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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楣(弄雪)-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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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也该好好歇一歇,顺便生个孩子。”
宝琴先是惶惑,又是脸红,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家主子,就见顾婉的脸色很是正经:“别当我说笑话,最近京里不太平,避一避没坏处,多储存些粮食,免得不够吃。”
宝琴这下子是真吓了一跳:“主子,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脸变得五颜六色,显然是想到很可怕的东西:“那主子呢?主子留在京城可有危险?不如同婢子一起去?”
宝笙一巴掌打下来,哭笑不得:“王妃不过提醒一二,你急什么,都嫁人了,还是这般不稳重,真该让你男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宝琴缩了缩脑袋噤声。
顾婉失笑,宝琴这丫头婚后过得愉快,王刚念着媳妇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对她是疼爱有加,有时候,顾婉都觉得,王刚娶得不是妻子,而是养了个女儿,弄得这丫头婚后不但没有成熟,反而更小孩子气。
顾婉深吸了口气,笑道:“别胡思乱想,也不怕你那个小脑袋瓜炸裂了,我只是略微提一提,不会有大事儿。”
宝笙又唠叨了几句,宝琴总算被安抚下来,只是,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明显没有来时灿烂。
“我不该乱说,让这小妮子担心。”顾婉皱眉。只是,这种不安定的时候,总不能让宝琴一点儿防备也没有。毕竟,那丫头不在王府,若真出事,王府还好,至少有侍卫保护,可一片混乱中,最容易出事的,岂不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平民百姓?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下雪
虽然忧心,可王府里的日子还是一样要过下去。
顾婉连着几日,检查了家里的粮食,让所有的侍卫都身着甲胄,刀具不离身,日夜巡逻,又从随身商店里买了一把手枪防身。
如今她积分充足,算是大款,哪怕手枪售价挺高,子弹更贵,可她还是买得起,只是这种大杀器,偷偷摸摸阴人还好,真要露出来,恐怕会改变这个时代的战争形式。只是,她现在有家有业,孩子都生了,总归开始变得自私,家人安危第一。
这日,吃过早饭,顾婉就坐在院子里偷闲。
宝笙带着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坐在一边儿说话,热热闹闹的,让整个王府的气氛都变得活泼起来。
‘留哥儿’坐在顾婉的怀里,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红色的小披风衬得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更是好看,听见小丫头们说笑,他也跟着乐呵,乐得嘴角口水横流。
顾婉随手用手帕抹了抹小家伙的嘴,脸上也露出几分喜意,她爱这样的热闹,王府人少,要是和别的规矩大的人家一般,丫头们做活都不许出声,那未免太寂寥,有时候,过分的安静,总会让人的一颗心没着没落的。
低着头正逗弄‘留哥儿’,顾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传来。
声音很模糊,并不清晰,顾婉忽然扭头,隔着高墙,看向外面的天空,目光中露出一点儿忧色。旁边的小头们什么都听不见,依旧欢声笑语一片。
顾婉苦笑,她有时候,真是有些讨厌自己这超强的听力。连不安都比别人来得更早。
“王妃,王爷回府。”
院子里笑闹的小丫头们瞬间静声,宝笙挥挥手。众人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准备帕子的准备帕子,各司其职。
顾婉站起身,入耳的是沐七比往常略显得急促的脚步声。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沐延昭的神态却异样的平静,他一步步走到顾婉身前,接过留哥儿肉乎乎的身体。握住她的手,微笑着牵引她回屋,低声细语:“镇南军开赴大庸,已经过了津州,马上就要包围京城。我送你们娘俩出城去,你们两个且在庄子上等我。”
顾婉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变色,什么都不问,只是柔声道:“好,我等你。”
她不说自己要与这个男人同生共死,她不能任性,如今不比从前,如今她除了是沐七的妻子。还是‘留哥儿’的母亲。
低头,看着留哥儿什么都不知道,纯白的脸,顾婉的心忽然安定下来——无论如何,她要保护这个孩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镇南军的前身是丰朝禁军。这些年来,沐家两代君王,都不停地往里面掺沙子,到如今,顾婉还以为镇南军内曾经抱团的小团体,都被打散,这支军队,纵然比不上沐家军,定北军,镇西军那般忠诚,至少也是不差的。
顾婉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如果镇南军真的从根子里烂了,沐延旭又怎么会一点儿防备没有?至少,上一世这场风波就是平平稳稳地度过去的,她隐隐记得,镇南军并未参与叛乱,而是被沐家给策反了,也有传说,镇南军本身就是将计就计,为沐家清除逆贼。
此时,身在局中,她却明白,那些说话,不过是粉饰太平,是多方妥协的产物,镇南军此时此刻,出现在大庸,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沐七一声令下,王府很快行动起来,虽然七王府的人手并不多,可上下一心,速度极快。
顾婉也取出新买的金丝软甲,替沐七穿好:“可还贴身?”
