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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嫡姐是夫郎-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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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拘的胸口起起伏伏,少年人的严重溢满了泪水:“生而为人,到底有谁会放弃活着的权利?!”
“一花一草,每一口空气,还有对于未来的无限期许,以及存活着的安心感……这些都是生存下去的理由。”
“您生养了儿臣,希望儿子好生活着,巩固帝业,繁荣昌盛,就连一点点的痛楚和伤口都舍不得儿子有。”
“父皇的母后也生了他,生而为母的心情,难道您从来没有过吗?”
无拘愈是愤慨,脊背便愈发绷紧挺直,与他父亲相似的脸上是不类的执拗和倔强。
“所以!怎么能够让父皇这样死了!您……是我见过最狭隘的女人。”
奚娴让嫡姐的身体枕在她的腿上,面对儿子的诘问,却蹙眉含笑道:“没有死啊,她还活着。只是……永远的睡着了。”
过了很久,奚娴终于抬头看着她的儿子,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嫡姐昨夜还在屋顶上,叫我去陪她。”
奚娴慢慢歪头,笑眯眯道:“小无拘,你说,母亲去陪她好不好?”
……
四周溢满了名为沉默的气氛,由远而近,变得浓稠而滞涩,几乎让奚娴和无拘都难以呼吸。
无拘看着母亲,眼神复杂难辨,终究是颓丧而轻声道:“不好。”
奚娴的眼睛像是黑曜石,闪烁着,又似是黑夜里波光粼粼的溪潭。
她像是哭了,让无拘紧张的捏住袖口,转而却又像是在笑。
无拘看着地面,又抬头坚定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孤的母亲。如果因孤而死,那便是孤的罪孽!所以,希望你不要去死。”
“你要怀着痛苦活着,然后死了再去见父皇。”
“这样才对所有人都好。”
无拘说这话的时候,就连手心都在出汗。
不情愿的,且心情郁闷无比。
更加、更加不敢看母亲的样子。
奚娴忽然笑起来,温柔赞同道:“嗯。我还要陪着姐姐呢,怎么能先死?”
……
直到无拘离开了,奚娴仍旧是一样的姿势,就这样坐着,像是一朵凋零的鲜花,萎靡的,泛黄而枯燥,低低垂落下来,没有养分可以持续生存。
可是她仍旧要。
因为奚娴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遍体鳞伤了,只要仍有一口气在,她就要好好活着,就要达成自己的夙愿。
无论如何,在所不惜。
可是……
姨娘……无拘……三姐……五姐……老太太,还有那些人……
老太太在半年前去世于江南,留给了她们姐妹三人一些资产,却没有留下一句遗言。
奚娴当时听闻了,却一点也不在乎,甚至立即忘怀了。
而无拘长大了,和她生了罅隙,以后只会越走越远,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母亲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三姐、五姐,从来没与她交心过。
姨娘上辈子为她所杀,这辈子多年未见,母女情缘存续依稀,彼此却都明白不若世间最普通真挚的寻常母女。
她们的关系是母女,却太复杂,如隔天渊。
自始至终,即便没有相互残害,也不会懂得彼此,只有保护和珍惜,却不是知音的话,意义也不大。
陆宗珩,王琮,嫡姐。
懂她的人,爱她的人,救赎她的人,守护她的人。
——说好了的,去江南过下半辈子的人,被她赶走了。
从容自在的离开了,握着她的手,盖住了她的眼眸。
殉道,殉自己,不殉她。
他们最后都离开她了。
重要的,或者是不重要的,都走了。
所以即便蒙着双眼,再往前走,心中仍旧悲哀如斯。
