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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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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条件。

    即便这条件代表着伏笔和算计。

    而老太爷让他练的内家功夫,虽然有一层讳莫如深的限制,但最初的起因是为锤炼他几乎残败的幼小身子底,最终的结果总是利大于弊,至少他平安顺遂的长大成人,鲜少再受过病痛之苦。

    且他将到懂事的年纪,彼时还在世的大夫人就直言不讳的“坦诚”过这一层限制,甚至在当时和苏小姐议亲初始,大夫人就曾私下“敲打”过他,四房的子嗣只能落在小七房,甚至小十一房之后。

    大夫人去世时,无异于将此事当做遗愿,单召了他在床前又交待过一次,连江氏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从来没向江氏提过这一节,也许正因为铭记且清晰认知到这一节,他自和苏小姐的亲事生变后,就再没有主动想过、提过再议他家亲事的话。

    就在被困库房之夜前,确定自己对杜振熙的心意后,他曾暗自庆幸过这一层限制。

    可是现在,就在刚才,他竟生出了更多更深的念想,不再满足于只是搂抱、亲吻……

    一念及此,陆念稚的气息又有一瞬粗沉,本就阖着的眼脸不露痕迹的用力闭了闭,还残留着晶润之意的唇瓣,更是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然而这细微的神色变化,并不影响他愿意透露给杜振熙的情绪。

    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杜振熙听得明白,方才还显得闷热逼仄的空间,此刻却生出股压抑古怪的低压,她沉默几息,再无半点默默吐槽的闲心,更找不出话来“安慰”陆念稚,仿佛怎么说都不合适,半晌后只道,“当年那内家心法是曾祖父为您搜罗来的,曾祖母那里……多半收藏着和最后一层心法相关的记载书册。您若是不方便开这个口,我帮您和曾祖母说一声,替您讨要来吧?”

    她以前还偷乐陆念稚身上这道枷锁,现在却觉得陆念稚练的内家心法简直玄幻,老太爷人不傻钱还多,既然能弄来这么玄幻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留着后手。

    若是能从江氏手里淘来,也就能破解陆念稚“一瞎想”就流鼻血甚至吐血的悲催限制了。

    然而不等她话音落下,陆念稚就猛地睁开眼,拒绝的语气又快又重,“不必。刚才是我……不应该。以后我再不会那样想你,也再不会那样对你。小七,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他这一动,按在他鼻端的汗巾就脱离开来,好在似乎心境已然平复,没有再冒出新鲜血液。

    来的快去的也快。

    杜振熙心下愈加复杂,听着他乍然冷下去的口吻倒是一愣,本能就去扶汗巾,“四叔,您别动得太急,小心又流……”

    “我说了没你的事了。”陆念稚偏头避开,垂下视线看向罗汉床,仿佛被上头的繁复花纹吸引住所有注意力,冷然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竹开久不见回转,怕是桂开和明忠、明诚一样,都忙得脱

    不开身。男宾那头只剩二叔和二哥、小一在,小十一不顶事,我现在这样子倒不好再回席面,你且代我主持杂事。”

    可惜门房老苍头上的茶点半点没动过,否则配上陆念稚的神态和话语,就是明晃晃端茶送客的意思了。

    陆念稚,又开始抽风了。

    这副模样何其熟悉,和她刚开始“帮”杜晨芭出入庐隐居那几天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

    杜振熙有点明白又不太明白,她想她大概始终是个假七少,无法琢磨透陆念稚此刻是什么感受,倒也不敢贸然出言安慰,生怕刺激她本就不太了解的男人的自尊,更加无法像之前一样,对再次抽风的陆念稚,生出腹诽和气恼来。

    她默然将汗巾放到陆念稚手边,起身下罗汉床,却听陆念稚叫住她,“小七,等一下。”

    杜振熙抬眼去看陆念稚,就见他面色说不出的复杂,捻着汗巾送到她跟前,轻声开口道,“过来,我帮你擦干净。”

