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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品皇家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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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理她,小姐放心。”
    云菀沁沉默了许久。
    这个孩子,原本有可能是侍郎府的第二个儿子,如今没有保住,可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白雪惠以后有没有可能再继续生孩子?
    这次的流产,会不会只是因为她重生后,许多事情改变而插入的一场小意外,云家的二少爷根本就还没有出生?依旧会降生?
    若是如此——
    那么警戒性,就还没消除。
    重生一次,改变了一些事情,可相比较下,未来也多了更多不可预知的事,不过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今生她一定保全自己与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还有……
    孩子。她条件反射地摸摸平坦的小腹,今晚看白氏流血,其实心中也像被皮筋一拉,狠狠扯紧了。
    有件事,她一直不忍多想,而今晚,见着白氏脚下流的大片大片血和零碎的小肉块,却彻底爆发。
    前世,在知道自己被白氏戕害得身体无法生育之后,她也曾调查过那到底是什么毒,结果发现是种致人不孕的慢性中药,名“玉附子”,适量添加在药材中一点,无伤大雅,还有治病救人的作用,可若是单独大量使用,便会在女体的子宫内自动附着,形成一股毒粘膜,也就是说,就算能够怀孕,孩子在母体的子宫内也根本没有生存环境,一经受精着床,就会被毒杀,化为一团污血,慢慢的自动流下来。
    出嫁后,她与慕容泰关系还算和谐时,曾经出过一次血,零零星星,断断续续的流了三四天,可因为她月信一向就有些不稳,量时大时小,所以当时并没多在意,以为是月信。
    在知道玉附子怎样令人不孕时,她才隐约惊觉,那次流血,很可能是流产,只是胎儿太小,估计还不足一个月,出血量不大,疼痛感也不算重,所以受不了母体内的毒素滑了出来,她根本觉察……
    这只是云菀沁的猜测,并没去调查。
    却有*分的可能。
    若真是的。那也就是说,前世她的身体内,本来也曾有过一个小生命。
    今夜的场景,让她也受了刺激,联想起那件事。
    云菀沁眼眶湿热,长睫有雾气散开,迷蒙了视线,纤手在小腹上轻轻爱抚,孩子,今生若是遇不到真心疼你娘的良人,宁可仍然不让你重新降临人世,可若是有幸能为你遇到个好爹爹,娘一定再不会叫人伤你片毫。
    回忆一旦拉闸倾泻,就很难关上。
    重回十四岁,前世已如盖上的书页……可回忆起来,云菀沁仍有些止不住的寒凉,上一世,出嫁前夕,大口大口吃着继母端来的滋补甜品,原来是舍身喂毒,每吃一口,甜美嫩滑的汁液顺着喉咙流下去的同时,摧损女子最宝贵子宫的毒药便一点点地将她侵食……
    短暂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中,她无法听到稚嫩的声音奶声声地叫自己“娘亲”,永远无法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骨肉,而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的通房与妾侍,一个个地大了肚子,然后幸福地替自己的丈夫孕育子嗣。
    这种痛苦,对于女子来讲,比钢鞭日日摔在身上,还要痛苦一百倍。
    身体上的痛,尚有痊愈一天,就算不能痊愈,总有一日,结疤了,也不会疼了。
    可心上的痛楚与精神上的摧残呢?
    ……现如今,不知道继母白氏会不会也有这种痛苦?!
    初夏与妙儿对觑一眼,大姑娘今晚反应很奇怪,看见白氏流血小产,恹恹不语,有些寡欢,现在听了白氏那边的动静,更是半天不开口。
    难道是看见白氏又住进主屋去了,怕她得不到惩罚?
