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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烛寺佳人录-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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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衡极为郑重地点头。
她们潜入无月无星的夜色,清衡本以为自己会很费力才能跟上唐云羡的轻功,但唐云羡并不快,她不用费力就能紧紧跟随。
中书令府邸是个极大的院落,作为贵妃孟绮罗的父亲、当朝的重臣,孟汾在帝京也是炙手可热的高官,门生众多。他这一病来探望的人自然络绎不绝,然而却都被谢绝门外,偌大的庭院横亘在宅邸之间,这个时候,前庭空空荡荡一盏灯都没点,后院则稀疏有几间屋子泛出淡金色的光晕。
唐云羡递给清衡一个眼神,她们遮住脸,往后院奔去。
后院的池里幽幽映着空泛的微光,有风吹过,池边栽种修剪过的蒲苇用力得摆着成串的絮花。院中修了一个避暑夏屋,很适合夏日休憩居住,屋旁满是山桃草和棣棠花,都是香气幽微但绵长清雅的花,这样的屋子通风清凉,屋内苦腥浓郁的药味伴随花香和风一起四溢,唐云羡和清衡都闻到了。
侍婢推开屋门,前一个举着提灯,后一个捧着空了的药碗,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没有费力费时两个人就找出了孟汾所住的房间,清衡正要从屋顶跳入院子,身前却突然横过唐云羡的一条胳膊。
她微微眯起的眼中凝聚着警惕的精光,死死盯着那间夏屋。
清衡不明白为什么,她努力侧耳,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唐云羡的胳膊还挡着她,手已经握成了拳。
唐云羡听到了,这里不只有她们。
几个黑影突然闪入视野,宽敞的院落瞬间站住了七个刺客,他们从不同方向围向夏屋,没有任何声音,像是漆黑的流星坠入夜晚。
这些人不是禁军,要么和她们目的一样想来调查,要么就是杀人灭口,不管哪个,她们都得马上出手,她心跳得很快,却仍然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短暂的凝滞后,唐云羡踩稳地面便被杀意环绕,她微一侧肩便闪过第一个冲来的刺客,手臂弓一样弯起推弹,那人没有她闪避的灵巧,胸腹之间吃了重重一掌,顿时像抽了脊骨,瘫软在地。
刺客们互换眼神,知道这里有高手也不敢怠慢,悄无声息围拢聚势。
清衡紧跟而上靠住唐云羡的后背,和她一同对峙不同方向。
刺客见她还有帮手,渐渐退了几步,但阵型未散。
“你们是谁?”
是女人的声音。
唐云羡一愣,心中有种不祥的感受在爬升,可她没有说话,她不想暴露自己。这些刺客训练有素,围阵散阵均进退严谨,没有空隙,这些人的出现证明她探查的思路没错,想把这件事嫁祸给已经不存在的玉烛寺掩盖行刺皇帝的真相看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好选择,而那个名单至关重要,有人按着名单杀人,有人按着名单入口,不管是谁,都是她们的敌人。
她心中思忖之际,剩下的六个刺客提剑而上。
四个朝着她,两个直奔清衡而去。
唐云羡被密集的攻势逼得倒退两步,仰腰躲开横扫的剑刃,屈下一膝,像劲风里疾旋的竹叶撑地重立,攻向她腿的刺客被踢中下颚,翻倒在地,另一人携剑前刺,唐云羡人是避开,但衣袖却被这一剑捅穿,人没有受伤。
刺客极为敏锐意识到这是个破绽,立时翻转手腕绞紧衣衫,唐云羡没料到这衣服还能给她添这种麻烦,急中生智从袖子里脱出自己被绕住的左臂和左襟。夜行衣虽然贴身,但唐云羡纤细的胳膊还是留有余地,外一层被她自己像蜕皮的蛇一样脱掉一半,好在里面还是黑的,不至于在夜里出现刺目的雪白。
她右手还在另个袖子里,借势而动想反缠住刺客,可刚刚躲过的两柄利刃裹挟着寒芒杀至身前,一个想断她右臂,一个直指面门,唐云羡只得左躲右闪,被游走的剑锋削下鬓边一缕细细青丝。
拉扯中她听得有金属碰撞的凄厉声响,马上朝清衡那边看去。
清衡没剑时也能使出一两分功夫,只是她拳脚能耐有限,竟被两个夹击的刺客渐渐逼退,与自己完全隔开,无法互为倚仗携手共攻。
不行,得让她手里有剑!
