你的眼睛和父皇长得很像。”
  “所以母后一直不愿见你。”
  “父皇不喜欢红色。”
  “所以母后要你一直穿红衣。”
  长宁睁着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落下。皇上犹如脱力一般,手臂垂下,露出长宁平静无波的面容。
  他看着长宁,像是痛到无法呼吸,声音也跟着落下去,喃喃道,“哪有什么兄友弟恭,哪有什么父慈子孝,哪有什么夫妻情深,都是假的!”
  他一挥手,散落的空酒坛立刻互相推搡着,咕噜咕噜地沿着高高的台阶,争先恐后地滚下去,悉悉索索的,像是寂静深夜里的一场哀乐。
  他指着宫门的方向道,“当年太子无道,父皇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逐去封地,然后便一病不起,所有的皇子皆入宫侍疾。”
  “可是——可是!太子他并未出京!他一直藏着这里!他嗅到了机会,带着他养的私兵,攻进了皇宫!”
  “可是不甘平庸的又何止他一人。”
  “早在他攻破城门率兵入宫之前,宫里已经乱到人仰马翻血流成河了,他的到来,只不过是为这一丛烈火再浇上一捧热油。”
  “从宫门口到大殿前,一千零八步,每一个脚印上都沾着鲜红的血液,兄弟反目兵戎相向,父皇就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一视同仁疼爱的的儿子们,一个一个倒在手足刀下。”
  “并不是所有人都垂涎那个位置,就像有人生来就不爱受约束一般,可是看着刀尖上一点一点滴落的鲜血,杀红了眼的人就犹如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哪里还能分得清敌我,他们持着一把刀,刀下有无数未眠的冤魂。”
  “那个时刻,没有手足,没有兄弟,有的只是一群野心勃勃的野兽,要想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就是——拿起刀,刀尖对准你面前的每一个人。”
  “从天黑到天明,父皇的众多子嗣,最后只剩下我和太子。”
  “他死了,我活下来了。”
  他的声音又冰又冷,像一把冰水淬过的刀,薄且利。长宁捧起酒坛一气饮下大半,她抹掉嘴角的酒渍,稳了稳发飘的声音问,“那父皇呢?”
  你弑兄,是被逼无奈,是情非得已,埋在黄土下的诸位皇兄,谁也不比谁高贵,可是父皇呢,他,何曾亏待过任何一人?!
  顾平生疲惫地闭上眼睛,抱着酒坛声似呢喃,“我虽未亲手加害父皇,他却是因我而死。”
  “父皇虽病重,却并未到弥留之际,只是那时也无力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此事无论如何,也算是有了结果,我把父皇交给母后照看,本欲待清理之后带他们出宫。”
  长宁咽下最后一口凉到发苦的酒,心中已是明了,知晓后面会发生什么。
  怪不得每年的宗庙祭祀母后从不露面,怪不得她整日跪在佛像面前诵经,怪不得她一直不喜欢见长宁,怪不得她一直让长宁穿红衣。
  “她说父皇向来仁厚,见到别人掉一滴眼泪都会自责不已,要是他活下来了,就算所有的兄弟只剩下我一人,他也不会把皇位传给我。”
  “她说,她是在帮我。”
  他终于落下泪来,“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皇位啊,我只想做一个闲人,醉马簪花游街,赏春时风秋时月,和皇后白头携手终老,一辈子平安平淡。”
  “这天下那么大,天下之人那么多,我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拿什么来换天下太平!可是那时我没有选择,现在,”他扭头看着长宁,“我依然没有选择。”
  “皇兄,”长宁叫他,声音哽咽,又唤他,“哥哥。”
  顾平生声音冷淡道,“我被人骂了十多年,骂我枉为人子枉为人兄,骂我朽木顽石废物不堪,骂我软弱无能柔弱可欺。”
  “他们骂的没错,我这双手前二十年只弄风月,何曾撑起过家国天下。可是我不想,不想成为大郢的罪人,不想百年后史书提及,只寥寥一句庸才,叹一句可惜,恨一句不争。我也想为大郢,为自己,做些什么。”
  “可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好。”
  “我只需要两年,再两年就好,就连羌国不曾来犯,我也定会挥军西行,给我大郢子孙留百年边境太平。”
  “老天逼着我坐上皇位,却不给我雄才大略,不给我风调雨顺,如今连两年的时间都不给我!还要夺走我的长宁!”
  他恨极,怒极,却也无奈至极。他的每一步,都是带着尖刀踩在身边最亲近的人心上换来的。用父皇和兄弟换来皇位,纳权臣之女,伤了皇后的情谊换来大权在握,如今,他又要用自己的妹妹,来换一段短暂的太平。
  庸才是他,朽木是他,废物更是他,要是当初他不曾——
  “皇兄,”长宁叫他,“你看,”她指着头顶的万里星空无边皓月,“月亮出来了,星星也出来了,多漂亮啊。”
  “也许无星无月的时候很难,让人心生绝望,可是只要我们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什么时候,星星和月亮就都出来了。”
  “你别怕。”她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声音很轻地说,“别怕,你还有皇嫂和安儿,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小宝贝看着你呢。”
  “不用怕,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风雨是过不去的。夜很深了,皇嫂还等着你呢,皇兄去看看她吧。”
  他躺着没动,长宁却站了起来,一口喝干酒坛剩下的最后一口酒,回身看一眼背后巍峨的议事殿,又扭头看明月下的万家灯火,砸了酒坛,一手指月,“愿我大郢千秋万代犹如此月,耀耀光辉普照万民!”


