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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嫡姐是夫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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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嫡姐很明显,并不如何认同她的想法。她虽然当时并未曾反驳,可是奚娴却显而易见的感受到,嫡姐把无拘的未来看得十分重。
  甚至重要到,嫡姐不大愿意让他一直呆在奚娴的身边,甚至虽然不曾明说,却已经做得很明显。
  ……
  奚娴皱着眉,看着外头微暗的天色,坐在摇椅上品茶,却有些想要叹气。
  她是无拘的母亲,怎么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她只会教无拘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而已,这样有什么不对?
  她的眼睛空洞而幽暗,就像是黑夜之中的布娃娃,坐在椅子上,而椅子慢慢摇晃起来,她的面容一尘不变。
  半晌,奚娴垂下眼眸,柔软的微笑起来,暖色的夕阳照射在她的侧颜上,让她看起来变得温暖而恬静。
  可是这样的嫡姐,才是她喜欢的人呢。做事利落冷情,只考虑因果,不容情,也不考虑私情。真是令她着迷啊。
  奚娴这样想着,又盘着腿慢慢吃着糕点,寡淡的口中多了甜丝丝的味道。
  糕点碎屑掉落在水红的裙摆上,她懵懂无所知地咀嚼着,腮帮微微鼓起,雪白的脸上嵌着秾黑的眼珠,微微带着婴儿肥的面容丰盈而幼齿。
  无论何时何地,她心里在盘算甚么,奚娴看上去永远单纯无知,叫人轻易就相信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到了傍晚的时候,嫡姐又把无拘给带了回来。
  奚娴这次倒是没有和她闹,只是抱着无拘不撒手,垂下浓密的眼睫看着儿子。
  她看上去太小了。
  奚娴连自己的事情都照顾不好,却已经和他有了孩子。
  小宝宝除了那双眼睛,其余地方长得更像他的小母亲。
  而无拘已经会说好些话了,那说明他的幼年时代已缓缓于人生卷轴中展开。
  奚衡认为,一个人对世事的认知,亦或者说,自我的观念与想法,大多源于幼年。尽管往后世事变迁,想法在无限更改,但幼年的影响永远潜移默化追随着他,直到死亡都未必能摆脱。
  他希望无拘是无拘的,这孩子的诉求和欲望,都必须遵从本心,而不是听从母亲的想法,去追随所谓的“自由”,那不是真的自由。陆氏皇族骨子里对权柄与掌控的渴望,并不比奚家人少。
  他和娴宝的孩子,或许从来都不会渴望闲云野鹤。
  奚娴终于抬眸看了他一下,小姑娘瞪圆了眼睛,顺手把无拘嘴里的头发扯出来,她哼了一声不肯看他。
  她就像是一只猫崽,团着身子,慢慢舔舐被伤到的那块绒毛,瞪圆了眼睛看着主人,尾巴毛蓬松炸起,却丝毫不懂怨恨,等到主人把她抱进怀里,她又要作威作福抓挠,报复心重得很。
  所以,主人只能把小猫束缚起来,捏肉垫为它修剪尖锐的指甲,即使小猫喵喵乱叫,即使小猫胡乱蹬腿,那也犹如蚍蜉撼树,毫无用处。
  女人站在夕阳下看了奚娴一会儿,却觉得她很可爱。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更纵容奚娴一些。
  但理智永远高于本心,却更是他为人的原则。


第69章 
  秋风起,蟹脚痒,又是一年多事之秋。
  奚娴邀请林紫贤来家里吃蟹,顺道还想请教她一些府中请西席先生的事体。
  到底有了第一回,便有那第二回,自从那日以后,两人似乎达成了某一种默契。奚娴不会阻止嫡姐将孩子抱出府,而嫡姐也一定不会把无拘带走太久,寻常时候一日内便能回来。
  奚娴渐渐的也适应了这样的节奏,毕竟嫡姐的决定是她难以忤逆的,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勇气抗拒这些。