唐云羡自己也被困住,一剑剑都擦她鼻尖鬓角滑过,这些刺客绝不是等闲之辈,至少实力不输那天和自己未用全力过招的徐君惟,被缠住的手臂太过碍事影响她擅长的掌法和近身功夫,她心念一动竟往揪住她半脱衣衫的刺客冲去,眼看要奔向剑尖,唐云羡猛地将手抬起,竟用敌人的剑割破长袖,摆脱了束缚。
只是这一下也割伤了手臂,伤口不深,血却一齐涌出染红了衣袖整齐的裁口,唐云羡就着离那个刺客最近的位置伸手钳住他腕骨,刺客爆发出惨烈的哀叫,剑应声脱手。
“接剑!”唐云羡喊着握住剑柄,朝清衡的方向猛力丢掷,只一碰她就知道这是柄好剑,足够压手,但剑身薄而有力,不是江湖上穷酸亡命之徒用得起的玩意儿。
这一掷力道极大,唐云羡即便武功好却也都是单打独斗多,哪和人配合过,手上也没有个轻重,只觉得剑沉就得大力,这剑划着飞快的弧形凌空而扬,清衡疲于招架看准时机一个抬手,只紧紧攥了一把空气。
剑太快,直接从她头顶飞过,深深刺入身后池塘里造景罗列的巨石,硬生生没进去大半个剑身。
清衡也顾不上惊讶唐云羡力气大,冒着背后暴露给刺客的风险扑向巨石,杀气如影随形,死亡几乎要贴在她背心一点时,她踩起水花,终于握住了剑柄,只要握住剑柄,清衡心中便不再慌乱。
可她马上又慌乱了。
剑插得太深,她拔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许多考点!敲黑板!要记得记笔记!
乌鸦老师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第13章
剑插得太深,她拔不出来。
清衡急得额头上生出遍布的汗珠,咬咬牙,抬起条腿踹住石头,像杀猪刀卡进砧板的屠户踩着东西借力,使出全身力气往外拔,但那剑纹丝不动,依旧深深嵌在巨石蜿蜒细密的纹理之中。
两个刺客已经攻来,她不得不松手躲避突刺,两招闪开后才得以喘息,“唐姑娘!”清衡向唐云羡发起场内求助,“我拔不动!”
一个人手腕断了,剩下三个留下的缝隙总算稍大一些,唐云羡刚刚得以喘息就接到求援,又不能不管,心中嫌弃清衡千遍万遍也还是找了个空档借力跳上一个刺客的肩膀,再凭此腾空跃至清衡身边,替她一掌拍走个如影随形的刺客。
“我们真的是同一个玉烛寺出来的吗?”她语不传六耳,瞪了清衡一眼,握住剑柄提气一拔,长剑的刃身卷着碎石屑利落得抽了出来,她撒手往清衡怀里一扔。
“抱歉……”清衡接过剑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只敢低眉顺眼小声说话,可唐云羡哪听见她说了什么,看都不看,调头冲回拼杀。
清衡也提剑回阵,助她一臂之力。
局势大为不同了,一方面是唐云羡已杀得两人没了还手之力,大大减了刺客的联手之势;一方面则是一直被迫招架的清衡握住了剑。
剑风所到,凌厉的剑意锐不可当,舞划四面,密不透风,远超面前刺客之上,剑尖一点像刺破黑暗的流星,划着惊艳的弧线略过刺客避闪不及的身体,血来不及滴下,第二剑便携着风势劈面杀来。清衡几招之内便重伤一个刺客,那人捂着胸前的伤口连退几步,血腥味从她体内流泻出来扰乱阵阵花香。
唐云羡觉得这还差不多,这才是太后剑卫该有的水准。
当年太后身边总是跟随七名玉烛寺剑卫,这七名女子皆百里挑一自幼苦习剑术,皆由在任剑卫为师,清衡当年也是培养训练的剑卫之一。
据说当今圣上当年率军不可阻挡之势入宫,太后大势已去,身边只剩七个剑卫守护,这七个人硬是守住太后寝宫,抵御上百禁卫压阵,战至最后一人而死。想必这六人中便有清衡的师父了。
只是剑卫以相传的密令称呼,是没有名字的,清衡这个名字是长公主收养后所起,唐云羡也不知道清衡师父姓甚名谁又是哪个,只是眼前看清衡卓绝的剑术,想来她师父该是那最不凡的一个。