    那一小滴落在杜振熙嘴边的血迹,仿佛刺疼了他的眼。

    杜振熙抿着嘴不作声,柔顺的倾了倾身子,任由陆念稚快速而轻柔的擦去半干血迹,再不见陆念稚有何动作,也听不到他再出声,略一犹豫还是乖乖的依言退出二楼,也无心和听见动静的门房老苍头寒暄,只交待老苍头服侍好陆念稚,压下郁郁心绪,有些恍惚的回了男宾宴厅。

    此时谨郡王已然不在座,定南王和沈楚其也提前离了席,接风宴已近尾声,杜振熙想了想,自去寻竹开等人不提。

    陆念稚却仍然绷直脊背端坐在罗汉床上,不知多了过久才徒然放松身形,单手撑膝长指扶额,低不可闻的自言自语道,“真是……糟糕透了……”

    视线触及滚落满地的霜糖山楂,那红和血迹无形重合,他无声苦笑,只觉那亮而润的红,也变得黯淡刺眼。

    余文来神清气爽的红润面色却无半点黯淡,明亮得简直闪瞎人眼,他得知昨晚接风宴散场后,陆念稚并未随杜府众人回府,仍旧留宿在主楼里,便赶了个大早直奔主楼。

    老苍头晓得他和陆念稚的交情,自然不会拦他,只熟手熟脚的多加一份早膳就退了出去。

    “恩然,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余文来正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时候,首先想要分享喜悦的自是陆念稚,他也不管在另一头次间用早膳的明忠、明诚禀没禀过陆念稚,边大口喝粥边嘴角剪断道,“原先见竹开找来,我只恨不能当场剐了余方德那厮,现在可要’感谢’他暗中堵人,最后倒成全了我。

    恩然,还是你说得对,我既然都不在乎世俗了,何必还作茧自缚,什么都不敢放手去做?昨晚……我’说动’小蝉后,一头让人将小蝉和千柳送去客院,一头回了宴厅直接求到了定南王跟前,请定南王削去了小蝉的贱籍……”

    他只是强亲曲清蝉亲得久了些,倒没有糊涂到直接睡服曲清蝉,又有“醒”来后的千柳百般推波助澜,他就让亲卫亲自将二人“送”回他之前在奉圣阁的客院,刻意不避着人,不等他回到男宾宴厅,就连女宾那头都已然传开——那位颇有声名的曲大家,竟堂而皇之的留宿进余指挥使的客院。

    这本欢畅常见的小插曲,却不想余文来求见定南王时,即不提余方德之事,更不提彼此的恩怨,只差没声泪俱下的坦述他对曲清蝉的“念念不忘”,直求定南王开恩,削去曲清蝉的

    贱籍。

    曲清蝉流落至此,本也有罪不及女眷一说,但定南王到底只是藩王,没有徇私推翻皇上定下罪罚的道理,且余文来不管不顾当众陈情,倒叫定南王真想徇私,而徇不成了。

    余文来却是另有计较,其实是冲着谨郡王去的,少不得将定南王也算计了进去。

    谨郡王果然最爱掺和这些事,一听曲余两家恩怨跌宕、余文来和曲清蝉阴差阳错,只差没让内侍现成编出一本艳事话本来,当下就做了这个主,抚掌直道他管定这事,要帮情深不坠的余文来做主,对着定南王打包票道,“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伶仃孤女,皇叔只管应了余指挥使的请求,削去那位什么大家的贱籍,这事没人说破就罢了,就算有人报到皇上那里,自有本王顶着。”

    他说得颇为豪气和笃定,简直自带受尽皇上“圣眷”的闪瞎眼光芒。

    此言一出厅内各人另有掂量,定南王倒乐得有谨郡王开这个口,更不吝啬顺手卖余文来一个人情,左右事情至此,是他这个藩王架不住受宠的京中郡王“怂恿”,才削除了曲清蝉的贱籍。