  ……况且嫡姐不会伤害无拘,她把无拘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比起被嫡姐带离身旁,奚娴也更不希望无拘往后长大了,真成了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他也可以不学无术,但不能愚蠢,这是奚娴对儿子最大的要求。
  至于怎么才算不愚蠢……
  奚娴自己也说不清,但她总觉得自己对于那些,是有定义的,但真正说来,她自己也想不起来。
  无拘已三岁半了,奚娴觉得自己是时候给他请个先生,这样或许嫡姐看在她的份上,便不会时常把儿子带出去。
  林紫贤与奚娴小酌几杯,一旁的丫鬟拿着银质的蟹八件儿给她们敲弄着,不一会儿便钳出了雪白饱满的蟹腿,装在青瓷盘上呈来。奚娴沾了点姜醋,一边听着林紫贤说道。
  林紫贤倒是不喜欢旁人动手,她吃蟹只有自个儿用才有味道,掰开的蟹黄鲜得流油,看得奚娴眼馋,只巴巴地等丫鬟把她的蟹黄撬出来,在旁人面前又端着心性儿,实不好说什么。
  她恍惚间还记得,仿佛自己重生之前吃蟹,一般每只蟹只取其黄,多余的大多都扔掉了,亦或者交给厨子那肥美的地方搓些丸子出来炖汤吃,只是这样的作风有人不喜欢,她再也没有这般。
  奚娴又想了想,实在是不记得了。
  前世过去这么久,她都有了孩子,对于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在模糊,就好像是做了一场真真切切的梦,可是支离破碎的边缘记忆,却早就不能使她影响深刻,大多数时候奚娴都要努力回想,才能想起个大概。
  林紫贤见她恍惚着,便笑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如何又神思不属的,总叫我瞧着心慌。”
  奚娴摇摇头,慢慢放下银著,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焦急……再过两三年,旁人家的孩子都会背书了,只有我们家那个还神智无知的,总是不像样。”
  奚娴现下瞧着,似乎真儿个是端庄贤惠的模样,就连垂眸的轻愁都那样柔婉,已经脱离了少女时代颐指气使的娇气模样,变得大方而体谅。
  林紫贤也是如此。
  只是她身处在大家族里头,即便关系再简单,却依旧有许多事体等着她琢磨寻思,并给出最好的处理手段,她比奚娴更干练许多,就连绾起的长发也利落而端庄。
  林紫贤抿了一口酒,才思忖道:“若你不嫌弃,倒是可以叫无拘来我家,恰巧我们供着位先生,那人是江南来的学子,考上了举人,却未能中进士,如今呆在长安等着授官……不瞒你说,等了许多年,没银子的事体哪儿能半成?天上也不平白掉金子,如是便来我家当了先生。白先生为人和善,倒是没什么架子,即便是小童的学问也津津乐道……”
  绕来绕去,其实林紫贤只表达了一个意思,自家的先生也不差,虽然和世家大族不能比,但教小孩子远远是够的,而且人家先生人好,什么都不差,横竖不会亏了无拘。
  只奚娴还是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道:“你晓得我身子弱些,许多时候都照应不到,若是精神好,自个儿教他也没什么。而今……如此便盼着无拘能在自家府中修习学问,我也好多陪着他。”
  林紫贤默然一顿。
  奚娴看上去,其实和少女时候没什么差别,若真要说,只能说她比从前要更苍白柔弱一些,眉宇间带着些妇人才有的韵味,似是圆润的珍珠一般细腻而勾人。
  林紫贤把目光偏移至一边去,才微微含笑道:“你说的甚是,不若我给你打听打听,白先生仿佛认了一位义兄,也是颇有学问之人,容我探听一番再与你说。”
  奚娴笑着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
  她便垂下眼睫,亲自斟了酒,又与林紫贤说起些旁的事体,两人一来一回,倒是尽兴。
  一不当心,又到了黄昏时。林紫贤便瞧见奚衡抱着无拘回来。
  无拘比在襁褓里长大许多,一双淡棕的眼睛明润而漂亮,他和他爹一般不大爱笑,但也并不是板着脸不说话。
  奚娴总为这事儿发愁,但无拘这小团子倒像个小大人。她便时而发愁,嫡姐到底带无拘作甚去了,怎么把孩子养成这幅性子,倒不是古怪,只是叫奚娴心疼。
  而他的求知欲实在太强了,以至于成日都爱揪着奚娴问问题,天马行空的叫她招架不住。
  奚娴时常问林紫贤,你家孩子也这样么?