奚娴抱着嫡姐,终于有眼泪从眸中流出,盈满心扉,奔涌进干涸寸草不生的田地之中。
刹那间芳菲盛景重现人间,又霎时间枯黄不再,重归黄土。
过了这么多年,人生重来了一遍,她寻到了自己的真理。
但是,失去了为她摘下那颗星辰的人。
奚娴看着嫡姐恍若睡去的容颜。
她只想着,这样也好。
她上辈子杀了那么多人,这辈子也没留手。
——手上早就沾了鲜血,早就是弱者了。
似乎已经无可救赎了呢。
第98章 终章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窗外的树叶落了,沉入泥土之中,化为养分,最后再次成为树的一部分。
就像是人类一样。
奚娴看着嫡姐沉睡的容颜,每天都要用各式各样的妆粉缀饰她,让她看上去鲜活一如往昔。
过了很久很久,日月穿梭而过,时光粘稠的在长河中蠕动,之于一切的尽头,还有一切的初始,都有无限长的光阴,之于奚娴,却已经过了好久,像是半辈子那样劳苦艰辛。
她开始明白过来,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不是矫情的领悟,而是源自自己每日的体会。
或许所有的念想都消失了,一切的痛苦都失去了,所以其实没有什么感觉的。
真正可怕的是对于生的眷恋,还有恐惧死亡的心情而已。
所以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人性的懦弱与不聪慧。
她认为那个人是个智者,甘愿赴死时一定不会痛苦。
——因为她懂得这个男人,一如他懂她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知音,却也是曾经背道而驰的人。
她爱上的是谁呢?
嫡姐,王琮,还是陆宗珩?
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懂她。
那就是很好的一生了。
奚娴也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偶尔回想时却似乎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流转着名为希望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那样想,偶尔午夜梦回时,时常会梦见男人为她掖被角,亲吻她唇角的同时,在她耳边默然浅笑,随着风一起飘散如烟。
大行皇帝没有落葬,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但除了他们母子之外,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知晓。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直到后来,奚娴才知道,他在死前已为无拘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在无拘的寝殿里,甚至摆着一张万里山河图,那是他故去的父皇一笔一划,从尽头开始描摹的。
精准,且鲜有,下笔有神,豪气自在。
奚娴只看过一次,秉着燃烧的烛台,一寸寸在黑夜中照亮整片河山。
至今与往后,再也没有要求看它。
山河图卷上有几块标注着未曾收复的失地,但那是他上辈子身为帝王时终其一生的杰作,除了这些,还有更多、更多,贪官、徭役、水患,赋税……
更多更多,都被他写在了厚厚的书卷上,最后交给了他们的儿子。
那是他前世的脚印,曾经踏足于泥泞里,一步步,深刻而惊醒,裹挟着对于黎明苍生的慎重和大爱。
没有做完的事情,尽数托付给了无拘。
相比起父皇曾经走过的那条崎岖坎坷的路,无拘的路实在太过简单,甚至路边的野花野草也值得驻足欣赏。
他把功绩尽付给了下一任帝王,又把生命赠予心爱的女人,当作给她指路的明灯。
最终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可是奚娴懂他。
