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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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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杜振熙嫌他辈分高年纪大,在杜晨芭面前一味推崇沈楚其,他又控制不住的气息阴沉。
情绪被杜振熙的三言两语左右,即让他不虞又让他不安,刚才一时失态,兴起向练秋和拂冬求证的心思,问出那样不妥的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会沦落到偷听小辈说话,和小辈攀比长相的境地。
那他刻意待杜振熙冷淡,有意清理杜振熙留下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杜振熙猜得不错,他确实想眼不见心为静。
庐隐居少一点和杜振熙相关的东西,也许他就能不再做那些不能对外人道的旖旎梦魇。
扰乱他心神的,不单是他对杜振熙做过的冒犯之举。
压在心底的念想,时日越长,他越无法否认,也越不愿深想。
更不能放任那念想如野草生根,在他的心房恣意疯长。
他不该,也不能对自己的侄儿生出其他念想。
杜振熙有句话说得不错,他已是坐二望三的年纪,身为男子的本能不会因他清心寡欲而消弭,只会随着年纪增长而冒头。
也许,那两次或被动或主动的轻吻,只是他潜藏的本能驱使。
无关身份,无关性别。
只是恰巧,亲吻的对象是杜振熙。
陆念稚全无自己骗自己的自觉,心绪渐渐平定,耳朵不“疼”了,眼睛却开始疼了。
二进院落的廊内廊外,尽是随风翻飞的帷幔。
杜振熙恶作剧布置的风景,以前只觉得可笑,如今却觉得刺眼。
他脚步微顿,冷着声音吩咐道,“把这些帷幔都撤了。”
正准备收拾廊下茶点的练秋和拂冬忙应声,手下动作不敢耽搁,心下却越发惊疑不定。
七少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底线,四爷是从来放任不管的。
一如这帷幔,当年四爷瞧见后不过笑了一场,也就留下没动,每到屋内外扫除,还交待她们仔细清洗悉心取下挂上。
如今突如其来一句话,就要尽数撤去。
要说四爷不是针对七少,她们今日所见所感,却无法说服自己是错觉。
练秋眉心微蹙,瞥向陆念稚转进里间的背影,眼中不由若有所思。
拂冬却是眼神微亮,心口急跳传递到手心,攥着帷幔的手激动得险些抖起来。
练秋不知道,她却是知道,上回七少来领家法时,和四爷并肩说话时声音虽低,她紧跟其后听见了几个零星字眼。
似乎四爷有意给七少安排通房,七少却反问四爷,庐隐居上房怎么不收通房。
老太太早年不是没提过这事,却叫四爷以未定亲事未娶正妻为由回绝了。
难道七少今天过来,又提了这事,才惹得四爷不快?
联想到陆念稚先后两次无缘无故的红了耳朵,拂冬的心跳越发急越发重。
她扯下帷幔,悄然泛红的脸随着帷幔起落,乍隐乍现。
陆念稚不知拂冬心思,踏进里间就见黑猫正在他床上软枕打转,转出个舒服的小窝,团起身子就要睡大觉。
陆念稚神色一软,上前拎起黑猫,失笑道,“能想到拿你当挡箭牌,我看,我确实是疯了……”
第79章 事有反常必为妖
黑猫听不懂,被捏着后脖颈仿佛被点了穴,绷着爪子十分乖巧。
陆念稚感受到手下传来的僵直,不禁低低笑出声,自言自语的声线不自觉地更柔,“我指望你能挡着小七不近身,你倒好,见着旧主就想往前凑。你这样,算不算身在曹营心在汉?”
黑猫依旧听不懂,却懂得陆念稚并不是要“叼”它回窝,顿时对受制于人的状态表示不满,亮出指甲挥舞着爪子挣扎。
定期修剪的指甲磨得平滑,陆念稚不怕被伤着,却还是果断松开了黑猫。
才几天的光景,他居然养成了和黑猫自说自话的习惯。
难道还指望着黑猫回应他,为他分忧解难不成?
