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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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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规矩严谨的东府,西府无论对内对外,规矩都稍显松散。

    既然和东府无关,阿秋也无心再多管,只管换了副狗腿的笑脸,日常拍他家小郡爷的马屁道,“还是您眼力准,您分得出东府还是西府,我可分不清楚。”

    “你这是嘴甜,还是嘴馋了?”沈楚其表示他心情很好,愿意回报下阿秋的奉承话,“今天辛苦你又出嘴皮子又出力了,待会儿经过父王在城郊的酒庄子,里头的好酒任你挑,算在我的账上。”

    阿秋的笑容逐渐扭曲,一半感动一半担忧,一想起那晚他家小郡爷醉成狗的疯样就害怕,委婉提醒道,“您要出城跑马可以,要赏我两口黄汤喝也可以,您要是想再来个一醉方休,却是不可以。”

    “你放心,夜宴那天我不过是碰见熙弟约会唐七小姐,那会儿光知道心里难受,还不知道是吃了唐七小姐的醋。”沈楚其如今倒通透,话说得即坦荡又光棍,“此一时彼一时,那晚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以后可再不会了!”

    话别说得太早太满,那晚他念叨男风的时候,他家小郡爷不也急头巴脑的否定兼怒斥么,再看看现在如何,还不是叫他说中了!

    阿秋偷偷撇嘴,到底只敢在心里哼哼两声,没敢再揪着话茬和他家小郡爷耍花腔,屁颠颠追着沈楚其的座驾,主仆二人挥鞭往城外跑马吃酒。

    而那辆擦身而过的杜府货车,果然过杜府正门而不入,转而改道拐向西府的大门,卸下门槛就径直驶进西府后院。

    停在一处不起眼的偏僻小院外,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婆子抬着大箱小箱往车上码,箱笼才收拾停当,就有面色严肃的管事妈妈一手拎着随身包裹,一手扶着道略显虚弱的娇美身影走出小院,停在货车跟前。

    “吴表小姐。”管事妈妈将随身包裹塞进娇美身影手中,语气刻板道,“这里头除了芸……那一位留给你的东西外,还有二老爷另外给你置办的银钱、首饰。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你,二老爷也安排好了往后伺候你的人。你钱和人都不缺,以后但凡肯安心过日子,万没有再吃苦头的道理。”

    她称呼为吴表小姐,又能得杜仁百般“悉心”安排的娇美身影,不是吴五娘又是谁。

    “这些天辛苦妈妈,多得妈妈照顾。”吴五娘似没听懂管事妈妈话中带刺,压手一福礼,又抱着随身包裹就地跪下,冲着西府正院的方向连磕三响,“多谢父……多谢姑父为我劳心费力,还请妈妈代我转达我的谢意和孝心……”

    她口中喃喃,对杜仁的称呼已从“父亲”换作“姑父”,态度恭谦而乖巧,唯抱着随身包裹压进怀中的双手用力用得发白,掩在低垂的脑袋之后,叫人看不清。

    而指挥婆子抬箱笼的领头小厮,正是杜仁的贴身小厮,他细看一眼短短时日内变得沉默寡言的吴五娘,心中即有满意也有唏嘘,伸手虚扶吴五娘,放轻声音道,“吴表小姐放心,二老爷定能知晓你的孝心。这一路出城往南边去,我会奉二老爷的命,将你妥当送到地方再回来复命。路上诸事有我安排,你不用操心,只管养好身子就是……”

    “养什么身子!好吃好喝供个贱种白吃白住这么多天还不够!还要怎么养身子!”大吴氏踩着小厮的话尾突然现身,指着瑟缩的吴五娘张口就骂,“真有孝心,就跟她那个死鬼娘一起去了了事!现在急巴巴的要走,滚就趁早滚,还想顺带抠一笔我西府的血汗钱?小贱人!你倒想得美!”