    既然谨郡王一心要成全“英雄佳人”的美事,不说得逞心愿的余文来,便是厅中宾客亦少不得奉承谨郡王几句“怜香惜玉”、“关爱同僚”的马屁。

    谨郡王一高兴,乐呵呵又点了几名出挑的花娘上来,一面有感而发的左拥右抱,当晚就收用了新小妾,一面还十分大方的送了几个花娘,给马屁拍得最响的那几个。

    所以说,谨郡王那言行无忌的德行,若是算计好准头,倒也能成就好事。

    “至于余方德那厮,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余文来说到这里难掩讥诮,掰了个流油的大肉包吃,哼哼道,“他倒是乖觉,一见我出现在宴厅找上定南王,就直当自己头先做的事根本不存在,连那两个小太监的事都半点没追究。”

    不说被亲卫打晕的那个小太监,就是后头追回来的另一个小太监,再是练家子也赢不了余文来的亲卫,被追上后早被胖揍一顿,余方德也不知怎么想的,回到事发地时见两个小太监鼻青脸肿的倒在小路上,竟硬生生吃下这个亏,即没再让那两个小太监露脸,也不曾再找过余文来、曲清蝉的麻烦。

    余文来也懒得和余方德掰扯,事成后回到客院,虽强留曲清蝉同居一室,却没有共枕而眠,只又霸道的动手动嘴了一番,即便他今天起身出来时,曲清蝉还是没有更多的“热切”回应,他的心情依旧好得不得了。

    一想到曲清蝉吃硬不吃软的模样,余文来心头不由鼓胀起来,一时又想到帮了他一把的杜振熙,总算收起分享得意和喜悦的话茬,口风一转道,“我不仅要感谢余方德那厮,还得感谢谨郡王的混不吝。但说起来,你和七少,倒得跟我道一声谢。”

    陆念稚面无表情的听到此处,才擦了擦手,抬眼道,“谢你?我和小七有什么好谢你的?”

    同样是趁势而为,余文来倒将曲清蝉“收服”了,他却吻杜振熙吻出两道鼻血来。

    他此刻面对着多年至交余文来,第一次生出不耐烦和一丝丝羡慕嫉妒恨。

    谁要听余文来翻来覆去的秀成果!

    好烦人!

    陆念稚本就用膳用的神色冷沉,此刻干脆放下碗筷,取来杯子漱口,留了个沉默侧影给余文来。

 第173章 觉悟相当高

    嘴里不过白白反问一句,面上半点没有真心求解的好奇之意。

    余文来看惯陆念稚不动声色的冷脸,根本不因他的冷淡反应而影响说话的兴致,一面不客气的将陆念稚没动过的早点据为己有,一面踩着陆念稚的话音就紧接着道,“不止你和七少该谢我,就是当时在座的杜二老爷、杜二爷和杜大少,想必各个心里都是感激我的。”

    他点完一串人名卖足关子,才半是不屑半是讥讽的道出因果,“你可知我赶回宴厅时是什么情景?那位吴五娘也不知怎么和杜老太太她们叙的旧,竟叙出一身委屈满脸泪痕来。当着那样多男宾的面,就哭哭艾艾的倒在谨郡王座上,真是……”

    真是了半天到底没带出脏字,只语气中的不耻越发浓重,“可惜叫我截了她的胡,不管她原本是打算攀扯杜老太太,还是打算告黑状,我和小蝉的事才起了个话头,谨郡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那吴五娘?

    等解决了我这边的事,定南王和小郡爷一走,谨郡王就让内侍领着他看中的那两个花娘,径直就回了落脚的大院里,现下八成已经把人抬了姨娘,倒把吴五娘忘了个一干二净。说是宠妾,我看这新鲜劲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之前虽搬进曲清蝉为他置办的房子另居,但没少因公事来往与城内、城郊之间,每回进奉圣阁少不得要和陆念稚说说话、排解下心绪,和陆念稚几乎同时得知,那位和谨郡王同乘车架的宠妾是吴五娘,自然也就知道了吴五娘的来历,并吴五娘和杜府的纠葛。

