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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银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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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磨得锋利,温良辰又是下了重手,男人身上窟窿血流如注,即便如此,两个丫鬟和嬷嬷与他奋力扭打在一起,眼看便要压不住地上挣扎的男人,皆转头望向手握石头的鱼肠。
“鱼肠!”温良辰红着眼睛,转过头去,对手足无措的鱼肠吼道。
鱼肠吸了吸鼻涕,以袖子擦了下糊了一脸的泪水,忽然尖叫一声,抖着筛糠便冲了过来。
她绞尽了右臂的力气,一石头猛砸下去,谁知老天不公,竟让她给砸偏了,石头在男人头侧鹅卵石地撞出一道火花,接而飞了出去,滚出了老远的距离。
男人一脚踹向嬷嬷的肚子,嬷嬷瞬间被踢开老远,温良辰见状不妙,连扑了上去,一口咬在男人的腿上。
“啊——!”
男人吃痛之下,怒嚎一声,一下便将两个丫鬟弹开,温良辰一口咬完,又凶猛地拿金钗扎下,那钗刺入他手臂,拔都拔不出来。
鱼肠见自己犯错,赶紧往下一扑,丫鬟和嬷嬷此时也冲了过来,如同叠罗汉般压在他身上,四人的重量不轻,男人本挣扎得半爬起来,复又被压了下去,差点没被气得吐出一口血。
谁知这时,不知脑袋被谁屁股一闷,对准着湖里扎去,呛了一鼻子的水。
“姑娘啊啊啊……”
男人力气极大,乱动起来四个人都压不住,温良辰一屁股坐了上去,压得下边的鱼肠一口气吐不出来,混乱之间,她从丫鬟脑袋上拔下一支银簪,对准了他的大腿侧划了下去。
“嗷!”
男人痛得尖叫一声,心中痛不欲生,当了小厮多年,第一次发现有这么难对付的丫鬟!
众人齐心协力,又咬又扎,拼的便是体力和蛮力,温良辰眼冒金星,右手酸麻,都忘了自己使了多少力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捉坏人!送去官府!
乱象之中,她脑海中尚有一丝清明,猛然回忆起还有一位少年,她们方才打得欢快,倒是忘记了他的存在。
温良辰蓦地一抬头,冷不丁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她的心脏瞬间跳漏一拍,几乎惊呼出声——秦元君?
还未等她张嘴叫唤,下边的男人忽然发动猛攻,翻身便要将她们抖下来,温良辰“啊呀”叫了一声,扶着身下丫鬟的膀子以免摔倒,她眼角一瞥,忽见一身水的秦元君冲了过来,手上举着什么东西。
随着他手臂一道弧线下去,“砰”的一声闷响,男人闷哼一声,立即歪头不动了。
感觉到下边停止了闹腾,丫鬟和嬷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纷纷愣在当场,直过了许久之后,都未曾有人开口。
宽阔的小湖边,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唯余沙沙风声。
温良辰全身血液凝固,全身发凉,被风一吹,愣是打了一个哆嗦。
秦元君乌发湿答答地黏在脸颊上,嘴唇被他咬得红艳一片,而他原本干净的眼眸,此时却有短暂的迷茫,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
他右手指节毕露,以至于泛出青白之色,饶是如此,却依旧死死扣住那枚石头。
石头上那抹鲜艳,在青灰的天色下,刺得人眼睛发疼。
温良辰瞪大双眼,大着胆子垂下头,去瞧身下的情景。只见男人脑门上赫然开了一个大洞,殷红的血水喷涌,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大片的青灰色湖水。
后知后觉的她,只觉呼吸发紧,右手一抖,沾血的银簪“叮”的一声,掉落在鹅卵石地上。
☆、第6章 惊时言
随着男人头上的破洞流血逐渐增多,青白色湖水上如同燃起一片赤色火焰,众丫鬟见其惨状,吓得一哄而散。
更有甚者,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居然忍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温良辰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她抬起小脑袋,望了呆立的秦元君一眼,又转而盯向男人的身体,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心中为自己开脱:“他没死,他只是被砸昏了头而已!”
