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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怀愫-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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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爷除了太子宫里讲过书,族学里也是轻易不开口的,甘氏使了好大的劲,好容易把娘家兄弟的儿子塞到宋家的族学里,当时心里痛快,觉着占了便宜,哪知道叶家那毛孩子一来,倒跟太子似的金贵。
    宋荫堂开蒙就是老太爷作的蒙师,孙子跟着爷爷读书,原也无可厚非,宋敬堂也是一处,可跟了去的僮儿小厮回来却说老太爷专给大少爷讲书,二少爷先拿描红本子习字。
    为着这个甘氏在宋望海跟前闹过一场,宋望海到老太爷跟前去说,老太爷扔了两张字出来,把甘氏的脸扇的生痛,一个有章有法,早就练起字来,肚里文章背得全,随意拎一篇出来一个字儿也不错。
    那另一个才刚学拿笔,老太爷叫了宋荫堂来,四书五经不求解,全会背,一个字不差,老太爷冷眼睨了这个半路儿子,问道:“哪个学书,哪个学字,可还要我分说?”
    宋望海愧得满面通红,回去连着冷了甘氏小半个月,功课日深,宋敬堂越发跟不上,老太爷干脆让他去族学,那儿的师傅也是中过举的正经进士,给小儿开蒙已是大材小用,可甘氏心里这口气怎么也难平。
    那是亲孙子也还罢了,这回来的不过是叶氏娘家的侄儿,竟也往老太爷跟前去了,甘氏留得玉葱一般的指甲,差一点掐断了。
    老太太看看余容泽芝之湄三个,还冲她们点一点头:“等你们表姐来了,同她好好相处。”余容泽芝两个姑娘虽不是一个娘生的,可衣饰打扮一模一样,又都跟着学经念道,看着眉目总有八分相似,起身听了话,各各应得一声。
    之湄看着母亲的笑脸,牙关咬得紧紧的,这话却不是对她说的,她的年纪比叶文心还要长一岁,出了永善堂,立时扶了母亲,一手抬了她的手臂,红唇咬得死紧,过了院墙,还没进西院的屋子就道:“娘,送了我去选秀罢。”
    甘氏那指甲到底断了,叫女儿这一声惊得齐齐断成两截,她一把拉女儿,也顾不得仪态了,急急走到屋中,满面寒霜的让丫头关了门,指了女儿道:“哪个教你这话,赶紧忘了!”
    宋之湄的眼泪滚滚落到衣襟上,伸手扯住甘氏的袖子:“娘,我们若没一个出头的,这日子要怎么过,要是我能当太子嫔妃,家里,还有哪一个敢看轻我们去。”
    甘氏听见女儿这么说,鼻间一酸,又哭又骂:“你这糊涂的,可是你几个丫头奶娘撺掇的你,该全发落了全是。”拿帕子擦了泪,抚了女儿的肩:“娘知道你孝顺,可万不能动这心思,那可不是个好去处。”
    宋之湄怔住了:“娘怎么这样说,若不是个好处去,叶家怎么把女儿往那里头送?”她打小听的就是叶氏的坏话,跟甘氏自是一边,可年纪越长越是知道,母亲这份不平,源头就是叶家比甘家体面的多。
    甘氏把女儿搂在怀里,拍了她的背:“你是娘的心肝,叶家那是猪油蒙了心了,还真当家里能出个王妃不成,恁她是个天仙,进了宫也要受磨搓。”
    甘氏知道女儿气盛,为着熄了她这心思,贴了她的耳朵道:“那一家子不要脸皮!便不守也没人强迫,别嫁也好,守寡也好,可你看看叶家办的什么事儿。”
    宋之湄约莫知道些事了,抬脸儿疑惑的看着甘氏,甘氏也不知道是叹还是恨,长长出了一口气,到底没在女儿跟前说破,这些旧事如今提起来又有甚个用处。
