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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甜点香满园-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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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子嘴快:“娘,小曼姐这也是去看裴华哥,可跑什么?咦,怎么她娘跟在后头追她?呀!裴大娘她们怎么也跟在后头跑,做啥呢这是。”
张二娘和张正生媳妇儿听着她这么一惊一乍说单口相声似的,不禁发笑,站在外头莫说是非,都没有接樱子的茬,回了家去。
到了家,张正诚还在果园子里忙活,而顺子和虎子早已经送去了学堂,家里两个孩子白天里有大半的时候都不在家,因此张二娘家堂屋里的去湿炉子,生的也就没那么勤,家里别人都没什么,主要就是张正诚的媳妇儿,如今怀着孩子,更怕冷些,张二娘特地给她备了黄铜的脚炉,盖上头有许多的眼儿。
与家里有木匠的杜家不同,张正诚媳妇儿的脚炉烧的不是木屑而是粗糠,也就是稻、麦、谷子等的皮或壳,里头装满粗糠,用小铲子在铲上几铲还没有烧透的干芦苇的红灰盖在粗糠上头,粗糠被这隐着火星子的红灰引燃了,冒一阵烟,不一会儿等这烟散尽了,就能盖上那个多眼儿的盖子了。
粗糠在脚炉的铜壁里头慢慢燃烧,可以持续供热三五个时辰。
张正诚媳妇儿经历了孕吐的月份,眼下已经十分能吃,那肚子如同出气球般大了起来,全身都跟着长了不少肉,身子沉,懒得动弹,正坐着烘脚炉呢。
樱子被自己娘和二嫂拘得在外头没让说话,到了家就将这件新鲜事儿学给她大嫂听,说还不过瘾,一人扮演三四个人的角色,学完李曼学李曼的娘,学完李曼的娘又去学裴大娘和李菊花,倒也难为她观察仔细,李曼的任性、李曼娘的气愤和无奈,以及裴大娘和李菊花的惶恐和难以言说的得意,都学到了精髓。
虽然没亲眼见,但有了樱子这惟妙惟肖的模仿,张正诚媳妇儿倒好像自己见了一般,笑了一回,感叹道:“平日里只说小曼妹子被家里惯得骄纵了些,没成想竟有这份胸襟和气魄!”
不仅没有笑话李曼,语气里竟透着敬佩,樱子没想到是这个效果,“大嫂,你咋还夸小曼姐?”
不光是张正诚媳妇儿,张二娘和张正生媳妇儿也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正诚媳妇儿的看法。
“傻妹子,刚刚你也同娘一起去看了华子了,那左腿万一真养不好,瘸了,小曼姑娘仍然不计前嫌一心一意嫁给他,我看呐,平日里她有千般的不好,就光这一份好就足够了,是个不错的姑娘!”
听了大嫂这番话,樱子低头咬着嘴唇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个理儿,这么说来,小曼姐虽然平日里有些可恶,不太看得起村里人,有时候看到自己也是下巴一抬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过去了,还不忘显摆显摆衣襟上别的领扣或者手脖子上戴着的镯子,但是这件事她做的属实让人佩服,李曼在樱子心中的印象一下子拔高了不少。
脚炉里的粗糠压地太实在了,空气不够,火力渐弱下去,张正诚媳妇儿拿了手边的拨火棍子沿着炉边挖了两下,将那紧紧挤在一起的粗糠拨地松些,空气一流通,火立马就旺了起来,屋子里都是焦糠独有的香气,那是庄稼人闻了最心安最踏实的粮食香气。
“娘,咱们舂糯米粉吧。”张正生媳妇儿提议,辛劳惯了的人,空着不干活儿倒也手痒,于是几个人抬了架碓出来,樱子就自告奋勇负责踩碓,倒不是太过勤快的缘故,而是因为踩碓这活儿甚是有趣,用脚用力一踩,只听“嘎吱”一声,随着声音扬起的还有踩碓嘴,接着“嘭”,踩碓嘴就落进了碓窝里。
在樱子心中印象分急速提高的李曼这时候也一口气跑到了裴家。
裴华屋子里头只有杜大山一人在,南子已经听了裴华以及杜大山的建议,和杜芊芊一同跟了张正生的驴车回了县里。
杜芊芊临走前又将早上特意多熬出来的粥油又热了一遍,这会子杜大山正端了粥油喂裴华喝,李曼闯了进来。
杜大山和裴华都惊讶地盯着她瞧,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跑过来。
裴华在李曼心目中一直是风雨都能一肩扛起的坚强形象,如今突然看到裴华虚弱地连粥油都不能自己喝,还得让人喂,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裴华哥,你没事吧?!”
