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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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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里装着杜振熙的秘密,一向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且十分信服竹开做过龟奴的另类眼光,当下告声罪就提脚改道,背过身后猫腰疾走,隐在暗处跟梢珠儿。
竹开则心头微定,扶稳越发酒气上脸的杜振熙,往善水阁而去。
上善若水,善水阁命名如此自省自律,自然是专属于主人家的地界,今晚专供杜府老爷少爷更衣、小憩用,加之主子身边各有随从服侍,胜在清幽雅致的善水阁内,只留了个看茶水的婆子。
婆子乍见来人,忙忙搓手哈腰的迎上前。
“没人来过吧?屋里可有人占了?”竹开端起高级小厮的架子,傲娇才上脸鼻子就是一抽,嗅着屋内散出的熏香道,“里头点的什么香?味道怎么这么重……”
口字尚未说完,跟前忽然压下婆子骤然逼近的身影,随即后脑一痛,晕了。
一路强忍着酒劲越翻越凶的杜振熙正晕头晕脑,刚惊觉身侧竹开猛往下沉,后脖颈就跟着挨了一记,也晕了。
主仆二人陷入黑甜。
桂开却乍然闯入一片明亮中,眼前偏僻凉亭张灯结彩,有着奉圣阁重开的喜气,却没有奉圣阁夜宴的喧杂,闹中取静无人走动,亭中摆着竹椅竹桌,摊坐竹椅摇啊摇的,赫然是不在宴厅的杜振益。
桂开皱眉顿足,矮身躲进一角树丛中。
探头再看,就见珠儿径直走进凉亭,撞上起身相迎的杜振益,瞬间痴缠做一团,又是摸手又是对嘴儿。
所谓欺上不瞒下,杜振益在主子们眼中名声尚可,在两府下人眼中名声可臭得很。
偷人偷到这里来了,倒是深谙灯下黑的道理。
桂开顿觉辣眼睛,无意多管闲事,抬脚正要走,就听亭内毫不压抑的话音随风飘来,“我的好珠儿果然办事灵醒,这是把你们小姐顺利送进善水阁,就急着来找我了?”
善水阁?!
桂开眼中冷光乍现,屏息凝神靠近凉亭。
“这会儿知道叫’小姐’了?平日里心肝乖乖的叫得肉麻,当我听不见么?”珠儿扭身避开杜振益不老实的嘴,娇嗔道,“轮到小姐不在,用得上我了,倒一口一个’好珠儿’,也不怕闪了舌头!”
原来这珠儿也叫杜振益顺带摸上了手,不想着护主规劝,只想着争风吃醋,背着江玉全然一副娇痴嘴脸。
果然主仆相类,一脉相承。
杜振益治得住江玉,岂会治不住珠儿?
“你们小姐就要是别人屋里的人了,你就不同了,将来我向七弟讨要你,名正言顺的放在我身边,不比你们小姐偷偷摸摸的好?”杜振益一把抱紧珠儿,咸湿手不停上下流窜,“你想做通房我都不许,少说要抬你做个贵妾。以后让你们小姐应付七弟和东府去,我们只管快活我们的。”
“就你油嘴滑舌会哄人!”珠儿嘴里嫌弃心里得意,半推半就的随杜振益搓弄,断断续续的说出杜振益想听的话,“你就放心吧!七少可喝下不少那酒,我们小姐也已经等在善水阁,只等那婆子收了钱办好事,还有什么不能成的!”
话音未落,就听杜振益喜得肝啊肉啊的叫。
桂开偷听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顷刻间急火攻心,只紧绷着理智尚且晓得轻重缓急,转瞬当机立断决定抓现行,否则一时放过幕后主使和帮凶,对方又是主子又是当事人的丫鬟,事后没得受害反被动,凭白浪费时间精力扯皮。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余地,一丁点也不能留!
