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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怀愫-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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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了。
    宋之湄一眼就从陈湘宁身上瞧出些让她自惭形秽的气度来,这气度是她自小就明白的,回回母亲跟大伯母相处的时候,分明坐在一个屋子里头,却是完全不同的人。
    这次她却不能不搏,要是被送回去,她这辈子就完了,难道往后见两个妹妹,还得跟她们见礼不成?坐在石亭子里的凉凳上,分明垫着褥子,却还是如坐针毡,陈湘宁越是好,越像有针在她身后扎着她,叫她坐立难安。
    她知道陈湘宁是她最后一根稻草,这一根抓不住,等着她的就是没顶之灾,她收拾了心绪,当着人不好说什么,一直等着机会,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求她一求。
    宋之湄求了,急急赶上去,话头还没挑起来,陈湘宁就先截住了她:“人这样多,没能照顾姐姐,姐姐可别恼我。”
    宋之湄年纪比她大,两个一向姐妹相称,总不能下旨为妃了,就换一付面孔,陈湘宁从她眉宇之间瞧出不对来,宋家的那笔帐,金陵城里无人不知,连陈湘宁这样的小辈,这几个月里也听了许多。
    她身边除了桑嬷嬷之外,有一位嬷嬷的功课就是闲谈,专挑京里出名的人家说给陈湘宁听,她才多少年纪,能见过几个人,也不过是去岁才跟着伯娘出去交际的,嬷嬷们却把每一位都说得明白。
    “这些都是娘娘用得着的,娘娘大婚之后,必得跟着皇后娘娘一道受诰命的跪拜,哪一位老夫人家里如何,娘娘且得说得上来,跟皇后娘娘搭上得话才成。”嬷嬷说了,她就用心记着,原来不知道的,这些日子也全都知道了。
    琴棋书画是家里就教导过的,宫里也来了师傅,都只点拨一回:“这些都是小道,是增趣用的,却不是娘娘寻常最用得着的,万不能抓了小的,反放过大的。”
    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正妃,不仅是东宫事,后宫事都得打理起来,陈湘宁很听这几个嬷嬷的话,越是听越是明白她于人情世事知道的太少,恨不得多长一个脑子,把这些全刻在心里。
    听的多了,自己也有了主意,宋之湄自然是可怜的,身份尴尬,比庶出子女还不如,可根却不在她身上,摊在她眼前除了老实行事,就没有更好的路走了。
    这会儿听她一张口,立时知道要说些甚,赶紧拦住了,她出来可不是为着更衣,而是外头伯娘送信来,说是太子过府了。
    自定了亲事,太子是时常过来的,前头有一个痴情的睿王,见天儿的往纪家跑,太子往把陈家走,也不那么显眼了。
    可陈湘宁却从来没同他说过话,互赠东西是有的,太子的衣裳鞋子尺寸,她闭上眼睛都能量出来,可她却还没跟未来的丈夫说过一句话。
    陈湘宁慢慢回味过来,太子确是个体贴的,她自家这许多叔伯哥哥,似太子这样的,她还头一回见到,他送来的东西,俱是有巧思的,不俱贵贱,或是一方小印,或是一把绢扇,或是珠编的小篮儿,或是一只风筝一艘核桃船。
    再没有重样过,屋里的多宝格都摆满了,那些个新添置的摆件儿座屏,一样样被这些有趣味儿小玩意儿替换过,嬷嬷们笑盈盈的告诉她:“这是太子殿下对姑娘好呢。”
    陈湘宁一想起来就耳廊通红,心里期盼着一嫁他就能替他生下个儿子来,也不负了他这一番心意,桑嬷嬷还悄悄告诉她,太子殿下实是把选秀的这些个都瞧过一回的。
    女儿家的心事,无非就是嫁个良人,何况太子还是么个十全十美的人,陈湘宁早想着同他见一见,哪怕不说话,照个面也是好的。
    这回伯娘特意派人知会她,她心口一阵跳,面上却丝毫不露,心腹的桑嬷嬷带着她往后头去,替她寻了一个由头,哪知道宋之湄会跟过来。
