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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甜点香满园-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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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口气缓了缓,“快把东西收拾了,饭做好了没有?小芹她们赶了一路,中午切点火腿下来,都尝尝。”
别看平日里彭家话最多嗓门最大的是裴大娘和彭二壮媳妇儿,可真正能一锤定音的其实是彭老爹,正贴合了杜芊芊对他的二字评价――“阴损”。坏人都是老伴儿或者小儿媳妇做,轮到拿腔拿调充好人的时候,彭老爹就登场了。
随着彭老爹烟袋杆儿里金丝醺烟叶呛鼻的青烟袅袅升起,黑猪肉火腿摆脱了被卖掉做衣裳的命运。彭大壮内心巴不得将那火腿卖了弄俩钱花花,可彭老爹发了话,若是自己鼓噪起来又嚷着让自己去地里帮忙,没得寻晦气,只得收声。
晚上洗漱完关了房门,两房儿子屋里可就热闹开了。
“这嫂子什么意思?回了趟娘家,心眼儿就多起来了?”彭二壮媳妇儿拿着炕梢旁的小笤帚边扫炕边抱怨,将褥子刷地“哗哗”响。
彭二壮抱起儿子宽慰自己的媳妇儿:“可咱不也吃到火腿了?若是你真想着大嫂那件袄子,我给你扯布料做了。”
听见彭二壮这么一说,再大的气也烟消云散了,彭二壮媳妇儿转怒为喜,一件袄子又算得了什么?自己男人可比杜小芹的男人强上百倍都不止。心情好了,手下扫炕的劲儿也松了,整了整干净的褥子,抿嘴笑道:“谁非要那件袄子了?咱们手里的钱可不能动,留着将来给儿子成亲呢。”
小两口亲亲热热哄儿子入睡,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公婆和二房休息时可以回自己房里多多,可彭大壮是杜小芹母女怎么也躲不了的。
“你实话同我说,真就拿回来那点铜子儿?”彭大壮歪在床上,浑身觉得不得劲儿。
杜小芹给妞子擦着脸:“嗯,只有那么多,都给爹和娘了。”
“啧,”彭大壮腾得从床上直起身,吓得妞子一哆嗦,“你那个啥冰片白糖很值钱?那一小包白糖真能值百十文?”
看彭大壮摩挲着下巴一脸算计,杜小芹立刻就知道他是想做什么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
“那个白糖不容易得,从省城那儿特意带给小妹的。”
彭大壮低头搓手“嘿嘿”一笑,抬头见母女俩缩手缩脚站在一旁,嫌弃地拧了眉头:“看你们母女俩,成天拉搭个脸,一个天聋一个地哑,瞅着就烦!”
埋汰完,伸手掀了门就往外走了,门板在他身后被墙壁弹了弹定了,寒风呼啸而入,彭大壮才不管这许多,扬长走了。
尽管被彭大壮骂了,妞子却十分兴奋,等彭大壮一走,她自己小跑着去将房门仔细关好,从褥子底下小心地掏出那个漂亮的白瓷面脂瓶,“娘,咱们擦这个!”
拉着杜小芹半蹲下,学着杜芊芊给她擦面脂的方法,点了几个小点在杜小芹的脸上,示意杜小芹自己轻轻揉开,接着陶醉地给自己抹。
这时候就听见外头一阵咒骂:“你个杀千刀的,你拿的什么?快给我放下!”
是婆婆的声音,接着是什么人被扫地的笤帚或者小杌子砸了的闷哼声,彭大壮恼羞成怒的声音骤起:“哎呦!娘,你砸我做什么!我大舅子小姨子给的东西,凭什么都给你们?”
第136章 油灯下做草帽
彭大爹和彭二壮他们听见声响也赶紧出去瞧,可等他们穿好衣服出屋门,彭大壮已经抓了杜小芹带回来的雪花白糖一溜烟跑了,只剩下彭大娘拍着大腿干嚎:“我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锥子上抹油,又尖(奸)又滑的东西呦,成日家没个正形,主意还动到自家东西上了……”
突然声音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咚咚咚”一阵脚步声冲着杜小芹她们屋子的方向快速而来,妞子经过早上杜芊芊的点拨以及同张正生的顺利配合,机灵了不少,听到门外冲着自己和娘亲而来的急促脚步声,立马将面脂瓶盖好、快速藏回褥子最底下,藏完还不忘将褥子拍拍平。
“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彭大娘眼里冒火,双手叉腰:“说!是不是你挑唆大壮将那糖偷出去卖了?看我和你公公要袄子你气不过,给咱们添堵是不是?”