温良辰瘪了小嘴,朝秦元君露出一个求救的眼神。
无人胆敢前去验明男人的死活,秦元君作为在场唯一的男子,理应担负起验尸的职责。
秦元君嘴唇发白,眉头紧皱,忽地,他猛咳一声,爆发出一连串惊天地泣鬼神的咳声。
“咳唔咳咳……”
秦元君捂着肚子,将腰弯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只见他脸颊通红,鼻水泪水横流,肩膀瘦得只剩骨头,那副难受颤抖的模样,看起来令人心疼极了。
方才那凶猛的劲儿,皆是强忍着,如今这股呛水来势汹汹,秦元君只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双腿发麻,即便如此,他依旧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谁知眼前顿时一亮,只见一只葱白的小手儿,捏着一方白净的帕子伸至他眼前,帕子边角绣着一朵粉嫩的桃花,形象逼真,因距离较近,那帕子还飘出一股淡香,颇为好闻。
秦元君蓦地抬头,见温良辰露出无辜的眼神,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瞧,刚想抬手推脱,忽然,他心中没来由地一软,心道:温良辰是表弟,借张帕子无妨,更何况方才是她救下他的性命。
报恩且不说,至少待她态度,要与旁人不一样。
心中好似有一股莫名的暖意升上来,习惯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突然鬼使神差,应了下来,轻声道:“咳,多谢表弟。”
秦元君右手接过帕子,温良辰垂眸一瞧,只见他右手颤抖,却尤自强撑着轻轻拿下,还朝她投来一个状似感谢的眼神。
“四表哥当心!”温良辰一个错步,右脚顶在他的膝盖上,一边撑住他,将摇摇晃晃的他给扶稳了。
不过,待得温良辰触碰他之时,发现他手臂冰凉,身体绵软,整个人仿佛使不上劲般,往她身上栽倒下来。
“哎呀。”
毕竟秦元君比她年纪大两岁,又是个真男儿,这样一整个人重重地压下,温良辰躲都没法躲,生生受了下来。
秦元君的脑袋砸在她颈窝上,幸亏那是块软肉,若是下巴上,温良辰心道,只怕自己的下巴得脱臼。
身下是一片鹅卵石地,温良辰腰肢虽软,知道以手臂缓冲,且倒下时注意保护头部,也被磕得后背生疼,归根结底,是秦元君压在她上边呢。
秦元君晕了片刻之后,回了零星的神智,只觉自己躺在一个软绵绵、温热热的东西上,还有一股温暖的异香传入肺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着鼻端旁那段白如玉质的脖子,双目一瞪,顿时愣住了。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脖子。
温良辰被他喷了几口热气,脖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那疙瘩密密麻麻,还古怪地痒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心中尴尬,伸出小手锤他后背,艰难地吐出声:“你好生重,快自己爬起来。”
听见脖子会说话,秦元君猛然惊醒,顺着声音一抬眸,谁知却对上温良辰愠怒的眼神。秦元君心中一跳,羞愤欲死,不敢再唐突了对方,忙撑起双手,想从原地爬起来。
不过,因他被男人打了一顿的缘故,又呛水差点断了气,此时双臂无力,仅仅抬了半寸,又哗啦一下倒下去,这此情形比方才还严重,半边脸直接贴温良辰脸上去了。
他的脸,好冰。
温良辰被冷得一个哆嗦。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过来帮我!”温良辰心中恼怒,顿觉头大,只好求救于那群傻丫鬟。
嬷嬷和丫鬟们七手八脚,将秦元君扶起来,又有人给他擦额头和头发,弄了好半天,好歹将他弄得半干。
而在此时,秦元君已恢复了小半体力,他强撑着身子站起,往温良辰处走来。
只见他面如红霞,眼含愧疚,尴尬地看了温良辰一眼,十分认真地拱手道:“唐突了表弟,表弟可有受伤?”