沐延昭点头,目光流转,挑眉笑道:“我家娘子的好东西就是多,我有福气。”
顾婉微笑,她喜欢沐七,固然有许许多多的原因,可是,她最满意的一点儿,便是这个男人懂得尊重自己女人的**,并不像别人一般,觉得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就应该是透明的,没有秘密的。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不只是对妻子,对家人和朋友,也是这般,就如他和齐飞白相交多年,却从不问他从哪里来,也不问他要到哪里去,更不会去探究他的出身来历,如果朋友愿意诉说,他就是最好的倾听者,如果朋友不愿意开口,他就永远不会追问。
这样的男人,有人或许不喜欢,但顾婉却觉得,他是最好最好的。
因为沐七并不走,王府不能倾巢而出。除了宝笙之外,顾婉还叫上了王刚和宝琴一对夫妇,其他的丫鬟,婆子,厨娘,家丁,侍卫,大约有近一半的人要跟着去。
看起来浩浩汤汤的,但实际上车马都很轻巧,和大街上扶老携幼,行礼一大堆的人群相比,顾婉已经是轻装上阵了。
沐七撩起车帘,扶着自家王妃上了车,又抱过儿子,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将儿子塞在他娘亲的怀里。
“婉儿……我食言了。”当年他娶婉儿时,曾经暗自发誓,要给她平安喜乐的生活,可这些年,这些事,‘平安喜乐’四个字,他哪里做到了?
顾婉失笑:“又说什么废话,跟了你,我本也没指望平静无波的日子。”
她不只一次想过,若是没有嫁给他,也许,她的人生会截然不同,她会有平静的生活,可是,再过一次平凡妇人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平平淡淡的生活着,没有爱情,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悦,有的只是后宅中难捱的寂寞,是和其他女人抢男人的无奈。
沐七一扬眉,眼睛里闪烁着说不出明亮的光,左右偷看一眼,飞快地凑过去,在娘子红艳艳的嘴唇上偷一个香!
周围侍候的下人,你看天,他看地,有的扭头数树叶,有的地头看蚂蚁,一个个有眼力劲儿的很,沐七轻咳一声,相当满意:“好好照顾王妃,每人这个月发双倍的月钱。”
…………
顾婉的这个庄子,是她最偏僻的一个,过了飞来峰,还有一段儿距离,本来说是就近,但顾婉觉得,既然要避开京城的风波,就不妨避得更彻底一点儿。
宝笙先下车,才伸手把顾婉扶下。
初冬,空气干燥,冷风一吹,脸颊火辣辣的疼,顾婉反而笑起来,此时太阳西下,暮色降临,旷野莽茫茫,她却一瞬间觉得天地宽广之极,世上从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端看你有一颗什么样儿的心!
“王妃,天冷,咱们快走吧。”
宝笙拿出一件绛红色的大氅,替顾婉裹好,又给她戴上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大毛围脖,珍珠串成的流苏,配上圆滚滚很可爱的小棉球,竟是显得顾婉小了好几岁,这还是去年用做斗篷剩下的边角料缝制,没想到,十分好配衣服,亲近的人也喜欢,如今,沐家和刘家的女人们,每个人都用专门的皮毛裁剪,到弄得顾婉连呼可惜。
把留哥儿搂在怀里,任由他攥住自己身上的流苏拉扯,顾婉随着宝笙进了庄子。
庄子上的管事和下人不少,王府带出来的人,也要安置,忙到天色完全黑下来,顾婉才算是安顿妥当。
劳累了一整日,顾婉用了点儿饭,泡了泡温泉,就早早上了床,本以为可能不容易睡着,没想到,却是一夜好眠,天亮了,外面都能隐隐听到庄子里的下人烧火造饭的声响,她还迷迷糊糊地不愿意起床。
一撩开帐子,竟是有一股子冷风钻入。
宝笙连忙进屋给关紧了窗户,又伺候顾婉起身。顾婉懒洋洋地任凭宝笙给她穿上家居的常服,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天。
天色阴沉,风也大,吹得枯黄的树叶私下飞舞,恍惚间,顾婉忽然想起她和沐七新婚的第二年冬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样的情形,沐七穿着石青色绸面的貂裘,坐在院子里为她抚琴,落叶在他的肩膀上打转,衬得他那一张俊秀的脸,越发的温和迷人。
那时顾婉就不知多少次地想,今生能得到这样的男人,她永远都不会再多一句抱怨,若是抱怨,那也未免太不知足。
“王妃,落雪了。”
只一眨眼的工夫,天上就有鹅毛般的大雪飘落。
顾婉一怔,下雪了,不知道七郎的衣裳够不够穿。
这时,沐七也在宫中,看着窗外的雪,思念他的娇妻,想着她会不会贪凉,不肯穿臃肿的厚衣,耳边听着沐延旭用开朗的声音说笑:“都说瑞雪兆丰年,下雪好啊!”
