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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皇后嫁阁老-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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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谨慎,停在了亭子下面,微微屈身道,“臣妇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李崇庸摆了摆手,王津就走到董阳面前示意,董阳却岿然不动,还义正言辞的道,“公公有何事?”
  她是在装不明白。
  李崇庸便看向宋琬道,“孟夫人,朕有话要和你说。”
  董阳已经有些敌视李崇庸了,她道,“皇上,这里就只有您和夫人,只恐不妥,奴婢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宋琬看到李崇庸脸上已经有了怒气,她捏了捏衣袖,又福了一礼,“小丫头口无遮拦冲撞了天威,还望皇上赎罪。”
  李崇庸伸手握住了宋琬的胳膊,他定定的看着宋琬,眼睛微眯,“饶她一命可以,但你要实话告诉朕,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两个人离得很近,李崇庸就忍不住捏住了宋琬的耳垂。
  那颗红痣,和他梦里的女子一模一样。
  宋琬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很是震惊的望着李崇庸,“皇上,还请您自重。”
  董阳下一刻就挡到了宋琬的面前,她摸了摸腰间,才发现刀在顺贞门前就被留下了。李崇庸蹙了蹙眉,王津出了一身冷汗,他拉了董阳一下,董阳却丝毫不动,他便挥了挥手,叫了不远处的侍卫将董阳扣住。
  双拳难敌四手,董阳根本不是东厂的人的对手,被扣在一旁。宋琬担心的去护她,李崇庸却发了话,“你只要肯说实话,朕就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宋琬扭头望了李崇庸一眼,喘了一口气,才稍稍镇定下来,“皇上不记得吗?臣妇和皇上第一次见面是在英国公府的梅林。”
  李崇庸却很气恼的道,“不对,朕是说更早。”
  宋琬心下一咯噔,但她还是镇定的道,“那皇上一定是记错了。”她福了一礼,冷冷的道,“皇上,您逾越了。臣妇不才,但也是礼部请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请皇上注意身份。”
  宋琬冷漠而又嫌恶的眼神,深深地刺激到了李崇庸,他突然恶狠狠的扼住宋琬的脖子,大吼道,“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嫁给过我?”
  要不然他脑海里怎么会一直浮现这个场面,绝不会无缘无故。他去了寺里询问觉明方丈。
  觉明方丈说,那有可能是前世的事情。
  也就是说,前世她嫁给了他。
  那为什么,这一世她却要嫁给别人?!
  宋琬一直在抑制心中的害怕,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十分坚定的道,“没有。”
  李崇庸闻言更是愤怒,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宋琬有些喘不过气来,憋得脸色通红。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被一纸诏书打进冷宫,就是这般让她喘不过气来,也是头生第一次产生了绝望。
  宋琬能感觉到李崇庸扼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他是要她死吗?
  他似乎还在说什么,但宋琬已经有些听不见了,她脑袋一阵发晕,就在她觉得真的就要丧命于此的时候,董阳却突然冲了过来,狠狠地用手掌劈向李崇庸的手腕。
  李崇庸吃痛,才有些清醒过来,他看着已经闭上了眼的宋琬,才慌忙松开了自己的手。
  宋琬瘫软在地上,站在一旁的王津连忙跑过来扶了她一把,宋琬的头才没有磕在青石板上。
  王津的声音很小,但宋琬还是听到了,“孟阁老一会就过来了,夫人您一定要撑住。”
  早在李崇庸让他封园的时候,他就意料到会出事,所以让人去了内阁报信。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李崇庸这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慢慢走向宋琬跟前,满脸愧疚的道,“琬儿,朕不是故意的……”
  他伸出手要扶起宋琬,宋琬却冷笑了一声,艰难的吐出来六个字,“李崇庸,我恨你。”
  她从来没有像这般恨过面前的这个男人。
  就是他拉着她挡在刀剑面前,他娶了她却冷落她,甚至将她废弃打入冷宫,她都没有这么恨过他。
  “琬儿……”他的声音已经很颤抖了,“你就原谅朕这一次好不好?你只要嫁给朕,朕给你皇后的位子,好不好?”