说着,就走上前来,弄得坐在床沿的杜大山手足无措,赶紧端着粥碗先退了出来,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出去避避嫌。转念一想,不对,这小子以后可是我妹夫,芊芊不在,我这当哥哥的得盯着些,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于是,老实人杜大山为了自己妹妹,厚着脸皮端着粥碗站在了一旁,没有回避的意思。
可此时的李曼也顾不得什么杜大山、杜二山的了,她满心满眼里只有裴华一人。
刚进屋门的时候,被杜大山挡着,她只能看见杜大山端着东西在喂床上的人,可等她一靠近,杜大山让了开来,她才真正看到裴华。
首先是那占了半边脸的纱布,以及纱布下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血迹,原本英俊的脸庞刹那就有些滑稽和扭曲,露出的右眼此时正看向自己。
若是以往,李曼被裴华这样看着肯定会心跳加速,脸皮儿泛红,可今日她却脸红不起来,因为一路疾跑而红起来的脸蛋反倒白了下去。
“裴华哥,你的脸……”
李曼迟疑地问,裴华倒是很坦然:“被刀划伤了,伤口有些深,额头到下巴都受了伤,所以大夫索性就都包了起来。”
惊疑未消,带着不确定缓缓点了点头,李曼接着问道:“那你的左眼?”
第248章 放了个哑炮仗
“眼睛没事,只是顺带着包了起来。”
刚刚也来了几个人都被杜大山给挡了,都是好说话的人,能体谅裴华现在身子弱,留下东西就都走了,李曼是直接冲了进来,既然进来了,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总之也是一片好意来看自己,裴华耐心解释。
这个解释并没有能让杜芊芊放下心,因为刚刚裴华说了,伤口有些深。
“会不会留下疤啊?”脸上的泪痕犹在,李曼也呆愣愣地没去擦,只管问裴华的情况,她无法想象这么俊俏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都布满疤痕,该是什么惊悚的样子。
杜大山在后面听了拧了拧眉,都说自己是个没口齿的闷葫芦,这小曼妹子怎么比自己更不会说话,他都不敢想等等她是不是该直接问华子“你会不会瘸”了。
不等裴华回答,后面紧随其后的李曼娘也冲了进来,毕竟上了岁数了,喘得慌,杜大山知道这碗粥油是喂不了了,索性不再端着了,放在了裴华床旁的小桌子上。
可李曼顾不得自己娘在那里捂着胸口喘,仍紧盯着裴华,希望他赶快回答她的问题。
应着李曼殷切的眼神,裴华只好不忙着同李曼娘打招呼,“大夫说若是注意着些还好。可我想着刀口深的地方多少会留下些。”
完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最深的几处都是在额头靠近发际线和耳朵根这些不太显眼的地方,男子汉有几道不显眼的疤痕,并没有什么了不得。
可是李曼听着却皱起了眉头,接下来就是喘着气跑进来的裴家婆媳。
她们没听到之前李曼与裴华的对话,但是接下来李曼娘的问话,正好听了个明明白白。
“华子,外头人都在乱传,说你的腿?”