他一定是快乐的,那是少数人才懂得的快乐,拥有德性的人,唯心而已。
有些可笑的是,当她第一次明白他们真的相配,却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
原本狭隘的以为,把爱的人做成人偶,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这样也不行。
因为她变得贪婪了,只有外表而没有交心的愉悦感,已经足够令人失落惆怅了。
奚娴觉得自己就像是不懂事的稚童,吵着要了某样玩具,到头来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另一样,心念电转间,过去喜欢极了的东西,仿佛理智上也不过只是某种偏执。
无拘来看她的时间少,身为年少登基的皇帝,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和辅政大臣们纠葛心机,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上头,他都没有什么空闲陪伴自己的母后。
先帝为他筹谋了许多,但不代表为无拘扫平了所有前路。
以奚娴对于陆宗珩的了解,他绝不会为无拘做满所有的事,没有经历过鲜血之于志向的洗礼打磨,无拘终究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所有某些带着尖锐獠牙的野兽也被留了下来。
身为太后的奚娴,本可以垂帘听政,只是她并不想这样做。
每天坐在佛堂里诵经时心就很宁静,眼神穿过湛蓝的天空,越过树梢上的阳光,坐在男人曾盘膝自问的蒲团上……
她望见他曾见到的美景,感知到细微若芥子的快乐,身影也与那个人交叠一处。
那是心境交融的感觉。
尽管他不在眼前,也不在未来,却似乎穿过了重重阻碍,与奚娴默然凝望彼此,复又含着笑意,寂静胜有声。
女儿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
尽管父皇已经不在了,但奚娴还是很高兴,抓着小公主肉乎乎的小手,唧亲了一口脸蛋。
她给女儿起名为——无忧。
没有忧虑,剩余的全是快乐。
像是你父皇期许的一样,拥有最深层的快乐,身为人的意义就达到了。
可是奚娴并不多亲近女儿,只是把她交给了无拘照料,自己大多数时间沉湎于佛堂,夜里回去和嫡姐睡在一起,日子过得寂寥而平静。
她不是在惩罚自己,但由于发现自己这辈子已经是个弱者了,所以更想要尽力的当一个强者。
手上沾满了血,那就把他们洗掉。
就算洗不掉,也要让血腥气变得淡薄才是,这样才能抱起无忧。
她曾和无忧一样,生而纯白,拥抱光明。
但很久以前便不是了,直到现在,才有点寻回了母胎时的触感。
不可否认,曾经奚家的能力很强盛,虽则早就堕于凡尘,但曾经身为皇族的高傲和富有,却无形中令他们与旁人泾渭分明。
即便是身为皇族的太子殿下,也不得不找奚氏人疗伤。因为皇族的争端永远难以幸免,林氏一族不再有女眷入宫,也不止是由于明哲保身,更是因为当年的一些旧事。
奚衡的母亲,出自林家,而林氏显赫,乃是后族,除了上代皇后,更是在三代前便有皇贵妃与皇后,伴随着皇族的荣耀经久不衰。
奚家初时控制了三姐的生母林氏,使她给自己的族姐下毒,虽则并不会碍及身体,但假若有孕,却会给腹中胎儿带来巨大的影响。
陆宗珩就是那个被算计的孩子。
而林氏贤良淑德,出身高贵,林家为了皇后的母族的名声,并不张扬,故而她成了皇后的最佳人选,后来诞下太子,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太子身患重疾,生而瘦削,自小背负着太多,变得寡言而冷漠,先皇后收到了来自奚氏一族的邀请,隐约得知自己遭受的算计,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奚家。
奚家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要挟逼迫太子。