    叶氏那会儿,是寻过死的,兄长千里送亲,那是说得好听,防着她寻死呢,怕她上吊跳河,派了老妈子紧紧看住她。
    宋望海告诉她的,她那时候年轻,还可怜叶氏,心里头的愤恨去了一半儿,可又怎么经得后头这些鸡零狗碎的日子,抬一边压一边,老太太就把她压得动弹不得,还有一个分明是受辱进的门,还装什么高山流水,越是看她那付模样,就越是不平,每每把这事拿出来在心里咀嚼,越是嚼越是能品出几分甜意来。
    叶家来人,头一个心里不痛快的就是叶氏,甘氏缓缓吁出一口气来,嘴角噙了几分冷笑,抚了女儿的背,知道是这些日子要给她说亲的话漏到她耳朵里了,不上不下,宋老太太又不肯挑这个头,少不得再放低了身段去奉承她。
    “你可万不能再作这想头,你的亲事,娘必要替你好好谋划的。”甘氏拍了女儿,心头有了计较,叶家这个女儿就必能当选了?若是选不中,也得在京中,由着叶氏张罗见那些个夫人太太,若是之湄能跟着,总算能露个脸了。
    叶家要结亲,对家必是显赫的人家,甘家看看女儿似珠如玉的脸颊,打定了主意,必要她嫁个好人家去。
    叶家的船按期到了,下人在渡口一见着打着叶家徽号的船,先奔了回来报信,高升急急赶了过去,高升家的也一并去迎,叶家姑娘也是由着轿子从船上抬下来的,一路行过来,停在轿厅里,戴了帏帽儿从头罩到脚。
    叶氏这头得着信,带着人到老太太那儿等着,石桂捧着巾儿银唾盒跟在后头,大丫头房里侍候着,小丫头排成一行立在廊下,片刻就听见外头喧闹起来,三四个婆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堆丫头媳妇,当中簇拥着叶家姐弟,才一进门,淡竹就轻轻吸得一口气。
    石桂立在她身边,听见她吸气抬头看过去,十三四岁的姑娘家,牵了个十岁左右的男童走进来,细细喁喁的正同弟弟说些甚么,葱白绣翠竹刻丝衫儿,莲青一色暗纹百褶裙儿,头上非金非银,晃人眼的宝光是龙眼大的粉珠儿,单簪了二三枝,脑后一把头发拿细珠儿缀了,襟前一块翡翠牌儿,俏生生好似一枝雪兰花。
    两边软帘儿轻轻一揭,叶家姑娘领着弟弟进去,那帘儿才放下来,几个丫头齐齐转身,往那窗户里头张望,你推我攘的扒了缝,还是璎珞咳嗽一声,这才静下来,却都惊叹,这姑娘倒不说多么美貌,却跟她们见过的都不相同。
    怪道宋老太太把叶家姑娘说得这样好,丫头们交头接耳,口里都在谈论叶家姑娘,等说到叶家的少爷,且还年幼,穿了朱红八宝团花的褂子,老太太一见就松不开手了,宋家人丁不旺,许多年没见着这个年纪的后辈了。
    拜了老太太又拜叶氏,口里叫着姑母,叶氏也只微微颔首,让丫头取出一套玉三事给叶文心,又送了一只玉蟹给叶文澜,取个独占鳌头的意思。
    老太太对着个后辈也不能谈选不选中的事,只叫她安心呆着:“你祖父也来信了,我们通家之好,再没有拘束的,等后年你父亲上京述职,再领了你们姐弟家去,你就跟你表哥,叫我祖母罢。”
    一杆子就支到了后年,叶家姐弟倒也不怪,来的时候就知道,到底舟车劳顿,请了安就让人带下去,老太太立时问道:“跟来的是哪一个?
   
    第54章 旧事
    
    廊下早早就有个穿绸的婆子等着,苍绿色的禙子,石青色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银簪上头一点翠绿,耳朵里扎着银耳钏,打扮得很是体面,听见里头问,掀了帘儿进去磕了个头:“给老太太请安。”
    她年岁不轻,头上头发都白了大半,宋老太太仔细一瞧:“这可是冯家的?”