李曼的娘听裴华倒实诚,就是说上一句大夫说的没什么事儿不就行了?还特地解释了伤口深的地方多少会有,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李曼这是听了不舒服了,可是比起那几道疤,李曼的娘自然更关心腿,但自己是长辈,说话总得注意着些,只好假托其他人的口来问。
裴大娘她们气还没喘匀呢,立刻接过话茬:“村里那起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这腿人家大夫都说了……”
“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李曼一声清呵,“听裴华哥说。”
这婆媳俩噤了声,眼睛却不断地给裴华使眼色,让他机灵着些。
“的确有可能废了。”
裴华语气认真,裴大娘面露狰狞地用手指朝裴华狠命点了点,颇有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转脸表情秒变,满脸阿谀,“姑娘,你同他一个村里玩着长大现在这么大,他这牛脾气,旁人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那大夫明明说了,好生休养就没事。”
说着巴着去打量李曼的脸色,愈发苍白了,都快赶得上受了伤的裴华了,自己找补的这些话似乎也没听进去,李菊花着了急,“那日是你勇子哥和大山哥接了他回来的,不信,你问问你大山哥,他是个老实头儿,你问他!”
李菊花一把拉过站在一旁的杜大山,将他推出来,也顾不得避忌了,在杜大山后背拧了一下,让他说话警醒着些。
被猛然波及的杜大山有些手足无措,李曼和她娘盯着他看,等他来说。
“其实都没说错,大夫的确说了若是不好好休养,左腿会留下病根,废了,但好生休养也未必就如此。”
嗐,这不和没说没两样嘛?!李菊花改拧为掐,就是上次教柱子的那招,隔着衣服提溜起一层皮肉,旋转着拧了一下,刺疼地杜大山原地跳了一下。
裴大娘将杜大山重新推到了一边,“好闺女,你听到了吧?好生休养就会好,若是省城里的名医开了方子,必得好全了不是?”
别人都没注意,但裴华离得最近,心里也最静,不仅李曼原来哭着倍加关心的神情已经变成了惊疑,就连与床沿的距离也不知不觉中拉了些来,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失望难过那都说不上,反而觉得自己娘和嫂子将人叫来实在是为难别人,就给李曼和她娘台阶下。
“大娘,妹子,我这里早上半天人来来往往,着实有些累了,你们也来探望过了,就先回去吧。”
李曼的娘感激地同裴华瞧了一眼,就要去拉李曼,心里还担心李曼不肯走,谁料,压根不用她拉,李曼已经挽了她的胳膊,同裴华简单道了个别,“裴华哥,我下次再来看你!”
母女俩撇下众人就匆匆走了。
留下裴大娘和李菊花面面相觑,这就完了?!那个之前要死要活非裴华不嫁的小曼姑娘,看到裴华浑身的伤,没有任何表示,居然就这么急匆匆离开了?!
俩人还兀自反应不过来,对于她俩来说,就像放了个哑炮仗,还等着那惊天巨响呢,结果看的人都已经散尽了。
裴勇从柱子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过来看看裴华的情况,见她俩愣在那里,“做什么呢?快点做饭吧,快晌午了。”
一句话将婆媳俩叫回了魂,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李曼这态度是什么意思了,什么绞了头发做姑子,一辈子不嫁人,那都是放屁,出了事比兔子跑得还快呢!再看一脸淡定没事人般的裴华,气从脚底就往上窜,“吃什么吃?!饿死拉倒!”
咳声叹气地出了屋,裴勇挠了挠头,这又是和谁啊?
疑惑地看了看杜大山,杜大山只说了几个字裴勇就明白了,“小曼姑娘同她娘刚刚来过了。”
婆媳俩去李家裴勇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一趟,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走了,李曼的态度还需要猜吗?怕裴华心里不自在,就扯了别的话题:“华子,中午你和柱子喝肉汤,家里菜园子里出的乌青菜,又肥又大,熬汤时候给你扔进去两颗,可鲜!”