  林紫贤摇摇头,女孩儿和男孩到底不一样的,她家娇娇乖得很,没有无拘那么皮,却只是道:“想懂的事体多些总是好的,做学问的大儒不就是这样?我看无拘是个有出息的。”
  奚娴却只是笑了笑,把无拘往自己这儿召了召。
  嫡姐今日穿了一件玄色衮银边的长裙,乌发披散在脑后,以玉钩绾起,眉眼微微上挑,外头是薄纱的罩衣,显得有些冷淡疏离,见了林紫贤不过一颔首。
  林紫贤早就习惯了这家人奇怪的情况,于是也只是起身道:“娇娇还等着我回去,如此,我便先行了。”
  倒是听那个玄色衣裳的女人平淡道:“你们方才在聊甚么?”
  奚娴道:“昨儿个不是和你说了吗,想给孩子请个先生呐。”
  嫡姐似乎笑了下,看着奚娴眼神十分锐利,却又转瞬即逝,很快便叫人察觉不到了。
  奚娴早就不怕她了,到底是天天躺在一张床上的人,能怕到哪里去?
  真的怕,夜里就好不要睡觉了。
  可说到底,在她要做忤逆嫡姐的事之前,还是会有些心虚的。
  林紫贤见奚娴这幅样子,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倒也不急着走了,只是对嫡姐含笑道:“您仿佛不知,我家里的西席认得一些品性好的先生,到时我为娴娴问一嘴便是,也不费时。”
  嫡姐看了她一眼,平静勾了唇线,冷淡道:“陌生的男人,也敢进我们院子?”
  奚娴绞了绞袖口,眼波流转,小小的哼一声,不理她。
  嫡姐这两年愈发明目张胆了,当着人的面也敢摸小手,更遑论是可怕的占有欲,家里的仆从都给她削减了大半。
  介于奚娴特殊的性质,男男女女都不放过。
  林紫贤:“……”
  奚娴忍不住反驳道:“熟悉了便不陌生了。”
  嫡姐懒得理会,只是慢悠悠道:“嗯,此事作罢。”
  林紫贤简直无言以对。
  奚娴气得想要跺脚,小声嚷嚷道:“我就要请,你拦不住我的。”
  嫡姐温柔道:“请是要请的,我只请我信得过的。”
  林紫贤只得给奚娴打个眼色,带着一干仆从离去了。
  奚娴觉得自己简直丢死人了,嫡姐这人霸道专横,比起寻常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给儿子请个先生,在这人眼里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奚娴和嫡姐闹别扭,到了夜里都不肯与她讲话。倒是无拘扑腾到奚娴的膝边,扯着娘亲的衣袖要让她讲故事。
  奚娴对儿子总是狠不下心肠来的,于是便背过身去,抱着孩子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对姐妹花……”
  无拘立即奶声奶气道:“讲过了。最后姊姊救了妹妹,她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奚娴温柔的抚着儿子的额头,小声道:“不是的,这是姊姊和妹妹幸福生活在一起……之后的故事。”
  儿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偷偷别过眼看了他爹一眼,又期待地看着他娘。
  奚娴娓娓道来:“妹妹有了孩子,孩子叫小乌龟……”
  无拘道:“我才不是小……”
  奚娴皱眉反驳道:“谁说是我们家了!”
  无拘点点头,天真道:“好!不是!”