    那婆子年岁大了,腰板却挺,满面是笑:“老太太好记性,正是呢。”
    宋老太太瞧了她一会儿,长长吁一口气儿:“竟是你跟了来,这把老骨头了,还当差?也不享享儿孙福?”冯家的是叶老太太的陪房下人,这个年纪也该是有子有孙了。
    冯婆子笑一声:“知道要送哥儿姐儿往太太这儿来,我才拖着这付身子,这许多年了,也该来给太太请个安。”
    自叶老夫人去世,宋老太太许了叶氏在家守上三年孝,叶家这些个老仆就念着宋老太太的情,诚心实意磕了个头:“我们老爷倒也想派那年轻的,有我看着,总归放心些,何况这许多没见过姑娘了。”一在说一面曲了膝盖给叶氏请安。
    叶氏自来八风不动,这会儿开口声儿却发颤:“冯妈妈,这些年身子可还好?”这是她母亲年轻时候的贴身大丫头,宋荫堂堕马的消息传到叶家来,她寻死不成的时候,便是朱杏跟另一个丫头日夜轮流守着她,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
    快二十年的旧事在她心里翻腾,压在心里这样久,冷不丁见着旧人翻出来,她一口气儿都差点提不上来,手指紧紧握成拳头。
    眼看就要失态,春燕提了壶儿替叶氏续茶,叶氏借着她上前的功夫阖了阖眼儿,把眼眶上那阵热意忍了下去,再抬手吃茶,一口苦茶绕着舌尖,苦得透彻心扉,这才慢慢顺过气来,把茶盏一搁,又是四平八稳的大太太。
    可咽下的苦,二十年后回味还是痛得心口滴血,她寻死不成,也曾想过这辈子就守寡,便是要进宋家门,也要抱着牌位嫁,哪知道竟连这个没能如她的愿。
    叶氏把自个儿锁在房里,先是不吃饭,跟着不喝水,几个婆子压着她往她喉咙里填粥,她咽下一碗,站起来一头磕在门柱子上,血沾满了衣襟。
    等醒过来,就看见嫂子陪着她,母亲已经躺倒在床,除了哭连话都说不了,嫂子叫哥哥逼迫着,大了肚皮跪在叶氏床前,口里叫了她的小名:“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就不想着替他续香火?往后能有子子孙孙,寒衣节有人烧衣给他添,寒食节有人供食给他吃,不断了他在阴间的这碗饭?你真的肯嫁,那两个恨不得给你烧香磕头,把你当菩萨供着。”
    母亲哭得眼睛差点瞎了,后来许多年看东西重影,可嘴里却劝了她,家里替她想好了出路,她嫁过去,生下孩子来,安安稳稳的当大房太太,神不知鬼不觉。
    叶氏自然知道家里作甚要把她嫁去宋家,成王得势,登上大宝,叶家抽身不及,身上还挂着太子党的帽子,可宋家却是砌头砌尾站在成王那一边的,清流之中少有的激进派。
    两家政见不同,婚事反复也是为了这个,后来见势不对,家里肯倒贴许多嫁妆结这门亲,若不是思远一意爱她,抗争不娶,早就定下亲事,一个另娶一个别嫁了。
    父亲把宋荫堂堕马的实情告诉了她,战事都快息了,他知道家里怎么也不肯应,便投笔从戎,想挣一份功劳回来,再去求了宋老太爷,把她娶进门。
    宋老太爷也没想到儿子握了十来年的笔,会有这样的胆气,心里已经肯了,开口却道:“也不必你立什么功勋,你只要在军营里呆足一个月,我亲自上门替你聘了叶家女。”
    三十天挨过大半,叶氏接着信还满心欢喜,叛乱已平,连仗都不打了,宋郎自然能平安回来娶她。可谁知道就是最后那几日出了事,碰上了流寇,摔下马来断送一条性命。
    叶氏听了怔怔望着窗户,一日一夜不曾阖眼,她欠他的,一条命也不够还,母亲倒在床上,嫂嫂为了她跟哥哥起口角,一个成了形的男胎落了,下身淋漓不止,起不了身。
    是哥哥亲自为她送嫁的,说是送嫁,实是怕她寻死,可她不会寻死,自昏迷醒来,她就没打算去死,上船坐车,把宋思远两个字刻在心上,十七年来一时一刻都不敢忘。
    冯婆子给叶氏请了安,叶氏冲她点一点头,十来年未见的人,彼此一对眼,都想起旧事来,目光一碰又都移开去,知道这事的,一半都在这堂屋里了,叶家派了冯妈妈来,又有什么用意。
    兄长还有仕途要走,眼前就有捷径,怎肯舍近求远,叶氏嫁了之后,除了报平安给母亲嫂嫂,一言片字都不曾写给父兄。
    叶氏的母亲过世之后,嫂嫂曾写了信来,说这许多年,没一刻能忘,眼睛哭得瞎了,闭门只是念佛,连儿子给她请安,她也从来不见。
    叶氏信是看了,却没回,此时见到冯婆子,心里如何能静,起伏翻涌一下下拍着紧闭的心门,扯着嘴角微微一笑,问了叶文心一句:“坐船可累着了?”