乌青菜是塌叶菜,叶子都平贴着地面,经霜后,菜叶子的边缘就会呈紫红色,甜味增加,就算是不见荤腥,要一块卤点老豆腐搁窗台上冻一夜,化了切小块,再加上点儿辣酱一同煮了,咕嘟嘟一锅也下饭得紧。
第249章 青蒜和萝卜皮儿
“行!正好我也想吃些绿叶菜了。”
裴勇心里直叹,自己这弟弟不知道是太淡定还是太会藏心事了,被以前要死要活非自己不嫁的小曼妹子嫌弃了,居然还笑着说自己想喝青菜汤了。
再看一旁的杜大山,也是嘴角压不住的乐呵之神情,咋个意思?被自己娘和媳妇儿怼傻了?裴勇看不懂了。
可杜大山心里头明镜一般,就算华子能转圜,那小曼妹子也看不上他了。刚刚小曼姑娘哭着往床跟前儿跑,他是真担心,万一她还是坚持下嫁,那这事儿恐怕还有的闹腾,眼下这事儿就算是彻底得了了。
“勇子,你耗在那里头做啥?柱子在屋里头叫你呢!”
外头传来李菊花的叫声,里头对裴华的嫌弃溢于言表。
裴勇尴尬地扯了个笑,圆了一下:“柱子肯定是要尿了,我去一下。”
换做以前,杜大山这性子肯定又得替裴华发愁了,可眼下只暗自感叹,以后你小子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李菊花带着气去掐盆里养的青蒜。
时近年关,城里有钱人家常在堂屋子里头摆上两盆梅花,而花盆儿外头还要加上开光丰彩或者景泰蓝的套盆,雅致称不上,但富贵气十足。穷苦些的到底大过年的也要有些颜色,许多人家都会养上一盆青蒜,权当做是水仙了,还能入菜,一举两得,或者再讲究些的,拿个大萝卜,用刀削去尾巴,挖了中间的肉,空萝卜壳子里头种上蒜,铁丝往外面箍上一圈儿,用搓得顶细的绳子挂在朝阳的窗沿下边儿,蒜叶碧绿,萝卜皮儿通红,萝卜缨子翻卷上来,瞧着倒也有趣,给黑屋灰瓦添上几分颜色。
本来吉安村的村民们是不会讲究这些个的,头朝黄土背朝天,哪里有这闲工夫,可是自打去湿炉子在村里户户都有了之后,杜芊芊爱花儿的习惯村里人十亭子里头有八九亭的人跟着学,不过没有杜芊芊那么细致,那些个花儿啊朵儿啊的娇嫩,过几日就要去换,有这功夫多纳几个鞋底也是好的。
所以这些人家都是养青蒜或者刻了萝卜养,李菊花虽然嘴里损起杜芊芊这些来刻薄得很,没一句好话,但是嫌货就是买货人,自己也在家里悄没声儿地种了一盆。
边掐边同裴大娘嘟囔:“娘,这下子可好了,一点儿指望也没了。”
“你轻着点儿!”裴大娘见李菊花掐青蒜的劲儿太大,怕她将青蒜连根都给拔了,“怎么就没指望了?人家大夫说了好生养着就能好,李家那丫头也忒无情无义了,亏得咱们还信了她非华子不嫁的鬼话,这还没瘸呢,就打退堂鼓了,呸!”
李曼翻脸快,裴大娘也不弱,反正是成不了了,小心翼翼看了那么多年李曼的脸色,如今马上一句,心里说不出的解气和痛快。
李菊花捋了捋掐下来的青蒜,“怎么养?是一个子儿两个子儿的事?难不成家里这么点子都填这个窟窿眼去?养不好都扔了水!”