温良辰嘟着嘴,揉了揉自己的小腰,心道,我对付坏人都未有事,谁知碰上了你,倒还真受伤了。
“无妨无妨,等回庄子再瞧。”温良辰摆摆手道,忽地想起一事,转头望向湖边的男人,吓得龇牙咧嘴,“你可否过去看看,他是否活着?”
即便温良辰年纪小,却也知道,人流血过多或太久,会变成死人,只不过她是女子,对死亡有些惧怕。
秦元君诧异片刻,方才表弟扎男人之时,那股狠辣的劲儿令人望而却步,不就是查验男人是否死了,她竟然会害怕?
不过,人是他砸伤,理应由他负责。
温良辰捏着小拳头,满怀希冀地望着他走远,伸手去查验男人的呼吸,片刻之后,又见他折返回来,朝她摇了摇头:“死了。”
“……死……了。”温良辰整个人如遭雷劈,不知为何,她眼眶酸涩,喉咙发紧,心道,就这般好好的人,竟然被他们联手弄死了?
秦元君见她马上要哭了,心中慌乱,也顾不上想太多,出声安慰道:“表弟,此人是恶人,若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温良辰瘪起小嘴儿,委屈地开始掉豆豆,不知是真愧疚,还是因为后来的害怕所致。
秦元君当场愣住,他何时见过弟弟哭成这般,登时手足无措,只好求救于丫鬟和嬷嬷,鱼肠站了出来,声音清脆:“少爷,人不是咱们杀的,是表少爷杀的。”
“……”秦元君无奈地瞪她一眼,这缺心眼儿的丫鬟是怎么养出来的?
鱼肠惊觉自己说错话,忙呸呸呸了几声,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以眼神示意秦元君继续。
秦元君心中懊恼不已,却还是硬着头皮,朗声道:“表弟此言差矣,伯仁乃纯善良友,岂能与此宵小之辈相比?”
温良辰听闻此话,果然不哭了,拿着手背抹干眼角的珍珠,心中想道:也是,那人做尽恶事,他们此举,权当是为了除暴安良。
见“小少年”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影儿,秦元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接下来要面对的,应该是后续事宜。
温良辰很大度地表示,表哥一人回去不大安全,干脆与她们同行回去。
秦元君低头沉默了片刻,温良辰以为他不好意思,忙拉着他袖子,兴奋地笑道:“表哥莫要想多,母亲好客,你愿意过去,她高兴还来不及。”
秦元君转过头,心中犹豫万分,但看着她一脸笑靥,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如同宝石,他心中一动,只挣扎了片刻,便咬牙道:“好。”
温良辰却毫无所觉,欢呼雀跃地收拾东西。
“表弟稍等,我去去就来。”秦元君似是想起什么事,转头便往树林中去了。
待得众人整装待发之时,秦元君气喘吁吁跑回来,脸颊通红,额上满是汗水,可见他跑得速度极快。温良辰视线往下移,见他手上提着个竹编的篮子,篮子上有盖子,却看不见里头的东西。
她心中奇怪,却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温良辰将秦元君领回家中庄子,头个知会了母亲此事,襄城公主听闻后大惊,顾不得斥责温良辰,急忙遣人去寻尸体。
秦元君垂首立于堂下,温良辰依旧是一副做了好事的模样,襄城公主的火气顶在胸口,心中大骂一句女儿你好糊涂,却还得强装笑脸,温和道:“元君今晚便住在姑母处,若有什么不便,大可和姑母提。”
温良辰平素机灵,就是太过于善良,她将秦元君带回来,可不就是实打实的,承认了她也参与此事?
先不说被拖下水,此事今后若是传了出去,她这个姑娘家,脑袋扣上一顶凶悍的帽子,该怎么说亲事?