杜小芹搂住妞子,怕怒火攻心的婆婆失手打了孩子,“没有,若我存了这个心,又何必将那白糖拿出来,直接给大壮就是了。”
“你!”彭大娘发现这次杜小芹回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只有缩头挨骂的份儿,今儿不知怎么了,一句顶一句地噎人。彭大娘一时语噻,趁怒而来的那股子气不但没发泄出来,反倒又被杜小芹一句话噎了个半死,握起左拳在胸口轻捶了两下,后面彭二壮立马上前搀扶住:“娘,你没事儿吧?”
彭大爹板了脸来:“小芹,怎么同长辈说话呢?若气出个好歹来,你可是大不孝!”
“这大房里头没一泡好货!”彭大娘骂骂咧咧,想着那百十文的白糖就这么被彭大壮偷了,心疼得不行。对着杜小芹母女俩恶狠狠道,若目光能杀人,恨不得剜她们几块肉下来。
妞子到底是孩子,听见奶奶说什么偷拿不偷拿的话,想到自己藏起来两样东西,立时有些慌了神,忍不住就去瞟床那里藏了东西的地方。
若是被发现娘儿俩过不安生不提,被收了是肯定的,杜小芹实在不愿意芊芊一番心意又被糟蹋了,连忙不着痕迹地将妞子换了身侧,“娘,真不是我让的,大壮哪里听我的话?等下次我去问问小妹还有没有,再给您老带些回来就是了。”
下次?再拿些回来?这话如同一盆雪水,一下子就浇灭了彭大娘的怒火。对呀,每次去就拿回一两多,大壮偷拿的那么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彭大娘立时就想明白了,反正是白来的,儿子用了也就用了,插在腰间的双手放下,抻了抻袄子面儿,“你这话原也有理。不过话说回来,大壮再不好那也是你男人,断没有你到处排揎他的道理。时候不早了,那你早点把手里那几顶草帽编好就睡吧。”
话锋一转,先嘱咐杜小芹别回娘家说彭大壮坏话,又下了命令让编好了草帽再睡。
杜小芹将妞子抱到炕上,给妞子脱鞋时低低应了一声。
这下就连彭二壮都瞧着杜小芹像是有些不一样了,不但比之前会说话了,神态也有些不一样,但到底哪儿不一样了也不太说得清。那草帽就是早上彭大娘和彭二壮媳妇儿手里还没做完的,既然杜小芹回来了,自然就都是杜小芹的活儿了。
彭大壮偷都偷走了,钱到他手里那是肉包子打狗,绝对的有去无回,也只能这样了,彭老爹三人各自回屋不提。彭大娘临出屋前,四周打量了一圈,嘟囔着道:“这大晚上屋子里油灯点这么亮做什么?”说着上前挑灭了一根灯芯方罢。
一盏如豆,微弱昏黄的灯光下杜小芹熟练地将马兰草编成七股辫,系在横线之上的草束六股为一组,先取出四股编成单结,余下两组编成交叉结,三股绕五股,六股往右拉,四股绕二股,一股向左拉,如此打完一排,接着往复下去形成一个完整的绕格铜元眼。
手里的马兰草上下翻飞,映着灯光在窗户上放大,如同皮影戏里大圣大战妖魔时迎风扬起的紫金冠凤翅。妞子看得入神,玩心顿起,坐起身举起小手,一会儿比个倭瓜一会儿比个蝴蝶,时不时“咯咯”地笑。
玩了会子,杜小芹就让妞子快睡,今天一天又是早起又是坐驴车肯定累了。刚替妞子掖好被子,妞子已经攥着一个被子角睡着了。
一直等到杜小芹手里三顶草帽都做完了,彭大壮才回来。倒是没喝酒,但是手脚也不洗,只管草草脱了袄子和棉裤就上了炕,笑嘻嘻地凑到杜小芹跟前,“你那妹子真牛了啊!你知道那白糖多少钱出的手?”