说得裴大娘也烦躁起来,“那你说怎么着?若是运气好呢?他身强力壮,又有些功夫,就是衙门干不下去了,也不愁找不着活儿,照样贴补家里。”
“就这么十来两了,您老想怎么给小儿子养去就养吧,以后柱子该讨饭吃的命就讨饭吃去!”说着,手里的青蒜一甩,伴着一股青蒜冲鼻的荤味儿,扭身走了。
裴大娘看着赌气走了的大儿媳妇儿,翻了翻白眼,心里也憋屈。
李家堂屋里头的那架被裴大娘和李菊花撞坏的槅子仍是歪歪扭扭的斜立在一边,村长也没那个心情去扶正,坐在桌旁,内心焦灼地等着母女俩回来。
原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没成想比他预想的要快上许多。
李曼已经没了去时的破釜沉舟之冲劲,这阵子她闹得太不像,伤爹娘心的话可没少说,可村长抬眼一瞧,李曼却是挽着她娘的手回来的,神情也没有之前劲儿劲儿的,心下纳罕,就用眼神询问老伴儿。
李曼的娘瞧瞧摆了摆手指头。
先开口的是李曼,“爹,我要去姨妈家去一趟。”
村长听了就又是捶胸顿足,还以为她想开了,这怎么又要去县里?
李曼的娘就拉了拉他的袖子,努了努嘴:“你听闺女把话说完。”
“我去问问姨妈,这伤到底要紧不要紧,村里的这些人说话我都信不着,总得问个明白。”李曼轻声说,省去了后面的“才好死心”,没了那股劲儿,说话声都无力了许多。
村长望了望老伴儿,李曼的娘轻轻点了点头,“下午我陪她去,不用你跟着了。”
说完,拍了拍李曼的手,“进屋休息去吧,娘去做饭,想吃什么?”
李曼摇了摇头,站起身回了屋。
村长瞧了瞧闺女有气无力的背影,问老伴儿:“怎么去了这么一会子,就这样了?那小子到底怎么样?”
“哎,伤得属实不轻啊,脸上,胸口和腿上都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血迹斑斑的。”李曼的娘给村长比划了一下,摇着头,“可惜了那么俊的一个孩子。”
“哼,有啥可惜的?”村长轻哼了一下,接着也叹了口气,他原本也比李曼的娘更惜才,之前也是他舍不得断了他的差事,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到底心里还是不忍,“那他那条腿?”
“被子盖着,我也没瞧见,可华子他自己亲口说的,有可能,哎,以后落下病根儿。”
老两口沉默了一小会儿,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好受。
“我瞧着小曼的意思,这是断了念想了?”
李曼的娘朝李曼屋门口张望了一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可不是?说是脸上好几处也多少会留些疤,再加上那条腿,甭说咱们家小曼了,哪家好手好脚的大闺女都不能乐意啊。”
瞧着李曼这阵子在家里闹腾的劲头,村长就在愁到哪天才能有个了头,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最后居然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不用人劝,她自己就打了退堂鼓了,倒也是造化弄人得紧。
第250章 “腚”出来的富贵
这次裴华受伤,就是侯二那伙人干的。尽管库丁们又是查户籍、又是各种搜身防止夹带,且有重兵把守但上有政策下就会有对策。
表面上看,的确能防范的地方都做足了措施,但这些成了精的贼们有自己的偷银技巧,那就是肛门藏银。
据裴华差点丢掉性命索来的侯二几人的供述,直听得见惯了各种官司的栾县丞都连连皱眉,寻常人哪里受得了那样的苦楚?这几贼人最初用抹油塞鸡蛋练习,渐次变成鸭蛋、鹅蛋,最后是重约五两的铁丸,能一次塞入四五个左右便算功夫到家可以动手了。
特别是侯二,定力非常人所能及,他一次就能塞六个,即一次当差就能顺出三十两的银子,听到这里,在场所有参与审讯的人,上至栾县丞下至狱卒,无不身下一紧,实在骇人听闻。
银库开库堂期每月里头有九次,这还不算加塞的堂期,或收或放,累计起来一个月里头十二三次,每名库丁每月平均下来轮班三次左右,于是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三百两白银就不翼而飞。
而据侯二说,这次偷的是他们这起人最爱的豫章圆锭银,无它,圆滑好塞尔。豫章产的锭银都圆头圆脑,外表光滑无尖锐的菱角,很容易塞入。