    这会儿却不是叙情意听她诉苦求救的时候,陈湘宁正苦于无法脱身,桑嬷嬷笑着拉了宋之湄:“宋姑娘,你且站站。”
    她脱了身,急急往前去,到了地方却没能见着人,问了人才知道是走茬了,心里发急,再折回去,这才在廊上遇见了太子。
    陈湘宁心如鼓擂,也不知这合不合礼数,身边的丫头却都噤了声儿,她才要垂了头让到一边,太子就在她身前站住了。
    陈湘宁回来的时候还觉得踩在云上,太子问她学规矩苦不苦,不等她答先安慰一声:“苦虽苦些,也免得你进了门抓瞎。”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未来的夫婿细细问她送来的吃食合不合口,衣裳料子喜不喜欢,嬷嬷们严厉不严厉,告诉他,他都能办得到。
    纵吃了苦头,此刻也譬如饮蜜,陈湘宁好容易开了口,颤着声儿问:“不知,给殿下做的鞋子,合不合脚。”
    太子轻声一笑,也不顾这么些丫头在,轻轻掀起袍角来:“你自家看看,合不合脚?”陈家遍植紫藤花,这会儿正是花期,风一卷,落地堆紫,他的衣角叫风吹起来,露出里头那双鞋子,脚边还纷纷落着紫藤花碎玉似的花瓣。
    陈湘宁红透了一张脸,丫头扶着她回去时,她微微侧头,就看见太子还站在廊下目送她,这一番情真意热,写进诗锁在心里,画进画刻在脑中,到走得远了,才敢伸手摸一摸面颊,粉透透好似晚樱花。
    她到底受了这些日子的教导,知道才刚不合规矩,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儿,她却不能在那些姑娘们面前露出来,挨着栏杆坐下,好容易收拾了心绪,回到原地瞧见宋之湄魂不守舍的等着她,心底还浮起些愧疚来,只这事儿她不能帮手。
    挨到宴完客,还得回去听嬷嬷说那些个人情,夜里桑嬷嬷替她守夜,看她小姑娘似的,眼神迷迷蒙蒙闪着光,面颊上好似撷取红云,似是知情,替她掖一掖被子,笑道:“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湘宁咬着被角,只觉得心要跳出嗓子眼,拿手捂了脸儿,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实,桑嬷嬷起身替她点了一枝安神香,这才慢慢宁了心神,睡了过去。
    一样睡不实的还有宋之湄,她再不知道竟会有这样的运道,原来当作救命稻草的,眼前竟伸出松枝来,她座上一直不说话,回去的路上也不说话,到了家里隔了帘儿请完安,规规矩矩回了清凉馆。
    告辞出陈家的时候,春燕便看了石桂一眼,石桂想了一路,回去告诉春燕:“陈姑娘更衣的时候,大姑娘跟了上去,像是要说些什么,白露姐姐使了我去取香包,等我再赶上去,却没找见大姑娘。”
    石桂说的俱是实话,只把太子一节隐去不提,宋之湄确是跟上去了,身边也只有白露水晶两个,离开的这一段里还有甚事,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燕皱皱眉头,却没训斥石桂,她既有私密的话要说,随意想着法子就能指使石桂离开,添茶加水拿香帕,都是一件差事,对着她点点头道:“知道了,料得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你歇着去罢。”
    石桂心头这口气儿没松,回到屋里还得应付淡竹,淡竹连声问了陈家姑娘如何,石桂哪里有心思答她,叹一口气道:“别提了,我哪里还记着陈家怎么样,春燕姐姐让我看着大姑娘,我给跟丢了。”
    淡竹才还嘟了嘴儿不满,一听她说这话“吓”得一声,挨着她坐下:“可闯祸了?”石桂摇摇头:“我都跟丢了,哪里知道,恨不得求菩萨保佑呢。”
    淡竹宽慰她道:“既然平安回来了,那就是没事,跟那一位沾边的差事都不好办,得亏不是交给我,阿弥陀佛。”
    石桂也跟着念了一声佛,心里却想着难道太子见了面只问一声就完了?那怎么小园里头半个人也没有,宋之湄回来还是那付情态,怎么想怎么古怪。
    人人都当这事儿过去了,连春燕都没再追究,宋老太爷的病也慢慢好好起来,进了六月里,宫里这一天晒书,宋老太爷原是进宫了,却又说身子不好半途回来,一进门就去了永善堂,问道:“那一天陈家花宴,太子瞧见了家里哪一个?”