沐七扭过头,趴在窗口,这会儿难得有闲,他自是更乐意抽空多想想娘子。
“小七,天黑路滑,你今儿就住下如何?”
“不要。”沐七拢了拢衣裳,“臣弟明早儿再来。”明明就是以前,他也常有宿在宫中的时候,让婉儿久候的时候,可婉儿不在,他反而更想要守在家里了。
顶着风雪往外走,寂寥冒头,压也压服不住。身边只是少了个人,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沐七苦笑,他真是老了,再不复当年的英雄了得,换了以前,国家与婉儿,他选择的永远都只有前者,可现在,他却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脱离这一切,长长久久地和自家娘子厮守一生,过那寻常百姓最憧憬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第二百二十二章 曙光
可他终究是沐延昭!
张宏引着沐七坐上步辇,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旁边。
宫里的粗使宫女和小太监正拿着铁耙清理道上的积雪和枯枝败叶,大冷的天,到是个个热汗淋漓。
沐七笑了笑:“多煮些姜汤暖身,这么大冷的天,病了可不好。”
张宏咧开嘴,露出一口略黄的牙齿“老奴替他们谢王爷体恤。”
沐七没在说话,抬起头,摸了摸有些冰冷的指尖,低声叹息。
雪落了两日,还在下。
顾婉懒洋洋地倒在榻上,手里拿着本游记,却是好长时间没有翻页,宝笙见不得她这样闷,索性把留哥儿抱来,又拿出一本顾婉自己画的红红绿绿的画册,要顾婉哄儿子玩。
“这小子这么一丁点儿,能懂什么?”顾婉失笑,“连说话都不会呢。”
虽然不会说话,可留哥儿显然也是个聪明小子,好奇心重,趴在自家娘亲怀里,笑呵呵地伸手冲着那五颜六色的画册招呼。
顾婉的眉眼柔和下来,低头亲了亲儿子娇嫩的脸蛋儿:“小机灵鬼儿。”
庄子里的日子挺清净,就是夜里风大,外面的树又多,总让人觉得跟鬼哭狼嚎似的,顾婉还好,宝笙几个小丫头都不怎么习惯,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
顾婉到不怕,只是有些担心,白天便让家里的家丁侍卫又检查了一遍房屋,这庄子是前朝留下的,怕是年久失修。不够结实,纵是无倒塌的危险,掉下些砖砖瓦瓦砸伤了人,也不大合适。
家丁侍卫们正忙碌。陈郡主忽然派了人过来。
顾婉认得,那是陈文柔手下的一得力干将,他一进门。就低声道:“王妃,京城有暴徒作乱,郡主叮嘱,这几天王妃切不可回京。”
顾婉蹙眉,举目远眺,庄子离京城很远,看到的只是漆黑的夜空。今夜阴云密布,连星光都没有,这种阴沉沉的气氛,很难不让人揪心。
“舅舅和师父如何?”