    叶文心抿了唇儿一笑:“并不累,沿岸秋色正好,看着倒也能解乏。”
    石桂隔着窗户都能看见老太太慈爱的模样,伸手拉过叶文心来,抚了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拍:“若不是见着你,哪能知道自己老了。”
    叶文心不解其意,因坐在老太太身边,身子便斜签着,听见老太太说话,头微微一偏:“祖母说笑。”
    老太太却哎了一声:“你怕是不知,你如今这模样,同我头一回见你姑母真是一个模子里头刻下来的。”
    叶文心不解其意,宋叶两家是通家之好,原来还曾当过邻居,便是见也早早就见过了,她怎么好跟三五岁的人一样。
    宋老太太说的却是知道儿子与叶氏有情之后再见叶氏,也是这么娉婷,穿了一身雪青色绣白梅花的禙子,因着生在莲子结实的月份,就叫莲实,取个多子的意头,知书达理温文清雅,两家先时还和睦,等到政见相左,儿女却情根深种。
    隔开小儿女,却没把情剪断,也不是不曾说项过别家女儿,可儿子小打就是个有个主意的,不叫他娶叶莲实,他便这辈子不娶妻。
    那会儿气得心肝疼,如今想起来,儿子就是同她顶撞气得她心口疼,也好过后来摸不着看不见。
    尸首一送回来,老太太就疯魔了,抱了儿子的脸,一声声的答应他,替他娶叶氏,圆了他这个心愿。
    可叶家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一个死人,这才有叶氏寻死,可寻死不成,才知道当日偷期一会,竟还留下这样的孽事。
    老太太越看叶文心觉得越是像叶氏年轻的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邻家有女初长成,小儿女两情相许,儿子夏夜里剥了满满捧荷叶的莲房,把莲实剥出来,求了她要娶叶家女。
    这许多年,眼也浊了,泪也干了,可见着叶文心,宋老太太还是一时湿了眼眶,半晌才回过神来。
    侄女肖姑,长得像也还罢了,连那一派的斯文秀气也是一样,丫头上了清茶点心,老太太抚了她的手:“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一样,便都预备了些,你捡可意的用些,往后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只管问我来要。”
    连叶氏都跳开来,可见是很喜欢她了,连着对余容泽芝也没这份亲热劲,越是看她,越是想起思远来。
    知道叶家姐弟今儿要来,余容泽芝早早来了,看见祖母拉着表姐不住说话,等说完了,才上前彼此见过,相互拉了手儿曲膝,问一声好,全了礼就又坐回去。
    叶文心知道叶氏只有一个亲生子,这两个是庶出的,可看着规矩教养都好,倒有结交的心思,老太太也道:“你两个表妹多不及你,往后你同她们一处,小姑娘家也有个玩伴。”
    一样要选秀的,这会儿就熟悉起来,进了宫也有个照应,叶文心问了余容泽芝两个平时做些甚,听见女工功课,挑着针线上能说上几句。
    老太太看着她们姐妹说话,又拉过了叶文澜,这下倒有借口赶紧催了孙子过来:“学里也该放了,去请了少爷来,就说是他表弟表妹们来了。”
    叶文澜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坐了这许久早就乏累了,眼睛盯着屋外头,一会儿看花一会儿看树,老太太养过男孩儿,见着他就喜欢,笑了一声:“叫人带他往花园子里头逛一逛,陪我们这些老骨头坐着,怪没趣儿的。”
    叶文澜穿着大红团花衣裳,头上束了个小金冠儿,脸蛋白胖胖,眼睛圆溜溜的闪着光,淘气的模样也惹人爱,老太太叫古月把雪狮子抱出来给他玩。
    叶文澜跳出来,带的小厮僮儿都去了至乐斋,一个玩着无趣,转身往廊下一看,眼儿溜一圈,往丫头们跟前站着比了比,一下就指了石桂:“你过来。”
    这些个丫头里,就只有石桂跟他一般高,他穿了见客的靴子,还比石桂高出一点来。里头老太太太太看着,石桂只得陪他,陪少爷姑娘玩这样的事最难,她带弟弟能打能骂,秋娘石头从来不说,可这是少爷,得供着,玩什么才合他的心意?