    显然是杜仁想私下送走吴五娘,瞒来瞒去没能瞒过大吴氏,带着心腹妈妈、丫鬟就打上门来了。

    负责交接的管事妈妈一瞅画风突变,哪里肯为个马上要离开的吴五娘出头,眼珠子一转就躲到后头,趁着大吴氏带人喊打喊杀抢箱笼的空档,就摸着墙根往外溜,暗搓搓去给杜仁通风报信。

    领头小厮却无法独善其身,少不得护着吴五娘左躲右闪,朝后看一眼被吓得梨花带雨的吴五娘,朝前看一眼凶神恶煞的大吴氏,心偏向哪头不言而喻,当下就大力推开大吴氏的爪牙,拔高音调道,“二夫人!这都是二老爷的意思,您有什么事该去寻二老爷理论,何必为难表小姐!”

    他刻意咬重“表小姐”三个字,就是想提醒大吴氏,吴五娘好歹挂着吴家闺女的名头,真要是再闹得不成样子,吴家同样得不着好名声。

    却不想大吴氏一听表小姐三个字更气,一把搡开顶在前头的一众爪牙,撸起袖子亲自上阵,勾起手指就往吴五娘脸上抓,“我不为难她为难谁!难道等她跑得远远的吃香喝辣,过上好日子了再去为难她不成!那不是为难她,是为难我!”

    哪里还有被气得“病倒”的样子,精气神十足,战斗力爆表。

    领头小厮无力招架,敢推大吴氏的人,却不敢对大吴氏本人推来搡去,更顾不上护着吴五娘,直被误伤得手脸挂彩,抱头鼠窜间瞧见院门外急匆匆赶来的身影,顿时松了口气叫道,“二老爷!二老爷您快劝劝二夫人!”

    “劝个屁!”杜仁气得一佛生天二佛出世,怒飙一句脏话也不去拦大吴氏,指着大吴氏直跺脚,“五娘要走,母亲那头是过过明路的!你有本事在这儿跟我闹,你有本事去清和院闹,去跟母亲闹去!”

    他抬出江氏,一击即中大吴氏的死穴。

    早已被抓破手撕乱头发的吴五娘一脸是泪,趁着空档矮身窜出人群,松开死死咬着的嘴唇,哽咽一声跑向杜仁,颤着声音喊道,“父亲……爹……”

    她形容狼狈,却仍旧顾及大局,旧日称呼喊得小心翼翼而声若蚊呐。

    似生怕被人听见,生怕再惹怒大吴氏。

    杜仁怒容中掺杂着愧疚、心疼,忙将吴五娘揽到身后,对着大吴氏唾道,“几十岁的当家老太太,倒对个十几岁的晚辈动起手来!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这个脸了!你想闹,我现在就和你去母亲跟前闹个够!”

    大吴氏要是敢违背江氏的意思,何至于会气到“病倒”,现在闻风而来也没想过真把吴五娘弄死,或是留下什么财物,更不想真把吴五娘闹得走不成,闻言果断借题发挥,一双老爪子改而冲着杜仁去,“我想闹?!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是谁做下的贱种,才给我寻到机会闹的!”

    这段日子杜仁为息事宁人,没少避着大吴氏走,如今被大吴氏逮着机会,当下泼妇架势十足,抓着杜仁就扭打起来。

    僻静小院再次乱作一团,主子仆从滚做一处,劝架的打架敌我难分。

    被挤到角落的吴五娘目光急切的追着杜仁的身影,攥着随身包裹满脸担忧害怕,强忍的泪珠掉得越发厉害,一对被泪水打湿的唇瓣却艳而红,几不可察的微微上翘。

    转瞬即逝的笑容中,饱含着异样的快意,和浓浓的讥诮。

    无人留意吴五娘的神色如何,而打闹一团的偏僻小院就在东西二府的隔断西墙一角,喧嚣尘上的动静,却早就传进了东府。

    桂开踏进霜晓榭的二进院落,面上神色五分不耻五分讽刺,苦笑着禀道,“说是芸娘的棺材才抬去城外下葬,当晚吴五娘就私下求见二老爷,只道不愿留在伤心地,想早些离开杜府,回外宅给芸娘继续守孝。二老爷的性子……您也知道。

    吴五娘母女要害的是四爷,后来又搭上芸娘一条性命,二老爷哪里敢放吴五娘这样出府。隔天一早,就奔着清和院去了,找到老太太讨主意,说是闽南那儿有个交好的商贾老爷,家中子嗣不丰,正想’娶’个年纪小的妾室,好传宗接代。

    老太太哪里耐烦管这些细处,只让二老爷去问吴五娘的意思。那吴五娘也不知是吓怕了还是吓傻了,竟也不反对。二老爷琢磨着算上往闽南去的路程,将将算是在热孝中,就做主去信给那位商贾老爷,定下了这门’亲事’,选了今天送吴五娘’出阁’。”

    大吴氏被蒙在鼓里,得知消息后就又是一场鸡飞狗跳,西府这份“热闹”,可真是有完没完了?