他觉得自己有点蠢。
任由黑猫落在自己胸膛上,耀武扬威的踩着自己舔爪子,笑声不再,冷声哼道,“都说谁养的宠物像谁,轮到你就反了。你反而像没养过你的旧主,禁不住逗,又不敢真炸毛。吵架?我倒宁愿小七能不顾礼数辈分,和我吵一架。”
而不是以七少的立场,懂事地处理家人纷争似的,秉持公开公平的态度,不带一丁点个人情绪,直来直往的问他为什么抽风,他给了解释,杜振熙就全盘接受。
不深问,不追究。
始终敬重他是长辈,是四叔。
如果换成沈楚其呢?
陆念稚的嘴角抿成一条缝,噏合着瓮声瓮气道,“其实小七没说错。我和他们差着辈分和年纪,换成小郡爷这样的平辈知交,要是冲着小七使性子,小七哪里会有顾忌,即便不和小郡爷吵,也会拎着小郡爷的耳朵狠狠教训一顿。”
显然不仅运功偷听杜振熙和杜晨芭的小话,还听足了全场。
杜振熙说得没错,那错的就是他了。
他一向拿杜振熙当孩子逗弄,现在却隐隐盼着杜振熙不拿他当长辈敬着,不仅错了,还错得惊世骇俗。
陆念稚不由想起曲清蝉。
他是这三年才和曲清蝉有了直接来往,其实早在曲清蝉落难后来广羊府之前,就听说过曲清蝉。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彼时他和余文来还是官学里的同窗,那时候曲家和余家还没有出事,他没少见余文来绞尽脑汁的给曲清蝉写文情并茂的书信、想法设法的送寄情的礼物,他甚至架不住余文来苦求,帮着出过主意。
少年慕艾,他不理解余文来的想法和行为。
现在,他却和余文来一样患得患失。
想法纠结,行为幼稚。
陆念稚觉得自己更蠢了,瞥见已然团在他胸前呼呼大睡的黑猫,忽然觉得眼睛也更疼了,哼道,“既然要眼不见心为静,干脆把你也送走好了。省得天天看着你,就会想到你的旧主。”
说着捏上黑猫小小的脸,仿佛捏的是杜振熙幼时嘟嘟的腮帮。
黑猫大为不爽,一爪子拍上陆念稚的手。
陆念稚看着手背上赫然留下的红痕,才冷下去的耳朵又烧起来。
要是十三行的人瞧见他这副模样,晓得他们眼中的老狐狸为了不该有的念想,变得又蠢又幼稚,只怕要惊掉下巴。
真把黑猫送出庐隐居又如何?
杜振熙只会觉得他抽风抽得厉害,于他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即骗不了外人,也骗不住自己。
就算要掩耳盗铃,也要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才行。
陆念稚神色冷了下来,安抚炸毛的黑猫,不无自嘲的道,“别挠我。脾气这样大,除了我谁愿意迁就你,养着你?小奇乖,我舍不得送你走,也舍不得真的再见不你……”
黑猫听不懂人话,却能感知人的情绪,它讨好的舔陆念稚的手背,小爪子搭着陆念稚的手,歪头打起小呼噜。
全不知陆念稚那一声“小奇”,发音含糊尾音绵长,听着倒像在喊小七。
小七杜振熙和陆念稚同步了,看着摒退丫鬟,满心欢喜理着半旧汗巾帕子的杜晨芭,也觉得眼睛疼。
“七哥,你知道四叔喜欢什么花样吗?我看庐隐居的半山上,除了翠竹还种着梨花和桃花,不如我就绣白色的梨花和粉色的桃花?”杜晨芭依旧自己问得高兴,不需要杜振熙真的回答她,手中旧物翻来覆去,忽然兴奋道,“以前没发现,现在才觉得屋里挂帷幔还挺有意趣的!”
