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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郡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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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当真不知道——”苏琚岚平静如实地答道。
  “……”易山峰还真是无言以对。
  苏琚岚微微笑道:“好吧;需要什么药材差人告诉管家;由他购买便好。但我还有个要求;先从蛇蝎美人这品药练起来!”
  “好。”周博通立即应下了。
  能急速补充宗师消耗的精神力;当前对于她来说也是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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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宫殿大门的台阶下;红毯一路延伸到城北面的尽头——加冕高台!高台高四尺;长四丈;宽四丈;台边嵌着黄铜宫灯;一把两人高的黑色铁扇树立在台中央;缓缓张开;扇面画着白赤城的地形;云涛翻滚间有条长达数百丈的巨蛇。
  在铁扇前面端端正正地放置一张精心打造的镂空椅子。
  沿路上;家家店铺都将喜庆之物与酒食甜饼摆在店门口馈赠市人;红毯两边均站满欢呼的百姓;此刻的白赤城;沉浸在浓浓的兴奋与狂欢之中。
  苏琚岚走出宫殿大门时;裴奕跟三马牵拉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二十名装备精良的侍卫也整装立于车后。
  她走到车前;右手一搭车轼;利落地跃上马车车厢内;靠在内壁上。
  “启程!”裴奕说道喊道;马车便辚辚驶出宫殿前的大道;拐入小街中;专门避开那条红毯铺就的大道。但裴奕没有想到;今天这条无名小街竟然也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很。
  裴奕站在车辕上眼见人头望不到尽头;微微皱眉;沉声朝驾驭马车的侍卫命令:“改道。”
  但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朝他们喊道:“是岚郡主的马车……岚郡主到了!”
  “快;今日是郡主加冕的日子;切勿耽搁了吉时。大家让道;给郡主让道!”有几个老人在人群中高声大喊;原本散落在街道上欢呼的人群立即向两边闪开;“郡主金安!郡主金安!”之声喊成一片。
  见白赤城百姓如此敬重苏琚岚;裴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他站在车辕上;拱着双手不断向两边百姓行礼致谢;然后在欢呼声中辚辚驶向城北方向。
  苏琚岚坐在马车内;缓缓拨动着手纤细的指掌;突然感到一股凉意犹如小蛇缓缓爬上颈椎;她伸手挑开车帘半角;往外望去;目光穿透齐声欢呼的普通百姓;直直望到站在远处屋顶上的蓝衣人——玉崔嵬!
  他依旧穿着那身奇怪的服装;面色依旧惨白;额前遍布蓝色的火纹;但其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脖子、手掌处;却被黑色布条紧紧包扎起来。
  他就乱着一头幽蓝色的长发;不编不盘;由它那样披散着;肆意狂舞着;然后神色轻慢地凝视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苏琚岚仰脸望着他;远远地;看着他微微比划的唇;似乎听见他在道:“好戏还在后头。”
  
  

☆、004卷 加冕当日(下)

  
  ……那我就拭目以待。
  苏琚岚展颜弯笑;缓缓放下车帘。
  原本就没想过今日能够平平安安、风风光光地完成加冕仪式;所以面对玉崔嵬的挑衅;她从容不迫。
  伸手从暗处抽屉里翻出几块糕点;她咬在齿唇间;然后歪着身子直接睡倒软榻上;两只手缓缓翻转;将车厢内的空气挤压到掌风间;盘旋成球。
  她知道:这片山高皇帝远的地区;暗地驻扎太多宗派;多少年来占地为王明争暗斗;如今已形成相互制约的平衡状态;就像一滩平静和谐的湖面;而她同白赤城的崛起;就是那一场从天而降的雨;必定搅乱湖面;重割局面。加冕高台有苏王这等战王坐阵;没几人有胆会在那里设置埋伏;真要阻拦;那就只能在宫殿与加冕高台这段路动手。
  当马车咕噜噜滚着烟尘经过桥边垂柳时;许多细叶随风轻扬;缓缓飘向他们——
  裴奕顿时将马车趋向人烟较少的巷道;眼神一沉;两只手缓缓摊在身侧;二十名侍卫也瞬间放好防备姿态。
  那些悠悠飘扬的细叶落到半空;忽然滞住了;瞬间加速化作利刃刺了过来;又如暴雨梨花凶狠刺来;齐齐瞄准这辆马车。
  裴奕捏诀喝道;砰砰砰;无数土盾破土升起攻向这些利刃;但密码如雨的细叶利刃;不少见缝插针地继续追击。守在马车四周的侍卫有些拔刀挥剑;以斗气破开一条路;驾驭着马车加速朝前驶去。
  “想逃?”暗处有人嗤笑道;突然发现侍卫中有人朝他藏身之处上弦拉弓;射出一箭;那人鄙夷地伸手要去接;却发现这箭在半空中拐了弯;突然迅速绕到他背后;一箭穿心!