刺客们已渐渐不能力敌二人,向后撤去,唐云羡并不想追,她之前已经重伤了其中一人,那人应该站不起来,再加上死了的一个,怎么也能问出些什么,不必冒险。因此她不去截住退路,只往前一点点逼退,清衡跟着她向前,她们这时才突然有了默契。
几个刺客已退至墙边,腾跃逃离,唐云羡见状停下脚步回身,却忽然愣住。
那个受伤的刺客在往死掉的尸体边爬,她们离得很近,发现时已经晚了,受伤的刺客从怀中取出两颗黑色药丸大小的圆球像地上掷去。
“趴下!”唐云羡扑倒清衡,把她死死按在地上,自己的脊背朝外。
爆炸声与热流顿时充斥整个院落,花香荡然无存,只剩下焦糊的臭味弥漫。霹雳弹的威力并没大到如此程度,可刺客们都在衣服内穿了易燃的织物,顷刻之间一个活人一个尸体就成了巨大的火球,唐云羡扶起清衡,顾不上惊讶这种决绝的惨烈,第一时间冲进了夏屋内。
院子里已经想起了救火的喊叫,清衡跟她冲进房内,压过仆人们喊叫的是孟汾的尖叫,他早就被惊醒可却吓得不敢做声,恐慌得蜷缩在床角,想掩盖住高大的身躯,唐云羡一把将他扯落床下,孟汾哭喊着跪在地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太后!太后求你饶了我吧!”
唐云羡一愣,这才注意到黑暗中孟汾的眼睛里除了眼泪,全部都是癫狂般的恐惧,他像是失了魂只知道害怕,如果不是自己按住他的肩膀,恐怕已经钻进床下。
“我问你,”唐云羡揪着孟汾寝衣衣领硬是把他上身提得笔直,“是谁要谋害皇上,又是谁要杀你?”
“是太后!是太后的鬼魂……回来索命!”孟汾声音忽低忽高,涕泗横流,眼角都要被睁裂了,“太后要杀我们,太后恨我们啊!七年前……七年前的流星,太后不知道……她不知道啊!是我们里里外外都对不起太后……她死了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她要杀了皇上,然后来杀我们……我们都在她索命的名单上啊……”
“那个名单在太后手里?”唐云羡声音也急促起来,外面呼喊救火的人越来越多,她必须抓紧时间。
“证据,是证据……太后知道找谁,她知道回来找谁……”孟汾不安地转动血丝缠绕的眼球,他想挣脱唐云羡却动不了,只能绝望的哀哭起来,哭声夹杂着求饶。
“你还知道什么?”时间只够唐云羡再问一个问题,有水泼进屋内,隔着刺客身体引燃的火墙,已经能看到幢幢的人影。
孟汾没有回答,他是忽然不动的,清衡扬起他的头,发现他睁着眼睛是被活活吓死的。
“走,先离开。”唐云羡扔下尸体,冲跃出窗,清衡紧随其后。
发现了闯入的人,中书令府的仆人们高叫着想让护卫上前,但这些人追不上清衡和唐云羡,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飞身登上院墙消失不见。
她们回到枯荣观时,夜里的街道仿佛活了过来,上面走得都是禁军和夜巡的士兵,帝京全城都在抓捕刺杀皇上的可疑凶犯,又一起行刺让这里变得无比紧张。
唐云羡和清衡走回房间,唐云羡面色倒还好,清衡却显得有些发白,她坐下给唐云羡先倒了一杯水后才自己喝了起来,喝完后才发现还拿着刺客的剑,赶忙放下。
喝完水,唐云羡慢慢理出了心中纷乱的头绪,“将陶知温卖给禁军的人绝对不是这次行刺的主谋。”
“但行刺皇上的人一定是他们其中之一,为什么突然有两伙人在做虽然不一样但却有所关联的事情?”清衡冷静下来,她觉得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有人想把这些名单上的人借皇帝的手绳之以法,而有人则想……”
“灭口。”唐云羡冷冷接上她的话。
清衡点点头,“还有,孟大人他说七年前的流星,太后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和天象有关?”