说着就喊丫鬟,要开库房取布匹,也要把自己的小院子装点成“鬼屋”范儿。
以前还笑话霜晓榭,现在看庐隐居也这样,就觉得好要有样学样。
纯粹是爱屋及乌。
杜振熙本想采访下杜晨芭今天见过陆念稚之后的感想,见状还有什么好问的,想着日常有小吴氏盯着,不怕杜晨芭出格,遂抽着眼角默默飘走。
等她再陪着杜晨芭去庐隐居时,就发现二进院落开阔而清爽,帷幔早已撤得干干净净。
既然陆念稚想和她保持距离,她自然不会白目到去关心帷幔的去向,权当没看见。
只略表同情的瞥了杜晨芭一眼,才挂上的帷幔只怕又要拆掉了。
杜晨芭只是想和喜欢的人用一样的东西,住在相似布置的屋子里,情绪只低落了片刻就又振作起来,心不在焉的和杜振熙盘账、画图,临到告辞时,才期期艾艾凑到廊内,送上绣好的汗巾,“四叔,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您喜欢吗?”
陆念稚对西府的人不冷不热,对隔房的侄女们一向尊着礼数态度和善,闻言道了声“不错”,随手放到紫檀案旁的篓子里。
只是不错,而不是喜欢,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杜晨芭眼睛微暗。
黑猫却是眼睛一亮,蹭了蹭软软方方的新汗巾划做自己的地盘,团上去当成自己的新窝睡了。
杜振熙瞧着就欢喜,捂着鼻子伸长手,逗着黑猫,杜晨芭见状忍俊不禁,跟着揉搓起黑猫来。
二人一猫,闹得欢腾,连守在廊下的练秋和拂冬,也不由伸长脖子瞧着好笑。
其乐融融,却令置身事外的陆念稚深觉刺眼。
他明知不该迁怒心无杂念的杜振熙。
却忍不住心潮起伏,有些恼杜振熙的没心没肺。
他忽然就改了主意,挑着眉梢笑看杜振熙,“小七,你这么喜欢小奇,就把小奇领走好了。等箱笼理好,你一并把小奇接走。”
至于是要交给杜振晟还是沈楚其帮着养,就不关他的事了。
杜振熙闻言气闷。
陆念稚不再冷言冷语,她还当他抽完风了,突然又发什么神经!
黑猫虽不是她送给陆念稚的,却是她托陆念稚养的,杜府内外院谁人不知?
抬走她的旧物也就罢了,连黑猫都“要”了回来,别人还当她和陆念稚闹翻了,不知道要怎么猜疑呢!
东府比西府规矩严,见风使舵的下人却禁也禁不住。
自从陆念稚从庆元堂搬回杜府后,外头关于他们叔侄不和的传言好容易才消停一些,突然又来这么一茬,岂不是闹得杜府家宅不宁。
她能想得到的,陆念稚怎么会想不到。
陆念稚不是老狐狸吗,怎么这几天做的事跟脑子进水似的!