    初夏安慰:“小姐,您放心,白氏虽借着小产免去了家祠,可也不过是暂时,她若是保住孩子了,说不定能免去一劫,现在孩子没保住,唯一的筹码也没了,老太太绝对不会跟她讲情面了,奴婢看老爷的样子,事事都听老太太的,而且知道少爷险些被白氏害了,想必对她厌透了,现下连屋子都不肯多呆一下,宁可睡书房呢,不将白氏拖出来,是因为她还在出血,若就这么死了,恐怕会引人非议,等白氏血一止,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云菀沁目色恢复了神采,嘴角一扬,别人给白雪惠什么下场,自己不管,反正她是绝对不会给她好下场的,开口:“初夏,你这几日还是时刻盯一盯主院那边。”
    *
    西院那边。
    眼巴巴等了小半晚的童氏,终于等来了结果,——白氏的胎保不住,还是滑了。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眼睛发了直,不开怀,并不是心疼白氏,而是心疼子嗣单薄的二儿子,道:“哎,老二家里的女人不如你争气,一窝都是闺女,现下就一个儿子,如今好容易又有了个机会,偏偏……”
    黄四姑听得背后一紧,汗毛一竖,这事儿跟自己说什么也脱不了关系,与其事后被刁难,不如先承认,倒也机灵,眼珠子骨碌一转,抱着婆婆的膝盖跪下来:“婆婆,都是媳妇儿不好,要不是媳妇儿这一来,兴许弟妹不会动胎气,更不会小产,二叔怕是怨死俺了吧!”
    童氏眼下正疼大儿媳,正恼白氏,哪里能怪她,听她说“要不是媳妇儿一来”这话,自己也是跟她一起来的,难道自己也有错么?马上将她拉起来,告诫:“怎么又扯到你自己个儿头上去了,你啊你,怎么变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什么错都自己扛,这话千万再不能乱说了,老二那边本来没什么,一听这话倒会介怀了。她流产,关你什么事,明明就是她自己没一点用,不但对我锦重下毒手,居然连个胎都保不住,她快三十岁的妇人了,不是头一胎,更不是没生过孩子的小姑娘,却如此粗心大意!说明她对给咱们云家传宗接代,根本就不上心!哎哎,想着我就恨啊,好好个胎,被她自己作死给弄掉了。”
    黄四姑吁了一口气,又赶紧给婆婆捏着肩膀,一边劝慰,一边不忘记对白雪惠落井下石:“婆婆,二叔还年轻呢,三十多四十不到,又不老,俺家老大前年都给您添了青哥呢,您急什么啊,这不是还有方姨娘么,瞧她长得虽没弟妹那副狐媚子相,但屁股圆胸脯大,应该是个好生养的,再说了,实在不行,您这不是还在京城么,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京城不是有什么…瘦马馆来着?里头都是干净水嫩又能生养的丫头,卖给人做妾的,到时婆婆去给二叔多挑几房,为二叔传宗接代,保管叫二叔明年一堆儿子喊您奶奶。”
    “你啊你,就是嘴甜,”童氏被哄得心情好多了,大儿媳妇这话说的没错,自己既然来这一趟,也该好好给老二做点儿事了,瘦马馆?改日得去瞧瞧,可心情刚好没多久,童氏琢磨白氏祸害云锦重的事,又不痛快了,将儿媳妇倒的热茶往桌案上一磕,气恨上头:“这个白氏,真是气死我了!这种货色,有什么资格当侍郎夫人!哼,我瞧老二读书、入仕都有本事,就是挑续弦上,昏了头,怎么瞧中她?”
    黄四姑见婆婆对白雪惠怨言越来越大,心中乐呵,古往今来,多少在婆婆干涉下棒打鸳鸯的夫妇,何况白雪惠如今也不见得是二叔眼中独一无二的宝贝,心思一转,随手从蔑篓里拿出针线,借着烛火穿针引线,笑着当做谈天一般:“倒也是哦,俺只听说,妾扶正,一般不成规矩,会被人背后说,二叔对这个弟妹已经够好了,不顾流言蜚语都要把她弄成填房,只可惜弟妹自己不争气,哎,也没给老云家做点儿贡献。”
    这话正中了童氏的心情,拳头一捏,击了一下桌子,又是骂骂咧咧一阵子,才算是泄了心头气。
    *
    乔哥那边,被家丁趁着夜雨拎到了家祠。
    天井内临时搭了个活动式的凉棚,点了一盏煤油灯挂在撑杆上,摇摇欲坠,灯光如夜间的鬼火在风雨声中,晃荡着。
    乔哥儿被困在条凳上,见家丁光着粗壮的小臂,举起尺宽丈长的板子过来,惊慌失措地提醒:“大哥,大姑娘说过,只要我坦白,就会轻饶的,您可千万别忘记了啊!您们可得少打几下板子啊!”