    一个曾经想害他好友的妾室之流,余文来自是同仇敌慨的站在杜府这边,昨晚接风宴散后,他还特意出面送杜仁几人,顺带宽慰了杜仁几句,代把陆念稚原本的打算提前履行了,这会儿来讨谢的底气相当足。

    明忠和明诚一早来服侍陆念稚梳洗,事事都禀报过一回,倒是没听他们提起吴五娘这一茬。

    怕是也觉得吴五娘本就不是个有成算、心计的,能耐实在有限,不过凭张嘴撂狠话,能做的也无非如余文来所说,至多和谨郡王博同情,都是些不入流的内宅手段,实在不足以为杵。

    陆念稚早听杜振熙提过吴五娘的事,闻言倒没意外,意兴阑珊的刺了余文来一句,“西臣,你可别太得意忘形了。”

    余文来的明亮笑容,实在非常的碍他的眼。

    余文来本想怼回去,细想陆念稚的话倒也没错,他只是暂时“治”住了曲清蝉,借削贱籍的事将他和曲清蝉的关系公诸于众,算是给曲清蝉上了双重保险,但还没能真正说动曲清蝉,将心心念念的人儿娶到手。

    这认知让他明亮的笑容稍稍黯淡,无言以对的怒瞪陆念稚一眼,这才察觉出今天陆念稚的状态不太对劲,他连眨几下眼心下又是好奇又是担心,脱口就道,“恩然,你不高兴?我昨晚瞅着七少,神色也有点恍恍惚惚的。我还当你成功把人’骗’进主楼,有了什么可惜的进展呢?别是我料错了,你这是被你的心上人乖侄儿给拒绝了还是怎么着?”

    言语间到底没忍住郁闷,暗搓搓倒刺了陆念稚一下。

    这般计较口吻,倒和杜振熙有些像。

    陆念稚一念及此,冷然的面色不由自主就柔和下来,承认得倒也干脆,一点头说出的话透着苦意,“我倒是成功把小七’骗’进主楼了,也做了我想做的事。只是没想到,原来我想做的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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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我以为、我笃定的要更多。”

    余文来只知好友爱上侄儿,并不知二人之间的细节,他自家一颗心装的只有曲清蝉一人,便也以己推人,了悟陆念稚想做的事八成是亲亲一类的,竟也歪打正着,越发奇道,“什么叫你想做得更多?我看七少挺乖巧懂事的,你这心思也就我乍听之下还受的了,你可别往恨里欺负七少一个半大孩子!”

    武将的仗义冒头,却是个情窍只开一半的青头小子,一时没听出陆念稚话外之意。

    “我想要他。”陆念稚昨晚只顾生自己的闷气,对着杜振熙忽然冷淡,对着余文来却是直言不讳,“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要’。昨晚我险些……失控。心绪一乱,就……流鼻血了。”

    他是三岁起就开始打熬筋骨,余文来却是半路弃文从武,于武学一道上很是虚心请教过陆念稚,倒是早早就知道,陆念稚所练内家心法的最后一层限制。

    这下就是没开情窍也听懂了,余文来麦色脸庞顿时又深了一个色调,不知是被陆念稚惊的,还是替陆念稚羞的,磕磕巴巴的吭哧道,“恩然,你、你是说,你对七少的身子……有那种、那种感觉了?那就想办法破解心法好了,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流个鼻血罢了又死不了人,余文来有些无措的抓了抓头发,“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去问问小蝉?看三堂九巷有没有嘴巴紧、本事好的小倌,请来教教你?”

    陆念稚突然很想拿漱口水泼余文来,然而他只是优雅的拢了拢衣袖,柔和的眉眼重新卷上冷意,“我还当你将我的话听进去了。我说过,只要小七心里有我便足矣。将来他总要成家娶妻的。肩上担着的可不止小七房的子嗣,还有我四房的香火延续。”

    他确实和余文来表白过,只要能和杜振熙“暗中”在一起,宁愿自己不娶独身一世,杜府四房和陆家的子嗣,将来都可以从杜振熙膝下孩子中过继。

    余文来倒是没忘记这事,此刻闻言一愣,脑子拐了好几个大弯才得出个惊人结论,“你、你的意思是,如果七少肯接受你的心意,肯把心给你,你就愿意将身和心都只留给他一个人?!”