杜振熙忍气不吞声,怒目瞪一眼陆念稚的脑门,意有所指的拒绝道,“您教过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也教过我商场行走讲究和气生财,如果决定帮谁就要帮到底,事情做了九十九步,就要做满一百步。不差那临门一脚,反而让人多心,惹人非议。”
所以黑猫托付给了陆念稚,就要托付一辈子,好好帮她养着,没有半道易主的道理,除非陆念稚真要搅得府里人心浮动,猜测主子们生嫌隙。
陆念稚眼神微闪,拎起黑猫丢进怀里,漫不经心道,“话是你说的,那你就少来撩拨小奇,撩得它只认旧主不认新主。”
最好离黑猫远远的,也离他远远的,两厢安生。
面上一副轻易被杜振熙说服的懒散模样。
杜振熙突然觉得,她搞不懂杜晨芭的小女儿心思,也搞不懂陆念稚的大男人心思。
越发觉得少做少错,干脆利落的带着杜晨芭飘走,不忘再黑陆念稚一次,“四叔阴晴不定,脾气古怪的很。八妹,你到底喜欢四叔什么?”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庐隐居,杜振熙说话不再避讳。
杜晨芭红着脸笑,回屋后呆坐片刻,从枕下摸出一块略微泛黄的帕子,愣愣看着帕子上旧得起毛边的绣样,想着这几天在庐隐居的所见所感,心里乱成一团。
她神思不属,杜振熙却并非单纯陪她胡闹,专心整理陆念稚的私帐,接连出入庐隐居数日,该做的正经事半点没拉下,私帐理清,也就没了频繁叨唠陆念稚的借口。
杜振熙不是没有新借口,却不想再放任杜晨芭一天天继续待在陆念稚身边。
杜晨芭不想勉强自己,同样不愿勉强待她赤诚的七哥,忍着不舍和依恋,乖乖还图册道谢,最后鼓起勇气道,“四叔,我看着图册有不少好看的簪、冠式样,我临摹了两幅花样,想给您打一支束发的簪子,多谢您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这些天麻烦的不仅是陆念稚,还有练秋和拂冬,他们来此,少不得出人出物的招待。
杜振熙却知道,杜晨芭是想留个念想,送亲手做的汗巾不够,还想送一支陆念稚能时时戴在身上的东西。
杜晨芭单纯烂漫,其实有些幺女的娇气,连小吴氏都敢顶撞,她没见过杜晨芭对谁这样低声下气过。
就当最后帮杜晨芭一次好了。
杜振熙愁得在心里直叹气,看向陆念稚眼中隐含不自知的祈求,“四叔,八妹孝心拳拳一片好意,您就受了吧?”
点心和汗巾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玩意,簪子却是真金白银,陆念稚多半不会收小辈的“财”。
杜振熙了解陆念稚。
陆念稚眉梢微挑,回绝的话卷在舌尖没吐出口,眯起瑞凤眼颔首,不仅默认了杜振熙的话,还留下整理好的箱笼,没让杜振熙抬走。
事有反常必为妖。
他不禁细想这几天杜振熙和杜晨芭的言行,扬声吩咐道,“让明忠来见我。”
第80章 歪打而正着
明忠沉稳,明诚跳脱。
陆念稚有什么私事要办,多数点明忠的名。
练秋不敢耽搁,留拂冬看门户,亲自下山交待门房,她前脚回上房没多久,明忠后脚就进了二进院落。
“四爷。”明忠行礼问安的动作夹带着冷意,显然才从外头回府,只当陆念稚是要问瓷窑的事,不等主子开口便细细禀道,“这些日子安大爷和唐家走动得勤快,隔三差五作东吃酒,请不动您,回回都不忘拉上我和明诚。要不是明诚囔着要尽快和大管事核对契书,今天这顿酒还跑不掉,回来得也没这样赶巧。
您将明年皇商竞标的份额分出五成给安大爷,安大爷倒也舍得,竟肯和唐家六四开。等明诚和大管事核对无误,再送去十三行行会捺官印备案后,今天这新鲜出炉的契书就算落实了。唐三少很有唐家家主的气派,照着白纸黑字摁手印,果断利落得很。
我听安大爷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招唐三少做东床快婿。唐三少虽口口声声媒妁之言,由家中祖母和寡母做主,但那副四平八稳的口吻,应是早和家中商量过。依我看,唐家签定契书只是一喜,和安家的亲事一旦说开,就要喜上加喜了。”
权贵官宦乐衷联姻,商户同样不能免俗。
如果没有姻亲关系加持,安大爷哪里舍得一口气分出近一半的权和利?
安大爷面粗心细,又最疼独生女儿,在他心里怕是将这契书看做女儿将来的陪嫁之一,稳唐家的心保女儿的地位,明面上是唐家得好,实际上一个女婿半个儿,安大爷亏不着。
算盘打得极精。
陆念稚不意外,侧耳听明忠转述契约里的关键条约,一面颔首,一面分心,盘算着召明忠来的用意。
他心知肚明,杜振熙待杜振晟长兄如父,和杜振益玩不到一起,反而和西府三姐妹走得近,对最小的杜晨芭尤其关爱,但再关爱也不至于越俎代庖,这几天护杜晨芭如母鸡护鸡仔似的有求必应,还几番暗示他留情面,很有些在杜晨芭面前打肿脸充胖子的架势。
好像他不应杜振熙所求,杜振熙就无法向杜晨芭交待似的。
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导致杜振熙的态度含含糊糊,却又反常而生硬的?