    
    第175章 露散
    
    事儿都过了半个月,石桂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她当时没说,后来便咬死了不打算再说,心里知道宋之湄必是作了些什么的,不是她做了些什么,就是太子干了些什么。
    可不论是谁,不论干了什么,都不能从她的嘴里吐露出半句来,石桂这二年间也算经过见过,甜水镇上卖了她的陈娘子,吃醉了酒连天的胡话,里头总有两句是真知灼见,头一句就是告诫石桂别多口。
    “你当是好的,说出去可不定是好是坏,锯嘴的葫芦好歹比开了瓢的葫芦多个全尸呢。”陈娘子酒后胡言,石桂听得一句是一句,这一句她却听着了。
    石桂也确是守着这一条,陈娘子天天听日日看,十件里头八件是为着这个,或是逞了口舌之快,或是挑唆主子办错了事,余下的就是银柳这样,勾引了主家,叫主母发卖出来。
    石桂如今不过是个三等丫环,确是替叶氏办过几桩事,离心腹的位子却还差得远,但凡出了事,叶氏不保她,谁也保不住她了。
    干脆装作不知,那话到了嘴边,转上一圈重又咽了下去,只说走迷了,还对淡竹说陈家园子建得一个圈一个圈,绕上一圈人就晕了。
    淡竹还宽慰她:“这可不是没事么,便办砸了一件差事,春燕姐姐也没这样苛责的。”石桂渐渐安了心,偏偏是这个时候,老太太把叶氏叫了去,面色铁青,问道:“上一回去陈家,之湄余容泽芝三个,可遇着什么事儿?”
    叶氏吃这一问,倒被问住了,老太太长长叹一口气:“那一天太子去了陈家,你可知道?”叶氏自然知道,太子先是赐了点心酒食下来,跟着人也来了,径直去了陈阁老的院子,陈家大房的儿媳妇,还笑盈盈的告诉她们,太子这一向走动的勤。
    能当陈家座上宾的,自然满口都是好话,只纪夫人蹙了眉头,她女儿远嫁,这一去,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叶氏同纪夫人交好,两个坐到一处,也无意去打探太子的行踪,何况他的行踪也不是几句问话就能探得出来的。
    陈大夫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公爹要起复的意思,有人问了还笑道:“父亲这个年纪,自家都说要安享天年了,我们当小辈的,自然也都劝着他,何必这样辛苦。”
    眼看着下一个皇后就出在陈家,还有甚个辛苦不辛苦,陈阁老这许多年的经营,好容易又有机会在眼前了,哪里肯放手呢。
    宋老太爷在家养病时,也有门生来看过他,问他陈家一事何解,老太爷不论是谁都未吐露,等人走了,才叹:“老了老了,名利二字还是看不破,真个想当田舍翁,怎么不学一学那姓安的,到底也从先帝的手里,活到寿终正寝了。”
    安阁老早早告老,带着一家子回了乡间,连儿孙都拘了不曾科举,把身上跟荣宪亲王的干系剪得一干二净,若不然当今圣人是怎么容得下他的。
    宋老太爷越是想,这条路越是难走,对着别个不便说,对着妻子还叹两声:“我是老了,眼也花了心也软了,咱们家这富贵也享得够了,此时不抽身,再往后也难全身而退了。”
    老太太自然是听丈夫的,还打算起要修乡下的屋子,回去总得有个可住的地方,心里又厌恶那一门子的亲戚,还想着在镇上的宅院度日,算盘都打好了,哪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叶氏眼儿一睇,春燕上前半步:“回老太太的话,那一日,除开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一道进屋更衣,二姑娘三姑娘一直跟余下几家的姑娘坐在一处。”
    老太太本来想的也是她,给她一条路,她偏不肯走,反要一条道走到黑:“是她比不是她要好。”含含混混说了这么一句,面上显得极懒怠的模样,到底打起精神问了一声:“那日跟着的有谁?”