“主子们无事,如今已经在宫里。郡主在陪皇后娘娘。”这个黑瘦的,面容寻常的男子,嘴唇抿成一条缝,显然是个言语谨慎之人,顾婉问一问,他便答一句,传完话,一刻也不肯停留,转身即走。
大门开着。狂风大作。
顾婉的手心冰凉,愣愣地看着夜空许久,才闭了闭眼,吐出口气:“宝笙,吩咐下去,紧闭门户。这几日,大家都警醒些。”
“是。”宝笙的手一抖,挑着的大红灯笼都差点儿翻倒。
越是这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确定的时候,最容易心焦。
顾婉沉住气,至少庄子里留存的粮食很多,吃上半年也不会短缺,再说,此地依山傍水,即使是冬日,也不愁吃喝。
“出事儿了。”宝笙脸色煞白。
第二天一大早,京里就传来消息,荆国公,燕国公,镇南大将军高成文起兵谋反,围困京师,冲击皇宫。
顾婉一家子还来不及担忧,中午, 就有密信送到。
信显然写得很仓促,很潦草,是陈郡主手书,皇宫十重大门被攻破,皇帝和皇后都逃了出去,可是不知所踪,沐二和沐三带着亲兵正在宫中与乱兵对战,情况非常混乱,估计连那些士兵本身,都弄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今京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户人家都紧闭大门,甚至还有抢劫作乱的。
好在因为局势不明,京兆这边儿还稳得住,所有的官员都在观望,这种时候,谁也不肯轻易露头,只有明智些的,还想着安抚百姓,反正别管最后如何,无论是皇帝平叛成功,还是恢复旧山河,安抚百姓,总是没错的。
顾婉按了按眉心——沐七呢?沐七在哪儿?
和密信一起来的,只有一个小巧的平安符,很精致,上面黑底白字写着‘平安’,字并不好,顾婉却身手摩挲了下,轻轻一笑,露出洁白如雪的贝齿。
“早晨不如吃鸡蛋饼,宝笙你来做。”
宝笙一愣,低声应下。
一顿早饭,菜色极好,但庄子里,连主子带下人,怕都是有些食不下咽。
顾婉面上不显,仿佛不骄不躁,还有心情和宝笙几个摸了一会儿牌九,可入了夜,安静下来,她一个人坐在屋内,心里也仿佛压了一块儿巨石,只是低头看见怀里睡得香甜的留哥儿,一颗心才稍微踏实些。
天擦黑,宝笙带着一群侍卫,把大门关好,又找了块儿庄子里的巨石堵上门,大门口的灯笼卸下,院子里的灯烛也熄灭。
顾婉在屋里歇着,宝笙就守在外面,她不敢合眼,虽然谁也不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庄子上的确是比京里安全,可也是说不准的,万一燕国公和荆国公得了手,又怎么会放过沐家人?到时候,纵是不会死……真到了那一天,还是死了的好!
几天下来,庄子里人心惶惶,好消息没有,到是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据说,洛红缨打了败仗,蛮人已经攻入定州。
据说,沐家军遭遇埋伏,损失惨重。
据说……
即使是眼下这般情况,这各种各样的传说,还是一分不少地传到了顾婉的耳朵里。
“王妃,蛮人当真赢了?”
宝琴的脸色难看——她当年和姐姐失去父母,变成流民,被胡姬收养,就是因为蛮人来了,杀光了村子里的男人,还把整个村子焚烧一空,在她心里,蛮人都是魔鬼,由不得自己不惧怕。
“放心,他们赢不了。”
顾婉的声音很平淡,却是不容置疑,宝琴和王刚都没去他们自家的庄子。而是跟着自己,这种时候,她到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带她们一起来。真要出事儿,他们单独在外面,想必会安全很多。毕竟,没谁会在意一个奴婢出身的小丫头是死是活。
“早点儿歇着,别想太多,会过去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等待。顾婉安抚了几句,就把宝琴打发回去,自己和衣睡下。
狂风咆哮。宝笙借着一豆烛光,替自家小主子纳鞋底儿,半个晚上,却是扎了自己的手指十几次,她却恍若不知。不知过了多久,宝笙的眼皮都开始打架,外面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人流涌动。
宝笙站直了身子,就听有人喊——“王爷来了。”
沐延昭带着一身的雪花,进屋的时候,已经洗过脸,只是没换衣服,不敢伸手抱自家媳妇:“我身上脏。还带着寒气,你别起来。”
顾婉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紧紧的,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一颗浮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胸腔。沐七失笑:“想我了?”
“很想。”顾婉认认真真地点头,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两夫妻头抵着头,在那儿诉衷情,大门外的小侍卫耷拉着脑袋,苦着脸,探头探脑,好半天,见沐七还不出来,才讷讷出声:“王爷,客人还在客厅等着。”
顾婉一怔:“有客人?是谁?”