如果说这阵子府里有什么异动,唯独吴五娘离开前引出的打闹一事。
那之后大吴氏不装病了,杜晨芭静养好了,紧接着就由杜振熙领着,频频出入庐隐居。
症结不是在大吴氏身上,就是在杜晨芭身上。
左右和西府有关。
陆念稚念头一定,和明忠说完公事,话锋一转声音低沉,“找人问清楚,吴五娘走的那天,二叔母和晨芭的院子里可有什么异样。”
该找什么人问清楚,明忠心中有数,见陆念稚眉心微蹙便知事有蹊跷,不敢多问更不敢轻视,忙领命而去,提脚去的却不是西府,而是东府外院。
陆念稚不负老狐狸之名,一经品咂就将杜振熙的反常归咎于西府,且锁定大吴氏和杜晨芭,歪打而正着。
无独有偶,杜晨芭心中也有一番计较,沉静了几日后命人去请杜振熙,二人独处对坐,将压在枕下的泛黄帕子推到杜振熙手边,咬唇盯着杜振熙问,“七哥,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帕子吗?”
杜振熙还当杜晨芭是定好样式,请她来参详送给陆念稚的簪子怎么打好,闻言顿觉逃过一劫,心不累了脸色却讶异,拎起帕子不确定道,“这是那天我抓给你的旧物中的一件?瞧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四叔整好的箱笼还没到我手里,我也分不清这是四叔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
实则天性难移,小时候心性未定时她也爱过花啊粉啊的,瞧见江氏院里丫鬟绣的帕子好看,曾偏爱过“娘里娘气”的东西,还真记不清这块帕子是她的,还是陆念稚的。
定睛细看,半旧的帕子绣样清雅走线精致,确实挺娘的,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只不知是她拿的江氏院中丫鬟的,还是小时候混用了练秋、拂冬做的针线。
杜振熙犹豫而不解。
杜晨芭却似得到了什么验证,紧盯杜振熙的眼睛渐渐黯然,喃喃道,“那天你随手抓了好些汗巾帕子,我仔细看过了,四叔的汗巾不爱绣花样,练秋姐姐和拂冬姐姐的针线从不用这样鲜亮的配色。这块帕子上的绣样虽然精巧,用的丝线却很普通,不是府里会用的货色……”
杜振熙不谙女红,杜晨芭却是从小捻针拿线的乖乖女,认出丝线品相下乘,如杜府这样的土豪,连下人都不用,更何况用到主子身上。
半旧帕子,来自府外。
杜晨芭似被人揪紧了心口,低喘一口气才鼓足力气道,“七哥,这帕子是女子绣品,你说,是不是那一位送给四叔的?”