  桥边柳树顿时坠落一具尸体。
  裴奕望向放箭的邵祖旭;微微颔首;然后朝四周喊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宗派?可惜我们就一路人马;哪家宗派最厉害就直接上;别弄些不入流的小帮派出手;还玷污了我们的手!”
  “流宗哪里是不入流的小帮派了?”刚刚那死了同伴的同宗人顿时沉不住气;猛地从各树皮凸出身体;呲牙咧嘴地瞪向裴奕。
  可紧接着;又有一声雄浑的声音冷嘲道:“呸;刚刚那个被人一箭刺死的废物;不就是你们流宗的?”
  “烈雄!我们流宗若是废物;那当年败在我们那一百多名墨宗的人;岂不是废物中的废物?”有个中年男子怒指向藏在阴影处的人;手中风剑急速飞去;阴影处顿时跃出十几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其中有个短须浓黑的中年男子;抡拳消融了这戌剑;昂首讥讽道:“你都是说当年了;五六年前的事还好意思挂在嘴边?要说就说现在;凭你们区区一千多人的流宗;如今竟敢跟我们墨宗叫嚣?”
  “你!”那流宗人顿时朝墨宗人扑去;两派人早就看不过眼;如今被裴奕几句话就挑起内战;先打起来了。其他潜伏暗处的宗派任他们自相残杀;直到墨宗惨淡胜后;简宗有位老叟这才拄着拐杖走出来;冷冷笑道:“被人家几句话就挑拨内战;真是可笑!”
  裴奕望着这位精明的老叟;专门等两派杀完才出来呛声;看来这些帮派相互间还是处于倾轧状态?
  而老叟也望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缓缓转移到马车上;扬声笑道:“听闻小郡主天赋异禀;不仅能掌控四系宗法;还能召唤凶狠的魔兽;今日就让老朽见识下如何?”那声若雷鸣的笑声震得人人耳膜晃动;桥底流水晃荡。
  但马车静然未动;他再度发笑;许多藏匿在暗处的人被这笑声扰乱心神;纷纷迫于现行。裴奕捂着耳连连后退;能将腹部笑声与风系融合;震人无形;伤人难避;这老叟修为也不低。
  马车依旧不动!
  这老叟寒了眼神;举起手中拐杖猛然跃起;瞄准马车狠狠劈落;那拐杖携带浓烈白光化作有形杀气;轰隆一声刺进了地上——但在他刺过来的瞬间;马车不见了。
  这拐杖击入地面足足两尺有余;竟然还一时无法拔出来。正在他拔拐杖那时;马车旋转了一圈稳稳停在他身后;车帘往两边自动启开;悠悠飘扬的紫色长发最先映入众人探究的眼底中。
  缀在车门上的竹帘微微晃动;如同响奏一曲流水乐章;在渐渐静谧的街道上;悠远响亮……
  缓缓地;白绢黑缎的少女走了出来;站在裴奕身边;身影显得尤为瘦小;但她的眉头微妙地扬高了——眼睛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彩;她没有恐惧着急;反而在手扶车辕时;淡笑的模样甚至很柔和。
  老叟艰难地拔出拐杖后;转过身瞪向她时;仰目看清她的笑;心头涌上来的是一种耻辱。
  “这个孩子……”围攻的宗派之中;有人又赞叹又遗憾地呵出一口暖气。
  老叟指着苏琚岚道:“你就是这白赤城的城主?”
  苏琚岚叹了口气;“明知故问。如果不确定本郡主就是这白赤城的城主;你们又怎么集中埋伏在这里呢?”