    用刑家丁与凉棚边一名家丁对望了一眼,两个汉子笑了起来,笑意在橘色煤油灯的衬托下,无比诡谲阴森,叫乔哥儿遍体发寒。
    “还想轻饶?你到处问问,哪家的奴才想要杀主子还可以轻饶?大小姐是说若老实交代,就叫你少受点苦,可没说要少打板子!”一名家丁笑道。
    “有什么区别——少受点儿苦,不就是要轻饶,少打板子么!”乔哥儿见那板子逼近,大叫起来,嚎破了雨声。
    那用刑家丁语气轻视:“大姑娘说少受点儿苦的意思是板子打重一些,叫老太太罚的五十个板子没到之前,就送你上西天!大小姐对你可真是不赖啊,这么体恤你,还不感恩!”
    乔哥儿瞳孔放大:“大姑娘……”竟玩自己一把!
    另一名家丁狠厉眼色一使,示意不要跟即死的人多废话了。
    “乔哥儿,要我说,你这辈子也够本了,万春花船上的红胭都给你包养过,也算是享尽艳福了!”用刑家丁调笑着,不无猥琐,突然变脸,板子狠狠落下!
    僻静的云府家祠外,板子的撞肉声夹杂着鬼哭狼嚎声,在秋夜的暴风雨中,尤其的响亮。
    不出十下,惨叫声便小了,然后沉了下去,隐进了深沉的夜色中。
    家祠不远处的灌木丛边,红胭举着伞,皱着娟秀柳叶眉,脚边雨水嘀嗒落地,溅得裙角湿透,却长舒了一口气。
    刚刚见乔哥儿被拖过来,红胭就知道,他完了,亏他还觉得有希望能够逃过一劫,没看见云家大小姐脸上微笑含着决绝杀意么?
    红胭趁云家主院一团糟,没人注意自己,也默默跟了过来。
    她对这乔哥儿根本没什么爱恋之意,不单没有爱恋,甚至还充斥着怨恨。
    红胭本是前线一名低阶武官家的女儿。
    前几年与蒙奴国一场战事失败,导致大宣割地赔款,宁熙帝迁怒,这场战争中所有的指挥官员皆被事后软禁和斩杀。
    很不幸,她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名。
    她本与家人流放北漠,中途家人一个个死去,她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健康的体魄抵住一路的颠簸与折磨,活了下来。
    在靠近荒无人烟、炼狱一般的北漠之前,也不知道说她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负责押送罪臣家属的一名官员贪财,正好赌博输了钱,见红胭姿色还不错,弄去北漠做苦力实在太糟蹋了,竟将她暗中拎出来,重新弄了个身份,脱了罪名,私下将她卖给了人牙,辗转几次后,她被卖到了京城的万春花船。
    红胭自从上了万春花船,一直苦苦与老鸨斗智斗勇,拼着没曾接客,宁可每日做十个时辰的活计,宁可忍着恶心陪酒时被客人动手动脚,就是死活不愿意踏出最后那一步,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她是武官家庭出身,从小跟着父兄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力气也大,妓院里寻常龟公与她打起架来,还没她厉害,每次将她绑起来用鞭子打,她竟也是咬着牙关,疼都不叫一声。
    万春花船的老鸨见她倔强,怕她哪日想不开咬了舌头吊了颈子,到时银子打了水漂,也就暂时没有逼迫她。
    直到那日,乔哥儿上了花船瞧中了她,拿出所有身家,非要与她共度*,老鸨被银子迷了眼,再不肯顺着红胭的心思了,晓得她不听话,当夜给她灌了迷药,手脚无力,压根无法用力,才让乔哥儿得逞了兽欲。
    红胭晓得,既然做了妓院的姐儿,肯定就免不了这一天,可醒来后,仍然是恨透了乔哥儿。
    本想保住清白身子,如今乔哥儿却毁了一切,可就算当下将这乔哥儿一刀捅死也挽回不了,还得吃人命官司,只得先忍下来。
    后来,红胭被赎身,安置在乔哥儿的四婶祝氏家中,她曾决定,将来有一日,一有机会,一定要逃出,没料这一天,终于来了。
    如今来看一看乔哥儿,红胭不过是给他送最后一程罢了,想看看这个伙同老鸨迷*奸自己,污了自己清白的奴才是怎么死的。
    不过,若不是这乔哥儿,自己可能还在万春花船上做窑姐儿,还有可能被其他恩客糟蹋……这样想来,红胭一口怨气也逐渐消散。
    往事已矣。就当一场噩梦吧!