杜小芹屏了屏呼吸,尽量避免闻到彭大壮身上、嘴里不好闻的气息。
见杜小芹不吭声,彭大壮也不恼,“嘿嘿”一笑,伸出了左手食指、接着又将整个左手满满打开,“整整一百五十文!那王二你知道吧?是个有见识的,做过买办,见着那包糖,二话不说就掏了铜子儿买了。要我说,我肯定吃个不懂行市的亏,早知如此,再多要些才是。”
啰唣了半天,杜小芹仍只是不答。彭大壮知道偷卖了小姨子给杜小芹的好东西,她心里铁定有些堵呢,得了钱心情好,胳膊一伸就要去搂杜小芹,“你知不知道,你小妹如今又多卖了样吃食,那在省城里都是独市!咱们以后可发了!”
杜小芹连躲带闪,可又怕真激怒了彭大壮,“我去倒些热水来你擦擦脸。”
“不用!不用!哪里那些个穷讲究,你也别忙了,咱们早些歇了吧。”说着,又猴着身子要来搂杜小芹。
避开彭大壮凑过来的嘴,杜小芹只好糊弄道:“今儿累了,打草帽又打得眼睛疼,掌不住了,赶紧睡吧。”
尽管有些不满,但是看着杜小芹倒也不像说假话,最主要还是兜里的一小串铜板、还有未来可以从杜小芹娘家那里不断占便宜,彭大壮就是想生气也生不起来,破天荒地护了自己媳妇儿一回:“娘和弟妹也真是,咋都让你一人儿做?你只管做了我的那顶,其余的一概别管。”
第137章 心态的转变
彭大壮向来都是沾枕头就着的主,不过几个呼吸,就睡沉了。耳边听着彭大壮喉咙里发出的呼吸声,因为长期饮酒的缘故,彭大壮喉咙和胃都喝坏了。夜里总是无意识地清嗓子,还经常会发出拉风箱似的“嘶嘶”声。
往常也是这样看着月亮忍着枕边这个人,这个对自己和妞子从无半份责任感、要打就打要骂就骂的男人。可是昨晚杜芊芊紧握住她的手,对她坚定地提议“和离”之后,杜小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能忍了,或者说突然就不想忍了,特别是方才彭大壮想要亲近自己,杜小芹简直是忍着恶心才没将他一把推开,“和离”这两个字如同有着莫大的魔力,深深刻在了杜小芹的脑海里,想忽视都没办法。
可是说起来容易,若真的和离,自己和妞子又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住在哥嫂家?从来也没听说有这样的道理。更重要的是,难道自己真的要当这十里八村第一人?第一个“休”了丈夫的妇人?别人的唾沫星子岂不是要砸死自己和妞子?
对这种未知的恐惧让杜小芹辗转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月亮都回了家,杜小芹才勉强眯了一小会儿。
“娘,你看见没?昨儿个嫂子回来时戴的头巾?那颜色真不错。”彭二壮媳妇儿吃完早饭俩手一扔,杜小芹去洗碗的空儿就同彭大娘嚼舌根,“说是给您去筹钱做袄子的,那二百来文半拉也做不了啊,她自己倒是知道往自己身上添东添西的。”
彭大娘还为昨晚那雪花白糖心疼呢,看着就同自家吃的白糖不一样,就如同冬日雪天里窗沿下、河面上的透明冰凇,瞧着就稀罕人,那驾驴车的汉子昨儿不也说了吗?“啥龙脑冰片,省城里的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的。”