  老叟一时气结;这样的开场白多半处于客套;哪知道却让苏琚岚顺杠爬了一下?他握在拐杖的手掌;死死掐紧发出嘎吱嘎吱响;“郡主;莫怪老朽无情了;要怪就怪你不乖乖呆在盗迤城享受荣华富贵;跑到这里扰乱各宗派的平衡!”
  “动手!”随着人群里的喝声;四周响起了轻微骚动的声音。
  裴奕启动土元素的感应;再加上了得的耳力;沉声道:“是毒虫!”
  地面土壤突然裂开无数细缝;钻出各种色彩斑斓的蜈蚣小蛇;紧接着天空中传来“嗡嗡嗡”的展翅声;苏琚岚抬头;发现有股密麻如雨的黑色飞虫从四周八方飞来;将马车团团围在中央。
  “用火防御!”邵祖旭说道。
  侍卫中登时跳出三个火宗;竖起两指含于胸前;“起!”以马车为中心;丈长之外顿时烧起火墙。中入火圈之中的毒虫都被大火烧焦了;但是这毒虫来势汹汹;煞是惊人;有兄怖的飞虫从头顶缝隙钻了进来;裴奕忙道:“小心了!”
  所有人立即贴紧马车;背靠外;在这些人当中;仅有她跟邵祖旭能够操作风系。邵祖旭闭上眼睛;听声辩位;手中七箭飞出;来回盘旋在马车上空将偷袭的飞虫击落。
  火焰圈外尽是人群走动的声音;裴奕微微变色;邵祖旭率领着七名族人突然朝八个方向射出弓箭;几乎是同一时刻;外面无数风剑风刀射进来。箭与风刀风刃相敌;裴奕托起地面沙土尘埃射向四周;其他侍卫则各自施展身法防御。
  外面的人已经打好主意;第一拨是毒虫上阵;倘若失败;就采取第二波射击;若想克服这毒虫阵就必须聚拢用火;而当他们紧紧聚拢抵抗时;便成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只要对准火圈中心射击;那么里面的人被火墙阻挡看不到外面;还不死伤惨重?但若他们想褪下火墙;那便会遭受前面那阵毒虫的围攻;这些打定主意让苏琚岚他们上天无梯;入地无门!
  就在外面的人等着看好戏时;火光之内;苏琚岚缓缓张开手;淡淡华光从垂落的袖口中流溢而出;浸入地面朝四面八方蔓开;将偷袭者所占的方位;一一“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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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辰时了。
  高台四周的落地宫灯逐一亮起;缓缓升至半空;围绕在那面黑色铁扇四周。高台简陋;仅有这面巨扇跟这张青铜镂空的大椅;但这两者古旧不失大气;反而彰显出诸国盛宴无法比拟的沉稳贵气。
  熙熙攘攘的百姓们围满高台四周。面对青铜椅的正下方;两侧各摆置了六套单人桌椅。顷刻间;有个尖锐的长调高高扬起;“黄金战王、小尊王、内阁学士入座……”
  “哇;不是吧;我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黄金战王?”百姓中有人忍不住惊声喊道;随即是更多热烈的欢呼声;齐刷刷望着走在红毯上的三人——
  “咿;那个红衫少年是谁呀?长得好俊俏啊!”
  面容严肃的苏王走在正中央;特地穿着一身精铁打造的甲胄;带着头盔;一尺长的盔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披着等身制作的大红披风;威严华丽;鬓发半白;但下巴没有一点胡渣;双目炯炯有神。
  常理下;默认右比左尊。
  走在右侧的是赢驷;今日穿的这袭红衫难得的简洁;只在衣领、袖口、衣摆尽头处绣了精制的赤火之纹。走路时轻轻晃动着;墨发飞扬;平时柔媚玲珑的脸庞居然夹杂着一丝英气;煞是动人。
  至于陈夫昂则穿着深色官服走在左侧;一丝串联而成的细链在领间穿梭;露出里面层叠的同色衣衫;他身形瘦小;但面容含笑;眼底满是狡黠的精光。
  他们三人在青铜椅的右侧;依次坐下。
  赢驷跷着腿;左前臂轻轻搭在椅侧扶手;眼帘微合;目光低垂;一派闲散休息的架势;对周围欢呼围观的百姓看起来全无兴趣。没多久;他缓缓掀起眼视线落在那面巨大的黑色铁扇上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去。
  “苏王;这辰时就快到了;怎么岚郡主还没出现?”陈夫昂望着红毯那端;急忙问向苏王。
  苏王眯着眼;沉静地吐出一句;“陈大人;加冕的是本王的女儿;本王不着急;你又着急什么?”