以体内剧毒为诱饵,令他成为奚氏的傀儡,让他装扮成女人的同时,削减他生而为男人的意志,但由于余毒未清,年轻的太子无法对奚氏做什么。
只可惜奚氏到底是古旧到即将腐朽的家族,即便手握秘密,还有死士与忠诚,仍旧斗不过当权的皇族。
整个奚家内部早就成了骰子,陆宗珩想要挖出那个秘密,以及更大的秘密,并把奚氏反手灭杀,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故而前世奚家的结局早成必然。
在那样的家境中成长的奚娴,天生又脑中残缺了一块,对于血腥和杀戮有着别样的快意和追求,便成了那些人的首选。
历经了那么多事,她早就变得浑身血腥,其实那都是必然的事罢了。
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会被那些人看重,也从那时起,就注定会和那个人纠葛万千。
是命,也是缘,宿命是在一切的起始便已然决定的事。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即便是落下的点点香灰,也会决定某一段命运的节点。
只是暂时,生而为人的智慧无力计算罢了。
但奚娴却慢慢看透,渐渐走出。
一个人的时候,更宁静,更清净,也懂得不依靠旁人而看透世事。
她坐在蒲团上,檀木香沉静而稳重,萦绕在鼻息间,就像是环抱住哪个踏着宿命二来的知心人。
她的唇角缓缓弯起,那是一个纯粹而干净的笑,没有缀饰,发自内心。
从前,她一直以为,没有血腥和绝望的刺激,自己是难以愉悦起来的。
可却忽略了那一层更高一等的精神存在。
至高的乐趣,不需要肉体的愉悦也能做到。
现在她变得不同了。
斗转星移,日月升腾而上,云雾缭绕与青松树上,蝉鸣与金光灿烂间,她穿着嫡姐的缁衣,手腕缠绕着佛珠,面容素白而悠静。
……
夏日的夜晚总会下雨,奚娴本想要在佛堂里歇息,鬼使神差,却仍启步回了宫殿。
刚踏入宫殿的那一瞬,暴雨如期而至,倾盆而下时电闪雷鸣,霎时间照亮了她的侧颜,还有空空如也的床榻。
床上的女人不见了。
奚娴的心中涌入了某种惶恐的情绪,长发微乱,披散在肩胛上,指骨泛白,慢慢捏紧了那串佛珠,单薄的身子透着无措和茫然。
顿了顿,外头大雨落得慌张四溅,她腾一下扶着门框开始往外走,殿中的几个仆从拦不住她,只能拿着伞随从。
奚娴不知道自己在找甚么,远方轰隆隆的打雷声让她隐隐胆怯,暴雨浸湿了她的袜腿,长发黏在素白的额角上,走得艰辛而迟钝,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蜗牛。
在宫殿角落的某处凉亭旁,她止住了脚步,眼神依依而空白。
那里有个穿着白裙的女人,长发漆黑披散,在脚踝弯曲,广袖随着风雨飘摇,身形瘦削得像是澄纸。
女人听见声音,慢慢回眸,手上拎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画着江南的春景图,指骨细长优雅。
她对奚娴含笑,眼睫覆上含蓄的雨光:“好久不见。”
对上年轻太后泛着水色的眼眸,背后是风雨飘摇的盛景,女人的语声平静悠然,似乎只是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只是觉得,今日风光大好,我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个番外,谢谢大家
第99章 江南春
江南恰是梅熟日,雨意濛濛中江边寂静竹林里三两人家,在夜色里点着晕黄的灯笼,醉醉然飘摇小风中。
小溪姑娘和她夫君是近来将将搬来江南的,他们在静竹林里盖了竹楼亭轩,更有小桥流水,石桌棋盘,而和余镇上的其他人家不太相同的是,小溪姑娘是从长安来的。
王婶娘是个热络人,镇上几十户人家,不管年纪老的少的,只要是媳妇子她俱是认识,逢年过节一块儿唠嗑家长里短少不了她牵头,只小溪姑娘这家不大一样,远远的见着几面。
年轻媳妇皮肤雪白,背后瞧着身子纤细有矜贵,走路时都好看得不得了,一瞧便是城里来的。
王婶娘一头编着竹篮,手里活计不停,麻溜拿着竹篾弯曲穿梭,又和老伴儿唠上了:“喏,南边那户人家哝,你晓得哪里人伐?”