    她是心性刚强的武门女儿,不是柔弱得要死要活的娇滴滴千金,虽不幸失贞,对不住家门,可那不是她的错!
    她偏偏要拼着一口气活下去。
    直到听不到声音,红胭才“呸”一声,一口口水,朝凉棚那边吐去,然后举着伞,转过身子,头一仰,扫了四下,径直便朝盈福院走去。
    盈福院内。云菀沁听婢子来传,红胭还没走,在院子外要见自己。
    初夏皱眉,这个窑姐儿还没走,打算干吗?
    表少爷帮忙寻到这个人证,想必也给了红胭好处了!这会儿缠上大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贪心,还有什么图谋,毕竟,今夜不是这个红胭,白氏的丑事也没有实际证据。
    而且,一个风尘女子,半夜来找大姑娘,只怕影响了闺誉。
    想到这里,初夏疾步走近帘子,对着外面的小婢子手一挥:“这么晚了,叫她回去吧。”
    “初夏,”云菀沁轻喊一声,“叫红胭姑娘进来。”
    世人看烟花女子脏,可谁又知道,表面看上去高高在上、优雅干净的官夫人,也许核儿更脏,更污浊。
    今晚上,难道还没看清楚么?
    红胭得了传唤,垂头进入,却自知身份,并不进帘子内,站在帘外,两手一合聚拢在腰边,半蹲膝盖,福了一礼:
    “大姑娘,奴家有礼了。”
    云菀沁见自己已经通融了,红胭却不进帘子,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倒是进退有度,有些讶异,再看她与刚才在主院见到的妩媚气质有些差异,很是稳重,更是心中有些猜测,她行礼的姿势,不是风尘女子那种卖痴撒娇的轻浮动作,——红胭行的是官家女儿常用的福礼。
    云菀沁不动声色,微笑:“多谢红胭姑娘今晚讲出良心话,为我与弟弟二人做主,风大雨大,当时我家又发生了大事,没来得及对红胭姑娘道一声谢,如今天黑了,不知红胭姑娘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竟劳得亲自来跑一趟。”
    红胭听她语气谦和,更是下定决心,隔着珠帘一拜:“红胭无依无靠,浪荡如浮萍,赎身后也没个去处,想要跟随云家小姐,效犬马之劳。”
    初夏噗呲差点儿笑出来。大姑娘打从落水醒来后,就像是身上长了吸铁石,惹了一个又一个人贴过来鞠躬尽瘁,原来——红胭是生了投靠之意,而不是贪婪,想多要银子,想想也是,红胭虽然摆脱了淫窟,成了普通良民百姓,但是从此一个人生活,也并不轻松,若是被人知道过去的历史,说不定还会被指指点点。
    云菀沁见红胭直接,也是有点讶异,轻笑:“我区区一个侍郎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元帅将军,哪里能让红胭姑娘效什么犬马之劳?红胭姑娘如今已经脱离了万春花船,是良籍女子,我看你谈吐流利,像是读过书认识字的,手脚也利落,到哪里应该都不愁饭吃,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找份活计,好好活着,不成问题,”,又道:“妙儿,去内间拿一张银票来给红胭姑娘防身。”
    红胭一听云菀沁不要自己,急了,忙喊住妙儿:“不用!”