    叶文澜看她一眼鼻子里头就哼出一声来,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指着假山:“巴儿狗有什么意思,你上去,替我捉一只知了下来。”
   
    第55章 文心
    
    这时节哪里有知了,叶文澜这分明就是没事找事为难石桂,可他既是少爷又是客人,石桂只得垂了头说软话:“回少爷的话,重阳一过就没那些蝉虫了。”
    她一看叶文澜像要发怒,赶紧道:“表少爷要不要放风筝?”爬高走低乡下孩子是惯了的,就是喜子,一丁点儿大就在田埂地头玩耍了,换成叶文澜,看着模样连假山都上不去。
    粉嫩嫩的小公子,要是磕着碰着晒伤了,石桂吃不了兜着走,她赶紧想法子把他这捉虫的玩法换了,哪知道叶文澜看着嫩生生,跟白粉团子捏出来的似的,可脾气却坏,伸脚就要踢,里头叶文心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
    叶文澜悄悄回转身子偷眼看了看姐姐,见她还跟老太太吃茶,同两个表姐说话,只当她没瞧过来,叶文心跟前的琼瑛却出来了:“哥儿要不要去瞧瞧屋子。”
    石桂大松一口气,感激的冲琼瑛笑一笑,琼瑛也冲她弯弯嘴角,在亲戚家闹出来,可不难看,叶文澜才这点年纪,哪里肯这么山长水远的离了父母亲人,这姐弟两个心里都存着气,却不能撒在宋家丫头身上。
    石桂一面吐气一面还回廊下去,淡竹替她很是捏了一把汗,伸手捏捏石桂的掌心,两个彼此看一眼,偷偷笑一回。
    宋老太太还说叶家送来的文章如何如何好,这么看着,不过是个淘气孩子,莫说作文章,就是背书都怕他背不全,老太太这么说,就是给叶家贴金了。
    宋荫堂没等来,却先把甘氏等来了,她带了女儿一道过来,头上戴着赤金冠儿,如今外头时兴的式样,一手戴了三个宽幅雕花金镯子,连鞋头上都盘了金,耳朵上两颗红宝石一步一摇晃人的眼。
    宋之湄扶了甘氏的手,面上笑盈盈的,到了门边脚下一顿,先扶着甘氏迈过门坎,跟着再往里踏。
    人还在门边呢,甘氏就已经先笑起来,内室里原也有细索索的说话声,甘氏这声音一响,里头便是一静。
    淡竹眼睛都瞪大了,石桂也抿了唇儿,两个挨着墙根,相互捏捏手指头,甘氏这般招摇,比叶氏这个女主人打扮的还更隆重,用力过了头,看着倒似来吃宴的。
    甘氏进门瞧见叶氏还是寻常打扮,面上一僵,随即笑开了:“老太太也真是,嫂子娘家来了人,竟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见见侄女儿,给份见面礼。”
    进门看见里头年轻眼生的,咯咯笑了两三声,行过去把叶文心从罗汉床上拉起来看一回,嘴里啧啧称赞,夸她芝兰玉树,不愧是叶家女儿,扭头对女儿道:“这是你叶家表妹。”
    叶文心来的时候母亲就把宋家的事说了个大概,知道这一位是二房的夫人,叫她拉起来这样打量,怎么不尴尬,只面上带笑,作个羞涩模样不搭话。
    老太太冷了脸:“看你这脾气,也是要当婆婆的人?”跟着又看宋之湄:“之湄既病了,就好好养着,前儿还人参茯苓的养着,怎今儿就能下地了?”