杜府上下,会以那一位指代的,无非事关陆念稚的那件事。
杜振熙睁大眼睛。
脑中似有灵光闪现,陈年旧事翻滚过脑际。
能让江氏提起陆念稚的亲事也三缄其口的“那件事”,不仅关系着陆念稚的名声,也关系着杜府的名声。
陆念稚曾经定过亲。
确切的说,是曾经险些定亲。
女方是官学先生、陆念稚的座师之女,这年头师命胜过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彼时十七岁的陆念稚听懂座师的暗示后,就将座师有意招他为婿之事禀明尚在世的养母大夫人,两家长辈通过气后自有默契,加之陆念稚在官学走读,和座师之女常有“接触”,尚未真正定亲前,就有郎才女貌的佳话流传。
只等陆念稚秀才变举人,为亲事增光加码后,就正式交换庚帖。
陆念稚是否满意这门亲事,她无从得知。
但大夫人——她的祖母却极其满意,深觉能娶诗书家的女儿做儿媳是天赐佳缘,更觉这门亲事是杜府改换门楣的天赐良机,一边督促陆念稚进学,一边亲点聘礼,却在陆念稚下场前惊闻变故:陆念稚的座师在仕途不顺返乡教书多年后,由昔年同窗举荐,突然辞馆入仕,将举家迁居京城为官。
京官精贵,难怪陆念稚的座师心动,意气风发之余劝陆念稚一同入京,一为陆念稚科举,二为两家亲事。
当年她五岁,杜振晟是才出生的奶娃娃,谁都不敢保证她不长歪、杜振晟能顺利长大。
而陆念稚已是内外默认的杜府未来家主,随座师旅居京城,就意味着抛家弃业,意味着忘恩负义。
陆念稚无意做小人,架不住有人背后捅刀,甘愿做小人。
这头座师还在苦劝,那头流言席卷满城:举荐座师的同僚为嫡次子求娶座师之女,书信往来间以信物暂代庚帖,已然说定亲事。
事关女方闺誉,这样的隐私传得沸沸扬扬,除女方有意放出风声外不做他想。
人往高处走。
利益捆绑,人之常情。
陆念稚留下这两句话转身进考场,再出来时已是举人功名。
十七岁的秀才不少见,十八岁的举人却凤毛麟角。
喜讯惊动广羊府大小衙门,知府大人亲自登门道贺。
杜府门庭若市。
然而科举有成的喜事蒙着亲事乍变的灰,少年陆念稚仿佛一夕蜕变,变得沉默持重,从头到尾云淡风轻。
大夫人却气得浑身发抖,杜振熙亡父死于马上风的悲愤、亡母难产而死的悲恸尚未散尽,又堵着养子亲事被坑的恶气出不来,强撑着派下打赏的喜钱后就追随大老爷的脚步,大悲大喜后蹬腿走了。
中举的流水席摆到一半,红灯笼换成了白幡。
陆念稚止步于举人功名,专心教养侄儿,一心打理生意。
关于亲事的流言风向再变,传座师拗不过老妻爱女心切,不愿女儿因陆念稚守三年重孝而耽搁年华,才擅自交换信物另定亲事。
漏洞百出的说辞,好歹亡羊补牢,扯做成全两家颜面的遮羞布。
女方是已经出城进京的京官,男方是本地巨贾的新进举人,哪头都不好得罪,没人指责女方背信弃义,也没人非议男方被打脸悔婚。
这门亲事,就成了人人讳莫如深,杜府上下闭口不谈的“那件事”。
这些年江氏不提陆念稚亲事,一是出自私心暗藏愧疚,二是因着陈年旧事又恨又痛,心疼陆念稚。
放任陆念稚随心随意,做他的钻石王老五,要不是因杜振熙想和唐家联姻,引出陆念稚和吴五娘的议亲波折,之前江氏私下和杜振熙说话时,怎会点到即止的叹起“那件事”。
欺上不瞒下,杜晨芭怕是从哪里听见什么口风,才会挖出这件尘封旧事。
除了曲清蝉外,陆念稚还真的没什么韵事可谈。
难怪杜晨芭揪着一块旧帕子,直接安到了“那一位”身上。
杜振熙眼睛睁得更大,愕然道,“你是说,这是苏小姐送给四叔的帕子?”
“原来那一位姓苏……”杜晨芭喉头堵得难受,见杜振熙一副受惊瞪眼的模样又稀奇又好笑,嘴角一翘笑得却比哭还难看,“你用过的东西虽然乱,四叔却好好的收在箱笼里。如果没有特殊意义,这块帕子怎么会混在旧物里,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
她和杜振熙身份不同,江氏会告诉杜振熙家事外事,她却是现在才知道女方姓苏。
她直觉这是定情信物,但这话好说不好听,且当时陆念稚在官学,有座师师母在上,总归攀扯不上私相授受。
“四叔不爱文人执扇那一套,可见苏小姐细心,不送扇套又不好送坠子,就送了好收藏的帕子。”杜晨芭说着话,眼眶隐隐泛红,“都说字如其人,我只看这副针线,都觉得苏小姐必定是个勤俭而文雅的大家闺秀。七哥,四叔心中,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杜振熙瞪眼瞪得眼角酸,飞快眨了眨眼。
杜晨芭说得好有道理。
原来陆念稚整理旧物“触景生情”,不是突然看她不顺眼,而是思及旧日佳人?