  “姊姊把小乌龟当做自己的孩子,但结果她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孩子,于是妄图抢走小乌龟,后来小乌龟回到了妹妹的怀抱,而妹妹再也没有理睬姊姊,姊姊只能孤独终老……”
  无拘咬着手指头,点点头道:“娘讲得好。”
  他又看了爹爹一眼,却见女人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要笑不笑看着奚娴。
  无拘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直冲脑门。
  这么小的娃娃还不大懂,但大人之间的事总是拎得很清,于是无拘立即蹬蹬蹬往外跑,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糕,小声道:“我找春草姑姑要蜜糖……”
  奚娴立即起身道:“用少点,吃坏牙打屁股了!”
  看着无拘走远,门一把合上,奚娴过了半晌才转过身,对上了女人冷淡的眼睛。
  奚娴觉得自己完了。
  于是奚娴揪着袖口道:“你看甚?我又没做错甚么,这幅阎王样子怪吓人的。”
  室内安静得很。
  奚娴忍不住道:“再看今晚分房睡……”
  但出乎预料的是,女人并没有对她说教。
  嫡姐只是支着下颌,慢条斯理道:“三点。”
  奚娴愣愣的看着她,咬了唇不讲话。
  嫡姐纤长的手指直立着,柔缓道:“第一,无拘会有个先生。”
  “第二,我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
  “第三,我不会孤独终老。”
  奚娴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哦。”


第70章 
  奚娴实在不晓得说些什么,只好垂眸剔着指甲,她心里是有点烦这个人的,但又爱得很,于是羞恼的时候宁可低下头,什么也不管不问便是了。
  她最近新涂了淡粉色的丹蔻,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指甲变得晶莹而润泽,奚娴觉得这太符合自己的年纪了。
  她都快上二十岁了,所以再涂那些大胆冶艳的颜色,多少便有些不太像话。
  前几年她逼着嫡姐涂丹蔻,嫡姐倒是从未拒绝过,早晨怎样涂着出门,到了夜里便是怎样带着丹蔻回家。奚娴有时都会很好奇,嫡姐的那些下属会怎么看?
  自家主上天天换着花样涂指甲,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奚娴代入己身,便觉有些毛骨悚然。
  其实她想得没错,起初有人看见皇帝的手,惊悚者亦不胜枚举,只是他们大多都不曾表现出来,而皇帝自然也不会介意。
  他没有这样的癖好,但奚娴喜欢折腾便由着她去,男人经历的事情太多,从不觉得这些事有什么可羞耻的。
  好容易有个老臣,颤颤巍巍偷偷谏言道:“陛下乃一国之君,不仅要深明治国之道,且必是要行止端正……这丹蔻……”
  平心而论,陛下的手很好看,修长而骨节分明,与大臣论国事时大多时候都极有涵养的交叠着,从容而淡定的同时,手上的艳丽色泽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偏偏陛下真是全然毫无所动,似乎男人涂丹蔻是什么丝毫不奇怪的事体一般。
  听了老臣的话,男人也只是笑了一下,平和道:“娇妻顽皮,朕大她许多岁,总是要纵着。”
  那便不大好说了。
  一来二去,大臣们心里头也明白过来。
  那时陛下刚登基没两年,后宫里只有一位奚皇后。
  可见过她面的人其实没几个,俱说她有倾城之姿,就是长得小了点,身子也纤弱,虽说年级上也不算幼齿,但只是一张脸无端端的天真娇弱,讲话都是细声细气,大多时候都不大爱开口。
  ……更不像是历代皇后那样,事物繁杂缠身,宫里宫外的命妇都需要交际到位。
  她几乎是杳无声息的,除了为陛下诞下了嫡长子以外,也不喜出现在外人视野里。
  可以说,这位奚皇后就像是她出身的家族一样,默默无闻,低调而无声。
  就因为这事儿,不知多少人启奏,请陛下广纳秀女,充实后宫,历代皇族的子嗣问题都算是大忌了,奚皇后看着就是个不能生养的,亦或者说,就连出身也不大行。
  奚家么,也算是个世家,只是仿佛总是默默无闻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几位权臣私底下谁不盼着自家女儿入主中宫,这样他们便能少汲汲营营些,只要不闹甚么幺蛾子,等到起锅了皇后的母家总是有肉吃。
  但事实上陛下就是娶了位奚姓姑娘,听闻闺中还是个庶出,本朝虽说不那么重嫡庶,但真正讲到国事或者是帝王家事上,这样的问题便会被无限放大。
  这皇后娘娘的出身很成问题,倒也不说了,成日给陛下涂丹蔻,有问题吗这是?