  陈夫昂讪讪笑道:“老臣只是担心郡主会误了时辰而已。”
  他到白赤城已有三日了;可也只在刚入城时瞅见苏琚岚的背影;那头紫发落在他眼底总觉得非同寻常;再加上这几日;苏琚岚皆以养伤为由拒绝见人;今日加冕;他自然是要好好观察苏琚岚有何变化。
  赢驷坐在苏王与陈夫昂中间;两指随意敲击着;笑吟吟地;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突然;响亮浑厚的女声响起——
  “燕赤国骠骑将军;娄半松娄将军到!”
  跟老管家他们一同站在高台角落的邵乐微微一怔;愤怒地盯着大摇大摆走在红毯上的娄半松;“这女人又来干什么?”
  “反正没安好心!”胡砂敲掌笃定;随即皱鼻哼道:“反正这女人打不过琚岚;要是这次还敢乱来;我们二话不说直接废了如何?”
  “……”站在他们二人身边的公孙锦币斜睨他们二人;仰望天色盘算时辰;心中默默:娄半松居然敢这样毫无禁忌地出现?而这时辰苏琚岚却还未来?估计——娄半松让人在路上给她设套了吧?
  “嗖”;在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娄半松身上时;公孙锦币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时隔数日未见;当日惨败的娄半松;此刻却携带十名侍卫若无其事地前来。
  她穿着那身红色鲜花铠甲;昂首立在阳光中。在她的身后;八名面色漠然的女侍卫齐步跟随;其中两个更是双手恭敬地拖着一把半人高的巨灵刀。
  那声娄半松驾到的话;便是出自其中一名女侍卫的口中。
  娄半松的不请自来让许多人不安;尤其是曾遭她毒手的邵氏九族!但这些人的不安落在她眼中;反而助涨了她嘴角那一抹得逞的笑意。
  听说许多宗派对苏琚岚跟白赤城颇有成见;所以她暗地里可没少怂恿那些宗派将苏琚岚列为敌人;然后收买个别宗派;在他们商讨所谓的“制衡大计”上;提出诛杀苏琚岚的号令。
  虽然对白宗玉崔嵬的惨败感到意外;但她收到消息;其他宗派今日出动无数精英要将苏琚岚截杀在路中。苏琚岚敌得过玉崔嵬;却抵得过所有人吗?
  娄半松暗自冷笑;远远望着那扇黑色铁扇前的城主座椅;然后落在几个眼熟的邵氏族人面孔上;步伐缓缓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抬头。
  凭借她燕赤国骠骑将军的地位;就算这些人再不满;也不敢当众对她怎样!他们越是愤怒;她就越是兴奋!她是来看苏琚岚的下场;顺便欣赏其他人等会儿那悲痛绝望的表情;然后——
  将原本早该到手的邵氏九族带走!
  老的女的;她会统统杀尽;然后留下那些英俊漂亮的男人;夜夜作乐!
  果然;老管家尽管对那日渠黄城所发生的事略有所闻;可也知道此刻娄半松代表燕赤国;不能失礼于人前;于是让身边的人继续通报:“燕赤国——娄将军入座!”
  娄半松神色轻慢地入座左侧;突然被正对面的一个红衫少年惊艳到了;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下;只一味地盯住赢驷细细凝视;像是要从那张精致的脸上发觉什么宝藏似的。
  面对着**裸不怀好意的注目;赢驷仍面带浅笑;直接迎视;就这样对望片刻;快要瞪到娄半松自觉失态想要收回这淫秽的目光时;陈夫昂已忍不住轻咳几声;引开两人的注意。
  娄半松略带嫌恶地瞪了陈夫昂一眼;却看清他身上穿的是敖凤国的官服;又意识到他还是坐在第三个位置;身份比这红衫少年低;于是反射性望向坐在第一个位置的人。
  苏王对她视而不见;但那身历经沙场的威风戾气;让娄半松暗地吃惊地捏了手。正在此时;那尖锐的长调又拉得异常的高;“殷悦国皇太子;入座……”
  殷悦国?