  宋琬不可思议的望着李崇庸,很震惊这句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她正要开口说话,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不行。”
  ***
  宋琬直到回到宛平孟府,才微微回过了神。刚刚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梦境,可却又那么真实。
  她有些慌张,直到一只大掌抚上她的脸庞,她才喘了口气。
  还好,还好,有孟阶在。
  下了马车,她一直攥着孟阶的衣袖不肯放开,孟阶便只好抱着她去了净室沐浴。
  热水蒸的她的脸红通通的,她疲倦的倚在木桶上,一句话都不肯说。孟阶便小声的在她耳旁道,“琬琬,没事了。”
  宋琬看着他,却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我不要再见李崇庸了。”
  她真的太害怕了。
  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她再也不要经历一次了。
  孟阶就用力的点头承诺,“好,再也不见他了。”
  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照看的人儿,却被那个男人一次次弃之如敝屡,他不该忍的。
  好不容易将宋琬哄睡,孟阶连夜进了皇宫觐见李崇庸。李崇庸也丝毫没有睡意,他就坐在南书房里,盯着自己扼住宋琬脖颈的那只手。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
  为什么在宋琬面前,他就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他好像又再一次伤害了她。
  他脑海里全是宋琬盯着他的厌恶又嫌弃的眼神,揪得他恨不得要砍掉这只手。
  王津看到黑夜中走来的人就立即进了书房通禀,李崇庸还在出神,当他听到‘孟阁老’三个字,却微微抬起了头。
  “让他进来吧。”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孟阶一如既往的给李崇庸拱手行了一礼,他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脸,突然出手给了他一拳。
  李崇庸躲避不及,拳头直接打在了他右边脸上。疼痛真的能让人清醒,他迷茫的眸子立即有了聚焦。
  嘴里面似乎有血腥味,他摸了摸嘴角,果然有血。他看了看他的右手,还是没有还回去。
  他从地上起来,看着孟阶道,“你要做什么?”
  孟阶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声音极冷,“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皇上。”
  李崇庸也没有想到孟阶会赶来,但他回头又一想,孟阶不知道在他身边安了多少眼线,他能赶来倒也不稀奇了。
  他动不了孟阶,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今天在御花园,是朕逾越了。”他顿了一顿,又说,“你夫人她……还好吗?”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做的有多错误。
  “皇上知道自己逾越就好,要不然有一天要是这个酒杯传到外面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皇上应该最是清楚吧。”孟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酒盅,木制的酒盅。
  “要是天下人知道这个酒盅被毒药的水泡过,皇上这个皇位还能保得住吗?”
  孟阶的声音很轻,李崇庸却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他明明看着这个酒盅被卫圳毁了,怎么会……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叫道,“是卫圳,他出卖了朕。”
  孟阶就笑着点了点头,“皇上猜的不错。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这只酒盅是月氏进贡来的,整个大宁朝就只有一对,先皇赐给了您。”
  李崇庸很是惊慌,他惊恐的看着孟阶,有些说不过话来。
  谁都看不出来,这一对酒盅看似无异,却大不相同。
  弑父称帝。
  他一直以为是天衣无缝的。
  孟阶盯着李崇庸,一时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屋子里沉默了很久,才听他道,“皇上,只要您想要,臣一定会给您一个太平盛世……”
  ……
  他犹记得。
  那个在梅林下说笑的女子,鬓边的挂珠钗一摇一晃。她眼里的神采,让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
  他不知道。
  他还会不会梦到那个穿红嫁衣的女子?但他记得,她朝他笑时那璀璨的双眸,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她的右耳垂下面有一颗红痣。
  他心里的红砂痣。
  他也不知道。
  自己会不会忘记那个叫做宋琬的女子。但他知道,不管前世她有没有嫁给他,这一世他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番外二 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
  孟阶第一次见到宋琬; 是在罗府的门口。
  刚刚开了春,她穿白棉线的裙子; 外面罩了一件粉红色的小褂; 袖口镶着含苞待放的桃花。当时她的身形还很小; 站在罗衾的身后; 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她。
  他从马车上下来; 正好看到她探着头望他。小巧的脸庞上,眼睛却很大; 还很清澈。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和他的目光相遇; 就立即低下了头; 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唐云芝在信里和他提过; 罗谓还有一个女儿。往往失去亲生母亲的女子都是很怯懦的,他一度以为她就是罗衾。
  罗家显然并不欢迎他这个外姓人; 但也没有苛待; 至少给他安排了一个还能住人的院子。
  西跨院里只有厨房; 除了厨娘和几个打杂的婆子丫鬟时常来这里一次,就再没有人了。他并不喜欢见生人; 所以还比较满意。
  他从宛平来时,带了很多书; 路上下雨; 有些就淋到了。他让洗墨搬出来在院子里晒,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往这里走了过来。
  他留意望了她一眼,没想到却吓到了她。她往回走了几步; 又慢慢停下,转过身子看向他道,“我就从这里回家。”
  他顺着她的小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扇朱漆小门。他这才意识到她不是罗衾,是隔壁宋府的小姐。
  她这是在给他借道。
  他不禁哑然失笑。他虽被安排到了西跨院住,但整个院子可不是他管。这是自打来到罗府后,第一次有人将他看成了罗家的主子。
  直到他点了点头,她脸上才微微露出了笑意。她走过来,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鼓足勇气问他,“你是在晒书吗?”