    又朝云菀沁道:“云小姐,奴家可不是来找你讹银子的!实不相瞒,许少找到荷花巷,要奴家为云小姐作证时,本就打算给一张千两银票,可奴家却推还了给他,因为奴家自己也想摆脱乔哥儿,而且只是说良心实话,又怎么能要银子?奴家是真心想投奔云小姐,若云小姐瞧不起奴家,用银子来打发,那便算了,奴家失礼,这就走!”
    还没等红胭转身,云菀沁笑了,果真是个烈性女子:“红胭姑娘误会了,红胭姑娘出身不错,我叫你为奴为婢,跟着我做些跑腿的小事儿,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云,云小姐是如何得知奴家的出身……莫非是许少查过?”红胭一怔。
    云菀沁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摇头缓道:“我表哥没曾查过你。可现在细细回想,红胭姑娘进侍郎府时,虽表面看上去紧张,但眼神松懈,并没什么新鲜,应是装出来的,这表示红胭姑娘见识过臣子宅邸,并不稀奇。现在,你不进帘子,只站在外面,与我保持距离,也应该知道官宦小姐在闺阁中,外人不方便随意进来的规矩,你行的礼,更是官宦小姐的平辈见面礼,还有,我注意你的指腹和虎口上有老茧,倒与我一个将军府出身的朋友的位置一样,应该是拿过刀剑……说起来,红胭姑娘堕入风尘才三年,并非自幼卖身……想必,以前应该也是有一定的门户,而且是武官出身吧。”
    红胭见她全盘猜中,沉默半晌,并不敢全部说出来,只道:“我确实是北方一名军官家的女儿,父亲长年驻防北方,与其他官兵将领同对抗蒙奴国的侵扰与犯境,官职虽不高,可也算是正经门户,三年前一场家变,家族没落,我也流落邺京,三年前秋季,不幸没入娼籍,今儿因缘巧合,脱离苦海,见云小姐不像一般的京城闺秀,便有了投靠心,只可惜我也自知身份有污点,留在侍郎府贴身伺候云小姐,自不量力,确实太过冲动了,非但无法报恩,恐怕还会叫云小姐遭人闲言碎语,……是红胭没考虑周详。”
    原来这个红胭竟还是个小军官家的女儿。
    初夏与妙儿互相对视一眼,有些讶异。
    云菀沁笑眸一闪:“你若真有心留在京城不愿意走,倒是有个去处,不一定非要留在我身边,既能帮我,也能帮你自己有个活下去的立足地,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云小姐有什么话大可直说。”红胭一听有转机,十分欣喜。
    云菀沁目光一闪,乌黑浓翘的睫毛拍了两下,落了阴翳在眼皮下:“不久后,我会开一家脂粉店铺,但并不方便时刻盯在那儿打理,恐怕十天半月才能有机会亲自去一次,我身边这两个丫头虽亲近,但也不方便放出去,所以店铺之内,必须有个放心的掌柜帮我坐镇管理。另外,寻店铺地址和买门面的事儿,也可能会叫你帮忙。”
    云小姐是想当幕后的大东家,让自己帮她接手脂粉店面,当对外老板,打理外务?
    红胭一讶,虽说女子当老板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可大多还是出了阁的妇人居多,云小姐似是还没及笄,看上去还没褪下小姑娘的粉嫩模样,怎么会有这个心思?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
    今晚上就瞧出这云小姐的心思稳如成人,跟实际年岁不大匹配,要她开店,指不定比年纪长的人还要厉害呢!
    措手不及的惊喜从天而降,红胭呐呐:“云小姐放心我么,我有这个能耐么?那可是一家店面啊。还有,寻址和买门面,这都是大事,还有钱财方面的交易,您信任我?”
    “胭脂水粉,一旦摸熟,有哪个女子不懂?就像男子玩弄刀枪,天生都是有敏感力的,教都不用多教,”云菀沁道,“红胭姑娘怎么这会儿又没有自信了。至于信任,生意都是投资,有亏就注定有赔,我既然选了你,不是信任你,而是信任自己的眼光,若你对不住我,害我亏本了,或者拿我的银子偷懒,那也只能怪我自己没眼光。”
    红胭的泪水涌出来,帘子外噗咚一跪,也不忸怩了,大方说到道:“红胭一定肝脑涂地,鞠躬尽瘁,誓死也要为云小姐打理好店铺!”