可恨自己一丁点儿没尝就被彭大壮给偷拿了,再听彭二壮媳妇儿这么一挑唆,全然不去想自家刚吃了人家的火腿,只怕家里老少几口人嘴里都还带着肉味儿呢,尖着眼睛检查杜小芹昨儿个晚上熬夜赶出来的草帽,帽檐宽且平整。
那绕格铜元眼是单结与方格的结合,因此上比这两种单一的编法或者正反结更复杂,翻来覆去地瞅,彭大娘也纠不出什么错来,这不但没让她高兴,反倒在她对雪花白糖的心疼基础上平添了几分闷气,这不是没法借这个名头去找杜小芹的茬不是么。
可到底意不平,见杜小芹正在扫院子里的地,而妞子大冷的天儿也站在院子里,看来彭大壮在屋子里。
“大壮媳妇儿,先别扫了,你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杜小芹放下手里的笤帚,妞子见状也上前去捏了杜小芹的衣角,母女俩一同进了堂屋。
“大壮媳妇儿,这几顶草帽编得不错,我同你打打商量,咱们娘儿们几个一冬多做几顶,赶集时候一顶也能卖上一两文。就是这几顶自家戴的用马兰草,旁的用水草或者麦秸就成。”
这话杜小芹没有异议,的确是这么个理儿,马兰草留着还可以编夏日的草席,比麦秸的凉快不少。而水草,也就是咸草,原本是只是用来生火,不过因其润滑柔韧,后来渐渐也被用于编织,只是纤维疏松,色泽暗什,编出的东西品相上可比马兰草的差了好些。
婆婆这话,说着是娘儿们几个,其实到最后就是自己一人,彭大娘这一句话就定了杜小芹接下来每晚都不得闲了。
可是杜小芹打心底里乐意,苦是苦了些,眼睛也会熬得眍?,但是可以躲了彭大壮的纠缠,就如同昨晚那样。
这边说着,彭大壮起了,到厨房里寻摸了两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睡到日上三竿,纯粹是饿醒的。揭开锅盖,锅里就剩下浅浅一层稀粥,还是冷的。
杜小芹和妞子是不敢叫他起床,否则那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呐。而彭家其他人乐得他不吃呢,彭大壮食量不小,他若是一觉睡到下午才好,正好省下两顿。
彭大壮从厨房里探出半个头来叫唤:“妞子她娘,你来给我热热粥,饿死了,快着点儿!”
除了彭二壮媳妇儿怀里的不到周岁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堂屋里几个女人,包括妞子在内,都拧了拧眉头,嫌弃之意最盛的当属彭二壮媳妇儿,这会子不早不晚地醒了,饶上一大碗粥不说,自家的彭二壮都去地里个把时辰了。
彭大娘也嫌弃来着,可余光一瞅杜小芹也皱了皱眉头,当下就不高兴了:“你男人叫你你没长耳朵?还不赶紧去,连自家男人都伺候不好。”说完,还用嫌恶的眼神扫了下妞子。
已经起身的杜小芹,就听见彭大娘在身后继续碎碎地捣鼓:“嘴巴是个没口齿的,这耳朵也发背,儿子也生不出一个,真真儿我家大壮倒了霉了……”
感受到妞子捏着自己袄子边儿的手更使力了,坠地她袄子的领口都有点勒到了脖子,想着杜芊芊劝自己的那些话,对她婆婆的精准评价――“明坏”,又想到昨晚炕上彭大壮猴着过来时自己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了的恶心,杜小芹心底燃起了之前从未敢有过的怒火。
到了厨房,彭大壮挠着鸡窝头等着呢,“快点儿把锅里的粥热一热,没留几张饼子给我?”