  她刚刚不还是很怕他的嘛,他讶异的望了她一眼,竟神使鬼差的应了一声‘嗯’。
  她又继续道,“我见过晒秋,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晒春呢。”
  他就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书在路上淋湿了。”
  她乖巧的‘哦’了一声,点着头又道,“你的书真多,比我哥哥书房里的书还要多。”
  她说完又接着说,“你屋里有多宝阁吗?我的书都是放在多宝阁里。”
  他没想到她的话竟这么多,也更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这么有耐心。他想到这里就不再接话了,她驻足了一会,应该是觉着无趣,沿着小道一路小跑出了朱漆小门。
  他在西跨院里住着,几乎每天都会看到她从这里经过去找罗衾玩,小小的身影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往他这里瞟几眼。他也是后来才渐渐得知,她打小就没了母亲,养在祖母膝下。
  他曾经以为他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可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有了微小的变化。
  是在初夏,他和府学里的几名同窗去庭新湖边的画廊,那些人一路上说个不停,他很是烦心,就一个人往南岸走。
  南岸不靠近街市,人很少。他就找了个地方吹风,却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他离得远,并不能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但很显然的是女孩被另外一个人逼到了岸边。那也是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很是厉害,她用力一推,女孩脚下滑了一跤,就往湖里面栽了进去。
  看到女孩掉入湖水里面,那女孩子也是怕极了,她倒在后坡上,又踉跄着站起来,慌张的跑远了。
  南岸的湖水并不算很深,但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来说,这足以要了她的命。
  他想起来那个笑着和她说话的小女孩。
  小巧白净的脸庞,清澈的眼眸,抿着嘴唇和他说,她从没有见过春晒。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跳进了湖里。女孩刚刚还在湖面上挣扎着,但一会的空就沉了下去。他跳下湖,找到那个小小的身体时,女孩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抱着女孩浮到海面上,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的呼喊声。
  他冷笑了一声,宋家再怎么说在青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嫡小姐出来玩耍,身边竟然连个丫头都没有。
  也太荒唐了些。
  若不是今儿赶巧,那女孩便就要丧生于此了。他莫名的很是愤怒。
  那件事情过后,他便着意留心着女孩了。
  尽管夏日的湖水不是很凉,但还是伤到了女孩的身体。他去凝羡堂和唐云芝问安的时候,听到女孩感染了风寒,他心头一揪,竟然有些担心。
  直到半个多月后,他才又在西跨院看到了女孩的身影,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几两肉。
  但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女孩很喜欢过来罗府找罗衾玩,不过随着她渐渐长大,女孩就不太来了,他有时半个多月才会看到她一次。
  有一次他特意等在外面,女孩看到他显然一愣,站在很远的地方和他作揖。她叫他‘阶公子’。
  府上的人都叫他‘阶公子’,而不叫他‘孟公子’。他的姓氏,在罗府里有人介意。
  他微微颔首,出声道,“来找罗衾?”