  还是皇太子?!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轰然炸开了锅;居然连北方遥远的殷悦国都亲自派出皇储参加城主的加冕?
  众人纷纷惊叹的同时也升起一股自豪感;十七年前敖凤国新皇登基;其他国家也只是派了使节前来祝贺而已;如今竟然千里迢迢为了他们的岚城主、白赤城而来。此等殊荣;能有几回?
  颜弘皙依旧是一身月白袍子的;十分俊逸;玉面朱唇却隐隐透着漠然;仿佛随时腾飞而起。到底是皇室中人;举手投足间;尽是无法挑剔的优雅。
  苏王早已知道这名皇太子与四丫头之间有某种联系;所以对于颜弘皙的出现并未感到好奇;又见颜弘皙朝自己拱手作行礼时;他便起身回一礼;镇定自如。
  ……殷悦国皇太子?!可陈夫昂看着流云辉月般的皇太子;面露怔色。
  颜弘皙那双眸淡淡扫了笑吟吟的赢驷一眼;然后转身朝左侧第一张桌椅坐下;唇边挽着一抹细微的冷笑;与苏王面对面;眼对眼。
  娄半松与他同排;中间只隔着两张桌椅;她余光扫去;手颤了下;瞬息露出惊愕的表情;那是因为她认出颜弘皙就是当日站在苏琚岚身后的其中一人!
  一撞见颜弘皙投射来的清冷目光;她勉强笑了声;然后低头时;嘴角微微弯起的笑意突然破裂开。殷悦国的皇太子;他跟苏琚岚到底是什么关系?
  坐在两侧的无人;气氛略微僵硬之际;“铛!”清亮的钟声猛然响起;苏王的手略微动了下;辰时到了?原本神色安定的他;眼角余光情不自禁瞟向那红毯的方向。
  “这时辰到了;怎么岚郡主还没出现?”陈夫昂再度出声问道;这加冕仪式向来看中时辰;倘若耽误吉时;便带了些不吉利的色彩。
  
  

☆、006卷 重返盗迤

  
  繁华街道上;苏琚岚兜上风帽将醒目的紫发藏起来;与颜弘皙并肩而走。
  颜弘皙看着她摩挲双掌;唇色渐紫;扬眉道:“这么怕冷?”
  苏琚岚斜上一眼。
  颜弘皙便停在旁边摊位上;挑了个小巧精致的手炉放入她怀里:“殷悦国王城常年积雪不化;我倒是习惯了。”然后又见摊位上各式风灯造型独特;便又挑了一盏小小的羊角灯;点燃后;轻巧明亮;提在手中倒也有趣。
  苏琚岚抱着小手炉盯着他;总觉得今晚的颜弘皙有了异样。等他付账后;两人继续往前走;他道:“我明日天亮也要回殷悦国了。”
  她遂问:“那胡砂呢?”
  颜弘皙答:“自是要跟着我们回去。”
  “有没有回转余地?”
  颜弘皙忽然驻足;转身低过头看着她一会;又继续往前走;“最好收起你的怜悯。你跟我今后都是在争斗中生存;弱点太多;对你绝非好事;对她亦非好事。”
  苏琚岚道:“你争的是权;我斗的是仇;不一样。”
  颜弘皙反问:“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有什么不一样?”
  苏琚岚怔了一怔;袖着双手;目光从他身上那月白色的衣袍;缓缓移到他赤色的一角袍脚;再转到自己鞋上;自嘲笑道:“是呀;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你放过东篱一次;也该让我帮胡砂一次?”
  颜弘皙面色稍稍不豫;静了静道:“固执。我赶走东篱;是你多管闲事搞出后面那些麻烦来。”
  苏琚岚笑着问:“你那夜让冯义真正送到的;是那十条丝帕还是留东篱一命的纸条?”