库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带出了库房,虽说是最关键的一步,但到这里还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得手。出了库房之后,还需要到距离库房一箭之远的一个小屋子里头穿衣服,贼人就趁着这个时候卸下库银,事先已经将洒尘水桶换了有夹层的,就通过这夹层将银子在层层官兵眼皮子底下从容带出衙门。
之前就有种种蛛丝马迹显示,这侯二几人必定还有内应,但是这种盗印行为一旦开始奏参严审了,就遭遇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毕竟侯二这些人为了钱财都能赶出肛门藏锭银的事儿,自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他们本意欲拼出一个人承担死罪,而其他人不择手段解决了这个内应,死罪之人家里老小与其他这些人享了这场富贵。
裴华跟了几日,正好在几人商议之时抓了个现行,一件事情败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抱着鱼死网破的年头,抡起剔骨尖刀就冲了上去。
栾县丞正在这里审着案子,李曼母女就到了。
看到李曼红红的眼睛,栾夫人就知道她哭过,为什么哭,她自然也清楚,衙门里的事儿,栾夫人自然比村里人消息灵通多了,她就料着这两日她这外甥女儿必来,下午推了个夫人们之间的应酬,专程在家里候着了。
这些贵妇人说到“贵”,比起省城里、京城里的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上不用愁了,那精神上的追求自然而然就有了。于是,也会聚在一起做些风雅之事,碧桃盛开之际,来一场“爱娇之宴”,谓海棠为“暖妆”,瑞香为“拨寒”,如今正值红梅盛开,自然也会相邀聚在一起赏玩一番。
再高上一个档次的有那专门为私家园林维护的园艺师,叫“花园子”,有那等种花技艺精湛的,专为富贵豪门乃至钟鸣鼎食之家嫁接一种名叫“姚黄”的牡丹,只因姚黄色在牡丹中最为珍贵,有时候工价五千还未必能请到,这种就不是县城这种级别的妇人们能接触得到的,不过聚会时候谈论起来咋舌称羡罢了。
栾夫人和李曼娘姐俩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而小宝这会子午睡也起来了,上次李曼死命推了他,他看到李曼就有些排斥,李曼娘招手叫他他也不靠过去。
丫鬟端上来的茶,这次小曼倒有心思喝了,端了起来,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不知该怎么问才妥当。
栾夫人见状就笑了笑,“是为了裴华的伤来的吧?”
李曼点点头,抬起脸来看着她姨妈,透过氤氲的茶雾,“姨妈,姨夫那里肯定比谁都清楚,裴华哥的伤到底如何?”
“哎!”栾夫人听了就叹了口气,听得李曼的心随之一沉,“伤到了筋骨,眼下倒也说不准到底如何……”
“姨夫和表哥省城里必定认识些名医,就不能请更高明的大夫瞧瞧,这破衙门可也真是!”李曼想不通,既然是当差时候受的伤,姨夫就不应该上心帮忙治吗?
本来还嘴角噙着笑的栾夫人脸一下子就沉了,李曼的娘连忙拉了自己闺女一下。
“小曼呐,从你这么点大,”栾夫人手里比划了一下婴儿的大小,“到你长成现在这么高亭亭玉立一个大姑娘,别说你爹娘,就是我和你姨夫给你花的银子,吃的穿的用的,带你去瞧的世面,都够照着你的样子打个真人了,对你,我可是当做闺女养的。”
李曼也是一时嘴快,此时也悟过来,连忙就要赔不是。
栾夫人手轻扬了扬,让她别作声,继续道:“那井大夫别看只是在咱们县里行医,医术那也是出了名的,衙门里人跌打损伤都是他治,经验老道。况且,你姨夫千万嘱咐了必得用最上乘的药,费用都从衙门里出,不可谓不用心。”
“姨妈,你别生气,我只是一时着急,并没有要怪姨夫的意思。”李曼哭丧着脸撒娇道歉。
而一旁的小宝虽然不明白大人们在谈论些什么,但一看表姐吃瘪的样儿,就知道肯定是被自己娘教训了,他就乐得对着李曼做了个鬼脸,得意又洋洋。
栾夫人脸色缓和了些,“你知道就好,碰上那起亡命徒,裴华他是亏得身手好,人又机灵,不然别说一条腿了,就是这性命在不在还难说。”
“姨妈,那裴华哥那条腿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李曼兀自不死心。