  女孩就点了点头,又和他作了一揖,沿着小道过去屏门。他在后面看着她,又想起那个小小的女孩,他笑了笑,才回了书房。
  秋闱的日子渐近,他每日忙着看书,就很少注意外面的事情了,不过女孩也没有再来过西跨院。秋闱的前几日,唐云芝非要拉着他去菩提寺上香,他其实并不信这个的,但看唐云芝很是高兴,他就点了头。
  没想到去菩提寺那一日,他看到了女孩。她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半旧不新的褙子,挽着小姐们常梳的挑心髻,上面插了一支银镀金的云脚卷须珍珠发簪,后面则用红绳绑了一个大辫子。
  当年满脸稚嫩的小女孩已经长开了,秀气的眉目即使被刘海遮挡,但依旧能够让人惊艳。尤其是那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晶亮而又清澈。
  他不免有些失神。
  在菩提寺上香后,有一段陡峭的石阶要走。他和宋珩跟在最后面,看到罗衾拉着女孩指着山两旁的风景说笑。女孩拿手掩面,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他低下头,看到宋瑶的脚踩到了女孩的衣摆上,心头微微一紧。果然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孩一下子栽了下去。
  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幸得他有功夫在身,反应又快,才拉住了女孩的手。只是女孩的额头还是磕到了石阶上,两节指节大小的伤口,不停地冒出鲜红的血来。
  他连忙抽出她襟下的锦帕按住女孩的伤口,抱着她下了山。他当时并不是没有想到男女有防,他只是忍不住这样去做。
  好在情况危急,所有的人都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他后日就启程去了济南府,再回来时女孩额头上的伤痕已经结疤了。
  女孩没有来见他,只让宋珩给他表示了谢意。他心里面隐隐失望,其实他真的很想见一见她。
  秋闱过后就是会试了,他没有再见到过女孩一次,但思念却越来越深。他有时候看着策论,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一抹身影。
  他依稀记得他抱她在怀里的时候,女孩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他其实很喜欢她的这份依赖。
  自从他中了解元之后,唐云芝就开始问他娶妻的事了。来罗府的人不少,他被唐云芝拉着见了很多女子,但没有一个能让他一眼就认定的。
  哪里就能认定呢。
  他心里其实早就住着一个人了。
  既然他一定要娶妻,那为何不能是女孩呢?按说早在四年之前,她就该是他的人了。他救了她两次,让她以身相许也不算为难了她。
  他兴奋了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
  他原想着殿试之后就来宋家提亲,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他从皇宫出来后回到英国公府,就被叫到了花厅。唐老夫人和李崇庸正在说话,他站在旁边默默地等了一会,才见唐老夫人挥手和唐湛说,“你们好生陪着殿下。”
  她起身走了出去,唐澈就笑着拱手和李崇庸说恭喜,“我听说那位宋家小姐生的极美,京城的世家贵女们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她的,也就只有殿下有这个福气。”
  他听到‘宋家小姐’四字就隐隐觉着哪里不对劲。他回去又细问了一番,当确定是女孩时,他整个人都没了气力。
  太子妃……
  这是他第二次有了这种无力感。
  第一次是他看着孟昶的尸身被埋入地下。
  三日后,保和殿唱名,他是第一甲第一名。状元是要游街的,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底下熙熙攘攘挤着看他的人群,脑海里却满满的都是女孩。
  她笑起来的时候。
  她皱起眉的时候。
  他原本的打算是给她状元夫人的名号。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未过门的太子妃。
  太子成亲那一日,是在冬日。那一天下着大雪,他就站在太子府的正门前,看着女孩从八人抬的大红喜轿上下来。
  他想过无数次女孩嫁给他的那一日,穿着大红的喜服,一步步走向他。
  而现在,他只能冷眼看着女孩走向别人。
  却无能为力。
  夏冕待他很好,在翰林院没多久,就提拔了他进都察院。尽管他知道夏冕更多的是想让他对付谢光,但他依旧很感激。
  没多久,谢光就让人弹劾了夏冕。奏章里涉及到当年大礼议的事,永隆帝大怒,但他并没有真的想要了夏冕的命。
  一百廷杖,夏冕挺了过来,但还是被关在昭狱里,而他却被诬陷为谢贼一党。谢光虽不信任他,但还是让他进了内阁掌礼部事,显然是为了让清流派的人都以为他是谢党。
  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只是他还必须让谢光信任他,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机会扳倒他。他开始跟在谢光身上,替他清除那些挡道的人。
  从杀第一个人开始,他的手上就沾满了鲜血。
  他曾经用手扼住过一个人的喉咙,轻轻一锁,一条人命瞬间就没了。他竟没有害怕,很平静的和手下说,“处理了。”
  直到永隆帝驾崩那一日,他早上还替谢光清理了一个六科的言官。谢光开始有些信任他了,但依旧处处防着他。内阁的许多事情,他只能看着却不能插手。
  永隆帝是给了他一个纸条,却没有提及《天水集》到底是何物。他私下寻了很久,才有了一些眉目,但在谢府找到《天水集》更是难上加难。
  他开始跟着谢严混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去青楼,十几个女子围着他,他的脸色却丝毫不变。
  谢严就指着他笑,“要不是你娶了夏小姐进门,我可就以为你有龙阳之癖了。”谢严也喜欢清秀的小童,还曾经给过他两个。
  他却笑了笑。他娶夏元璃不过是为了报答老师的知遇之恩,他在外面能给夏元璃一切阁老夫人该有的地位和面子,但夫妻情分却一丝一毫都给不了她。
  他一开始就挑明了。夏元璃点了头,他才娶了她进门。他必须做戏,有时候也会去夏元璃的房间里睡一晚,但两个人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
  直到那一日,夏元璃往酒里下了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差一点点就……他泡了一夜的冷水澡,才清醒了过来。
  他知道夏元璃心中的苦,但还是发了怒。夏元璃吓得不轻,淋了一场冷雨后,她身子就渐渐受不住了。
  在她走之前,他还是选择见了她一面。夏元璃问他,“琬琬是谁?”