襄城公主心中怒火中烧,全然忘记自己的名声也温柔不到哪里去。
襄城公主揉了揉眉心,命丫鬟将温良辰送下去换衣裳,只单独留下秦元君问话。
秦元君自是猜到襄城公主的顾忌,当下将计就计,态度陈恳道:“多谢公主殿下收留,只是此事,劳烦公主莫要告知母亲,引她担忧侄儿。”他可不敢唤她姑母,姑母那是嫡子秦宸佑的专属称呼。
“哦?”襄城公主眉毛一挑,觉得此话中有话,这小子倒好意思得很。
秦元君温温一笑,脸上笑容十分无害。
他顶着那股强大的压力,勉力保持自身不动,泰然自若地抬起头,平静地与对方探究的眼神对视,道:“殿下,母亲对我关怀备至,我岂能用小事扰她心烦?”
“……心烦。”襄城公主瞧他的眼神,立即一变,心中猛跳,只觉得站在堂下的不是一个如竹般的少年,而是一个心智足以与她匹敌的男子。
心烦,可不是就是要引她心烦。
好小子,当真聪明,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本宫瞧你今儿精神气不佳,待会传郎中来瞧瞧,莫要病了,”襄城公主笑得和蔼可亲,眉眼间的凌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姑母稍后便传人将你的行头拿来,你好生养病罢。”
秦元君微微一惊,这是打算让他长住于此?
襄城公主和太子生母因患有癔症,多年前被皇帝削去皇后之位,降为李妃,终日于朝凤宫养病。后来,皇帝扶了无子的曹后,将太子寄于她名下。谁知曾经的太子妃季氏难产亡故,此名头方落在了侧妃曹氏身上,曹氏扶正为正妃。
如今,皇后和太子妃二人,同出于一个家族,对于东宫太子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等到太子登基,太后姓曹,皇后也姓曹,后宫岂不成了曹家人的天下?
更何况和郡王妃贾氏出自长兴侯府,与当今太子妃曹氏为表姐妹,自小交好,关系匪浅。
是故襄城公主,对于曹家族人和长兴侯府贾氏族人,均带有一股天然的敌意,她不信自己的二哥,也就是和郡王会全无想法,否则,便不会纳了两位名门侧妃,来分割和郡王妃的权力。
秦元君被刺杀一事,不管与和郡王妃有关或是无关,都能在和郡王妃心中种一颗钉子。秦元君人若是回去了,此事便握在和郡王妃手中,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人若是没回去,此事将变得扑朔迷离,若真是和郡王妃做下,把柄捏在襄城公主手中,估计会吓得她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对于此,襄城公主简直是喜闻乐见。
襄城公主眯了眯双眼,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容,心中赞叹:这小子,口口声声莫要让母亲担心自己,实则满肚子坏水儿,将把柄送来给她,借她之手来整治和郡王妃。
不过,小子倒是看重她,只是区区一个杀手罢了,她襄城公主还受得起。
眼看襄城公主抛出橄榄枝,秦元君哪里会不接,忙红着脸颊,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殿下,侄儿无以为报。”
“不必客气,都是姑母该做的。”
襄城黑着一张俏脸,咬咬后牙槽,心道,下次莫要将我家良辰拖下水,便是报答了我。
☆、第7章 祭亡母
秦元君被安置于庄园东面的一个空置院落,内有一间正房,正房中卧房和书房齐全,两翼并两间厢房,院内树有葡萄藤架,架下为石桌椅凳,道路两侧摆放着时兴的夏花,清香扑鼻,足见襄城公主排场之大。
襄城公主尊重秦元君的提议,将其贴身小厮从和郡王府调过来,并未再生旁支,另又从自家庄园中拨了两个婆子过去打扫看门,就此安排完毕。
秦元君站在空旷的院内,再转头瞧小厮背上的小包袱,心中汗颜:“这位‘姑母’好生大手笔,他姑且只是一个孩子,居然受到隆重的礼遇,说是对待高官家眷,也不为过了”。