余镇上多数人家手头俱有产业,多多少少都开丝坊,家里几亩水田平常请来佃农打理,等到秋收冬藏时节多少自己也要忙,但一进入夏季,便清闲下来。
比起丰都来说,余镇算不得繁华,却也说得上富裕,更遑论是远离喧嚣大都,临近江南岸,水边小楼一早开窗便能瞧见青山绿水,滢滢江景俱映眼帘,日子多少随景而变,随心自然得多。
老伴儿是个不爱管事儿的,年轻时得了秀才功名再无寸进,这些年教书育人,多少有些文人清气,每日清晨起来必打一套拳,再者便是去镇上买一笼热腾腾的鱼肉包子归来,充耳不闻王婶唠叨嘀咕,一心只翻那几本卷边泛黄的圣贤书。
听王婶此言,老伴儿翻了一卷书,抖着花白胡须,慢叹道:“那叫书香门第,你老婆子少凑近乎,省得扰了旁人眼。”一看那布置,就是有雅性的,财帛多少是次的。
王婶娘啧一声:“咱家难道不是啊,秀才公?”老头给她怼得吹胡子瞪眼。
她拾掇几下衣裙,提着新编的篮子,往里头塞了几个鸡蛋几把葱花小菜,便昂首挺胸要往外头去。
老伴不拦着她,心想他去城里赶考呢,当时见得贵人富人多了,到时老太吃了苦头,自然就不往跟前凑了。
不成想王婶娘过了半柱香到时归来了,去时手里提着鸡蛋葱花叶儿,回来拿着几匹布料和腊肉串子,脸上喜气洋洋笑得出褶,把肥得流油的腊肉往老伴儿跟前送了送,啧声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南边的那家人姓王,王婶娘今儿个去倒是头一回见这么标志的院子。
整块竹林静悄悄的,唯有小竹楼四角挂着大灯笼,初时怪冷的,莫名是一股凉意嗖嗖往天灵盖上灌,她腿都打颤了,萌生退意时,迎面忽走来一个面容平凡白皙的姑娘。
梳着环髻,耳垂缀着米粒大小的鸽血石,如此对她一福身,笑意盈盈道:“敢问婶子是何许人?”
王婶娘好歹是教书先生的老婆,拿捏起气势能文能武,此番满脸含笑,提了提手里的小菜道:“妾见小姐阖家乃新近搬来的,我代镇上的乡里乡亲瞧瞧新邻里,友道友道。”
那小姐目不斜视,穿着一身精细绸缎,倒是不曾歪眼看人,要王婶看,那已是雅气至极,一辈子少见的神仙妃子模样。
却见那小姐笑道:“既是如此,容我通禀主人。”
王婶吃惊的打量那小姐,全没想到这竟是个丫鬟。
王婶被带到下头吃茶,还放了两碟小点心,做得精致细巧,吃了一口还没嚼咽,便囫囵吞下了,那茶还是淡淡的粉,飘着一股子花香味,飘浮着细碎的瓣蕊,格格不入的感觉,弄得她怪不自在的。
没过多久,她又被请去了小花厅里,隔着悬挂的竹帘,隐约瞧见里头坐了个高挑女子身影。
想起丫鬟的模样打扮,王婶难免不会认为女主人应是珠光宝气,高髻婉约的模样,不过这趟倒是料得不准,经验老道也有马失前蹄时。
女主人穿着一身天青的广袖缁衣,细瘦的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长发漆黑披散在脑后,一双淡色的眼眸沉静温润。
此人身上毫无缀饰,连气势都收敛得很好,但内蕴的气质却莫名叫人噤声不语。
她一颔首,下巴指着一旁的竹椅。
王婶赶紧坐下,提着一筐鸡蛋也不知怎么说才好,饶是平常伶牙俐齿,此时也不得不生疏打结,搓搓手老实道:“这……一过春天就空下来,吾先头也没上门……”
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并不敷衍,但只是不怎么开口说话,就像是佛家修了闭口禅似的,悠然静默,看透世事。
王婶满头冷汗,一个人叨咕半天,说了一溜也不晓得对方听没听进去的话,才嘿嘿笑道:“这,也不晓得夫人是?”
女人才开口,声音淡淡:“王家夫人的族姐。”
王家夫人的姐姐,听上去有些奇怪。
看上去年龄少说也不是什么闺中少女了,怎么姐妹俩却住在一起?
王婶顺着杆子往下,笑呵呵道:“夫人与妹子倒是好生友道,老婆子家妹嫁去了长安,多少年也没见了,唉……还是江南好啊。”
“不知夫人与妹妹从何来的?咱们余镇上富户比比皆是,但似您这般书香之家的,还是少有。”
更遑论这么矜贵了,那规矩气势,连下人都像个富家小姐。
女人平淡道:“族妹与夫君自长安来的江南,妾住在丰都,不过趁他们定居之际来余镇,相互帮衬一番罢了。”
这么说倒也合理,但有客人来,男女主人都不出面,反倒叫族姐来招待,也可见这家女主人有多骄矜,不过看她族姐的样子,家教又不似那般了。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侧面的珠帘便被“哗啦”掀开,有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赤着脚跑出来,脚踝又细又白,揉着眼角软软委屈道:“姐姐呀,都这么夜了,你还不归来困觉,真是的!”