  颜弘皙且笑不语;只是望了一眼她卷在指间那条淡紫色的白兰丝帕。他亲自挑选的十条丝帕;自然清晰记得每一条的颜色跟花样。
  “好吧——”颜弘皙算是妥协了;他望向前方;像是要望破眼前攒动的人头;直望到天际深处去;“胡砂的事;我会尽力从中斡旋。”
  苏琚岚道:“那算抵消一个人情;我先谢了。”
  “客气。”颜弘皙淡道;然后伸出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如牛毛一般的雨;“……下雨了。”
  她仰脸看着已被乌云遮蔽的天;早就知道今天并非个好天气了。这淅淅沥沥的雨;逐渐越下越大了;许多人急匆匆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喧闹的街道逐渐静止下去;他们俩就这样一直看着天空;也不施展任何术法将雨水避开;就这样淋雨着。
  颜弘皙手中的小风灯被雨水打灭了;他的目光中带过一丝惆怅;地面路滑;他伸手携住她的袖口默默往前走;“盗迤城的水太深;稍有不慎;便会覆灭。”然后找了处能遮雨的屋檐;手便缩了回去。
  “你刚刚?”苏琚岚望下他的手;颜弘皙随即讥讽一笑:“没想到我的第一个知己;居然是你……”
  只要他一个眼神;或者她一个动作;就能互相猜透对方的心思。
  就如同东篱当日所想的那样;天下间能了解颜弘皙的大概只有苏琚岚;而天下间能看懂苏琚岚的也就是颜弘皙;他们是同类人;深藏内敛;无关风月却心意相通;还真能称得上这“知己”二字。
  一个是殷悦国的皇太子;一个是敖凤国的郡主;能够如此平静地站在一起;怕是以后也难再有。因为当前各取所需;但日后总有死生不复相见的一刻。
  深夜寒风吹来;雨势磅礴吓人;街道四周已无一人了。两人都已被雨水打湿了衣衫和鞋袜;却没有动;就各自望着前面模糊的雨景;直到天亮。
  清晨回到宫殿;苏琚岚换了身干净细软后;就赶到书房收拾即将带走的书籍。可胡砂一听说颜弘皙要带她回国;立即闯入书房;拖着苏琚岚吵闹道:“琚岚;反正我不管;我要跟你去盗迤城;我才不回殷悦国!”
  苏琚岚看着喜怒形色的胡砂;道:“你必须回殷悦国。”
  胡砂跺脚吼道:“可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你答应我;让我跟你一起去盗迤城的!琚岚;如果我回到殷悦国就要嫁给那个草包皇子;我不要嫁!”
  说到最后;她见苏琚岚默不作声;当真以为苏琚岚不管她了;于是眼眶一热;劈手抢了苏琚岚怀里的书;用力撕扯;然后丢在地上狠狠踩。
  老管家正要抢救苏琚岚这些日子来做了精细注解的书籍;却被苏琚岚拦下;苏琚岚伸手擦拭胡砂的泪;轻声劝道:“听我说;你现在能逃脱无双环的控制吗?就算能;你逃婚成功;那你在殷悦国的族人怎么办?他们会因为你而受到牵连;甚至落得比邵氏九族还悲惨的命运。”
  胡砂怔了一怔;她倒真的没想过这些。
  苏琚岚伸手将靠过来的胡砂轻轻拥着;安抚道:“我知道你不想嫁;但你相信我;我说服颜弘皙从中斡旋。可你要知道;没有哪个君主会如此放纵自己臣民反抗他;你再强横只会适得其反。”
  胡砂将信将疑:“你说的都是真的?可颜弘皙那阴险小人怎么会帮忙?”
  “你信我就好;其他无需再问了——”
  老管家历经风霜;望着看透世事的苏琚岚为胡砂如此着想;心中不免一叹:胡砂依靠她;邵氏九族依靠她;白赤城也依靠她;可年幼的她又能去依靠谁呢?
  苏王跟陈夫昂等人在宫门外等候已久;期间唤人催了数遍。
  苏琚岚站在庭院中等待;直到颜弘皙驾驭的金鹰从庭院上空朝北方飞去;她才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眸光泛起层层寒意。
  盗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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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后。
  王都;盗迤城。
  繁华喧闹;奢华人间。
  一辆马车慢慢驶过长街;只听得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马车简朴无华;车夫面色淡漠;可拉车的马却都是形体俊美健壮的好马;马蹄噉噉敲击在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车帘被人撩开半角;有张清俊的脸庞伏在上面;惊叹道:“真不愧是敖凤国的王城啊!”