    照桂开的话听来,吴五娘只不过给芸娘守足了“头七”,莫说正经重孝,连头月都没满。

    杜仁是想尽快断干净首尾,这般作派虽难看,却也不算意料之外。

    但吴五娘却也肯顶着热孝给人做妾,这般作派,却叫人不知该如何评断了。

    杜振熙眉头一蹙即松,摇头道,“别让曾祖母再为这事心烦,你出面去’劝’两句。”

    桂开了然,折身才出二进院落,就听院门一阵叩叩轻响。

 第69章 该晕的没晕

    院门吱呀大开,竹开顶着满额头薄汗往门缝里一钻,冲桂开挤出个略赫然的笑容,晃了晃手中食盒道,“西府的动静都听见了?二爷、二太太才得了消息,这会儿正赶着去吴五娘住的小院子。五小姐和六小姐让我来知会一声,这是五小姐新作的点心,她们稍晚一步来找七少说话。”

    他上一刻垫脚竖耳朵,听西府的墙根正听得乐呵,下一刻就被杜晨舞的大丫鬟抓壮丁,一手塞食盒一手塞赏钱,让他跑腿来霜晓榭通传一声。

    杜仁和大吴氏大打出手,杜曲和小吴氏忙着劝架,杜晨舞和杜晨柳就算想装聋作哑也无法静下心来,进不能往长辈跟前凑,退不能去找肚子老大的大少奶奶,又有杜晨芭正病着需要静养不好打扰,两姐妹一碰头,决定来打扰杜振熙。

    比起鸡飞狗跳的西府,一墙之隔的东府简直是净土。

    而杜晨舞作为西府的嫡长孙小姐,闲到呆坐长毛也不会信手做什么点心,不过是因着她年底要出阁,如今已经正式进入备嫁模式,需要三不五时下厨练手艺,为新婚头日要献给公婆的新妇喜点做准备,这才“恰好”有一食盒的点心做说头,好歹能有个好听的借口,跑来霜晓榭躲清静。

    杜仁和大吴氏为老不尊,杜曲和小吴氏身不由己,倒累得下头的小辈也不得安生。

    桂开对杜晨舞和杜晨柳深表同情,曲指轻弹竹开的额头,失笑道,“让你成天没事乱窜,你揽的事你自己办。我正要代七少去西府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跟着去里头伺候吧。”

    竹开大感意外之喜,非常顺手的从食盒里摸出一块点心,塞到桂开手里保证道,“你放心,我定然伺候好七少和五小姐、六小姐。你尝尝五小姐的手艺?你是为西府才走这一遭,吃块西府的点心,占着理儿。”

    他借花献佛,笃定杜振熙和杜晨舞姐妹都不是苛刻的主子,桂开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类小节,咬着点心又赏了竹开一颗爆栗,“就你机灵。”

    竹开嘿嘿笑,目送桂开渐行渐远才转身跨进霜晓榭,穿过一进院落再过二进院落的阔朗厅堂,嬉笑面色渐渐恭谨起来。

    上回他和庆叔头一遭求见杜振熙,进的就是二进院落头一排厅堂的偏厅,绕过厅堂后相连的穿堂,才是杜振熙日常起居的地界。

    他尚且没有资格进霜晓榭当差,这还是头一回桂开松口,让他往里头去。

    霜晓榭的规矩与其说是大,不如说是怪。

    如果说是防着他资历浅手生,却又不像,似乎除了桂开外,东府上下包括江氏身边的江妈妈在内,都不得不告而入。

    仿佛杜振熙和桂开之间另有不为人知的默契,贴身服侍,只全心信任桂开一个。

    竹开左想右想,眼珠子也跟着左转右转,暗中细看一圈,恭谨神色逐渐愕然。

    他还当穿堂之后的上房有何过人之处,要么富丽堂皇要么涉及生意机要,才禁止多余下人出入,以便防火防盗防内贼,一看之下却发现,上房院落的格局再常见不过,入目皆是低调的家什摆件,论闪瞎眼的程度,还不如前院内外管事、掌柜常进出的花厅摆设。