她姐姐对她没什么耐心,修长的指骨有律敲着台面,漫不经心冷漠道:“招待客人。你像什么样子?”
姑娘一抬头,便看见了王婶娘,歪头露出个笑容来,却兴致勃勃的坐到了一边,杏眼发亮,托腮问道:“你是谁啊?”
王婶娘道:“吾是隔壁李家的……”
那姑娘立即恍然道:“啊!对哦,我们搬来这么久了,都没有招待过邻里!”
她赤着一双白嫩的脚丫,脚趾纠在一起,眼睛滴溜溜转,又软软叹息道:“我夫君生意赔钱,长安地贵得很,酒楼产业都贱卖了!”
“唉你不晓得长安生意不好做嘛,他又蠢笨得很,旁人说甚么信得甚么,可不赔个精光嘛!”
“这些日子咱们都在打点江南的生意,长安做不成,就来南边重整旗鼓,十八年后又是一家子好汉嘛。”
她族姐唇线微挑,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和善温柔得很,就是有点耐人寻味。
王婶恍然大悟。
原来是长安生意赔钱了,才想到要避到乡下来的。
这大户人家讲究得很,只瞧着不怎么节俭,再赔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啊。
而且从长安大宅门一路赔到江南乡下小镇子,那得赔多少雪花银子?
啧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呗,像她家老头,考个秀才还成,叫他打算盘是做不来。聪明脑子,聪明脸,不过银枪蜡样头。
王婶觉得不能老戳人家痛点啊,立即便道:“嗨,年纪轻轻的,比不过旁人老油子也寻常,何必气馁?我老婆子倒是瞧着,你年轻得很,抓紧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延续香火……”
小溪姑娘不喜欢这样的说辞,于是漫声回答道:“哪里是不想呀,只我夫主年长许多……”
她说着又一脸柔弱为难,王婶恍然大悟,原来还是老夫少妻。
怪不得了,年轻姑娘谁不喜欢住丰都长安,那里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香辛宴请数不胜数,河水都散着清香,满地都是璀璨金银。
来这乡下地方,多数是家里老头子喜欢清静,才选的罢?
乖乖隆地洞,这小姑娘一朵鲜花,伐会得插在牛粪上了?
“咔嚓”一声,族姐手中的青瓷茶盏寸寸碎裂,把王婶吓得一哆嗦。
而族姐冷淡看了一眼小溪姑娘,从容漠然道:“你不是困,怎么,又精神起来了?嗯?”
小溪姑娘跟兔子瞧见狼似的,眼泪汪汪咬着唇,委屈撒娇道:“不是等你嘛……姐姐不来,和夫……”
话没说完,就被她姐姐看了一眼,眼神堪称冰寒彻骨。
小溪姑娘立即乖乖闭上嘴,跳下凳子拖着小小的步伐往回走。
王婶的表情又像是嘴里被塞了个大白馒头,差点没合拢。
这难不成,是老头子说的……那个甚,娥皇女英伐?
女人向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含蓄道:“她不懂事,今日所言俱是戏说,还勿见怪。”
王婶心念电转,当然知道这种事不能乱说。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跑出去嘴巴不带把可不成,于是识趣点头:“诶诶。”
她们的谈话没展开,便很快结束了,王婶从婢女那儿得了好些见面礼儿,不算多贵重,但却精致得很。
这头女人回了屋,床上的姑娘一蹦下床,跳进她怀里窝着咕哝道:“你干嘛冷着脸嘛。”
女人细长的手指挑起姑娘的下颌,隐约露出一抹淡极的笑,意味深长道:“来之前的约定,你又忘了?”