    宋之湄涨闻言面上一红,却立时就垂了头:“劳伯祖母记挂着,我养得了几日,身上松快许多,来给叶家妹妹见礼。”她还年长些,却放低了姿态,说得这一句,宋老太太便轻轻揭过,不欲再提。
    甘氏赌的就是老太太再怎么也不能当着外客的面罚了之湄禁足思过,只要这会儿不罚,过了也不会再追究。
    挨上前去咯咯笑一声:“还不是托了老太太的福,煎的药怎么也咽不下,我又着急又上火的,好嘛,嫂子送来的药才碰着嘴巴就好了大半了。”
    她愿意唱戏,也得有人愿意看戏才是,老太太头一个就不愿意听:“既这么着,改明儿你嫂子也不必管家了,干脆张了幡,卖仙药去,保医百病,药到病除。”
    甘氏面上带笑不搭话,把女儿往前一推:“你们姐儿几个亲近亲近。”一面说一面推着女儿往前,叶文心赶紧让一让,宋之湄就挨着她坐了下来。
    老太太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当着叶家人下她的脸,只问叶文心在家都做些甚,读不读书:“我记着十多年前,那地儿就时兴女儿家也要读书,过得这些年,只怕此风更盛了。”
    叶文心字兰章,能取这样的字号,除了花中四君子之说外,便是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官家女儿合在一处读女私塾,她的文章就是最好的。
    叶家就办了女私塾,除了官家女儿还有盐商家的姑娘,南边学风昌盛,倒还是托了办女学的福,贫人女儿也学字识书,富户就更必不说了。
    “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森;终生之计,莫如树人。一树而百获非教化之不可得。”叶文心自进了门,便是个温文淑女的模样,谈到学风女塾,竟满面光华,好似换了一付模样。
    她说旁的,宋之湄还能接口,说针线说衣饰,哪怕说到管家理事,宋之湄手上的盘算功夫比寻常的管事娘子还更利落些,可说到读书一道,甘氏自家不识几个大字,宋望海历来不喜女儿家多读书,到了她这里,也跟着余容泽芝一道读过,若说多有才华,那便够不上了。
    甘氏眼儿一睇,笑得一声:“姑娘家还是庄静些好,平素针黹女工,再学些理家管事,操持家业才算立身。”老太太若是喜欢姑娘家读书,宋家几个女儿早就学起来了。
    甘氏是度着老太太不爱这些方才开口,叶文心一听,倒收起颜色来,反是宋老太太回护了她:“不明理如何理事?一家一国都是此理。”
    甘氏叫这么一噎,竟还能回话:“老太太说得是,到底是我们见识浅,比不得老太太,口里说的就是圣人言。”
    宋之湄轻轻笑一声,拉了叶文心的衣袖:“我听说扬州也有办女学的,只恨金陵没有,若是有,我也想去见识见识。”
    她听得话音就知道这位叶家姑娘好学,心里不以为然,来的时候却得了甘氏的提点,同这一位交好,比那些个陈家小娘子,有用的多。
    自重阳宴会之后,跟陈家姑娘倒是通过信,还彼此送过些荷包绣件,可陈家族人众多,地方狭小浅窄,自陈阁老致仕之后,家族里也没能出几个位高的,子子孙孙住在一处,这会儿又没大节,陈家姑娘想要单独请客再不能够。
    这母女两个一唱一和,马屁拍得肉麻,石桂却在外头听出些旁的来,叶家这位姑娘,倒有些意思,到了此地这样久,不说女子读书,只往学堂门口立一立,就叫姚夫子撵了出来,还要拿水洗地,偏是这个小姑娘口里,竟能说出这般道理来。
    几个人说着话,没等到宋荫堂,倒把宋敬堂先等来了,人还没进门,老太太脸色便不好看,她扫一眼甘氏,见着她眉梢一挑,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宋敬堂进门先请安,立在廊下,等着宋老太太叫他进去,丫头都飞了眼色,里头的更不必说了,石桂还是头一回见着宋敬堂。
    若说样貌,两个倒是有些相像的,可宋敬堂分明是弟弟,却垂眉敛目,老成持重,反是宋荫堂和风细雨,笑意满面,一个是十月里的冻霜,一个是六月里的暖风。