    果然是将门女儿,打理个店铺,上阵杀敌的豪气都出来了,连肝脑涂地,鞠躬尽瘁都脱口而出。
    云菀沁下榻,几步上前打起帘子,亲手扶起她:“红胭,那我便有劳你了。”
    红胭眼眶翻起雾潮,从朝廷降旨到流放北漠再到堕入烟柳地,只有被人瞧不起,当贱奴贱婢,何曾听过这种贴心暖话,说白了,云小姐要不要她无所谓,而且今后又是她的老板,哪里有老板这样对待雇佣的工人?
    这时,天色已不早了。
    红胭暂时还是住在荷花巷的祝四婶家,再随时等云菀沁这边的消息。
    乔哥儿的四婶是个善良厚道的老人,又是个孤寡门户,无儿无女也没丈夫,乔哥儿平日根本不理这老人,若不是因为将红胭暂时安置进去,根本没去看望过老人一眼,这些天,红胭倒与祝婶关系倒处得不错,有几次乔哥儿记挂红胭美色,跑上门想要亲热纠缠,还是祝婶见红胭厌恶,帮她挡了。
    说了几句,红胭再次拜过,举着伞先离了侍郎府。
    人一走,初夏便忍不住了:“小姐想要开店?”
    早就想了,只是没来得及提出来,今晚红胭一出现,倒是正好。
    总不能别人有需要,每次都要上侍郎府。时间久了,叫外人知道了,也不好听,爹晓得了,更也不会不许,还当侍郎府是商铺,谁都能进?开店铺的事,势在必行了。
    而且,遇着好一点儿客人还强一点,若像上次,遇着个郁柔庄那样难缠的,动不动亲自上门来个下马威,还不烦死。
    云菀沁可没有欢迎来找茬的闲心思,开了店铺,大部分客人有掌柜的帮忙打理,自己也能专心研究方剂,少些外界的干扰。
    殿阁大学士家小姐的小金佛,价值不菲,加上自己攒下的银子,她计算过成本,买一座非闹市地段的临街小店铺,加上后期的装潢,目前的积蓄,是没问题的。
    货物成本忽略不计,天然植物配置,过自己的手,大部分都能从佑贤山庄调用。
    人工费也能拨出几个月的,后期就再看。
    不管怎样,总是要尝试一下。
    云菀沁对初夏和妙儿大概说了一下计划,妙儿又有了疑问:“可……那红胭能信赖吗,就算能信赖,能顶用吗?能坐镇管理店铺么,而且还是个新店铺,万事起头难啊。”
    眼下实在没可用的人,就算找个经验丰富的,却又不知道根底,不好信赖,另外这红胭……云菀沁沉吟一会儿:“她是官家的女儿,有廉耻心,若是那种奸猾的人,怎会不要表哥的银子,早就趁这个机会坐地起价,现在也会找我再多要一笔银子,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去!而且她是武将家庭,家境遭过变故,全家丧生,就她一人生还,心性定当是强硬,尝过不少苦头,不会轻言放弃,这是商人成功的必要条件!另外,还有一点,红胭这三年在风月场所,三教九流都见过,性子一定养得八面玲珑,很会周旋,这又是做生意的一个优势,呵呵,别说我偏袒她,贬低你们,你们两个啊,都不一定赶得上红胭呢!”
    初夏看了妙儿一眼,嘟起唇儿,两个圆圆的脸颊子显得越发像个莹润的果仁儿,开玩笑:“倒不是奴婢和妙儿嫉妒,可既然红胭这么好,大姑娘何不干脆将她留在身边,日日见面!反正那红胭武官家庭出身,应该跟沈二小姐一样,有些功夫,想出去就出去,想回来就回来,容易得很。”
    这就是不能叫红胭跟在身边的症结所在。
    云菀沁笑意一凝:“三年前北方有场塘州之战,你们可记得?”