  琬琬。
  他沉默着,直到夏元璃闭上眼睛。
  这个名字,很多年他都没有再听到过了。
  人们都称她皇后娘娘。
  他知道女孩在皇宫里过的并不好。李崇庸很早之前就知道谢光让宋琬嫁给他的真正意图,所以他待宋琬很不好,给她皇后的位置也是看在谢光依旧权倾朝野的份上。
  尽管宋琬什么都不知晓,但她就已经成为别人手下的一枚棋子。他听卫圳说过,李崇庸每次在皇后宫中过夜,都会让她喝下避子汤。
  他其实早就料到了。
  李崇庸怎么会让奸党的女儿为他生孩子呢。
  他此生最痛恨的就是奸党了,所以在他呈上《天水集》后。李崇庸就抄了谢光的家,对于谢党余孽,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他更是赶尽杀绝。
  他坐在内阁里,听手下说狱牢里昨天死了多少人,今天又死了多少人。他那一刻觉着,自己可能做错了。
  宋渊自然也没有幸免。
  宋琬也是。
  李崇庸很快就找了个借口废了她。他去过宋琬住的冷宫,就在贞顺门前面的一座小房子里。
  院子门前有一口井,宋琬时常坐在上面看天。她穿着粗布的衣服,有些地方还打了补丁。大冬天的,她的手面上满是冻疮,却还笑着和明月搓手,安慰她道,“过了春就好了。”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站了没一会就走了。
  他回去就找了卫圳。
  卫圳很是讶异,但并没有多问。他想卫圳是一定会去查他和宋琬的关系。
  夏冕在昭狱里留下一大堆病根,很快就去世了,彭芳也因为力不能及致了仕。他在永隆四年,坐上了首辅的位置。
  李崇庸除掉谢党后,明显的放松了下来,有时候甚至一连半个多月都不会上一次早朝。他按着他的意愿,大肆从民间选良家女子给他充实后宫。
  后来,李崇庸又像永隆帝一样,沉迷道法。他又从全国各地给他搜选那些所谓的得道高人。
  他真正的掌握了这个国家的命脉。
  宣靖四十年,他看着李崇庸在床上慢慢阖上眼睛,看着万统皇帝继承皇位。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废为净妃的宋琬从冷宫里接了出来。那一天天气很好,蓝澄澄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很是耀眼。
  他亲自去了冷宫,看着宋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四十多年过去,两人的额头上都已经爬上了皱纹。女孩的容颜也不复从前,只是从眉眼里依稀能看到她年轻时的模样。
  宋琬远远地给他作了一揖,他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西跨院的日子。
  一个小女孩和他说,他哥哥书房里的书没有他的多。
  他敛了敛眸子,宣读了圣旨。
  她跪在地上,接旨谢恩。
  他没有想到宋琬会请旨去皇陵为李崇庸守灵。她告诉他,“宫里不能有一个母后皇太后就够了,本宫身份卑微,能从冷宫里出来,也全是仰仗着阁老大人的恩情。”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念着小时候的情分,但我不能置你于不仁不义之地。”很多人都反对这件事情,甚至有人上奏章弹劾他。她是知道的。
  尽管他说了没事,但她还是收拾了行礼去了皇陵。
  万统皇帝驾崩后,他已经年逾古稀。内阁里有李肃卿,还有张跃,他能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很多。
  仁乐皇帝继位后,他就致了仕。
  他又再一次回了青州。
  罗府还在,宋府却已经荒废了,满园杂草丛生。
  他让人打开了那个朱漆小门,从四宜书屋过去。第一次进了女孩曾经居住过的风荷院,院子里并没有池塘,只有扇门上雕刻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扇门上没有上锁,他颤抖着手推开门,抬着沉重的腿走了进去。东窗下面有一个暖炕,上面放着一个小炕几,再往里面去,就是槅扇,里面放了一张床,一个桌案,西墙角的地方是一个多宝阁。
  多宝阁的底层还有一块砚台,里面的墨迹早已干涸,下面则压了一张宣纸。他轻轻移开砚台,拂去上面的灰尘。
  宣纸已然碎了,他依稀认出了上面的字迹。
  双燕飞来,陌上相逢否?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这本书是真的完结了。
  谢谢你们,我最亲爱哒小天使们,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
  咱们新文再见。
  双燕飞来,再重逢。【 http://。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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