第62章 
  长宁好不容易劝回了皇上; 自己亦是不胜酒力; 只剩了一丝清醒; 上了马车便歪倒在软榻上。
  马车的车轮平静地碾过地板; 这地板曾经浸透过无数人的鲜血,从大殿到宫门口,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着,最后却停了下来。
  长宁揉揉眼睛,扶着脑袋撩开帘子,却是愣住了。
  秦深站在这里,牵着那匹高大风骏的黑马; 平素在他手下极为乖顺的马儿如今躁动不安,鼻孔里不耐地哧着气,蹄子不耐地刨着地。
  他一身黑衣,沉默地隐在黑暗里,像一尊无声的雕像,静静地守护着从这条路上缓缓驶来的长宁。
  长宁脸颊上泛着酒醉后的酡红,双眼朦胧含泪,她从车窗里伸出手; 隔着一臂的距离; 手指虚点着描摹他的容颜。
  如梦似幻,似真似假; 像一场千秋大梦,他是她唯一的真实,是藏在心尖上; 永远无法割舍的一点嫣红。
  秦深看着她,目光专注,长宁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不顾从高高的车辕是否会崴着脚,她只一心地冲下去,跌入秦深的怀抱里。
  长宁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喃喃道,“秦深。”她伸着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又叫他,“秦哥哥。”
  她目光沉且痛,声音惶惶,是不安更是急切。秦深便伸手,扶着她的后脑按在怀里,声音沉稳极了,他应道,“我在。”
  “我好累啊。”她疲倦至极,甚至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轻声说,“你背背我,好吗?”
  秦深直接反身把她放到背上,轻轻地颠了颠,侧着头柔声问她,“回长公主府吗?”
  长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额头眷恋地蹭蹭他的肩膀,“不想回去,去你的小院。”
  秦深就背着她,在月下无人的大郢都城缓缓走着,身后跟着皇宫里出来的马车和那匹桀骜的黑马。
  不知道走了多久,长宁突然开口问,“秦哥哥,你还记得父皇是什么模样吗?”
  秦深认真地想了想,他倒还记得,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于是言简意赅地回道,“你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长宁伸手摸了摸自己眼睛,又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深走得不紧不慢,背着一个人走了这么久声音依然平稳,他道,“先帝仁厚,他执政的那些年里,至少他身边的人从没有说过他一句不好。”
  “他对我的皇兄们如何?”
  秦深敏锐地捕捉到她说的是“皇兄们”,立刻就知道她必定是知晓了一些往事,但他依然如实地说,“先帝是个好父亲,就算几位皇子出身各不相同,但他一视同仁,从不会厚此薄彼。”
  “那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喽?”长宁总结道。
  秦深顿了一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可是他最重要的职责,应该是做一个好皇帝。”
  长宁趴在他肩膀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很软,她轻声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很好的夫君,是很好的父亲,可是他的儿子们手足相残,我的母后,他的妃子,最后葬送了他的性命。”
  秦深脚步一下子停了,他没有回头,因为知道长宁不需要,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长宁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有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入衣裳里,她平静地说,“我身体里,一半流着父皇的血,一半流着母后的血,可是早在十多年前,母后手中就沾了父皇的血。”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好像没有人来爱他。”
  “他活着的时候,他们想从他手里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利,他死了,他们还要借着他的荫护,享受着举世无双的尊荣。”
  “也许生为皇室,从来不是眷顾,而是一种枷锁,父皇是,皇兄是,我也是。”
  “可是我们谁都无法逃脱。”
  秦深站定了,他仰头望着天上一轮皎洁明月,就像在望着他曾经无数次放在心里思念的人,可是这轮明月,也曾被乌云隐蔽,不见天日。
  他有些艰难地问,“长宁,上一世,陈世待你好吗?”
  长宁一僵,却不语。这些话她可以在皇兄面前毫无顾及地讲出,可以在皇嫂面前坦露坦白,可是面对秦深,她只愿隐瞒一世,让他永远都不知道。
  她犹豫片刻,还不待她回答,秦深便说,“此时让他逃脱,但终有一日,我会寻出他的踪迹,让他这辈子用这条命来向你赔罪。”
  “我可以忍受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忍受你们三书六礼三拜九叩成亲,忍受自己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至少他不曾让你远赴边疆为质,这件事,我便该谢他。”他痛苦,咬牙切齿道,“可是我不能容忍,他得到了你,却不曾珍惜你,没有照顾好你。”
  “最后更是下毒害你,他——该死!”