  皇后娘娘有多大问题,没人知道,也无人敢置喙,但陛下宠她也是真的,如此,便少有人再多进言论道选秀之事了。尽管仍是有那一两个提起,但陛下与皇后恩爱甚笃,甚至连嫡长子都有了,若是小太子能顺利长大,到时皇朝不愁无人为继。
  只是大多朝臣,还是更希望皇后能再多生两个的,毕竟这是皇家,只生一个似乎并不多么保险。
  朝臣们的心愿,奚娴自是无从得知,只是她到底也算是体谅,只胡闹了三两次,便再也没有粘着嫡姐涂指甲。
  自然,不可能是奚娴自己格外当心,只是因为她也晓得,再给嫡姐涂几趟,或许她自己的腰就要断了,还是算了。
  ……
  奚娴和嫡姐这夜近乎都没有说话。要是早两年,或许嫡姐还会从背后抱着她,含笑问她宝宝怎么不开心,都是姊姊的错,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嗯?
  尽管奚娴也知道,这畜生肯定不是真心的,她道歉就是为了能与她一响贪欢,只是看重她的美色而已,但也忍不住要接受的。
  现在呢?
  混蛋的冷漠毕露无疑,奚娴做坏事了,她就懒得搭理,奚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
  两人便这么一夜无梦到了天明,第二日奚娴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嫡姐还没离开,而她不知不觉的已经滚到了嫡姐的怀里去了,自己全然的神智无知。
  奚娴一下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对嫡姐撒娇道:“你醒一醒啊,都这么晚了,你该误了正事儿了,到时候可别怪我……”
  嫡姐慢慢睁开眼,眸中俱是清明,平静陈述道:“不是你躺在怀里,会起晚么?”
  奚娴恼得掐了她一下,自顾自下了床道:“大混蛋,我讨厌你。”
  随后嫡姐也跟着起身了。
  她睡觉从来不像奚娴,只穿着一件肚兜躺着,夜里凉了自己也不懂得,只顾着露出大半边雪白的胳膊,一手摸上去成了冰肌玉骨,给她塞回被窝里还不高兴,喉咙里呜呜的撒娇。
  奚娴看着嫡姐坐在镜前梳妆,还和她讨论要涂甚么颜色的口脂,簪甚么样的发饰。
  嫡姐倒是微笑一下,淡淡道:“今日打扮得端庄些,无拘的先生会来府上。”
  奚娴一下便惊得很,昨儿个才没多久的事,嫡姐已经全安排好了。
  她也不是一天两天想给无拘找先生,但却实在没有和嫡姐提起过,奚娴也不晓得嫡姐是如何,才能把她的心思算得这么准确,竟然口一渴便有水吃。
  奚娴倒是也并没有多么费心的打扮,只是穿得家常又端庄了一些。
  那先生倒是个老熟人,奚娴从前少女时候见过的。
  那时她便见那人和嫡姐在凉亭里下棋,奚娴记得自己当时还动了嫁给那人的心思,只是大多就是源于缺乏安全感,过了几日也便不想了,甚至还以为嫡姐会喜欢李愈。
  过了好些年,李愈的打扮还是没有变,依旧是一身布衣,气质温润而平淡。
  若奚娴没有重生,或许不觉得他有什么厉害的,但她重生了,于是她至少知道李愈是陆宗珩的心腹,至于是什么时候成为的心腹,奚娴也记不大清了。
  李愈向奚娴一礼,又含笑道:“多年不见,夫人仍是一如往昔。”
  奚娴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微笑了一下,又请他进里头坐,她去把无拘抱来这儿。
  奚娴离开时,看了嫡姐一眼,倒是发现这人也在瞧她。眼神平静而锐利,就仿佛奚娴所有的想法,都不能脱离她的掌控一般。
  奚娴走了,李愈才向里头那位高挑的女人俯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人坐在高处,平静道:“不必拘礼,看座罢。”
  李愈的冷汗不自主的往下流淌,陛下即便扮成了女人,那也是女皇。