    他可算听明白陆念稚的话外之意了。

    陆念稚这是感情洁癖,可以接受杜振熙另外娶妻,为四房和小七房生娃娃续香火,不奢望能拉着杜振熙彻底偏离世俗轨迹,自己却愿意为了这份感情,为了杜振熙守身如玉啊呸,守身到底,不再沾染任何人?

    “我即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再去碰别人?”陆念稚的语气有些迟缓,似连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也还没理清楚,低语的声音几近自言自语,“我本以为,我只是喜欢他软软暖暖的触碰。亲吻已是极限,却没想到昨晚竟……想要占有他的……身子。”

    这是不应该的,不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情感上来说,他自认早前确定对杜振熙的心意起,他就从没对杜振熙的身子起过歪念,或者说即便对方是杜振熙,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对个男人的身子起歪念。

    然而昨晚,突如其来的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如果说对杜振熙的喜欢,只是让他曾经挣扎、纠结过,那么对杜振熙身子的歪念,则让他生出一股无法面对杜振熙的羞愧,和对自己的厌弃。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太高估自己,也太低看小七了。”陆念稚的眼中彻底释放出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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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涩,“还等什么两年,还等什么三十而立?也许,我该借着这次契机重新界定我和小七的关系。也许,我喜欢他这件事,和世俗无关,却依旧是错的。”

    余文来哑然,他倒是很想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一句:管那么多干什么,想上就上呗。

    然而,他不能。

    尤其是他,最不能对陆念稚说出这样无异于蛊惑,而不负责任的话。

    陆念稚这个当事人,尚且一心为杜振熙考虑,他凭什么推陆念稚带着杜振熙一起坠入泥潭?

    余文来想问陆念稚接下啦要怎么办,简单三个字却怎么都问不出口,早朝起来的好心情也蒙上了一层灰,硬生生打趣一句道,“恩然,你可真不愧是我最看重的人!果然是……觉悟相当高!”

    如果曲清蝉是男的,他自认做不到陆念稚这样的境界。

    陆念稚没作声,垂着眸无声扯了扯嘴角,那硬牵出的笑,没有半点暖色。

    然而觉悟相当高的不止陆念稚一个,这边江氏一夜没睡好,草草用过早膳就派人去请杜振熙,顾不上其他竟亲自杵在清和院的大门口等杜振熙,一见着人就拽着往后园子里头钻。

    “余指挥使和曲大家的事,我都听竹开说了。”江氏急虽急,却也没失去分寸,先就感叹一句余文来和曲清蝉柳暗花明,才接着说起正题,“昨晚也算是阴差阳错,吴五娘找到我和你叔祖母跟前说的那些话,你想来也都听见了?”

    杜振熙脑子里还在琢磨再次抽风的陆念稚,反应就慢了半拍,“我听见了。您放心,她再怎么样也没办事作到杜府内宅里头来。至于叔祖父和叔祖母那里,我本想请四叔帮着提点两句,昨晚倒是余指挥使出了面,送叔祖父时就私下安抚过叔祖父了。”

    只要杜仁不“慈父”之心复发,杜府还真没什么人和空子可以给吴五娘钻的,说到底吴五娘受身份所限,原先就和杜府的人全员不熟,如今更不可能和杜府的人有什么来往,只要不碰面不接触,谅吴五娘三头六臂也照样没处伸。

    她着眼的是大局,江氏想说的却是小节,哪里将吴五娘的狠话放在心上,能让她担心得失眠的,不过是眼前的杜振熙,忍不住就哎哟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昨天说的话——之前那次事败被灌了她自己弄来的虎狼药,落得个不孕的下场。她自作自受,你可怎么办!”

    杜振熙闻言更加反应不过来了,愣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什么我可怎么办?”