“没了,剩下两张给爹和二弟带着了。”杜小芹蹲下生火,声音冷冷道。
彭大壮“啧”了一声,刚要抱怨,就被杜小芹快速打断,“爹和二弟一上午忙那么些活计,不吃身体扛不住,锅里热了,你快点盛了,不然该糊底了。”
果然锅底那层稀粥已经大泡连着小泡“咕嘟嘟”骂人般翻滚了,彭大壮竖着眼睛又想骂杜小芹懒婆娘,可舔着锅底的火舌不饶人,彭大壮左右一瞅,衡量了下,还是肚子要紧,手忙脚乱地拿了碗去盛粥。
彭大壮做事毛手毛脚,将碗碰地“叮叮”作响,盛粥时候勺柄又烫了几下拿着碗的手,“斯哈”了几下,杜小芹仿若未闻,熄了灶火,领着妞子出了厨房。
第138章 懒汉喝粥
感觉到杜小芹的反常,彭大壮端着碗骂:“你个懒婆娘,我手烫得差点儿破了皮你瞎了没看见?”可不管彭大壮如何骂骂咧咧,杜小芹连头也没回,妞子像小尾巴一般跟在杜小芹身后,回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爹,又转过头看看自己娘挺直了的后背,心里又害怕又暗乐自己娘居然也会让自己爹吃瘪。
彭大壮并没有像妞子担心的那样冲过来打骂,毕竟肚子最大,填饱了再说,就着碗沿,吸溜吸溜两口大半碗灌了下去,灶台上半小碗莴笋叶和萝卜缨做的咸菜,也懒得一筷子一筷子夹了,将粥碗放下,端起咸菜碗筷子划拉划拉将咸菜一股脑拨进了粥里。
咸菜,顾名思义当然口儿重了,越冬的食物不做咸点,一来不经吃二来也不经放,那小半碗的咸菜都倒进了剩下的那点粥里,齁儿咸,彭大壮只觉着嗓子腌得难受,待要叫杜小芹来,可扯着嗓子不更疼了。
在厨房碗柜上面的菜篮子里拨弄了拨弄,看到颗预备中午用来熬汤的大白菜,最外层的几片叶子有些蔫吧,水分没那么足了,但是农家人哪里舍得仍,又没虫蛀,只要能吃就行。可到了彭大壮这里就不行,“格叽格叽”,手脚麻利地将那颗白菜剥了好几层,就差剥到最里面的菜心了,挑了几片水头足、嫩生生的白菜叶,放进嘴里嚼了吃去中和咸菜的咸。菜篮子里满是他剥剩下的白菜叶子。
看看外面的日头,还没到吃中饭的点,可时间也够不上再去睡个回笼觉了。彭大壮晃里晃荡到堂屋,见杜小芹和妞子不在,随口问着正在闲聊的裴大娘和彭二壮媳妇儿:“小芹呢?”
“你自己的媳妇儿你问谁?”彭大娘白了下眼,“说得好听,是给我去筹钱做衣裳,我可是尺把长的布料都没见着,她自己倒是顶了个头巾回来。”
彭大壮倒是没上当,听了这句就回屋教训媳妇儿,倒不是心疼杜小芹,其实昨晚睡前说的那句为杜小芹打抱不平的话他也不过顺嘴一说,一觉睡醒了哪里还记得。
之所以没顺着彭大娘的意,主要是因为自己一个子儿都没拿到,那卖了雪花白糖的一百五十文还是拼着被自己娘猛锤了好几下换来的,这会子后背还隐隐地疼呢。
“娘,那不是有二百多铜板?扯布料怎么就不够了?您老要是不想做,那钱正好分了……”彭大壮说着搓了搓手。
那缃色头巾颜色素净雅致,看着围在杜小芹脖子上绵软又暖和,想来杜家那丫头发达了,也不能给差东西给她姐,硬生生将杜小芹焉黄的脸色趁得好看了几分,彭大娘和彭二壮媳妇儿看着都心痒痒的。
彭大娘没想到这彭大壮不仅没顺着他的意思,反而还打起那二百多文的算盘来了,立马唬了脸,可一旁的彭二壮媳妇儿心态却有些微妙,弄不到头巾,那分几十文铜板岂不更好?可以做几条头巾了。
不过二百多文的铜板,堂屋里彭大娘、彭大壮还有彭二壮媳妇儿三个人各有盘算,不过钱已经到了彭大娘兜儿里了,想要往外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壮,你可想都别想,昨儿晚上那雪花白糖的账我还没同你算呢!”彭大娘歇了去打那条缃色头巾的主意,在彭大壮开口辩驳之前,又口气不善道:“再者说,分给你钱?还不是都填了你那赌窝了?”