  他没来这儿之前,倒也好奇过,这小太子怎么在民间修习功课,按理说不应当啊。
  他心念电转,倒是想了许多个可能性,最最可能的便是小太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亦或是隐疾,若是在宫里住得久些,便容易为人所识。
  见到奚娴他才明白,原来倒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是孩子他娘有问题。
  奚皇后,他从前也是见过的。
  那时她还是个未嫁的小姑娘,身量纤弱娇柔,太子说话重了些都要嘤嘤哭泣,不是一般的羸弱。那时李愈便觉得,虽说太子喜欢她,但或许也只是个女人而已,无甚可在意的。
  但他如何都不曾想到,太子在多年之后竟然会娶这个小姑娘为妻,就连皇朝唯一的小太子,也是当年那位娇弱的奚姑娘生的。
  只是她仿佛,脑子有点毛病,这使得陛下一直扮作女人陪在她身边,这对伴侣之间颇有些诡异。
  两人简略的说了几句,李愈便了解陛下的命令。
  合着不仅仅是教儿子。
  奚娴端着茶点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跟屁虫。
  李愈便见到了小太子。
  这孩子年岁甚小,一双淡棕色的眼睛继承了陛下,看人时都显得有些淡淡的,见了生人不笑,更不胆怯,小小的一团俯首作揖,倒是有礼有节,似模似样的对着李愈鞠躬问好。
  奚娴摸摸儿子的头顶,也微笑着对李愈点头,然后她便退了出去,离去前还记得小声对无拘警告道:“不准调皮!瞎闹腾没点心吃。”
  无拘小脸鼓了鼓,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却也没生气。
  李愈看着奚娴离开,擦了擦头顶的冷汗道:“陛下,依微臣看,娘娘她……”
  女人脖颈修长而优雅,十指含蓄交叠着,慢慢道:“她很好。”
  李愈却感受到了陛下冷漠的眼神,立即收回了话茬。
  皇帝不会在无拘面前贬低奚娴,但不代表他的决定会有任何变化。
  奚娴给无拘讲的那些故事,有时避着他,有时当着他的面,但唯一共通的便是,在成年人看来有些毛骨悚然。可在她看来却十分寻常,甚至口吻柔和而喜悦。
  皇帝无法想象,若是他们的孩子被她影响了,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无论如何,至少不堪为下一任的君主。


第71章 
  奚娴不晓得李愈和嫡姐在里头讨论了些甚么,却只晓得待李愈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敲定了一些细节。
  奚娴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待夜里开了膳,她便抱着无拘坐在嫡姐身边,一边殷勤使丫鬟给李愈布菜,一边温柔贤惠的眼神瞧着嫡姐,含情脉脉的,又隐隐驯服。
  李愈:“…………”
  虽然早就有准备,但看见两个女人这样眉来眼去,还是有些震撼。
  更震撼的是,奚皇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似乎已经与世隔绝了一般,对于这样的世俗之理漠不关心。
  奚娴对于李愈的到来表示欢迎,作为无拘的老师,奚娴认为嫡姐的眼光很是不错,毕竟李愈是未来的内阁大臣,给无拘这样的孩子做师父,不论怎么想都已经非常够格了。
  由于是在皇帝面前,李愈不敢吃太多酒,只用至微熏便罢了,而嫡姐也没有丝毫强迫的意思,用完了一餐,便及时放行了,只说改日让无拘来行拜师礼。
  奚娴觉得有些可惜,摸了摸下颌,含蓄微笑道:“啊,那真是可惜了李先生。”
  嫡姐看了她一眼,细长的食指点了点奚娴的下颌,冷淡道:“沾上东西了,你没发觉么?”