唐云羡看向清衡,忽然愣住,“天象?”
清衡点点头,“我总觉得孟汾已经有些神智失常,可他越是这个时候提到的事情便越是他最深的恐惧,他提到七年前的流星,七年前的流星到底有什么让他害怕的地方?”
公主和时平朝都曾经提到过,在宫变前几日有流星的记录,而皇帝召他入宫也和流星有关。唐云羡一时无法想出七年之间这两次流星的瓜葛,更何况第二次皇帝说看见的流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连浑天监察院都没记录。
她忽然站了起来,拔腿往外跑。
“唐姑娘!”清衡吓了一跳,赶紧跟出去。
“浑天监察院要出事!那些人恐怕要毁掉线索……星象的记录!”唐云羡只丢下这一句话便重新又跳上墙壁,复又回头,“你在这里等我!”
清衡乖乖点头,看着唐云羡消失在夜色里。看她矫健敏捷的身形,清衡忽然意识到刚才出发时,自己之所以能跟上唐云羡是因为她放慢了脚步,如果是刚刚这样的身手,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
唐云羡以最快的轻功往浑天监察院院追赶,这附近没有太多巡夜的士兵,中书令府吸引了大部分守卫和禁军,她还没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嘶,在黑夜的帷幕里,一脉细细的青烟在往高处攀升,像逆流的小溪。
没有火苗,只有烟雾。
唐云羡急切地跳进荒僻的前院,浑天监察院通往地下的门已经被潮湿的木头抵住,门被封死,缝隙里透出了烟和明亮的红色火光。
他们来过了,为了销毁证据在甬道里放了火吗?
记载七年前流星的记录想必已经烧毁了。
唐云羡恨自己想到的太晚,一时格外愤懑,马的嘶鸣声这次离得近多了,她回头寻找。
一匹夜里仍然能看出鬃毛绒亮的黑马已经挣脱缰绳,站在拴马的棚外,惊慌得踏着四踢,不安地看着唐云羡。
马因为天生惧怕火焰不敢靠近,但它已经挣脱束缚明明可以逃走,却没有走,难道是因为主人还在里面吗?
而且这马……眼熟得很。
唐云羡想起那夜泛舟,时平朝上岸后凑过来的黑马也有这样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好看的缎面似的皮毛,它太黑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夜色的一角活了过来,那天他柔情地去抚摸马的脖颈,温和的目光像在低语的星辰。
她猛地转身看向大门,火舌已经从门缝中钻出,张狂得舔舐着黑了的门扉。
马嘶悲哀又急促,像在急切哭诉求救,告诉她自己的主人时平朝还在着火的门内!