    春燕心里一抖,老太太看过来,这才答道:“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一个叫白露一个叫水晶。”
    老太太特意问起来,又说太子在那个时节去了陈家,叶氏蹙了眉头,跟老太太两个对视一眼:“娘,这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无从启齿,连太子都没明说,只赞了一句府上的姑娘斯文好教养,当着宋老太爷的面,身后还有一众伴当宾客。
    “那两个丫头可是家生的?”老太太问这一句,叶氏心头跳了一跳,垂了眉道:“得让管家娘子问一问,许是二房的。”
    甘氏身边使的人,都是自个买了来签的卖身契,她怎么能安心用宋老太太给的人,当新媳妇的时候没能耐,慢慢就一个个换了去,如今西院里,少有不是甘氏买的人了。
    宋老太太也不过白问一声,使了身边的婆子:“去把那两个丫头带了来。”婆子应声而去,老太太拉了叶氏:“赶紧给余容泽芝两个定人家,我记着上回有人上来问的,好与不好好,先议起来再说。”
    只要两方在议亲了,但凡是个要脸的,就不能横插一杠子,宋老太太说完挥了挥手:“你去罢,请黄禙子上门。”
    黄禙子就是官媒人,叶氏出了门深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这会儿天色要晚了,立时遣了人去,春燕听了全程,知道家里出事了,老太太开这个口,既是宋老太爷的意思,也是照顾着叶氏的脸面。
    叶氏出了永善堂,问了春燕一声:“上回跟着的,可是石桂?”石桂办了几桩事,早就在叶氏跟前挂了名,春燕点点头:“是她,回来的时候就报了,说白露拦了她,大姑娘跟陈家姑娘两个不知作了什么。”
    春燕万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叶氏看她一眼,春燕立时道:“我回去便把她叫来。”叶氏也得仔细问一问,这会儿若是余容泽芝已经定了亲,那也还罢了,泽芝还不要紧,到底年小些,余容却是快要过十四岁的生日了。
    石桂被叫进屋里,一看叶氏的脸色跟春燕的眼神,心里先浮起不好的预感来,这半个月她心里一直反复的想这件事,无事最好,若是炸出来,她又该如何应对。
    一进门看着态势不对,心里明白闹了出来,也不知道宋之湄干了什么,却似寻常一般问道:“太太唤我有甚吩咐?”
    “陈家的清风宴,可是你跟着大姑娘的?”叶氏不曾开口,开口的是春燕,春燕拿眼打量她一回,倒不疑她没说实话,若是真有那等事,哪一个见着的不吓破了胆儿,她行止如常,八成是没瞧见。
    “是我跟着大姑娘的。”石桂堪堪咬住舌尖,后头一句辩白差点儿就跟着出来了,得亏着在心里想了许多回,若是有人问起来,她要怎么对答,好似演练过一般,春燕不问的,她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春燕跟着又问道:“你上回说大姑娘去作甚,你跟丢了?”