    “嗯,记得。”两人点头,那场战争,大宣百姓恐怕只有三岁以下娃娃的才会没听说,蒙奴犯境大宣的塘州,塘州军士将令轻敌,没有护好百姓,叫蒙奴人破了城,最后造成大宣为赎城池,割地赔钱,为此,宁熙帝蒙羞,龙颜大怒,亲派御史与朝臣,就地斩杀软禁了战争中的军官,流放其家属。
    “塘下之战,是在当年的春季,军官家属流放,算起来,就是在夏秋之季,也是这红胭流落烟花地的大概时间,而且,你们听出没,红胭是有塘州口音。”
    那红胭竟是塘州之战军官的后人?
    妙儿与初夏一愣。
    难怪!就算红胭流入京城,改名换姓,可到底还是算罪臣家属,若是放在身边,便算是云家的家奴,万一有一天身份泄露,可能会连累云家。
    这样,也算是个两厢齐美,两边都能顾到的法子。
    *
    接连几天,天空就像被人通了个窟窿,雨下个没完,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觉,云府上下都换上了厚衫,各房各院也添置了取暖的小炭炉。
    乔哥儿才十下板子便气绝身亡,天光还没亮,尸身被拖出了侍郎府,被家丁用板车子拉去了葬奴才的乱坟岗。
    经这一闹,黄四姑与茂哥、竹姐成了最大的赢家之一,理直气壮地留了下来。莫开来当夜就得了童氏的叮嘱,第二天一大早凌晨,天还没亮,就赶紧去邮驿,将准备发往泰州乡下的信函拿了回来。
    那夜之后,整个云家便都知道,夫人小产了。
    白雪惠断续流了一夜的血,身子下面垫的褥子床单都湿透了,第二天气息奄奄,起不来身,只有云菀霏来瞧过一眼。
    云菀霏哪里料到,短短一夕,娘亲竟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摔得不轻,要不是当时下*身出血,这会儿只怕已经丢到家祠关小黑屋去了,来之前又听说了前夜发生的事儿,暴跳如雷,只恨不得将黄四姑、云菀沁一行人给撕了吃掉。
    白雪惠见女儿来满腔的悲恨再也憋不住,倾泻而出,抱住女儿就哭:
    “霏儿,你的弟弟啊,就这么没了啊!娘真是太大意了啊,这些日子太操劳,专门被黄氏怄气,我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哪里就知道这次竟是怀上了!?……我……”说着,蜷了苍白削瘦的拳头,又捶了几下胸,恨得声音嘶哑,前几天有点儿呕吐恶心,那个反应,跟怀女儿时不一样,照着民间生男生女的表格一掐一算,十有*就是个男娃娃,若真能生下来,局势马上便会翻转,再大的错,老爷和婆婆看在男孩儿的份上,也可能会原谅自己,这后院,今后又哪里会有云菀沁那小贱人说话的份?
    可如今,没了,就这么没了……怎能不叫她呕血。
    娘若一倒,云菀霏又能好到哪里去,进了侯府,只怕更加被人瞧不起,幸亏陪嫁物都准备好了,若是再迟几天,只怕自己连嫁妆都没有!
    时辰不早了,翡翠见老爷快散衙了,夫人如今还是个戴罪的身,只怕老爷看到二姑娘探母不高兴,小声暗示着,催了二姑娘几句。
    云菀霏也怕爹爹看见了不喜,见娘气若游丝,匆忙安慰了几句:“娘且安心,您瞧瞧,您这不是没有进家祠么,还堂堂真正住在主人屋子里呢,还有机会挽回爹的心,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回去,等会儿入夜再过来看娘……”
    白雪惠这才宽慰了不少,正要撑起身子,目送女儿走,主屋外的门一响,又有箱子坠地的声。
    母女两个一惊,云菀霏先跳起来,扒开窗棂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叫起来:“哎呀!那是我的嫁妆!怎么都搬出来了!”说着就要往外面冲。
    白雪惠颤颤巍巍地将头一抬,黄四姑掀开帘子,气势汹汹地走在最前面,迎面将云菀霏一挡,推了进屋。
    后面,童氏领着几个腰肥体壮的婆子也跟着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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