    再看回廊环绕、三间打通的上房,门扇大开之下书架、矮柜占据大半视野,贴墙摆得挤挤挨挨,其间书籍、账册随意散落的远比整齐摆放的多,当中矮桌旁堆着的箱笼里,或新或旧的账本随眼可见,更有成筐的铜钱、成箱的真金白银随手放在墙角。

    哪里有半点机要防人的样子。

    竹开暗暗咋舌,抬手戳了戳挂了满屋、延伸进内室的帷幔,眼神飘进昏暗的内室,人飘到矮桌前,砰一声放下食盒,怒刷他进屋的存在感,弓身笑道,“七少,这是五小姐让我带给您的点心……”

    杜振熙听罢前因后果,才放下新到手的船队笔记,按着长时间伏案的脖颈活动筋骨,伸着懒腰道,“把茶点摆到穿堂去。这里太乱,别叫五姐、六姐笑话。”

    竟连见杜晨舞、杜晨柳,也要特意腾挪到穿堂去。

    这里头确实是乱,但也不至于乱到不能待客。

    貌似沈楚其来的时候,也只是草草看过一圈,说话吃茶也是在穿堂里。

    竹开心下越发疑惑,视线在垂落梁下的重重帷幔上一打转儿,转回杜振熙身上,提起食盒亦步亦趋道,“是桂开让我进来伺候的……”

    “我知道,没有他的话,你也不会乱闯。”杜振熙偏头打量竹开,笑道,“瞧着是比刚进府时精气神好多了。听说庆叔挺惦记你,家里做了什么好吃好喝的,不忘另外给你送一份?桂开也跟着得了不少口福。

    你以前吃过苦,头先在庆元堂日夜颠倒,吃睡上难免比常人差一些。先养好身子再把府里内外的人和事都摸熟了,过阵子桂开那头另有事要忙,这霜晓榭的一进和穿堂,就要你来跟进跟出的伺候了。”

    竹开在奉圣阁夜宴事发时的表现可圈可点,她和桂开私下商量过,决定提前结束竹开的试用期,等到年后海禁的事摊到明面上,她会主攻船队事宜,少不了桂开帮手,旁的事就打算交给竹开。

    竹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好听话直往外蹦,“多谢七少好意。您放心,我绝对把身体养得倍儿棒,不辜负您和桂开的重托。今儿开始一顿三碗饭,您让我少吃我还不肯咯,吃饱了跑起腿来也快不是?”

    杜振熙随口笑道,“小心吃饱了撑的……”

    “哪个吃饱了撑的?”珊珊来迟的杜晨柳松开杜晨舞的手,提着裙摆飘进穿堂里,瞧着竹开乖觉的扫座奉茶,就往高椅里一靠,姿态松散地叹道,“七弟,还是你这里最自在最清静。我倒宁愿来你这里做个吃饱撑的下人,也不愿在西府做那闲得心里发慌的小姐。”

    她意有所指,努嘴戳向西墙一角,“那个吴表小姐怎么突然就要走了?走就走,怎么倒惹得祖母生那样大的气?”

    “祖母对吴家的表姐、表妹们虽不亲近,却也一向和气。怎么才说’念着’娘家人,夜宴那晚不顾时辰就将吴表小姐接进府里’小住’,留在曾祖母那儿三两天不见动静,前几天一接回西府,就把祖母给气着了?”杜晨舞开口接话,放在往常还要念叨两句杜晨柳没有坐像,此刻却只盯着杜振熙,问道,“七弟,吴表小姐住在东府那几天,是不是还发生过什么事?”