  奚娴有些茫然的擦了擦,才发觉上头沾染了一些酱汁。其实她吃东西一向很小心的,实在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沾上了东西。
  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恼火,这样就让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个大人了。
  看着奚娴有些懊丧的神情,嫡姐温柔道:“不要总是想那么多。”
  她的话若有所指,奚娴捂着面颊,小声道:“唔。”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娘亲通信了,也不晓得她生活的怎样了。
  奚娴又和嫡姐说道:“姐姐,不若我们改日去山上住一会子罢?横竖王琮在山上留了一套别院,不住白不住的,我在这儿也呆腻味了,到时候李先生要来,你就给他另辟一个院子,好不好?”
  嫡姐若有所思看着她,带着隐意道:“我们住在你夫君的别院里,若是他回来了,岂不恼羞成怒绿云罩顶?”
  奚娴有些羞耻,靠在女人怀里撒娇道:“才不管呢,我早就厌烦了他!那些臭男人都可恶,女人只有和女人在一起才能幸福。”
  嫡姐似笑非笑搂住她的腰肢,在低头在她耳边道:“是啊,我们娴娴可不能被臭男人玷污了,还是在姊姊身边。”
  姐妹俩搂搂抱抱,奚娴甚至粘在嫡姐怀里,娇滴滴亲女人的下颌。
  奚娴提起王琮,简直是毫无顾忌的,她丝毫不羞耻自己提到了那个许久不曾回家的男人,甚至在床笫之间还喜欢提起他助兴。
  对此嫡姐的面色并称不上多好,但大多数时候奚娴喘息着回头这么说,总是能激起她的施虐欲,近乎难以遏制的把奚娴按在层层锦被之间凶猛蹂躏。
  这种时候,奚娴就会气喘吁吁,红着一张雪白的脸颊转头,扭着手搂住嫡姐精致尖细的下颌,与她深深吻住,转而不分彼此。
  其实奚娴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骨子里的放荡无耻被激发了出来。在嫡姐面前的她,就像是站在照妖镜前,不得不露出最真实的本我。
  她就这么喜欢和嫡姐说话,就是这么喜欢看见嫡姐冷漠甚至厌恶的神情,甚至用冰冷细长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颌,摩挲她的唇瓣,这能激发起她骨子里的欲求,让她格外羞耻的同时,又无比迷恋这样的感觉。
  裹上衣服下了榻,奚娴还是一副贤惠温柔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比上辈子,要幸福太多了。
  不用被囚禁在方寸之地,也不用被迫按照旁人的意愿和喜好活着,毕竟大多数时间,嫡姐都是十分纵容她的。
  除了她的孩子,都十分纵容呢。
  可是李愈能交给无拘甚么?他那些圣贤书,亦或是治国之道?
  奚娴的眼里露出茫然而单纯的神色,润白的手指一记记点着唇。
  其实呢,她不认为李愈配得上无拘呀。
  如果这样的话,李愈是不是去死比较好呢?
  尽管他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但仍旧十分可恶呢。
  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下一瞬,奚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她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恶毒了,于是堕入了更深的茫然。
  不,她觉得自己不该是那样的。
  她怎么能够是动不动便先要杀人的呢?每一条人命都是可贵的,没有人配得上主宰旁人的生命,难道不是么?
  这些话总是在她的心头萦绕,就像是魔咒一般如何也洗不去。
  奚娴觉得那才是她真正的想法,有时又觉得,其实只是一层透着甜蜜滋味的糖霜,而把自己的心真正全部嚼烂了吞吃入腹,或许又苦涩到叫人拧眉。
  ……
  到了夜里,奚娴惯常是要喝药的,嫡姐说这药能让她精神充足,夜里不必盗汗做梦,长此以往的温补之后,她的身体状况便与寻常人无异了。
  奚娴很相信嫡姐的话,更何况喝药的事体,似乎从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也从来不曾断过。
  除了怀无拘那会子,怕胎儿受到损害,她便没有再用药,而即便那段时间嫡姐没有出现,奚娴也晓得她是默认了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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