沐七微笑,目光闪烁:“只希望此人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客人。”
本来由沐七待客就好,顾婉不用去,可沐七脸上笑得神秘,她也忍不住有一点儿好奇,也便起身,换了能见客的衣裳,陪着沐七一起去客厅。
那客人,是一老一少。
少年顾婉是认得的,就是那个曾经在京里掀起风雨的金家大郎,那老人,却很眼生,不过,看他气度,似乎不像常人。
金家大郎见到顾婉,连忙起身行礼,“王妃援手之恩,小侄没齿不忘。”
顾婉微笑,连忙把那少年扶起:“不是大事,小郎君不必多礼。”
眼下这少年年纪虽小,却气质温文,举止高华,老人抚须一笑,眼睛里隐约露出一丝骄傲,显然是对这少年十分满意。
顾婉亲自奉上茶水,便静悄悄地坐在一边,不打扰三个大小男人说话。
那老人并不理会顾婉,甚至没有抬头看沐七一眼,只是反客为主地招呼下人,替那少年准备一碗暖胃的热粥。
沐七也不恼,遇上乱局,他反而越发镇定,笑道:“于老好本事,可惜队友太糟糕。”
他身上的石青色的长袍尚残留了泥污和乌黑的血渍,可他轻轻落座,洒洒脱脱,那一身衣服,便成了锦衣华服。
沐延昭的目光落在于老的面上,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荆国公和燕国公与蛮人勾结,意图让我中原大好河山,落入贼手,不知,这是不是也是于老的意思?”
他声音一顿,随即又道,“是了,水家本为异族,想必是觉得蛮人更亲近些,也未可知。”
于老闻言,猛然抬头,面上烧得通红,就如他身上的皮,被人扒开,血肉骨髓,都**裸晾出——水家与达瓦族之间仇深似海,谁人不知?不知有多少水家的儿郎,死在达瓦族的手里,无论如何,与蛮人勾连,实乃对不起祖宗……更何况,水家是异族,但他姓于!
于乃大姓儿,于家诗书礼仪传家,于老也是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的,明白事理,他心里明白,就是再想恢复旧王朝,也不该和蛮人扯上关系。
于老叹了口气,终于正视沐七,郑重其事地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此事,我并不知情。”
沐延昭一笑,扭过头去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目中露出几分惋惜之意:“于老把他教得这般好,何苦又让他卷进这场是非中?”
这句话,不知是不是戳中了老人心中的隐痛,他第一次怒目圆睁,恨道:“这个天下,本该属于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 辩才
金家大郎一怔,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眼前的老人:“爷爷?”
于老目光迷乱,脸上闪过一抹后悔,叹道:“罢了,说这些还有何用?小郎君,是小老儿糊涂,不该被燕王的花言巧语迷惑,不该在燕王面前露了行迹,竟害得小郎君陷入险境,小老儿早该知道,燕王若能成事,一定会第一个冲着小郎君下手。”
他面上一苦,似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慈爱地看着眼前风神俊秀的少年,呢喃:“若是此次得脱大难,小老儿只愿你一生平顺。”
话毕,他不去看那少年越发迷惑的面孔,转过头,望着沐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想怎么处置我?又要把……小郎君如何?”
“他只是个孩子,而且,除了于老,怕是不会有其他人愿意相信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他就永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再无其它。”
沐延昭摇摇头,没理会于老口中的恶意。
于老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怅惘——说来也不知为何如此的巧,他们无奈之下给这个孩子找的养母,竟然会和沐家扯上一点儿关系!其实说是有关系也并不准确,毕竟,金香浓的儿子,实际上也并非沐延旭的骨血。
一笔糊涂账,于老的眸子幽暗,他也不知为何,在燕王和荆王得知大郎的身份之后,会起了这等念头,会想让大郎认下沐延旭私生子的身份——若是先皇地下有知,怕是会怪自己让大郎‘认贼作父’。
房间里一时有些安静,沐延昭倚在椅背上。透过窗子,看着窗外的雪花,想起前几日大庸的乱局,想起皇宫中的大火。那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想起街面上惊慌失措的百姓,他忍不住苦笑:“从我沐家举兵。到如今已有数年……于老可相信,沐家本也不是一心一意要去当所谓的‘乱臣贼子’的?”