桂开心里狂骂三字经,飞窜出树丛现身,二话不说就往瞬间吓呆、随即惊叫的狗男女面门上飞踢,怒踹那对恶心嘴脸。
他家七少幼时体弱,他必须从小身强,拳脚功夫一个能打三个。
杜振益急色体虚、珠儿弱质女流,受惊之下分分钟被揍成晕死的猪头。
桂开出了半口恶气,拽下杜振益脱到一半的外袍,将二人捆做一团,扛起人飞快转动脑子,避人耳目的寻一处妥当地方绑好,忙又往善水阁赶去。
善水阁依旧清幽雅致,不见半点混乱,不闻半点人声。
门窗紧闭的屋内光线昏暗,杜振熙头疼欲裂的睁开眼,只觉身下触感绵软,身前一道银光略刺眼,她下意识闭了闭眼,眯着床边模糊人影,哑声道,“竹开?”
江玉发间的银簪循声划出一道碎芒,错眼见杜振熙突然清醒,万没想到面对面的时刻来得这么快,慌得暗搓搓脱杜振熙鞋的手一抖,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表哥,是我。”
靴子落地,啪嗒闷响,惊得杜振熙耳中炸雷,瞬间垂死醉中惊坐起,错愕道,“表小姐,你怎么……”
在这里的疑问卷在舌尖,吐不出完整字句,口鼻阵阵发麻,脑子阵阵眩晕。
失神前的零碎片段,渐渐汇聚成一条完整的线。
面生而殷勤的奉酒小厮、本该备给女眷的清甜新酒、半道偶遇的珠儿、婆子倒映在地骤然放大的影子……
一切都是阴谋。
酒里下了药。
要不了人命,但体内翻腾的血气、难抑的燥热,药效有多么不可描述,已然昭然若揭。
电光火石间,杜振熙天生缺的那根筋,瞬间茁壮得又粗又韧。
江玉想霸王硬上弓!
好像不太对?
江玉想自荐枕席!
好像也不太对?
特么她和江玉一样,都是女儿身啊喂!
她从落地起就充作男儿教养,直到记事的年纪才被江氏告知自己的“真身”,从自愿肩负起杜府重任起,她从不以女儿身为耻,更从不以假扮男儿为屈。
十五年,无怨无悔。
而此时此刻,她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个真带把儿的!
面对如此诡异的神展开——天地良心,她要是能上就上了!
可是她不能啊亲!
杜振熙内心风中凌乱,面上潮红覆面,暗哑嗓音含着无法自抑的情动,也含着无可压抑的怒火,“表小姐,如果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就请你现在、马上、立刻……滚!”
一句话艰难成句,几乎咬破口舌。
连她身为女儿身都无法减轻药效,可见药效有多霸道。
不要命,才是真要命。
现在只叫江玉趁着她昏睡脱了鞋,要是再晚一步醒来,被江玉脱了不该脱的,撞破她的女儿身,才真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修罗场。
杜振熙下死力咬破舌尖,吞着满口血腥支起身子,且退且坐间死死盯牢江玉。
却见江玉慌乱愣怔后,突然呜咽一声,捂着宽袖哭道,“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怎么对江玉了?
特么明明是江玉想怎么对她!
杜振熙气得头更晕眼更花,抖着手抚上腰腹。
重重衣物下,是层层叠叠的裹胸布。
要不要怒抽裹胸布先吓死江玉,再用裹胸布掐死江玉?
一了百了。
谁想要她的命,她就要谁的命。
貌似,可行。
第40章 一只略古怪的粉底靴
“表哥,你既然对我起了这种心思,就该禀告长辈明媒正娶,怎么能骗我来此处?”江玉一镇定下来狗胆就肥壮,只管依计行事照本宣科,干嚎不掉泪地张口泼脏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表哥已是毁我闺誉!衣衫不整,表哥更是毁我清白!表哥若是敢做不敢当,要叫杜府背负欺凌孤女、强占表亲的恶名,我宁可一头撞死!”