“你这孩子,怎么颠三倒四起来,不是说了吗?正在治,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何况是严重的刀伤?这事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栾夫人说着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第251章 丑鬼我可不要
李曼脸上一片颓色,腰杆都挺不直,歪歪地斜靠在椅背上,小宝见表姐这样,更来了劲,从贴身丫鬟手里拿了自己的小手炉来,通体银质的,比起一般的手炉来更小了些,中间放的炭墼,都是用上好的煤炭细细研成了细末,里头还略加了些槐花蜜,筑成了饼状,拿了纸煤头引着,就这么小小个的炭墼就能烧上一天。
那手炉一拿到手,小宝就瞧瞧背过人去拧那手炉的盖子,想要将炭墼拿了来吓他表姐,他那贴身丫鬟被栾夫人调理地水葱似的,不敢离开他半步,立即就发现了,唬了一跳,若是烫着了,不仅又要闹得和宅不宁,自己的差事也甭想干了。
“小宝乖,这个盖子拧开,里头炭墼可要将手烫破皮儿了。”丫鬟一边哄他一边将手炉往回拿,可小宝一听,那么烫啊?不正好吗?哪里肯松手,拧地更起劲了。
丫鬟也不敢硬抢啊,还是栾夫人发了话,“小宝过来!”
小宝站着没动,手里拧手炉盖子的姿势保持不变,停了下来。
“那手炉盖子你一拧开,可得疼得你十天半个月动不了,每日里喝苦药!”
小宝这才乖乖住了手,可到底不甘心,拿着手炉几步小跑窜到李曼旁边,将小手炉使劲儿往李曼手面儿上一按,带着捣蛋的机灵鬼样儿,紧盯着李曼的脸,希望能吓她一吓。
这小手炉温度正好,又不烫手,再说他刚刚在那里“吭吭哧哧”拧手炉盖子,李曼又不是没看见,怎么会被他这淘气的举动吓到,也没心思和他玩闹,懒懒得将那手炉从手上拿下来,又还给小宝。
啧,这表姐,真没趣儿,一点儿也不好玩,小宝撅了嘴拿了手炉离了李曼那里。
栾夫人就吩咐丫鬟,“也玩了半日了,抱到先生那里,让先生讲一会儿三字经。”
小宝虽比柱子要小,但是栾夫人还是下了帖子请了个名望不错的先生,每日里也不拘着小宝必定要上课多长时间,总不过有空了就去,权当启蒙陪读罢了。
看到李曼眼神有些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栾夫人又同李曼的娘互相交流了下眼色,“小曼,姨妈问你,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李曼原本歪着平视的头,又微微低了低,没有吭声。
“要是你还是一心嫁给华子,那这事儿倒是个契机,任凭他的心肠是石头做的,也能被你捂暖了、捂化了!只一点,这事儿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一到最后……”栾夫人见李曼眼圈儿红红的巴巴儿赶了来,听了裴华的伤势又颇为伤心的样子,再回想之前被回了亲却仍然坚持要嫁的决心,当然会更偏向这个选项。
“姨妈!”李曼不等栾夫人说完,就抬头出言打断,“我,我不想嫁了,裴华哥那里你和姨夫也别费心了。”
一时间,栾夫人的心理活动未免有些复杂,先是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被宠坏了的外甥女儿还是一条道走到黑,风险有些大,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没成想这么任性妄为的孩子,在碰到这种大事儿上倒拎得清,省了自己多少口舌,昨天出了事,老爷还在提醒自己要好生安慰安慰小曼,这下子倒是自己两个当长辈的想多了,可放心之余,却也生出几分淡淡的失望。
可到底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栾夫人,心里想了这么多,面儿上却并不显,点了点头:“也好,你能想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是在这里翻篇儿了,李曼的娘吁了一口气,往栾夫人那里凑了凑,带着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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