    宋敬堂在帘子外头规规正正作了个揖,甘氏久等儿子不进来,自个儿掀了帘子,一看他还在整衣冠,一口气儿都差点没吊上来。
    宋敬堂没回乡去,是真的卧床不起,老太太回来,他还请罪,二房一家子,只有他为了宋思远这位伯父吃了一个月的素,连生病的时候也是一样清粥小菜,面颊都凹陷下去。
    他肯守这礼,宋老太太心里自然高兴些,看在他的面上,倒把那问罪的心思淡了去,可甘氏怎么也不该打这个主意。
    宋敬堂衣冠端正的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甘氏不住拿眼儿去打量叶文心,她侧了脸儿,眼光都不投过来,拉了儿子的手道:“这是叶家表妹。”
    宋敬堂哪里敢看,名分上是表妹不错,可却是拐了弯的,嘴巴上的亲戚,又不能真个避出去,行了礼叫一声表妹,眼睛盯着鞋面,只看见叶文心模模糊糊一个青影子,旁的一概没看见。
    看见宋敬堂避身让到一边,宋老太太面色稍霁:“他们兄弟都读书,明岁都要下场的。”只这一句再不提旁的,又问叶文心往日吃什么茶,可有忌口的东西。
    宋之湄知道母亲心意,这会儿看见哥哥看过来,有意搭了话头过去,可是长辈问话,再没有她去插口的道理,再看看自家哥哥一动不动的坐着,好似泥塑木雕,心里暗暗发急,思索着怎么把话头递过去。
    叶文心没开口的时候,宋敬堂还眼观鼻鼻观心,手端端正正摆在腿上,指尖微动,还在想着学里的文章,要如何破题作得一篇。
    他从小也跟宋荫堂一同读书,深知才之不可强,天赋上差些,他就更用功,可每回宋荫堂都比他更强些,一样的题目,他自觉做得很好,对比宋荫堂总不如意。
    可他在学中便不是最好的学生,原来还心存妒忌,等进了族学,认识的人多了,便知这世上比他强的不知多少,自此两耳不闻外事,一心奉读圣贤书。
    脑子把夫子讲的书调出来,一字一句揣摩深意,耳朵里忽然听见叶文心说话,母亲说话自来又急又燥,妹妹说话又是娇又蛮,可她一开口好似闻竹管笙簧。
    宋敬堂屏息抬头,从那青裙角儿,望上去,叶文心正执杯吃茶,口角含笑,眼睛眉毛好似染着雾气,读了这许多年的诗书,瞧见了她,才知道什么叫作“美人如玉隔云端”。
   
    第56章 挑人
    
    叶文心挨着宋老太太,对宋敬堂的目光再无所觉,侧了脸儿微微一笑:“我没有忌口的东西,茶也是可吃可不吃,只看茶叶分别罢了。”
    宋老太太就是知道叶家送了几个青花缸来,这才知道叶文心吃茶有讲究,听她说得有礼,还抚了她:“你万不能拘束,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她们有想不到的,就来告诉我。”
    石桂几个立在廊下神游,里头声音一低就听不清楚了,听不见里头说话,小丫头子靠着墙根偷懒,捂了嘴偷偷打哈欠,还压低了声儿论一论这位叶家姑娘。
    门上忽的报说大少爷来了,这可比甚个灵丹仙药都管用,廊下坐着的站着的俱都伸了头,宋荫堂拿眼儿溜她们一回,伸手解下荷包来发赏钱。
    他穿一件玉色锦彩八团袍,头上束了只玉冠,往学里去时并不这么打扮,倒显着是换过衣裳都来的,宋老太太一见就点头,欢喜的嘴儿都合不拢,招手拉了孙子过来,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璧人。
    宋荫堂见过礼,挨着老太太坐到她右首,一时加水一时添茶,见着叶文心碟子里头有几样东西动过,便知道她爱吃的甜的,叶氏也爱吃甜的,她再克己,有些习惯总改不了,宋荫堂一瞧便笑:“表妹这吃口跟母亲一样,她也爱甜的。”
    不说还罢了,这话一说,再往两人面前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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