边嚎边动手,甩完“骗”她来此的假纸条做“证据”,继续甩头发甩帕子,雪白方帕上赫然见红,江玉衣发凌乱间,已然自己动手实现衣衫不整的最终形态。
胸腰半露、裙边破败,白腻肤光几乎碾压屋内昏暗光线。
杜振熙险些被眼前的神操作闪瞎眼,气极反笑,笑意冷冷,火烧心口也跟着冷静下来。
江玉一个无权无势的挂名表小姐,有能耐摸进善水阁,却没能耐做局收买人心,是谁指使的江玉,是谁在背后帮江玉?
不可能是外人,只可能是内鬼。
东西二府,谁想害她,她娶江玉对谁有好处?
脑中灵光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唯一肯定的是,被疯狗咬一口,不值得反咬回去!
杜振熙抚着腰腹的手果断下移:她的裹胸布,由她来守护!
自曝秘密勒死疯狗什么的,她不甘心!
江玉也不配!
顷刻大定的心念不够高级,奋起反抗的举止也不太高级,她极力回想大吴氏那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式,飞扑向唱独角戏的江玉抓头发撕床单,拽起身下一切趁手的布料,兜头往江玉身上罩。
多年练就的缠胸技能简直满分,几个呼吸间就将江玉裹成颗粽子。
怒火高炽的瞬间爆发力,刹那碾压药效,突破人体极限。
猝不及防的江玉惊呆了。
她死也想不到杜振熙同是女儿身,根本不似寻常男子面对此情此景的避之唯恐不及,不仅不按套路走,还不在乎看她碰她,出手那叫一个快狠准!
反正看了白看,摸了白摸!
杜振熙嘿嘿诡笑,全然不觉中药的自己此刻笑容略猥琐,开口想再接再厉怒揍江玉,却忍不住猛地连打啊嚏。
屋内熏香也有问题!
怪道那酒只有“后劲”凶猛之感,晕倒醒来后却越发意识迷乱!
杜振熙心弦无法自控的松散,忙咬牙抄起香炉,速战速决地磕向江玉。
本以为是来出演凄美女角儿的江玉,被这奋力一砸,险些没直接成了领便当的。
她惨叫倒地,堪堪露在布料外的脸上又震惊又恐慌又恼恨,挣扎往门外爬,想要引来同伙婆子,和本该带着宾客撞破“私会”的杜振益。
止不住往后倒的杜振熙意识晕沉间,只来得及暗道一声糟糕!
却听反锁的门扇噼啪崩开,屋外闪进一道瘦小身影,尚未站定已看清屋内情景,顺手抓起滚地的香炉,果断给再次惊呆的江玉一记猛砸。
江玉脸面碰地,彻底晕死。
“七少!您没事吧!”竹开脸色惨白的冲向杜振熙,架起她的手绕上肩头,背起杜振熙边往外走,边急声道,“善水阁的婆子和熏香都有问题!我先背您出屋子!”
他比杜振熙清醒得晚,不曾中药的战斗力却比杜振熙强。
治住只长心眼不长力气的婆子后,就扯下婆子腰间的钥匙前来救主。
当下将渐渐无力的杜振熙安放到屋外树下,就转头拖起江玉,丢进茶水房和婆子绑到一处,点上残香锁好门窗,忙忙又背起杜振熙往外走。
“那熏香恐怕不单能乱人心智,闻得久了多半还能致人昏睡。”竹开调动在庆叔处所学的一切风月知识,半是解释半是安慰道,“七少放心,江玉和那婆子关在善水阁里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只等安顿好您找来解药,再收拾她们不迟!”
他又是后怕又是恼恨,双眼闪着赤红,话说得咬牙切齿。
杜振熙却是双眼闪着迷蒙,话说得气弱声软,“竹开、竹开……放我下去……”
嘴里说着放,身体却自有意识的贪恋身下温热,一个劲儿的往竹开脖颈钻,双唇隔着衣领碰上竹开的皮肤,竟觉熨帖舒服得很。
这特么什么鬼药!
效用能上天了!
竹开在庆元堂当差的时日虽短,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偏不能真将神志不清的杜振熙放下,只得加大力道箍紧杜振熙,掂起背上“七少”加快脚步。
急急赶来的桂开晚了一步,远远瞧见这副情状,顿时眼角狂跳嘴角狂抽。
他家七少正在非非非非非礼竹开!