  长宁揽紧了秦深,感觉有一张无形的大网一点一点勒紧她的心口,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父皇富有天下,最后却还是死于最亲近人之手,皇兄登上高位,却几乎是众叛亲离,她上一世死于非命,这辈子即将孤身远赴敌国——
  像是一个逃不出的怪圈,一个无声的诅咒。
  这辈子,她还有机会,活着回到故土吗?
  她虽表现得平静,但终究是个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家人的幼鸟,她也会不安,会害怕,会恐惧,可是她不能退后一步。
  长宁小声问,“你都知道了?”
  是的,他都知道了。“我希望你这辈子能够平安顺遂,百事无忧。我会护你平安喜乐,百岁安好。”
  “我送你西行出大郢的边境,也定会率千军征万马,迎你回来。”
  “长宁,”他坚定地说,“我等你回来,你也等等我,好吗?”
  好吗?怎么可能不好,只要秦深还在,哪怕让她等十年,等二十年,等到下辈子都可以。
  “好,”长宁轻声应下,“等我回来了,你要娶我。”
  秦深此时终于忍不住侧过头看她,眼神柔和道,“求之不得。”
  空荡无人的街道,两条影子拉得斜长,却又亲密无间,贴近得像一个人,交融的,是落下的一个轻吻。
  这条路再长,终究也是有尽头,秦深背着长宁,从宫门口一直走到了长公主府。
  长宁抬头看着面前的牌匾,有些撒娇地踢了踢腿,抱怨道,“我不是说了,不想回长公主府吗?”
  “可是我的小院只有一间卧房,卧房里只放了一张软榻。”他含笑道,“不知殿下想让臣睡在哪里?”
  长宁有些脸热,是她思虑不周,因此只是含糊道,“诺大的将军府,还能没有一个待客的厢房了。”
  秦深点头,“有是有,但是你忍心赶我去那里吗?”
  这话便是有些唐突了,可是长宁还去软着声音答了,她说,“不忍心。”
  这话简直听得让人酸倒牙了,他两人浑然不觉,隐在暗处的一人影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长宁和秦深同时扭头看去,那人倒也不掩饰,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是四皇子。
  他还是那副温吞老实的模样,好像刚才那声笑不是他发出的似的,他对着长宁和秦深一拱手,叹了口气,“两位真是让我好等啊。”
  此时已是后半夜了,月亮偏西,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天明前最黑暗的一段,都城里所有人都酣睡着,沉浸在香甜的梦想中,无人知晓这一处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秦深立刻挡在长宁面前,看着他冷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既知晓长公主是秦兄的心上人,不忍看你二人相隔两地相思三秋,自然是为你们排忧解难而来。”他揣着手,纯良温驯地冲他们眨眨眼睛,一幅感同身受的模样。
  可是长宁和秦深都不信他说的每一个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况且两国立场相对,他却主动凑上前来,定然不会是全为他们排忧解难而来。
  “我和长宁只遥遥地见过一次,这还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她不知晓我也就罢了,秦深兄,你我互知极深,你又怎会不知我是何意呢?”他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无奈。
  “我又怎知不是养虎为患?”秦深毫不客气地讽道。
  “那也比此刻虎伺狼环好得多。”他谆谆善诱,甚至毫不在意地提及自己不光彩的事迹,“我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得废物,既不能上马征战天下,也不会娶无数个女人再生下数不尽的子嗣,我只是想活着,能够站起来,不必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摇着尾巴祈求别人放我一条生路。”
  “我总比我那些个生来骁勇善战的兄弟好拿捏得多,与其让我那些兄弟继承王位再挥师入侵,还不如施舍给我,至少我能保证,在我继位期间,羌国的子民,一步都不会踏入大郢的土地。”
  “我羌国愿俯首称臣,自愿并入大郢的版图,只要朝廷能够在我国子民活不下去时候,施舍给我们能够活下去的米粥。”
  “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到那时,羌国于周边几个小国的联盟协议,就做不得数了,”他意有所指道,“大郢要拿他们如何,都是他们应得到。”
  他侧头看着长宁,声音柔和了一些,“长宁是大郢的长公主,自然会是羌国的贵客,我就算拼上性命,也定会护她周全。”
  “好大的口气。”秦深嘲讽一笑,“你要是能护自己周全,又怎会被送来大郢。明为出使,实为弃子,要是大郢的皇帝怒极,不愿受这份辱没,就是把你当场打死在这里,也不过是给了羌国一个入侵的借口。”
  “你又拿什么,来护长宁周全?”
  四皇子苦笑一声,“秦兄,看破不说破,你至少给我留一点余地吧。”他收起脸上谦和的笑,正经起来的脸眉眼深邃,整个人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了。
  “秦兄,蛇有蛇道,鼠有鼠行,我在那群人手底下能够活到今天,自然也不会是毫无依仗的。我只是需要一个保证,能够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在族人面前,不会被他们剥皮抽筋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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