襄城公主心中却又另一层计较,秦元君还不到十岁,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算计,若给他机会,极有可能一飞冲天。郡王只是个爵位,若是放在无能人身上,顶多混吃等死,但若是其子能出仕,郡王府的出身便是一层极佳的助力。
就如同前太子妃娘家季家二老爷季闻达,身为庶子,却任职朝廷三品吏部侍郎,仅凭一人之能,将衰落的季家给抬了上来。
她看人向来极准,如今只是费些银钱和人情罢了,对于财大气粗的襄城公主来说,仅仅是小意思而已。
派去郡王府传信的温家下人回来之后,情理之中领回一名和郡王府的管家,管家向襄城公主致谢后,尊郡王妃之令,要求见秦元君,襄城公主犹记得与他的约定,以其歇下为由,就此将人给打发了回去。
至于管家回去之后,和郡王妃如何作想,便是她无法估料了。
温良辰洗了个松快澡,吃下厨房送来热腾腾的饭菜,饱腹后实在无聊,便寻人去打听秦元君的下落。
“表哥住在我隔壁院子?甚好,今后我便随时寻他玩耍,也不怕无聊寂寞了。”
听闻“客人”已经住下,温良辰平素无姐妹兄弟玩耍,心中起了好奇和玩闹的心思,前去隔壁院落寻他。
谁知进了院落之后,不见秦元君,只有两名年迈的的婆子,婆子恭恭敬敬行礼:“回姑娘,您来晚了,表少爷出门散步去了。”
温良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方才不是传话告知我,表少爷在回来的路上着凉,还请了郎中来瞧,他如今在病中,竟然还有力气出门?”
“这……表少爷心思,奴婢不知。”婆子表示自己不知情。
温良辰来回转了两圈,又问婆子方向,婆子随手指了指,温良辰思索了片刻,带着鱼肠便追了出去。
傍晚庄内的大院落了锁,只有后方一个小园子可以逛,温良辰计算着方位,想必秦元君是去了那处。
温良辰兴致勃勃地想道:“方才回来之时,他手中便提着一个竹编篮子,莫不是里边有什么好吃的野味不成?”
难道比知了还好吃些?!
鱼肠摇头道:“瞧着篮子普通,里头也无香味,不定是吃的罢……”
一想到夏日里的烤知了,温良辰便有些馋,她吸了吸嘴中的口水,心中更加坚信不疑,嘴上道:“那是你不知道,偷吃的东西,比送上门的更好吃!”
秦元君身上的衣裳皆是浅色,在夜色中极为好寻,温良辰提着一盏大红灯笼,好远便瞧见了他,登时大嗓门唤了一声“四表哥”,撒丫子往他处奔去。
秦元君顿了一下,方慢腾腾地转过头来,见是一身锦服公子打扮的温良辰,身子蓦地一松,微吐出一口气。
见“小少年”气喘吁吁地站在身前,秦元君惊讶道:“表弟,你为何会在此地?”
温良辰未察觉到对方语气的变化,比之从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感完全不同,犹如老友般的熟稔,当然,此时的温良辰只顾伸头瞧他手中的篮子,并未关注其他,她抬着眉毛,兴奋地说道:“我去寻你,见你不在,便追过来了,母亲说你病了,你为何不好生养病?”
“咳。”秦元君冷不丁被自己呛到,看着温良辰亮晶晶的眼中,心中那股愧疚之意,如潮水般涌上胸膛。
“表弟勿要担心,郎中,郎中来瞧了,说是吃些药休息便好,我未有不适之感。”秦元君顿了好半天,方才犹疑答道。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心虚,他还将手中的篮子往背后一带。
不知为何,秦元君在温良辰面前,总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想到即将对她说谎话,他心中便开始不适,甚至还会做出奇怪的举动。
幸亏今夜夜色迷离,瞧不清他发红的脸色,不过,不巧的是,他那微颤不定的声音,倒是没骗过心细灵敏的温良辰。
“表哥,那你要去作甚,带上我可好?”