七少是假男儿,竹开却是真男儿,事后他家七少是何感想简直不忍想!
放开他家七少,让他来!
桂开只差没哭着跑向二人,劈手接过杜振熙往背上一扛,强忍着脖颈痒意面上羞红,火速和竹开交换完情报,便恨声道,“你去提江玉和婆子,我先送七少上马车。拉上那对狗男女一起,先回府!”
“药效这样霸道,必定是出自三堂九巷。”竹开看一眼乱动乱哼的杜振熙,忙阻止桂开道,“一来一往凭白误事,七少这模样,怎么避开人出奉圣阁?你先安顿好七少,就去提那几个王八犊子!”
说着将善水阁的钥匙交给桂开,掏出另一份钥匙道,“庆叔的宅子就在城郊,我有备份钥匙。我先去找解药。等不及回府了。四爷在主阁楼,那里不接宾客无人走动,你拣小路将七少送去主阁楼最妥当!”
庆叔确是真疼他,不仅设法保他的命帮他入杜府,还另给他备份钥匙,拿他当亲子侄相待。
庆元堂再高端也是风月场,供花娘恩客享用的“好东西”不老少,庆叔家里自有储备,更有解药。
杜振益找来的药再腌脏,也没有庆元堂解不了的!
桂开心头大定,正犹豫间,就听杜振熙咬牙磨着他的衣领,含混不清地道,“四叔……”
四叔?
四叔!
杜府风里雨里几十年,就没有陆念稚趟不过的坎!
桂开一跺脚,果断接受竹开的建议,背着杜振熙往主阁楼而去。
他和竹开兵分两路,窜得飞快,转身改道的竹开却是脚步微顿,转头望向虚掩在花木之下的主阁楼飞檐。
今天出了这样的糟心事,七少如果真有个什么不好,当初做局帮他换身份入杜府的“那人”,只怕也不会放过他。
只盼现在亡羊补牢,过后他能少受些怒气。
竹开眯着眼目光一闪,随即坚定步伐转身,顺着小路奔出奉圣阁。
全不知方才忙乱中,他胡乱帮杜振熙套上的靴子,在桂开背上杜振熙时就滑脱落地,掉进路边矮丛之中,茂密花草将靴底砸地的声响吃得一干二净。
“那不是七少和桂开哥哥、竹开哥哥吗?七少怎么了?”
矮丛之后竖着隔断内外的花墙,花墙格栅后猝然响起的喃喃自语,正出自唐加佳的大丫鬟之口!
她无意间路过此处,模模糊糊听不清墙那头的话音,下意识伫足观望,看着两路背影满脸疑惑。
目光一转,就瞧见墙外矮丛内,斜插着一只粉底靴。
“这是……七少的靴子?”大丫鬟讶然,猫着腰捡起靴子退回花墙后,忽觉手感不对探手一摸,就从靴子里掏出一团软布,“咦?怎么还塞着块碎布?穿着走路不膈脚吗?这是……”
这是刻意放大鞋子尺码,塞了块软布充大脚!
能做唐加佳大丫鬟的,必须心灵手巧。
大丫鬟想通关节,不由睁大了眼睛。
七少虽然只比自家小姐高出大半个头,但在同龄男子中并不算矮呀!
就算脚小些比同龄男子秀气点,也没有必要刻意装大脚呀!
太奇怪了……
大丫鬟歪头不解,忽听身侧传来一道隐含不虞的男声,“你在这里做什么!七妹呢!”
“三少!”大丫鬟唬了一跳,转身看清唐加明微沉的脸色,就知唐加明误会了,忙解释道,“小姐一直跟在老太太、太太身边,正陪杜府老太太吃酒听戏呢!我只是来下人们歇脚的小院更衣,并不是奉小姐的命出来的!”
她心如明镜,晓得唐加明是怕唐加佳太“热情”,再见倾心之余嫌没约够会,私下再找机会见杜振熙。
别说她要命,她家小姐也是要脸的好吧!