连番被杜小芹和彭大娘抢白,彭大壮当然不爽快,可一直没发作,那都是兜儿里那一百五十文的功劳,走动时还能听见铜板互相微微撞击发出的轻响,这声响对于彭大壮来说简直是天籁,有什么气也都消了。
“娘,咱今儿中午再切些火腿吧。”不愿意彭大娘盯着他赌博的事儿,彭大壮转换了话题。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那火腿照着你这吃法,不到过年不就吃光了?怎么?你有那本事让你媳妇儿年前再扛一大块回来?就这,还是你弟媳妇儿好容易想的辙呢。”
彭大娘边说边双手相叠高频率地拍着,口中喋喋不休地絮叨。彭大壮听了不耐烦得很,得,中午少不得又是那和尚菜,吃得肚子里油水都被刮干净了,不如去牛二家蹭一顿,舍俩钱弄两角酒,再让牛二老婆弄俩下酒菜,好不快活,省得在家刮肠子听馊话。
他只当牛二是哥们是朋友,却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却是一只呆头肥鹅。
“悬于六箸和二茕(琼),樗蒲则悬于五木”,箸、茕、五木都是特殊形状的骰子,牛二他们早已不太玩了,都是用正方体骰子,也称为穴骼、浮图或者浑花,从这么多名儿就不难看出这些赌徒对骰子的“热爱”。
共有六个面,每个面上分别镂刻着从一(也称为幺)到六的圆点,其中只有幺和四是红色的,其余为黑色。
骰子玩法也很多,牛二他们玩儿的是最简单最流行的赌大小。先定了庄家掷骰子,而其余玩家来猜大小。猜赢了,玩家可以获得两倍的赌注;若是猜输了,所下的赌注交给庄家。
若是没猫腻,那这掷骰子就如同抛硬币猜正反,全凭运气,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牛二他们见彭大壮有了有钱的亲戚,那钱来得容易极了,哪怕他自己一人去也能弄些东西回来,眼热的、嫉妒的同时自然就生了旁的想法。
有了白来的银子,不坑你坑谁?将水银灌入骰子里就能改变骰子的密度,骰子内部有六个挖空的小孔,分别对应着六个点数,且互相连通,想掷成几点,就使手腕儿的劲将水银甩到那个点数里面儿的小孔里。
当然了,赌徒最懂赌徒,若是十把把把输,那就算彭大壮是个十足十的傻子也不会再去了,牛二他们也会让彭大壮赢上两三场。
昨儿晚上彭大壮刚得了一百五十文,今儿可不就是宰他的好日子吗?
第139章 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
牛二媳妇拿了彭大壮的五文钱,打了两角杂粮酒,村里人家木甑铁锅大陶缸自己酿的,又做了道花毛一体。
就是花生和毛豆。今夏收的毛豆,在大毒日头底下晒透干的毛豆荚平铺在瓮底,覆盖上一层草木灰,再铺毛豆再上灰,循环操作直至快到瓮口,接着就如同花生保鲜那般,点上香排干净瓮里的空气,盖上瓮盖,阴凉地儿搁着,冬天拿出来,剥了壳,跟新鲜的别无二致。
嫩的滋水的毛豆,伴着香喷喷的花生,里边儿还藏着四五条红椒和几颗大料,配着小酒,有滋有味儿。
今儿要赢彭大壮的钱,牛二媳妇特意额外做了道炸鸡皮。鸡皮是前几日家里吃鸡时留的,鸡屁股、鸡脖子那儿的毛不好收拾,割了这几处的鸡皮放小碗里,鸡皮的油脂加热后滋滋冒泡,出锅后控控油,也不用啥筷子不筷子的,大拇指和食指趁着热小心捏起一块,又酥又脆又香,吃得彭大壮心满又意足。
当然了,这心满意足是有代价的,那一百五十文呆在他口袋里不过刚过了一晚上和一上午,就已经长了翅膀飞到别人兜儿里了。
输了钱的彭大壮垂头丧气,再没了捻毛豆、搓花生和嚼炸鸡皮时候的神气。
“我说大壮,我真瞅不上你这憋屈样儿,多大的事儿啊?一百五十文,你就这样?”牛二又给彭大壮倒了一小杯。
“你说得倒是轻巧!牛二,你丫半拉月也挣不来。”彭大壮喝地陀红脸,没好气道。
“那是,那是,可我不能和你比啊……”
不等牛二接着说,彭大壮就如同赶苍蝇般地乱挥了挥手:“哎,别提我那倒霉催的大舅子和小姨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有钱是有钱,可我也要不到啊!每次去杜大山家还得看脸色,他妈的,越有钱越抠门。”
见彭大壮脏话都出来了,牛二同其他几个人都交换了眼色,知道时机也到了。
“这就是你脑筋不活泛,你就非得到他们家去要啊?”