作者有话要说: 仿佛拧不开瓶盖时的既视感~
云哥真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好基友~
我永远喜欢云哥。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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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赤红的火苗吞吐出灰黑的烟雾,门像是要被火焰劈开。
黑马绝望的长鸣比火焰更凄厉,唐云羡的脑海忽的空白了,她先想到的是时平朝干净澄澈的笑容,紧接着便冲了出去,在这匹胆小的马因为看见陌生人冲向自己而慌乱着想要逃跑前,她扯住了断掉的缰绳,
可能因为它的主人太过于好说话又温柔,黑马哪里见过唐云羡这样蛮横的拉扯,一时受到惊吓,扬起前踢拼命挣逃,唐云羡可不管它愿不愿意,用力拽住,情急之下朝着马脖子狠狠拍了一巴掌,“把你的力气留在救你主人身上!”她扯着缰绳,强迫黑马跑进院子,黑马也不知是的惊叫还是哀鸣,一个劲儿的喊,倒像是想它的主人来救它。
唐云羡用门前铜缸里积的雨水淋湿自己和马后跳上马背,她手劲儿极大,几乎快要勒断马缰才逼迫黑马朝向甬道封死的门,“你主人就在里面,你要是不争气,他就死定了,他死对我来说没什么,我要东西早就烧光了,可你没了他就是什么都没了!”唐云羡一时情急,竟然跟马吼了起来,这十分荒唐,但她连人都不会安慰,又怎么会安抚一个畜生?
然而黑马却渐渐安静下来。
不再挣扎着逃离的它硕大的眼睛里泛起恐惧和悲哀,四个马蹄不断在原地打转,唐云羡杀气重,猫猫狗狗甚至小鸟都少往她身前凑,和一匹马打交道可能是除了当年逃出地宫外她做得最困难的事。但眼下,这个门必须马才能踹开,她自己走不进去也走不下去,骑着马倒是还能闯上一闯。
黑马不安地踢着地,徘徊在门前几次,唐云羡忽然想起时平朝之前安抚这匹破马的动作,情况危急,也只好学着他去抚摸马脖子上细顺服帖的毛。
或许是这个动作让它想到了主人,黑马甩甩头,像终于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敢的气息长长嘶鸣了一声,它载着唐云羡后退几步,向前狂奔!门近在眼前,黑马在撞上去时抬起前踢,猛地踹向正门。
火焰像是凶猛的野兽,奔出破碎的门,咆哮着想要撕裂一人一马。
唐云羡骑着黑马,火烧亮的红艳甬道,像是地狱朝他们敞开了怀抱。
这像极了玉烛寺地宫里的那次围堵,先是烟,再是火,禁军们以逸待劳等她们半死不活后再冲进来个个杀掉。一些刚被抓来没多久的小女孩们凄厉的哭,她们说自己是无辜的,她们也不想来,但禁军不会因为眼泪就违抗圣旨,一刀刀斩向女孩们纤细的脖颈,火场内满地都是头发被点燃后四处滚动的头颅。那天唐云羡那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她被困在地宫的最深层,为了去救一个人,一个将来要害死她的人。
滚烫的火舌舔上了她的衣袂,她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眼睛辣痛难睁,一条直直向下的宽敞通道此时却显得格外狭窄,黑马鼓足勇气一往无前,他们终于来到燃烧甬道的尽头,但原本陈列着仪器的地方也着了火,这里除了火焰什么都没有。
“时平朝!”唐云羡喊了一声,随后剧烈地咳嗽,烟太浓了。
唐云羡骑着马再往前闯,里面的门被刺客堵住了,他们用浸透火油的麻布塞住门缝,时平朝一定在里面。唐云羡快被自己咳嗽的声音震下马,可她还是打马回身,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距离后再猛地冲向最后一道烧着的木门!