    石桂一口气不敢松,垂了头答道:“陈家姑娘更衣,大姑娘跟着一道,白露姐姐使我拿香包儿,等我再去寻,转进园子迷了眼,没找见人,还又回到亭子里去了。”
    先时不疑她,这会儿既要问,索性问得明白些,春燕派了迎春去问紫楼,紫楼也是一样的回话,叶氏这才抬了手,春燕使了个眼色给石桂:“你去罢,等想到什么,再来回话。”
    石桂也不敢再“想”起什么来,那一日若不是紫楼红衣都看在眼里,她也过不了这一关,退出屋子定定神,人还在廊道上,当面撞上了锦荔,锦荔先时看着叶氏脸色不好,还当石桂这回要吃瓜落了,等了半日,这时一看石桂毫发未伤,翻了眼儿走远了。
    春燕端了茶递给叶氏:“太太……”
    叶氏缓缓吐一口气:“既没看见,也就罢了。”
    官媒人上了门,叶氏便把之前有意过余容的两家人家挑出来,着媒人打听一番去,面上还慢悠悠的,不好显出急色来,怕叫媒人拿捏得这一点,把坏的也说成好的:“姑娘家到了年纪,总要打听起来,你是熟门熟路的,哪一家里有年纪相当的人品上佳的,先挑出来,我好慢慢看起来。”
    又给了媒人一个大红封:“姑娘家面皮薄,我是先相看着,倒不是要定亲事,你若是托大漏了出去,往后这尚书巷里的媒,也不必做了。”
    官媒人吃得就是这一行饭,姑娘家要脸,得是男家先提出来,她点头带笑领了差事,外头问她,她说是替男家递话的,叶氏看她乖觉,又是一个红封赏下去。
    石桂在院子里头老老实实呆了几日,连葡萄那儿都不敢去,等她听说的时候,水晶跟白露两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是发卖了,府里没来过人牙子,说是回了乡,她们俩又都是家生子,何况宋之湄身边再少不了这两个丫头,无声无息,好端端两个大活人,竟就这么没了。
    石桂刹时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淡竹关了门,神神秘秘的道:“你们可不知道罢,大姑娘也不露面了,我听说白露跟水晶的娘老子,也一并不见了。”
    石桂扯了嘴角笑一笑:“你怎么说得这样怕人,是不是回乡看田宅去了?”她心里头知道不是,不可能是,白露水晶一直跟着宋之湄,必是被发落了,只不知道这个发落是卖了还是死了。
    天越来越暑热,每个房头都分到绿豆百合汤,给她们清热下火的,石桂才还觉得饮上一口身上舒畅,这会儿觉得落到冰渣子上,手上捧着碗,一口都咽不下去了。
    淡竹也不知道出了甚事,无处打听,若不然怎么会说“好端端没了”,是当真半点儿风声都无,宋家还自来没有这样的事儿,石桂却是经过琼瑛身死的,她也不过替冯嬷嬷报报信,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死在回乡的船上,客死异乡。
    单衣衫子挡不住寒意,淡竹眼看石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哎哎”两声,伸手替她搓一搓:“你这是怎么了?”
    
    第176章 地藏
    
    淡竹混没放在心在,看她身子一抖,还伸手探探她的额头:“可别是热伤风罢。”
    石桂摇摇头,淡竹从荷包袋里掏出一包果子糖,塞了一个在石桂嘴里:“说不准真个回乡看田宅去了,我娘还看他们理东西呢。”
    这样的人事调动不寻常,连淡竹都觉着古怪,她娘同她性子一个样,也是个爱探听的,竟没打听出来,这才觉着奇怪。
    石桂扯着嘴角笑一笑,心口“咚咚”跳个不住,人往床上一靠,手往后撑,压着软绵绵毛茸茸的猫儿尾巴,伸手抱过狸奴来,把黄猫儿搂在怀里,这才觉着心里安稳些。
    黄猫儿蜷着身子睡得正香,被石桂横空一抱搂在怀里,惹来它懒洋洋一声“喵呜”,淡竹揉揉猫脑袋:“你不是怕热的,这会儿又不嫌热了,它这么一身毛,寻常赶都赶不走,倒抱起来了。”
    黄猫儿像是听得懂,吐吐粉舌头,缩在石桂怀里,尾巴尖儿勾过来勾过去,眯起眼睛趴得舒服,石桂是这个屋子里头第一个把褥子换成席子的,她是头回在宋家过夏天,许多东西都没置办,干脆给了钱,让郑婆子替她办来,还特意说过一回,要新的,不要用过的。
    旧年冬天郑婆子就拿了一床旧棉絮充作是新的给石桂,请人弹得松软,罩上罩子,贪了石桂给的半钱银子,石桂当时没说破,这会儿特意说出来,郑婆子面上尴尬,应得一声,果然送了新竹席跟竹枕头来。
    床上刚铺上新竹席,底下垫了薄褥子,帐子也换过薄的,连猫儿都给它换了一个竹编小篮儿,淡竹还笑过她一回,说她也不知道哪里来这许多的火性,跟长毛的猫儿一样怕热。
    石桂笑一声,却没答淡竹的话,她不说话,淡竹也不是正经想问,说完了那些,又跑了出去:“我去寻银斗,我托她摘些花来染指甲的,你们等着,咱们仨一道染。”恨不得生出八只脚来,也不怕了,叫石桂寻出小方斗小锤子来,话音未散,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石桂应是应了,人却靠在床上起不来,手掌上汗涔涔的,淡竹还说这两家子是去老宅看田庄去了,好端端的,这两房又不是甘氏的心腹,怎么就打发回去看田庄?