怎么会做出私会外男的勾当!
她真的是无意路过,纯粹来上官房的!
唐加明神色微缓,随即扫一眼小路内外格局,皱眉道,“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手里拿的是……”
男子的靴子!
唐加明神色又沉,暗暗后悔应该一发现杜振熙不在宴厅,就马上出来看看的。
一心防着妹妹做出出格的事,倒没想到妹妹学聪明了,人不现身,却叫大丫鬟送针线给杜振熙!
关心则乱。
大丫鬟瞬间读懂唐加明的脸色,又是好笑又是着急,忙快言快语将之前看到的说了,又拎着靴子软布,捂嘴笑道,“只听过哪家少爷充高个覆白面的,没听过哪家少爷在意脚大脚小的。没想到七少的想法,这么与众不同。”
唐加明眉头皱得更深,眯着视线望向小路两头。
一头是善水阁为主的男宾客院,一头是不对宾客开放的主阁楼。
大宅深院之中,少什么不少龌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别人家里的闲事别多管。”唐加明敲打大丫鬟一句,伸手接过靴子和软布,交待道,“既然和七妹无关,你刚才看到什么人、捡到什么东西,都不必和七妹多嘴乱说。”
大丫鬟神色一变。
之前逛灯会时,她其实没听清唐加佳和杜振熙咬耳朵说的话,只零星听清“叔伯”“祠堂”几个字眼,便忙忙给唐加明比手势。
唐加佳心直口快。
她早得老太太柳氏和唐加明的命,帮着看好唐加佳。
此刻心领神会,忙正色道,“三少放心,不该说的,绝不会入小姐的耳。”
她弓身告退,唐加明抬脚回宴厅。
脑中不其然闪过月下灯红酒绿,杜振熙浅笑吟吟的模样。
漂亮得令人惊艳的七少。
突兀得略古怪的粉底靴。
二者之间,可有联系?
唐加明垂眸看向手中单靴,缓缓将软布塞回靴内的动作,略显心不在焉。
第41章 酒后误事乱心神
这厢唐加明收好粉底靴重回宴厅,觥筹交际间心神不定,那厢桂开抄着小路直奔主阁楼,却是心神紧绷。
主阁楼拔地而起,楼高三层檐角飞翘,斜入冲天苍翠之间,风吹铁马转,叮铃脆响外一片静谧,一楼敞厅大红灯笼高悬廊下,三楼卧室不曾点灯满室昏暗,唯独二楼的宴息室一灯如豆。
桂开心头微松,一步三跨径直上楼,畅通无阻的拐进宴息室,本还对此满心庆幸,等到毫无滞阻的绕过外间供人起坐的交椅、屏风时,已是满心古怪。
主阁楼不留下人伺候不奇怪,奇怪的是明忠、明诚身为陆念稚的贴身小厮,竟也不见人影?
他疾走的脚步微缓,掂了掂背上已然昏沉的杜振熙,定睛一抬眼,就见里间窗下并排放着两张紫檀罗汉床,中间以四角茶几相隔,几上灯台烛光斜落,斑驳光晕正笼在端坐一侧罗汉床的陆念稚身上。
倏忽睁眼望过来的瑞凤眼中,倒映碎光之余,隐隐染着异样的潮红。
桂开下意识顿足,心下越发惊疑。
他是练家子,陆念稚亦是练家子。
此刻陆念稚盘腿而坐,双手捻指安放膝头,显见之前是在闭目养神、屏息运功。
难道——
“难道你们没当好差,小七也出事了?”陆念稚哑声开口,声线尚算平稳,一动之下现出隐在光影中的面颊,却是同样微泛潮红,看向桂开身后的眼一眯,难辨喜怒道,“怎么就你一个?另一个叫竹开的,怎么不在小七身边?怎么回事,说。”
轻巧出口的一个“也”字,震得桂开心神一凛,脚下再无踯躅忙忙上前,一面将杜振熙放上另一侧罗汉床,一面将前因后果道出,末了道,“七少中的药太霸道,只得先来主阁楼安置。四爷,您这是……”
“我记得你懂医理?”陆念稚睨向抱着桂开的手臂不肯放的杜振熙,心下了然,面上似叹似笑,“我倒是没想到,今晚能和小七一起有难同当。”
他伸手搭茶几,示意桂开把脉。
江氏将霜晓榭把得严实,对桂开的管教同样严厉,一会拳脚二通医理,以备杜振熙不时之需,当下一手按上杜振熙脉搏,一手搭上陆念稚手腕,心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和杜振熙炸黄豆似的乱跳脉搏不同,陆念稚的脉相微稳,却也稳中紊乱,急沉之势似是全靠内力强压,二人体内乱窜药效就算不尽相同,也有七、八分相通。
桂开又惊又怒,收回的手青筋暴起,“疯了!那几个狗男女疯了不成!”