她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
她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第81章 怎么会这样
“七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没错?”杜晨芭见杜振熙面色古怪,只觉心尖刺刺的疼,眼角红意由浅转深,再开口语调几乎支离破碎,“要不是心里还在意,当年四叔怎么会不顾异样的眼光和流言蜚语,坚持要下场科举?
四叔能考取功名,于杜府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官学里上到师长下到同窗,谁不知道四叔和苏家议亲的事?换成谁,出了那样的变故无异于颜面扫地,还有什么心思考试?四叔不仅闭门下场考试,还硬是挣出了举人功名。
我不信里头没有赌气的成分。这么多年四叔都无意娶亲,老大不小才应了长辈的’好意’,吴五娘事发离开后四叔就开始闭门不出,连一向交好的安大爷的邀约都拒绝了,不是因亲事又出波折,而触景生情是什么?
四叔想清理的哪里是你的旧物?那副阴阳怪气的冷脸,哪里是针对你?根本就是留恋多年,怕睹物思情,送走吴五娘也无济于事,又想起了苏小姐!”
她私下找过已经荣养的奶娘,不敢提苏家亲事,只问当年陆念书中举后的杜府盛景,奶娘记忆犹新,直叹大夫人大手笔,要不是谨记身份,分派的赏钱只怕定南王府都要叹为观止。
苏家有才,杜府有财,天作之合的亲事几乎成仇。
大夫人要争一口气,陆念稚何尝不是为了争一口气?
杜晨芭的眼泪险些掉下来,“七哥,四叔心里,其实一直都有苏小姐吧?”
杜振熙张了张嘴,心下苦笑。
原来杜晨芭也觉得陆念稚阴阳怪气啊!
听这番话分析得,怎么这份冷静和理智,就没能用到对陆念稚的感情上?
她知道的比杜晨芭更多。
不见座师拒收苏家贺礼的是大夫人,而陆念稚,却在苏家低调出城时,私下派人送上程仪。
从议亲到被悔婚,陆念稚对座师的态度不曾变过。
世人尤其是文人,对此只会赞扬不会耻笑。
陆念稚守孝时专心打理生意,出孝后彻底弃文从商,首当其冲成就的就是杜府跻身皇商的“壮举”,江氏说,陆念稚入京活动皇商事宜时,曾拜访过座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时过事移,陆念稚此举合情合理,但到底是为情还是为理,江氏无从得知。
如果陆念稚和余文来没断过联系,那么身在京城又是旧日同窗的余文来,是否曾帮陆念稚打探过苏家的事,陆念稚又是否过苏小姐呢?
先有郎才女貌的佳话流传,后有苏小姐馈赠的帕子,陆念稚对苏家亲事,不仅是奉师命而为吧?
苏小姐,应该是陆念稚少年时的初恋吧!
沈楚其有了喜欢的姑娘,杜晨芭暗中苦恋陆念稚。
身边人的感情史简直精彩!
杜振熙汗颜,忙将跑偏的思路拉回来。
陆念稚对苏小姐是否念念不忘,她同样无从得知。
而杜府人丁凋零,她越发珍视血脉亲情,否则杜振益勾结江玉坑她,她岂会高拿轻放,任由杜曲和小吴氏做主罚过就算?
她不愿拿不确定的臆测,敷衍杜晨芭。
杜振熙不语。
沉默有时候就是默认。
杜晨芭的眼泪掉下来,攥着桌角的指尖白得比泪珠还透明,“七哥,没想到四叔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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