温良辰以一种同病相怜的眼神看他,毕竟装病逃学的事儿,她曾经可干过不少。她心中猜想着,兴许是秦元君不愿回家,想在外玩上一段时间,不得已才对外宣病。
对于此,她表示十分理解。
不过,前提是,对方偷吃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
听见她要与他同去,秦元君皱了皱眉,眼神坚定,毫无从前犹豫和懦弱之色,果决地摆手道:“不可,表弟。”
温良辰年纪尚小,还不知男女大防,只明白对方是自己亲戚,行事便有些无端,听见秦元君要拒绝自己一人吃独食,眼珠子一转,便开始动用秘密武器——撒娇。
此法对于男性长辈,从未有失策,连东宫太子大舅都曾抱头求饶,何况是还是少年二郎的秦元君。
温良辰两步上前,捏着秦元君的袖子,小身子摇晃起来,抬头糯糯道:“表哥,你莫要丢下我,我要与你一道儿。”
秦元君被她软言哄了几句,全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活了快十年,何时有人朝他撒过娇,温良辰可是头一遭儿。
被她又扭又晃数十下,秦元君心脏猛跳,脑袋发晕,如同中了暑般,再任她摇晃下去,恐怕真要病倒了。
他又见她模样实在可怜,最终经受不住败下阵来,就差那么一瞬,他便要举手蹲身投降。对比起东宫太子来说,秦元君姑且还不算最狼狈。
秦元君心道:算了,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她不介意,那便带着一同去,说不定待会她嫌烦,自己走了也未可知。
他青白着一张脸,按着额头,虚弱地回应道:“好了好了,我带你去便是。”
温良辰听见他答应,登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元君背过身去,暗自抹了一把汗,小表弟当真厉害,这数十招娇嗔攻击下来,招招毙命,简直比走完一个西山围场还要累。
秦元君选了一块空地,先是蹲下来,再打开手中那曾经捂得死死的竹篮子。
温良辰好奇地凑了过去,摩拳擦掌地等着偷吃,谁知他动作爽利,如流水般拿出白瓷盘,然后放好白面馒头和水果等物,直到他拿出香炉、香筒、烛台和木香碟后,温良辰方后知后觉——这玩意人吃不得。
是给鬼吃的。
秦元君垂眸不语,手上动作麻利,他极为熟练地将东西一一摆好,最后在正中央放置一尊小小的黑木灵牌,温良辰抬眼望去,见那牌位漆黑,上无痕迹。
婢女无名,死后不得录入族谱,她曾经听二房太太说过。
他先是拿火折子点燃蜡烛和香,接而开始烧纸钱。
温良辰微蹙眉尖,若是她未曾跟来,他怕是准备孤身一人,在此地祭拜亡母了罢?