    石菊手里拿着一枝笔,正预备着给叶氏绣扇子,玉兰调到了宋荫堂院子里头,春燕就有意把叶氏这儿的衣裳都交给石菊,她的活计在这些个丫头里头算是出挑的,春燕便吩咐她先做些袜子里衣,又叫她做了绣个团扇出来。
    扇面儿还是石桂画的,她给石菊出了主意,夏日里人都是蔫的,叶氏又自来不爱那些个艳丽颜色,不如就做了冷色的,叫人看着也凉爽些,玄色底子配上金线,底色最要紧,金丝隐隐露出来些,上头绣两朵雪菊花。
    石菊见石桂不动弹,开了柜子寻出方斗来,又取出一卷白棉纱,干净的细笔跟小圆锤儿,才刚淡竹说话的时候,石菊连看都没看过来,这会儿摆上东西抬头看一看石桂:“你瞧见了什么了?”一面说一面取了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石桂心头一凛,冷汗都要下来了,石菊却捧了热茶盅儿送到她手边,顺手把猫儿抱过来,她天生血冷,这会儿手脚还是凉的,大暑天里也得喝热汤,沾着一点凉的就要泄肚子,别个喝绿豆汤,她连菊花茶都喝不得。
    石桂怔怔看着她,石菊推一推:“喝罢,你这会儿也不能喝凉的。”石菊眼睛一弯,露出些笑意来,石桂捧着热茶,却不知道怎么送到嘴边。
    石菊心细,一个屋住着,别个瞧不出来,却让她看出些端倪来:“我虽没去陈家,可你自回来就不对劲儿,寻常看的书,都多少天没翻页了?”
    正院里丫头多差事少,石桂不似在叶文心院里那样能天天练字,可也隔得几日写上几张的,书更是一天都没断过,这些日子书是拿在手里的,却没翻过页,石菊留心看着,除了在陈家遇着事,也没旁的说头了。
    石桂动了动嘴儿,却张不开口把事情告诉石菊,她还是不知道更好些,何必多一个人跟自己一样提心吊胆呢。
    石菊反冲她点点头:“我也不问是甚事,看来也是不能问的。”说着就长长出一口气:“二太太的田庄,都是她娘家人看着,白露的爹娘是管库房的,水晶的爹娘是管着灯火的,光是灯火,一季就能省出多少油来?都是肥差事,怎么就非得回乡?”
    石桂这点犹豫都让石菊看在眼里,她捏捏石桂的手好,重又坐到桌边,把那两朵雪菊花描出来,银线碰着各种深深浅浅的灰,桌上已经罗列十来种,一样样的配色配进去。
    石桂心里已经转了好些天,一时想到琼瑛一时又想到松节,跟着又想起在别苑时一个屋的绿萼来,那时候说是寻着了她的家人,她家人来把她给接走了,如今想想,她到底是不是回了家。
    她原来无人可说,叶文心算得一个,可叶文心自个儿已经够苦了,也不拿这些事再来烦着她,这会儿眼前坐着一个石菊,想了半晌忽的问道:“你还记得绿萼吗?”