彭大壮听迷糊了:“啥意思?他娘的不去他家要?那还能去哪儿要?”
“啧,说你脑子拐不过弯你还不承认。”
“别卖关子,你快说,若是你有主意,钱拿了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牛二几个人都轮流给彭大壮倒酒夹菜:“你到他们家,家里那些人,你那嫂子嘴里就不饶人,你那大舅子木匠活整日干着,一身腱子肉,你敢杠吗?说不过也不敢杠你还要什么钱呢?”
另外一个人搭腔继续道:“所以说,你得从你那娇滴滴的小姨子身上下功夫。王二你同他说,他家小姨子现在多出息。”
“我可是亲眼见的,送了一次货,从果脯铺子的伙计那儿可就得了三两多银子!白花花的!”
彭大壮听愣了,什么?现在不是赚铜板、直接赚起了银子了?!忙不迭将嘴里的酒“咕咚”一声喝完,“三两多银子?真不真啊?别是你看错了?”
王二拉长声调“嗨”了一声,“不打听明白了我就同你说了?你以为我之前做的买办是白做了?你去城里打听打听,县里那些个铺子的伙计,我有几家不认识的?”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这句话不是白来的,大户人家的买办直接负责和这些个伙计打交道,这王二还真不是在吹牛。
彭大壮信服地狠点了几下头,放下了筷子和酒杯,上了心,“就算是这样,我这不还是要不到吗?”
“在杜家要不着,你就不会直接去城里趁你小姨子送货时候同她要?她一个娇滴滴的十三四的小姑娘还能弄得过你?刚收了银子也推脱不过不是?况且――”
说话的人“嘿嘿”了一声,“况且,那时候她手里都是现银啊!”
彭大壮喜地抓耳挠腮,可不是自己脑子不够用么?杜芊芊那小丫头片子再厉害,自己将她拦了,没了伶牙俐齿不饶人的季桂月也没了壮如牛的杜大山,软磨硬泡一番,还真就不信弄不来银子。
刚想得美呢,又拍了下桌子,“可她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去啊。”
王二接着扮演耳探神的角色:“就一个驾车的,是去城里卖果子顺道带着你小姨子。”
见彭大壮立马漏出迟疑为难的神色,牛二他们嗤笑了几声:“你这小子,不过一个赶车的就怂了?你那小姨子去送货他还能步步紧跟着不成?再者说,咱们兄弟几个还不是随叫随到?陪你一同去。”
彭大壮摆了摆手:“咱们又不是去打架闹事,这可不能是一锤子的买卖,断了以后的来路。”
说彭大壮他蠢也不尽然,这不就一下子考虑地周全了?真打起来的话说不得惹恼了杜家,那可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看!怂了吧?谁让你去打架闹事了?咱们不过是去给你看着点,绊着那个驾车的,你那不就好开口了么?”
这么一说,彭大壮才彻底放了心,底气也足了起来,将刚才的怂包形象收起来,桌子上猛地一拍:“成,可说定了啊!你们几个同我一起去。”
“一句话的事儿,你那小姨子估摸着后日就去送货。”
彭大壮想了想,还有一点不妥:“千万别同我家里人说。”
虽说日后杜芊芊会同杜小芹说,可再等杜小芹和自家人知晓那都是多少日子后的事儿了,自己早乐呵完了。
“放心!这点子事情都不替你罩着,还能算是兄弟吗?”这不废话么?若是彭大壮家里人知道了,就彭大娘雁过拔毛的性格,他们费半天劲,又是出点子又是出力的,还能捞多少油水?
几个人亲如异性兄弟一样,勾肩搭背,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商量了一番,定了何时出发,若是出现什么意外如何挡住驾车的人,好给彭大壮行方便。
到了后日,彭大壮难得地早起了。
当然了,他再所谓的早起也不可能比杜小芹还早,杜小芹每日都要比其他人早起半个时辰做早饭。
彭大壮起的时候,彭家的其他人也都刚起。看到彭大壮起这么早,十分惊讶,朝头顶上瞧瞧,这太阳也没打西边而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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