骑在马上衣衫下摆荡着通红火舌的唐云羡冲了进来,烟雾太浓,什么人都看不到,唐云羡的眼睛疼得已经睁不开了,更难受的是胸腔,像是被石板压住,喘不进也呼不出气,视线开始模糊了,有什么在把意识从她脑海里驱赶出去。
“时平朝!”她拼尽全力闭着眼睛又大喊着,“时……”紧接着又是痛苦的咳嗽。
坍塌的屋顶和倾倒的书柜都在呻、吟,但没有人回答她。
她什么也看不到了,能呼吸进来的都是滚烫的尘埃,黑马惊慌得到处乱窜,他们已经被火焰包围了。
唐云羡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羽毛,在灼热的乱流里起起落落,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切都在涣散,唐云羡变得越来越轻,她松开了握紧缰绳的手,意识到自己在向马下栽倒。
但她没有落地,黑暗和鲜红里,混沌中的唐云羡好像回到了七年前,这次不是别人依仗着清醒的她,而是她竭尽全力想要攀住另一个人。
她浑身失去了力量,但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像要把她从死亡手里夺走,她想睁开眼睛但尝试最终失败,她听见窸窣的响动,听见垮塌的声音,她的意识也在黑暗中沦陷,她感觉风更大了,有什么在推着她向前。
忽然,浑浊的热流消退了,清冷的空气闯进鼻腔,唐云羡似乎听到谁在叫她,她舒服的叹出一口气,剧烈地咳嗽着,彻底昏了过去。
“一个人对黑暗的熟悉如果胜过了阳光下的生活,那该有多可悲啊……”
不知怎么,黑暗中,唐云羡又听见师父在说这句话,可有强光照在她脸上,刺透了薄薄一层眼皮,粉色的光冲击着还含混的意识,她想说师父再让我睡一会儿吧,一会儿我就起来练功,可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地宫的房间里是永远不可能照进来阳光的。
唐云羡睁开眼从床上弹起,阳光白茫茫一片洒落在卧榻四周,对面靠着矮桌的穆玳睡得比她还香甜。
看摆设和装饰,这里不是枯荣观。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唐云羡每次喘气都觉得像有人在敲她的前胸,后背的灼痛似乎是因为轻微的烧伤。她坐起来后又头晕目眩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而穆玳这个筋脉尽断武功尽失的玉烛寺后人可能已经丧失了敏锐和警惕,也像昏睡了一样动也不动,唐云羡想叫她,张开嘴喉咙忽然一阵钝涩的疼痛,话语变成了咳嗽。
穆玳这才懒懒睁开眼睛,纤细的胳膊从花哨的广袖里伸出来举过头顶,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呵欠,“你醒啦?”
穆玳站起身,唐云羡艰难地拉住穆玳长长的袖子,“先……给我倒杯水。”
她声音沙哑,可能是被烟熏到,穆玳听到这声音也愣了一下,随后乖乖去倒水然后捧着杯递给唐云羡,“那个时平朝是你什么人?”她盯着唐云羡大口大口喝水,甜甜一笑,“重要到连性命都不顾也要救出来的人?”
唐云羡把一滴水都不剩的杯子塞回穆玳手中,“他还活着么?”她嘶哑的声音里是松弛的平静。
穆玳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出明明该紧张急切知晓的消息,“活着,他说是你救了他,但他醒着你却昏了过去,你们身上都有灼烧的伤,但不严重,你的在后背上,就一点点,我已经涂了药,应该不会留疤。”
“辛苦你了。”唐云羡淡淡说道。
她低着头时长长睫毛根根分明,像是折扇的竹柄依次摊开均匀的距离,穆玳发现想知道唐云羡站在想什么实在太难了,她的心思仿佛隐藏在浓雾里,情绪被锁进心底,整个人都好像在忠实得守护着脑海里的秘密,一刻也不松懈。
“我去叫清衡和君惟进来,我们三个人轮班守着你,我总算可以去睡一觉了。”穆玳又抻直她那婀娜纤美的细腰,袅袅婷婷地往外走。
“让你们担心了。”唐云羡看着她的背影,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好像有种不合时宜的古怪。
“我没担心。”穆玳回眸一笑,灿烂热烈,眼睛弯得极为好看,“七年前你也是从地宫里逃出来的,和当年比这又算什么?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唐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女友力和男友力在这一刻合二为一~
第15章
“小穆,你居然会医术?”
“我不会。”
“那你在给小唐涂什么?”