    她们虽有耳闻杜仁的风流债,晓得外头有个老姨娘和庶出姑姑存在,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知道吴五娘就是陆五娘,夜宴当晚惊闻吴家多了个“表姐”,还是要和陆念稚议亲的“表姐”,惊疑之余倒也不曾多想,左右她们这些做晚辈的小姑娘,没有掺和进长辈事体的道理和资格。

    后来得知杜振益和江玉的丑事后,震惊恼恨加羞愧,无心理会什么凭空冒出来的吴五娘之余,越发约束身边下人,守好自己的一方小院,不去触长辈们的霉头。

    直到今天大吴氏闹出天大的动静,杜晨舞和杜晨柳才又起了疑心。

    “七弟,吴表小姐既然要走,是不是和四叔议亲的事,就不做数了?”杜晨舞和杜晨柳交换了个眼色,双双斜着身子逼近杜振熙,压着嗓子道,“祖母这样,哪里是做亲,根本是做仇。那个吴表小姐……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吴家的什么远房闺女?”

    她们心中隐隐已有猜测,只觉得那猜测太匪夷所思,盯着杜振熙坐等答案。

    杜振熙捏着点心暗暗苦笑,只得含糊其词道,“吴五娘……做了错事,曾祖母哪里还可肯让她嫁进庐隐居。叔祖父和叔祖母也觉得愧对四叔,不再提议亲的事,只依着叔祖父的意思,经吴五娘点头后,这就要送去外地’嫁人’……”

    吴家的“表小姐”再是远嫁,也不至于弄得跟做贼似的,带着大包小包就只身送去外地。

    安排的这么“草率”,怎么可能是嫁人,根本是送人做妾。

    为妾为婢的出门才这么不讲究。

    亲事在即的杜晨舞和杜晨柳一想就通,再次对视的眼中满是惊愕和惶惑。

    能被杜仁做主送人,能叫大吴氏直奔着杜仁又打又闹的,那位吴五娘哪里是什么吴家表小姐,唯一能对号入座的真实身份只可能是……

    杜晨舞和杜晨柳脸色涨红,一想到吴五娘其实是陆五娘,其实是她们的庶出姑姑,心中对杜仁和大吴氏原本的盘算了悟之余,越发觉得羞愧难当。

    再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把吴五娘硬塞给陆念稚啊!

    再有杜振益谋算杜振熙的事……

    杜晨柳险些没破口大骂,杜晨舞攥着杜晨柳的手,看着杜振熙神色复杂道,“七弟,是祖父祖母和大哥对不起你们……”

    歹竹出好笋,至少做孙女做妹妹的杜晨舞和杜晨柳三观在线。

    杜振熙不愿她们自责,咬一口点心弯起眉眼歪楼,“五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未来五姐夫有口福了。”

    她眯起眼笑的样子,十足漂亮乖巧。

    杜晨柳噗嗤一笑,伸手就去捏杜振熙的脸,杜晨舞心头暖暖,到底小姑娘心性,听杜振熙一声“五姐夫”忍不住羞红脸,看着被杜晨柳揉搓的杜振熙,眼中也暖暖的,“六妹,你让七弟好好说话,别闹他……”

    话音未落,就见她的大丫鬟急急闯进穿堂,顾不上通传道,“闹、闹起来了!八小姐晕倒了!”

    被闹的不是杜仁和吴五娘么?

    该晕的没晕,怎么晕倒的是正养病的杜晨芭?

    杜晨舞唰的站起身,喝问道,“怎么回事?!”

 第70章 请你明白告诉我

    “那边的小院子闹得不可开交,二爷和二太太到地方一看,唬得只顾得上拉着劝着二老爷和二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杜晨舞的大丫鬟低声禀道,紧紧跟在往外疾走的杜晨舞身边,“本来该在自己院里养病的八小姐,不知怎么地竟找去了那边的小院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去的,又瞧见听见了多少。

    等发觉动静不对,听见那边小院子外一片惊呼声,就见八小姐直愣愣倒在身边丫鬟怀里,已是晕了过去。二爷紧着去请大夫,是二太太亲自抱八小姐回屋的。二老爷和二夫人总算是……消停了。”

    大吴氏偏疼杜振益,对孙女们倒也不差,而杜仁虽然很二,但就二在男女私情和亲情上头,二老见杜晨芭乍然出现又“吓”晕了,不用人再劝就停了手,晚到一步的桂开又是头大又是无语,趁机请走杜仁,又让人送大吴氏回正院。

    当着孙辈的面闹得丢净老脸,杜仁甩袖就出了后宅,大吴氏挂心孙女又下不来台,回了正院干脆泼妇变怨妇,又唉唉装起病来。

    徒留鸟兽散后的小院子里一片狼藉。

    杜晨柳听罢又是忧心又是恶心,咬牙追问道,“那个吴五娘呢!”