  话音刚落;随即有声嗤道响起:“少见多怪。”
  邵乐顿时鼓起腮;瞪了易山峰一眼。
  苏琚岚也抬眼看了易山峰一眼;没说什么;连身子动都没动;但就是这个眼神;让易山峰戏谑的神情不甘不愿地收回去。
  苏王看着她;不可否认心底有些怪怪的;他总觉得自己女儿哪里不对劲;以前任性刁蛮;呆在身边就像只麻雀叽喳不停;如今理智多了;却也缄默多了;但明显隐藏了什么才竖起这堵无形的高墙。
  苏琚岚知道苏王此刻的打量是何深意;于是若无其事地逗弄怀中的小苏打。马车还没到苏府门前;已经遥遥听见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待马车停下后;苏王掀帘走了出去;苏琚岚尾随其后;发现碧瓦朱甍的门前被红色灯笼映得辉煌。
  府邸的老管家容厝带领所有下人站在大门等候;一见苏王便纷纷跪下去;齐声道“恭迎王爷、郡主回府!”
  邵乐跟易山峰站在苏琚岚身后。苏王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边抬头把目光投射到苏王身边那双绣花鞋时;边起身;但却见到紫发微扬的苏琚岚时;纷纷怔住。容厝望着失踪已久的四小姐;面容未变;可眉宇间娴静从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顿时吃惊道:“郡主……”
  “都进府吧。”苏王知道众人的疑惑;却掀袍拾阶而上;朝里面走去。
  翘楚跟弯月从惊愕中回过神;弯月急忙走上前去搀扶苏琚岚;就近看着她的发色;紫的纯净;紫的亮眼。苏琚岚也就由她搀扶;然后朝易山峰跟邵乐道:“一起走吧。”
  四人也先后踏进府邸;其他人望着四小姐的身影;纷纷凑到容管家身边疑惑道:“管家;那真的是四小姐吗?”
  “四小姐的头发怎么变成紫色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四小姐的性情好像也变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容管家皱眉;赶紧驱人:“不是四小姐那是谁?还不赶紧干活去;主子的事哪轮到你们说三道四了?”
  前两日是依仗巨鹰飞行;今日又在入城时坐马车颠沛了大半天;苏王便让她先回房歇着;又命人给邵乐跟易山峰安排客房;然后嘱咐晚膳共同进食;便去书房处理多日来耽搁的军文。
  于是苏琚岚先跟苏王在前厅分开走;又在花园分道处与邵乐两人分开。
  翘楚扶着苏琚岚;弯月跟在她右侧;两人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直到苏琚岚问道:“我三哥呢?”
  弯月答:“还在学院里;再过一个多时辰;二小姐跟三少爷才会放学。”
  苏琚岚点头。穿过垂柳匝地的玄;沿着廊道走了没多久;弯月在前方拐了弯;翘楚扶着她走到一座庭院中。日色若金;庭院翠绿;有阵花香袭;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弯月推荐庭院里的房门。房内阳光充足;并有华贵的摆设。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圆桌;角落设置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墙上挂着《烟雨图》。有两扇屏风;一扇屏风后是卧榻;摆着张一张华丽的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另一扇屏风后;摆着大澡盘;还搁着一个放满竹篓的架子。竹篓里放着沐浴时的花瓣;以及各种用具。
  “你们先下去吧。”她道。
  翘楚跟弯月皆退了下去。
  苏琚岚在房内缓缓走动;看着这些摆设;脑海中情不自禁回忆了某些事情:这副《烟雨图》是苏王的最爱;可坳不过幼时的她撒娇耍泼便挂在这;镜台前的羊角梳;是苏飞玉重金从拍卖行为她购下;插着的白菊;是听说逝去的母后生前最爱这等素白如雪的花……
  至于堆放在卧榻上的各种小布偶;她情不自禁抓起其中一只;细细抚摸:原来是傲楚殇嫌弃她粗俗;所以在他每年生辰前;那苏琚岚便会偷偷缝制这些布艺;可明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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