秦元君面容严肃,神情专注地摆弄祭拜之事,动作小心翼翼,好似在呵护一件珍贵的物事,这一刻,仿佛世界其他之事都与他无关,唯有他一人而已。
月下,他孤单冷清的身影,如同微弱萤火,在茫茫的黑暗之中微闪,留下一路沉痛的光点。
温良辰心中忽地一堵,横生出诸多莫名的悲凉之意来。
秦元君嘴里小声嘟哝些什么,又朝东面硬邦邦地磕头三响,接而正了身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阖上双目,静默不语,全然忘我地陷入祭奠亡母的思绪之中。
温良辰呆呆地蹲着,转头瞧向他,只见少年侧脸俊秀异常,肤质如同美玉,长睫毛如扇般在眼下绘出两道漂亮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红润,如沾晨露,方才那浓到刻骨的悲意,浑然不似他身上所出。
而在她所看不见另外一半脸上,秦元君猛地睁开双眼,神情有一瞬可怖的决绝。
秦元君本以为温良辰回自动走开,谁知她竟不嫌弃,手中捏着纸钱,学着他的动作将三张折好,依次往火中添去。原本瘦弱明灭的火焰堆,被她添得逐渐旺起,火星是明亮的橙色,小少年的脸颊是如日暮般的红艳。
秦元君盯着她瞧了半晌,心底的那蓬火苗瞬间被引燃,久跪于地冰冷身体渐渐回暖,如浸入温水般舒畅。
“多谢你。”秦元君闷了好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
温良辰被他瞧得呆了片刻,忙笑了起来,表情单纯地叹道:“无妨,表哥你生得如此好看,你的母亲定是个大美儿。”
不知为何,秦元君不觉得她言语童稚,反而还觉得十分熨帖,他脸上挂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犹如雨后初晴,一派霁月风光,温良辰甚至看呆了。
秦元君沉浸于对母亲的思念之中,朝着温良辰温声道:“因她有一副好嗓子,母亲便被赐名为莺儿。她声音悦耳,歌喉婉转,梦里她曾唱歌给我听……”
温良辰托着下巴,大眼睛满是神往之色,听见他的母亲会在梦里唱歌,顿时露出笑颜,赞叹唏嘘道:“你的母亲唱曲儿定是极为好听,我也想听。”
秦元君露出无奈的笑容,脸颊因兴奋而泛红,抿嘴道:“可惜你不能去我梦里。”
“这又有何难,”温良辰抖了抖手上的飞灰,站起身来,挺着小胸脯,十分豪迈道,“你可以唱给我听,就这般说定了。”
秦元君右手一抖,差点摔碎了白瓷盘。
二人说说笑笑之间,已经将东西收拾完毕。
回去的路上,温良辰一个劲儿地要求秦元君唱,秦元君心中大窘,当下慌慌张张拒绝:“我不会。”
温良辰努着嘴,眯眼一笑,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总该练过琴罢,听二表哥说过,你可是童生。”
童生走的是科举路子,本朝闻名的才子,均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精通,想来秦元君身为郡王之子,不可能一味地死读书,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死书呆。
果然,秦元君硬着头皮答道:“只通晓些皮毛罢了。”他就知道,这位“表弟”和牛皮糖一样,一旦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温良辰一合手掌,凑着头过来,笑得眉眼弯弯:“那敢情好,表哥先准备几日,再唱弹给我欣赏,可好?”
秦元君盯着她的脸,透过那一汪涟漪发亮的湖水,直看入她眼底的坚定,自知若是拒绝,恐怕她又要痴缠上来,瞎折腾至半夜,没准会惊动襄城公主,闹得二人不好收场。
山风拂过他身,人却在风中飘摇,越显得人在世间的无奈,无助,秦元君的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苦哈哈,表面却要作从容之色,在“小少年”欢呼雀跃之声下,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歇息了,表哥,你且要尽快谱曲儿练曲儿,我等着你。”
温良辰手舞足蹈地交待完毕,接而蹦蹦跳跳地离去,独留一脸尴尬的秦元君在原地,他苦笑一声,终是摇了摇头。
“莫要忘了哦……”温良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远方。
秦元君站在院门口,定定地看着她,直到远方红灯笼的光亮消失之后,他方才不舍地转过身,迈步进入黑洞洞的门。
那霜雪少年的身影,瞬间被阴影吞噬,全然融入黑暗夜色的怀抱中,再也瞧不见任何光亮。
☆、第8章 女儿身
自秦元君住下之后,其院子便无一日不闹腾,温良辰隔三差五来寻他,不是拎着蝈蝈蛐蛐篮子,便是提来一盒盒奇怪的食物。
庄上的下人都知晓,他们的姑娘摇身一变,成为秦元君的小跟班。
眼看被她闹得终日不得安宁,秦元君痛定思痛下,终于总结出一个妙招,只要扬言自己即将练琴,温良辰便会乖乖撤走,拒绝听他提前泄露曲儿。
“表哥,你要尽快,我们在庄上只住一个月。”温良辰小脑袋从院门外伸进来,水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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