难道——局中有局,陷害杜振熙不够,另暗害陆念稚做备胎,嫁成一个算一个,攀上一双算一双,拽着东府叔侄二人一同坠入泥潭,好叫东府永不得翻身?!
“在我酒里下药的,是吴五娘身边婆子收买的人。”陆念稚不急着纠正桂开深沉的脑洞,只缓声陈述事实,“吴五娘主仆关在奉圣阁后门的柴房里。明忠早你一步离开这里,想来已赶到柴房审问首尾。至于明诚……这类药不多见却也不算稀有,明诚已经往三堂九巷寻解药去了。”
他三岁冻晕在杜府角门,被大老爷大夫人从鬼门关救回来认作养子后,从小泡药浴熬筋骨,和桂开的外家拳脚不同,练的是高大上的内家功夫。
是以能暂时压制药效,言行举止不见迷乱。
桂开恍然,心间浪涛已然化作龙卷风呼啸而起。
他和杜振熙一般只知前情不知后事,还当陆五娘变吴五娘,是大吴氏闹腾、杜仁妥协的结果——西府庶女变吴家闺女,即不碍大吴氏的眼,也成全杜仁的“慈父”心。
原来,杜仁和大吴氏打的是“亲上做亲”的盘算!
想来包括江氏和陆念稚在内,几方人马都已私下达成共识,却没想到芸娘母女急功近利,净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恨不得立时三刻坐实亲事!
桂开心思急转,三分凌乱七分震惊。
陆念稚却是心思微动,三分沉吟七分嘲讽,“你是小七身边的老人,倒不如竹开一个新人做事通透。现下急着把人提回府里确非上策。你照着和竹开商量好的,先分头把人提到一处送去柴房,和明忠一起仔细审问。我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桂开又羞愧又气恨,事到如今哪有不明白的?
若是杜振益一人主使也就罢了,要是杜振益和杜仁祖孙俩同流合污,暗中和芸娘母女联手,想要一气害俩儿,那可就摊上大事了!
干系着二府和谐,事关重大,桂开不敢耽搁,忙正色应下,急急退出主阁楼。
重归静谧的里间,只余杜振熙神志不清的呢喃声,没有桂开的手可抱,就抱着罗汉床上的软垫、靠枕哼哼,小身板一拱一拱,直往又香又软的锦绣堆里钻。
陆念稚看得好笑,目光触及小侄儿半张的双唇就是一凝。
方才和江玉乱斗时咬破的满口血腥,此时血迹半干挂嘴角,刺眼而破败。
“小七?别哼哼了,小心再咬到伤口。”陆念稚长腿一跨,挪到杜振熙身旁,一手捞起杜振熙,一手拎起温着清水的茶吊子,送到杜振熙嘴边轻声哄道,“待会儿就不难受了。竹开一定能比明诚回转得快。等会要用解药,喝茶倒不合适,先用口清水降降燥。小七,张嘴。”
铜制的茶吊子口温中透凉,碰在唇上舒服的很。
杜振熙本能咬上茶吊子口,咕嘟咕嘟啜着喝水,含糊着声音道,“四叔?四叔……有人要害我……”
她表示很气,自以为恶狠狠的语气,吐出口却细声细气的很。
即便在怒揍江玉之前、怒火攻心之时,她怀疑过东府、西府的所有人,也不曾怀疑过陆念稚。
指使江玉主动献身、破坏她和唐加佳亲事的人,不会是陆念稚。
陆念稚城府深眼光毒手段辣,却外热内冷,自有一份融于骨血中的孤高。
她自小跟在他身边,所学所知都是他教的,他了解她,她其实也懂他。
陆念稚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可能诡诈果决,却绝不可能下作无耻。
她不得不再次认知到,骨子里,她信任他、依赖他。
为了东府和小十一的将来,却不得不防着他。
感性和理性无时无刻不在拉扯,这是一种怎样酸爽的体验?