    听她不再叫什么吴表小姐,杜晨舞的大丫鬟便顺着杜晨柳的话风道,“吴五娘叫二夫人打了几下,伤势不算重。头先一直躲在墙角,离院门近没受什么大牵连,倒是八小姐晕倒,先叫出声的就是吴五娘。

    哭得倒比二太太还惊忧八小姐似的,桂开哥哥出面之后,一时也没人顾得上她。二老爷走了好一会儿,才让小厮回头接走吴五娘,现下怕是已经驾车出了府,往城外去了。”

    杜晨舞闻言面色阴沉,杜晨柳亦是面色一紧,咬着唇拉住身侧杜振熙,恳切道,“七弟,还得劳你跟着走一遭,跟我们一道去看看八妹。”

    她们能猜到吴五娘的真实身份,亲眼目睹乱斗现场的杜晨芭,八成也猜到了真相。

    杜晨芭是单纯,不是单蠢。

    杜振熙本就无意袖手旁观,一面跟着杜晨舞姐妹往西府赶,一面出言安抚道,“五姐六姐别担心,二伯已经去请大夫,又有二伯母在,八妹不会有事的。”

    三人闻讯赶到安置杜晨芭的正院,就见杜曲正送大夫出来,那大夫这阵子常在杜府出入,一瞧三人面色不用等人问,就主动开口道,“七少、五小姐、六小姐。八小姐原就因思虑过重身有小恙,一时乱了心神闭过气去,没有大妨碍。老夫已经替八小姐用过针,一会儿就能醒来。”

    竹开闻言忙上前,接过大夫的药箱道,“我陪您老往前院开方子抓药去。”

    他谨记杜振熙的吩咐,这阵子杜晨芭的用的药方都亲自经手,一一存底交给杜振熙。

    杜曲岂会不知此事,越看杜振熙对杜晨芭上心,对杜振熙的愧疚就越深,他本是刻板木纳的性子,确定杜晨芭无事后,想着做父亲的没有守在女儿床头的道理,便低声道,“晨舞、晨柳陪着小七去看看晨芭。我、我去看看母亲,也好叫母亲放心。”

    他短期内不知如何面对杜振熙,竟对着晚辈胡乱抱拳行起礼来。

    杜振熙忙侧身避开,晓得杜曲虽然选择和小吴氏统一立场,坚决将教子决策贯彻到底,但为人子不可能真对大吴氏忤逆不孝,明知大吴氏是装病遮羞,也得走完过场帮大吴氏圆了脸面。

    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确是难为杜曲的性子。

    杜振熙心下暗叹,示意竹开送完大夫,顺道跟去正院帮杜曲撑一撑场子——杜仁要给桂开面子,大吴氏同样要给竹开面子。

    除非大吴氏想闹到惊动江氏。

    竹开表示收到,杜振熙随杜晨舞、杜晨柳直入屋内,瞧见外间靠坐椅背的身影略感意外,忙顿足齐声问安道,“大嫂。”

    “你们来了?瞧太公公太婆婆这一场闹得,竟连小七也惊动了。”自顾出神的大少奶奶转而一脸轻蔑,扶着肚子站起身,瞥一眼内室笑道,“婆婆在里头陪着八妹,你们进去看看吧。我就不多留了,省得你们还得分心理会我,我先走了。”

    她嘲讽完杜仁和大吴氏,再对杜振熙三人说话时,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她原先能拿夫君当摆设,怀上身孕后就对杜振益视而不见,对公婆小姑子们自然也不甚放在眼里,自从那天目睹杜曲和小吴氏联手怒揍杜振益后,倒似大为改观,一头对杜曲、小吴氏常有孝敬,一头对杜晨舞三姐妹常嘘寒问暖。

    此刻识趣告辞后,又抬手拍了怕杜振熙的脑袋,半感叹半自嘲道,“西府小的不着调,没想到老的也不着调。倒是辛苦小七了,还得帮着那一老一小收拾烂摊子。”