小溪姑娘被她看得脸红,一下埋头进女人怀里道:“就你会骗我。”
骗了她那么多遍,躺在床上装死人。
和儿子一起来骗她,害得她以为下半辈子要当寡妇,成天过得凄凄惨惨戚戚,说不定背地里怎么笑她傻乎乎。
而其实他对于扮演女性也没有那么热衷的,但对于满足奚娴的愿望十分热忱,所以今晚本来要满足她一下,却没想到被隔壁的老婶娘给搅和。
其实对于隔壁邻居,他完全可以不必在意,但只有奚娴对此莫名执着。
她一脸认真道:“那不行!说好的要隐居的,假如有人想要串门子,我们当然要好生期待啦。你都不是皇帝了,还摆什么架子嘛?”
他当时挑眉,捏了捏奚娴潞绸的肚兜,悠悠道:“寻常百姓天天穿这个?你不若做个全套。”
奚娴一把打掉男人的大手,哼哼道:“才不要,我不管,莫挨我!”
坏脾气一点没变,于是他就被踢下床待客。
不过第二日王婶娘便见到了小溪姑娘的夫君,坐在江边垂钓的时候看见的,开了小楼的窗户,便能看见男人坐在自家院落边钓鱼的身影。
青年戴着草帽,一身布衣难掩修长高大的身材,远远看不清长相,但只看隐约的轮廓,也能觉出是个俊美的男人。细细想来,又说不上哪里顶顶好看。
小溪姑娘还垫着脚出来,提着洁白的裙角,像小猫似的一把扑腾到人家身上去,吊在男人身上,一口口亲人家的脖颈,还撒娇,搅起江边微涟。
男人慢吞吞捏起她的下颌,把她扔到一边去,自己继续静静垂钓,清心寡欲得很,对于送上门来的软玉温香无动于衷。
嗯,这点的确挺像老头子的。
不过王婶娘还是有话要讲:“老头子,侬看看喏!世风日下啊,小夫妇俩光天化日搂搂抱抱,哦哟哟——啧……”
老头子继续翻书,抖着花白胡须:“侬伐是看得蛮扎劲额嘛。”
王婶娘老脸一红,赶紧把窗户关上。
江边悠闲垂钓男人长眉微挑,单臂把小溪姑娘抱回来,亲亲她的脸蛋。
然后被一把推开,惨遭猫咪的嫌弃。
……
奚娴和王琮在江南的日子平静到毫无波澜,可能最最刺激的就是逼迫男人扮成女人陪她上街。
于是在江南的濛濛细雨中,一对姐妹撑着油纸伞,成了江边的风景。
但似乎姐姐并不高兴,甚至绷着一张脸,被妹妹到处拉着走,鬓边还被她簪了一朵粉色的小绒花。
美其名曰淡雅清新,女人味。
妹妹捂着嘴吃吃笑起来,往面若冰霜的嫡姐手里塞了一块热气腾腾的大饼,细软介绍道:“这是小镇名点,里头塞了鱼肉的,一咬鲜得很,你尝尝。”
肉眼可见的,高挑的嫡姐脸色更差了,她看上去就像是忍耐到了极点,细长优美的手指,即将要把大饼碾成粉末。
不过姐姐的耐性非常好,这是她为数……众多,的优点之一。
所以在妹妹把姐姐拉着满城跑,并强迫姐姐选出哪匹粉色的绸缎更好看,逼迫姐姐左右手各拿三串糖葫芦,再撒娇求姐姐陪她一起坐乌篷船……
……接着貌美女子被路边小流氓调戏,结果小流氓被姐姐冷若冰霜,单手折断了粗壮的手臂之后……妹妹回到家,被折腾得像是案板上的鱼儿,嘤嘤哭泣个不住,纤细如柳的腰肢满是大掌印,像是快要被折断了。
男人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小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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