杜振熙心里苦但她不说,现下神志混乱间,只一味往所有软而暖的地方钻,嘴里咬着茶吊子,身子不自觉往陆念稚怀里凑,挪啊挪坐到陆念稚腿上,调整好位置顿时舒畅得直哼哼。
“小七,有我在呢?没人能害成我,也不能再害你。”陆念稚又好笑又无奈,单臂圈好不停乱动的杜振熙,大手拿捏着力道想抽离茶吊子,哄劝的语气半是小心翼翼半是揶揄自嘲,“小七?可以松口了,再咬下去,铜口都要被你磕坏了。你如今不是最不耐烦我亲近你?怎么现在肯抱我了?嗯?”
嗯什么嗯,耳朵嗡嗡嗡的吵死了!
松口?
口可以松,但是裹胸布和袜口决不能松!
杜振熙的潜意识相当强大,乖乖放过茶吊子的同时一阵窸窸窣窣,一手抱着胸一手护着双脚,边牢牢扯着踢掉单靴的袜口,边蜷着身子仰起发冠皆乱的小脑袋,才想努力看清陆念稚的神色,一靠上他曲起的手臂,只觉哪儿哪儿都熨帖,瞬间又意识松散了。
“怎么只穿了一只靴子?听桂开刚才说的意思,你和江玉该是没成事……”陆念稚痴长年岁,见过的世面也没白长,垂眸晙巡着杜振熙难耐的小脸,指腹按上她的嘴角,轻柔抹去残留血迹,皱眉失笑道,“你幼时体弱,禁不住筋骨打熬不曾习武。现下压不住药效无可厚非,不过……真有这么难受?小七,你不是早该学过……避火图了?”
以杜振熙的年纪,即便江氏管得严,也合该有桂开这个贴身小厮引导,学习避火图之类的闺房之术,以备将来成亲不至于手脚慌乱。
就算不曾碰过女子,也应知道如何自我舒缓。
大家少爷,如此方是正经常态。
怎么遭人暗算不可描述的药后,只知道抱着胸抱着脚,不知道当务之急该“抱”的,是别的地方?
终归是不知事的孩子!
“以后可别再和我说什么自己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陆念稚越发觉得好笑,也越发无奈,长指掠过擦干净的嘴角,落在杜振熙的鼻头上轻轻一捏,想把小侄儿捏清醒点,“你要是没学过,我教你?你乖乖照着我教你的做,好歹能暂时缓解一下。你醒一醒我也能放心留你一个人,难道你想让我看着你?”
说着已事急从权,俯身凑近杜振熙耳边,低声教她如何舒缓。
杜振熙却左耳进右耳出,看不清听不清,只觉脑中嗡鸣声越发扰人。
而口鼻间的气息熟悉,周身的温暖亦熟悉。
仿佛时光一时混乱,又回到幼年她大病那一回,陆念稚抱着她亲自喂她吃药的时候。
飞檐上铁马的叮铃声,也仿佛和霜晓榭的廊下风铃重叠,清脆悦耳。
一切都叫她觉得熟悉,一切都令她觉得安心。
酒后误事,乱心神。
杜振熙分不清记忆现实,全凭本能行事药效驱使,脖颈一梗仰起头来,一面避开陆念稚扰人清静的耳语,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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