    她口中的一老一小,骂的是杜仁和杜振益无疑。

    杜振熙哑然看一眼离去的大少奶奶,深觉大少奶奶脾气果然清奇,原先看和大吴氏、杜振益有关的所有人都不顺眼,现在看和大吴氏、杜振益同流不合污的所有人都顺眼,很有点“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能爱憎分明如此,大少奶奶活得也算恣意了。

    杜振熙收回目光,敛去心中感叹,转眼就对上小吴氏红白交杂的面色,既有对杜晨芭的担忧,又有对杜振熙的羞惭。

    “小七来了?多得你有心,让桂开走了一趟,不然惊动了清和院,又要惹祖母白生一场气。”小吴氏迎出内室,一边打起帘子一边低声道,“是我没能劝着婆母,又疏忽了晨芭这头。倒累得你跟着操心,晨芭还没醒,你先进来坐坐。”

    怒揍杜振益时气场两米八,揍完杜振益后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熟知的小吴氏。

    除了在关杜振益禁闭的事上寸步不让外,依旧寡言腼腆,任由大吴氏三不五时的召去“侍疾”,吃不好睡不好地受尽磋磨,似乎依旧是那个被大吴氏搓圆捏扁的傀儡。

    杜振熙忍不住再次暗叹,扬起笑略作寒暄,和杜晨舞姐妹坐到床头,细细打量昏睡中的杜晨芭,压低声音问,“我看过八妹用的药方,多是养气温补的药材。听大夫的意思,本就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闹到失神惊厥的地步……”

    “大夫只说是多思多虑,偏晨芭身边的下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小吴氏脸色更白,抚着软滑的被面忧心忡忡道,“晨芭那天突然病倒之后,吃完药捂出汗倒也好转了一些。哪想没几天,就变得不爱吃饭又睡不好。”

    “娘想着小女儿心思,兴许八妹愿意和我、六妹说一说。”杜晨舞阴沉的面色有所缓和,蹙眉垂眸,疼惜目光流连在杜晨芭双眼紧闭的睡脸上,“我和六妹来找八妹说话,她却爱理不理,满腹心事的样子。问又问不出说又不肯说,成日里呆呆的一坐就是半天……”

    杜晨柳闻言点头,忍不住狠狠戳了戳被角,“真不知道八妹这是犯了哪门子邪。从来心里不兜事的黄毛丫头,倒突然伤春悲秋起来,尽惹娘和我们担心。”

    吃睡不香,发呆枯坐这么严重?

    果然邪门。

    杜振熙不知其中细节,闻言不无忧心,暗暗后悔不该顾忌这顾忌那的,应该早些来探病,拦下杜晨柳乱戳的手,轻轻替杜晨芭掖被角,手正要收回来,就见锦被下微微一动。

    杜晨芭睁开眼,茫然四看,“娘……五姐、六姐……”

    小吴氏面色一亮,忙斜身隔开“碍事”的杜晨舞和杜晨柳,凑近杜晨芭轻声道,“晨芭醒了?你七哥和五姐、六姐来看你了,可还觉得头晕难受?”

    “七哥。”杜晨芭对小吴氏的关心充耳不闻,撑着手靠坐上床头,直直盯着杜振熙道,“七哥,请你明白告诉我。奉圣阁夜宴那晚,不单是大哥想害你,那个吴表……吴五娘,是不是也想害四叔?她是不是也做了坏事,才把祖母气成了那样?

    吴家全靠祖母拉拔,祖母再如何也不会对吴家的闺女又打又骂。是不是真的和我刚才听到的一样,吴五娘要和四叔议亲,借的是吴家闺女的表亲身份,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吴家人,是、是祖父在外头养下的庶女,是我们的庶出姑姑,是不是?”

    小院子闹得鬼哭狼嚎,杜晨芭混乱之间是听谁喊破的,又是怎么听到的,已然不重要。

    方才没亲历现场的大少奶奶一脸若有所思、话外有话,显然已经有所了悟。

    杜晨舞和杜晨柳心有猜测,杜晨芭会道出这样一番疑问,只能算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小吴氏脸色一变,杜晨舞和杜晨柳默然垂头。

    再瞒下去就掩耳盗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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