    石菊顿一顿,软笔在绢纱上落了个黑点儿,她搁下笔,揉一揉手腕:“自然记得,也不知道她回没回家乡去。”
    石桂一向是跟淡竹更好些的,淡竹心里藏不住事,叫她知道了什么想着了什么,非得全倒出来才行,事儿过了,她就忘了。
    石菊却不一样,一屋子坐着,她也能闷声不响,话虽少,每一句却都能说到点子上,石桂还记得绿萼不愿意走,也还记得她走时哭了,这会儿听了石菊的话,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狸奴伸长了身子,在石桂腿上伸了个懒腰,白爪子抻直了,扭身跳下了床,舔舔爪子出去了,爪子还没迈过门边,整个身子往后一跳,淡竹捧了一把凤仙花进来,才刚那点事,她果然丢到脑后,举了凤仙花:“咱们染指甲罢。”
    石菊缩缩手:“我还得描扇子呢,沾着红的可怎么好,你替石桂染罢。”淡竹吱吱喳喳,石桂叫她指派着一时捣花瓣一时剪纱布,心里的不安竟淡了些,由淡竹抓了手给她染指甲,花汁儿调得稠了抹在指甲上,十只手指头爪子似的翘起来,一个个裹得密密实实。
    白腻腻的指甲染上一层鲜红,石桂看了一个便受不住:“这哪里是作活计的手,我还是不染了。”三两下扯下白布条来,淡竹啧得一声:“繁杏姐姐都已经染好了,怎么就不能做活。”
    石桂是心里不得劲儿,取下来替淡竹包上,有意再问一问宋之湄的情状,笔尖儿沾了花汁,一面描一面道:“大姑娘身边可不就没了侍候的人?”那句“白露水晶走了”,到底没说出来。
    淡竹翘着手指头等着,嘴里含着糖块儿:“这是老太太罚她呢,白露水晶回乡了,连大姑娘身边的婆子都换了人,人都已经补上了,我听着一耳朵,一个叫玲珑一个叫秋月,是老太太房里孙婆子的孙女儿。”
    石桂默不作声,宋之湄身边换过两个丫头,婆子也叫调离了,可事儿只怕还没了结,宋之湄知不知道她那两个丫头的去处。
    不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是她有能力左右的,一出神把那花汁儿抹出来了,淡竹“哎呀”一声,石桂回过神来,拿软布擦个干净,等石桂再跟着叶氏去上房的时候,宋之湄便不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暑气一盛,廊道两边都挂起了竹帘子,日头晒进来,就放了帘子隔一隔。
    屋里置了冰盆,小丫头们就站在屋外回廊里,有帘子隔着总能挡一挡太阳,石桂等着叶氏做早课出来,珊瑚出来吩咐小丫头七宝:“你告诉孙婆子去,过两日是破日,老太太放三百六十盏赦孤灯,叫人预备彩纸彩扎,给地藏王作道场。”
    蝉鸣鸟叫,一声声叠起来溜进石桂耳朵里,好似听清楚了,又好似没听清楚,七宝应了一声是,取了油伞儿挡着太阳往外去,路过的时候还跟珍珠嚼了一句:“这还没到中元节呢,怎么就放起河孤来,到中元又得放多少,怎么也得翻一翻。”
    石桂一口气梗在胸中,半日都没能吐出来,只觉得心里头发凉,往回廊上有太阳的地方站了站,出了一身汗这才觉得舒爽些。
    晒了这么久的太阳,傍晚便觉得头痛眩晕,不住口渴要喝水,晚上吃冷泉面,石桂最受这些凉食,今儿看着却一口都吃不下,非但吃不下去,忍了半日的恶心劲儿一下子翻腾上来,“哇”的一口吐出几口清水来。
    她打正午起就没用饭,这会儿吐了,石菊伸手一摸她的脸儿:“这可坏了,着了暑气了,赶紧拿仁丹来给她含着。”
    石桂中了暑,春燕还特意来看一回,看见淡竹绞了井水帕子给她贴在脸上,摇摇头道:“这可不成,越是热越是得激一激,赶紧起小炉子熬白虎汤来她吃。”
    越是中了暑越是给她喝温水,石桂昏睡过去,夜里方才醒了,淡竹早已经入睡,反是石菊守了她,看她醒了笑一声:“水还温着呢,你也太实诚了,春燕姐姐让你在廊下等,你就不能避避日头?”
    石桂不好说缘由,又喝一碗淡盐水,石菊手上的团扇底子已经打好,看石桂面颊泛红,拍拍她的背:“你正好借了这个由头歇一歇罢。”
    
    第177章 宫灯
    
    春燕放了石桂两天假,还叮嘱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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