于老脸上的冷笑更浓。
沐七苦笑:“当年水泽亲征,陷入达瓦族的困马阵中,是我爹杀入重围,拼着受了七十三道刀伤,救回水泽。当年水泽欲行新政,天下臣子群起攻之。我爹却大笑三声,沐家上下一心,支持皇上……我们沐家,也曾经对水泽抱有过巨大的希望,希望他是明君。希望他能开辟万世太平,希望他能让老百姓生活安宁。”
于老的面皮抖动,他并不是不知人事的稚子,自然清楚,沐延昭所言,一分不差。
“万岁并非昏君!”
沐七点头:“可那又怎么样?丰朝的确亡在他手,而非我们沐家。就是没有我们沐家,难道丰朝就不会亡了?”
是,水泽并非昏君。只是那个朝廷已经糜烂到即使出一个明君,也扶不起来的地步了,如果他们没有外敌,也许,君臣戮力同心,花费几十年。上百年的时间,还能慢慢地进行社会变革,除掉寄生在朝廷上的毒瘤,达到中兴,这还要说,继任的君王不要太糊涂才行。
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流民四起,外面还有达瓦族虎视眈眈,时刻觊觎中原,他们怎么敢等?又怎么等得起?
于老低下头,看着手边茶杯上升起的水雾,他想起他的水泽哥哥,想起那些亲朋故旧,想起丰朝,想起大庸,丰朝的国都大庸在他的记忆里,永远繁花如锦。
他叹了口气,心下悲凉,脸上带了几分苦涩,目中犹有怨怒:“沐七,我知道你想我做什么,我且劝你一句,你还是死了心,燕王和荆王再不好,他们也是我水泽哥哥的骨血,他们也是我丰朝的延续……为了小郎君的安危,我可以不再帮他们,可也绝不肯坏他们的事!”
复国,本就是于老心中仅剩的执念,哪怕复国之后,是荆王和燕王这般小人得势,那也只有认了。
只可惜,事情还未成,燕王和荆王就欲取小郎君的性命,他左右为难之时,又碰上一个奸诈狡猾如狐的沐七!
于老的目光冷厉,盯在沐七那张清俊的面孔上:“你堂堂七王爷,可不要自毁言诺!”他和沐七做了约定,沐家派人送小郎君离开大庸,去往北地,让他从这场混乱中脱身,他便承诺,两不相帮。
“我自当一言九鼎,还请于老放心,只是,我想问于老,你是不是当真希望燕王和荆王与我沐家大动干戈?他们便是成功了,又能如何?”
沐七一字一顿地道,“如果燕国公和荆国公真有坐拥天下的本事,当年的丰朝,也就不会亡国了。于老,你就醒醒,你心心念念着的那个旧国,早就亡了,你已经回不去。”
沐延昭的话,便是有道理,于老又哪里听得下去,他面色惨变,心中的怒气喷薄欲出。
沐七只是抬头,平平静静地看着这个老人的脸:“难道于老不知,我中原一乱,蛮人就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而于老心中的旧国,在老百姓的眼里,早该毁灭,连提起,大家都不乐意提起,荆王和燕王不反,他们还能当一辈子逍遥王爷,可他们这般不自量力,若是成功,他们也是连累我中原百姓遭蛮人毒手,若是失败,更是所有的前朝的遗老遗少,都要给他们陪葬。”
“丰朝已经不可能存在,即使我大哥愿意退位,天下百姓,也不会再想要一个姓水的皇帝,于老可以随意出去问一问,除了那些皇室宗亲,除了那些根本不在乎朝代更替的世家大族,寻常劳苦百姓,谁肯道丰朝一句好?”
于老顿时一口气堵在心里,压抑得难受,他本是聪明人,又哪里用得着沐延昭去提醒,他何尝不知,他心念着的,只是一场支离破碎的美梦!
不,在他心中的美梦,恐怕在寻常百姓心里,其实是一场噩梦吧。
他生在帝王家,自幼出入掖庭,他喜欢着自己的生活,喜欢那些文雅风流,喜欢那些华服美食,喜欢那些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的亲朋故旧。
也许人老了之后,总会回忆过去的时光,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想,想那些过去的人和物,想念宫里的御书房。就是在那个明亮堂皇的书房里,他和水泽哥哥讨论天下文士的字画,他也想念坐落于夜池的玉台,就是在那碧色的玉台上,他曾经欣赏过天下最美的舞姬献上举世无上的舞蹈,也听见过教坊中最出众的琴师演奏的琴曲。
他还惦念着他那些珍玩玉器,一想起当年的兵祸,竟是将他最珍爱的东西,都给毁灭掉,他就痛不欲生,也很难不恨沐家人入骨!
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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