    “你当初也是中了药的!”江氏昨晚回府后,就仔细又盘问过竹开,“当初那解药还是竹开找来的。吴五娘弄来的药,虽和你中的不尽相同,但都出自三堂九巷,药效可是差不离的!你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多想一层?!”

    她怕,怕那药能害得吴五娘不孕,同样中过不轻药量的杜振熙,是不是也……

    那药本是用在男人身上的,她自知杜振熙是女子,当初倒不曾往这上头去向,诊脉的大夫说没事她也就没多想。

    万一,那药用在男人身上没事,用在女人身上就出大事了呢?

    现成就有个吴五娘的例子在!

    江氏说到后来只觉嗓子干得发疼,如堵着棉花,透不过气。

 第174章 灵光乱闪

    清和院的后园子可谓与世隔绝,除了倚着小田埂、蔬果架而建的改良棚屋外,自也有符合清和院规制的黛瓦白墙四角屋,江氏一行说一行将杜振熙领进屋内,见着人再也压抑不住的焦虑尽数化作眼角的酸热。

    杜振熙对着江氏半自责半忧虑的面色,哪里还有闲空分心想陆念稚的事,忙打点起精神扶江氏落座,笑着宽慰道,“曾祖母,您这是关心则乱。当时我和吴五娘的情况哪里一样?她是被灌了药后又在柴房里关足了一夜,没得舒缓又冷又怕的,便是后果严重些也不算意外。”

    她语气里的轻松没有半点假装,更是十足十的笃定,“我却是事发后没过多久,就服用了竹开找来的解药。后来还请了您安排的大夫诊脉,开的不过是些祛燥养肝的温补药材。您看我这些日子以来,哪里有半点不妥呢?”

    后半句可是有凭据的,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且从来没有疼痛异样,这阵子自入冬起越发注重休息保暖,除了天生怕冷这一点外,当真是没有半点后遗症。

    这些江氏自然也想得到,只是反复想过来想过去,越是想说服自己无事反而越是不确定起来,闻言倒也不想连累杜振熙也跟着紧张,只心不在焉的点头,提起茶壶分茶却是久久没碰过杯子,握着茶杯直望住门外小径。

    杜振熙心头一动,不多时就听轻浅的脚步声响起,一前一后入得屋内,桂开微有些急而乱的气息平复片刻,边开口边让出跟在身后的人影,“老太太、七少,骆婆婆来了。”

    杜振熙哑然,怪道一早起来只有竹开在霜晓榭忙里忙外,问起桂开来竹开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却原来是偷偷出府请骆婆婆,又避人耳目的从后园子的小门将人“偷渡”进来,当下忙起身行礼,恭声问好,“骆婆婆,您新年好。”

    骆婆婆那张堪称严肃刻板的脸上立即皱纹舒展,露出个不亚于江氏的慈爱笑脸,真切而欢喜的托了托杜振熙的手臂,顺势将人带回座上,面对面把起杜振熙的脉相来,显然已知江氏所忧,垂着眼脸凝神细细听脉。

    如果竹开有幸在场,就会发现这位突然出现的骆婆婆,正是他听庆叔讲古时说起的那位“易容”行家,杜振熙的变声药水、假喉结,皆是出自她那双看起来不甚灵巧的枯枝般老手。

    人不可貌相,用在骆婆婆身上实在贴切,要不是杜老太爷曾帮过她,当年被杜老太爷亲手抱到她面前的杜振熙,又实在小猫仔儿似的羸弱惹人疼,早已金盆洗手隐退市井的她,根本不会出手帮杜振熙的身份“造假”,且一应药水、喉结,一造假就造了近十年。

    她膝下荒凉,对杜振熙倒很有些半母之情,兼之原先混迹的是三堂九巷,那里的花娘小倌哪有正经大夫愿意屈就,她自也有些天分,一双不起眼的老手造得假,也习得一副好医术。

    若不是事关重大,江氏也不敢轻易劳动她。

    一直隐在杜振熙身后的骆婆婆亦知其中轻重,潜下心细诊半晌,才松开手接过桂开送上的手帕,边擦手边笑道,“小七倒比老太太看得通透。确如小七所说,那吴五娘之所以不孕,一因没有及时服用解药,二因受冻受惊,想来头先嫁的那位商贾老爷也不是个知道疼人的,三厢事体一叠加,这才掏弄坏了身子。”

    来时路上桂开已经说明缘由,她晓得吴五娘的前因,此番道出后果,却是断定杜振熙果然没有受

    虎狼药毒害。

    “不过小七幼时弱症祛得晚,身子底子是差了些。”骆婆婆刻意加多一句,尽说好话未必能打消江氏慈忧之心,倒不如开些不碍事的药,江氏反倒更能放心,“今年又是冷冬,我开些祛湿寒的补药,小七喝到开春也就无事了。”

    江氏果然大大松了口气,一行郑重谢过骆婆婆,这才有了玩笑的心情,拉着骆婆婆道,“你可不能白来一遭,小七可是给你拜年行过礼的,快快将红包拿来。”

    骆婆婆和杜府几近毫无走动,和江氏、杜振熙、桂开的私下交情却是杠杠的,闻言早有准备,不仅给了杜振熙压岁钱,连桂开也得了个不薄的红包。

    屋内方才还有点压抑的氛围立时转晴,江氏惦记着骆婆婆的药方,并不放杜振熙立时就走,颇有些后怕的留下杜振熙作陪,非要亲自抓药熬药看着杜振熙喝下,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杜振熙哪里忍心敷衍、拒绝,自是乖乖承欢江氏膝下。

    这边桂开依照来时远路送骆婆婆出小门,行了个大礼道,“今天实在劳动您了。回头有机会我再买酒孝敬您。”

    二人亲热的低声说话,转出小门后却不是直接出杜府,身负隐秘作用的后园子要是直通外头还得了,连接的却是东府内宅鲜有人迹的偏僻幽径,此时时辰尚早,更加见不到人影。

    殊不知除了他二人,也有人爱往东府无人处散心,那两道人影似是常走这左近地界,低低的对话声掩在冷风下,半点没惊动桂开和骆婆婆。

    “二夫人那含沙射影的话你刚才也听见了,这是等不及我才养好身子,就紧赶着催我生儿子呢!”大少奶奶面含讥诮的闲庭散步,低而轻的语气仿佛置身事外,“我倒是有女万事足,福姐儿还不够我疼的呢。二夫人嘴里说着有多欢喜福姐儿,眼里盯着的还不是我的肚子!”

    她身边只跟着一位心腹妈妈,闻言忙劝道,“我晓得您不耐烦应付大少。但您的身份,到底还是要凭着嫡子立足。二夫人惯来说话难听,却也不全是恶意。您且忍一忍,总要再生个儿子出来才……”

    “妈妈别说了,我都明白。就是为了福姐儿将来有个娘家亲兄弟撑腰,我也不会为这事和二夫人对着来。”大少奶奶说得明白,脸上却掩不住烦躁,“你只看杜振益是个什么德行?我还当那江玉多得他的心呢,到头来成天钻的却是那个珠儿的屋子,活将个通房捧上了天。

    这还不够恶心的?我什么心思,妈妈最清楚。为着福姐儿,我好容易忍着腻味奉承杜振益,好险没恶心得将他踢下床。我看他也不乐意往我房里跑,这下还要做小伏低再去留他进屋,我想想就浑身不舒服。”

    这种话,也就活得恣意的大少奶奶能说得这么顺嘴。

    只差没明说,杜振益在她眼里就是个生娃工具,怀上福姐儿时她不知多少欢喜,现在为了怀上二胎,还得再费心去奉承个生娃工具,即憋屈又恶心。

    可惜她活得再恣意,有些框架束缚照样挣脱不得。

    大少奶奶脸色一落,连早三餐讽刺杜振益的兴致都没了,她的心腹妈妈半句话都不敢接,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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