“你试试就知道了。”
穆玳拿竹签挑起一坨乌黑的药膏,戳到凑近在自己身旁床边的徐君惟,药膏半是凝固半是流淌散发出一股不可名状的腥糊怪味,徐君惟摇头摆手连退几步,重新回到站在一旁的清衡身边,“不了吧……”她鼻尖前还留着那股极冲烈的味道,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穆玳朝她笑笑,慢条斯理将药膏盖住唐云羡背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灼伤,轻轻涂抹均匀。
唐云羡趴在床上,咳嗽让她微微抖动,药膏抹到一边去,穆玳拿竹签尖的那头轻轻刺了一下她的肋骨,“忍着。”
“我不是疼。”唐云羡面无表情,下巴陷入软枕的凹陷里,可眉毛还是诚实得往一块凑。
“真的不疼吗?”穆玳眨眨眼睛。
唐云羡摇了摇头,这点疼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只是那药的气味太难闻了,涂上也不是清凉感,而是火辣辣仿佛火又烧了上来。
“小穆你不会医术可别乱来。”徐君惟看着那药膏抹在唐云羡一片雪白的后背上都觉得胆寒。
“都说久病成医,我虽然不会医术,可比较倒霉,所以在治伤方面还是有一点心得。”穆玳的竹签每次一用力,唐云羡的睫毛就抖一抖,但她一声不吭,也没咬牙,只是脸色愈发难看,额头上也开始出现薄薄一层晶亮的细汗。
终于涂完,唐云羡小心翼翼地长出了一口气,侧头看向穆玳,“你师父……还真是会教徒弟。”她目光灼灼,话里像有别的意思,但徐君惟和清衡却没听懂。
穆玳娇小的一个人,乖巧坐在床边,笑起来天真烂漫,“我呀,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可是看别人疼得越是难以忍受,我就越是开心。所以你们以后有谁要是受了重伤,千万要来找我。”
唐云羡慢慢穿起衣服并不理她,徐君惟惊慌得拉着清衡的袖摆小声嘀咕,“都是玉烛寺出来的,为什么她们两个就那么变态,还好有你一个正常人陪我。”
唐云羡已经穿好衣服坐了起来,奇怪,灼烧的疼痛在渐渐消失,气味也不像之前那么难以忍受,她轻轻动了动发胀发酸的肩膀,一定是之前勒缰绳勒得太用力,唐云羡醒来后身上每个地方都酸疼难忍。
清衡看她憔悴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如果自己当时也能跟上,唐云羡也不至于像被送回来时那样狼狈,咳嗽声打破安静,唐云羡走到了窗前,“我没有想过还有一批人在盯着七年前的事。”
“刺客的主人是谁,或许想要为太后报仇刺杀皇帝的人就是谁,但那为什么还有人在暗中驱使禁军去为一个死了七年的人复仇?他们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不是同一批人。”徐君惟思考的样子难得认真起来。
“可他们或许都想把自己的过错嫁祸到我们身上,只要有这点在,是不是同一批人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我们的敌人。”穆玳看向唐云羡,想是想知道她的想法,然而接下来弥漫着浓郁苦腥药味的屋子里只有凝滞的沉默。
清衡的心中也有疑问,她也看向唐云羡,“和我们动手的刺客……也都是与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啊……”
穆玳一愣,她刚刚知道这个线索心中十分惊诧,“你怀疑还有一个玉烛寺?”
清衡没回答,她不知道该不该这样想。
“七年前逃出来的其实是五个人。”
唐云羡的话像阴霾天的暴雷,突如其来,预示着暴雨的降临。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你并没有找她。”这不是个疑问的句子,徐君惟说得十分肯定。
“我找不到她。”唐云羡转过身,眼里冷冰冰的,让人想和这样的她保持距离,“找到了她也会想杀了我的,她和你们不一样。”
剩下的三个人愣住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没人去接唐云羡的这句话。
“如果是她想要光复玉烛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七年她可能确实在做这样的事,而且如果那些刺客是她的人,证明她已经成功了一半。”唐云羡闭上了眼睛。
“她是你的仇人?”清衡问道。
唐云羡摇了摇头,“她恨得不只是我,而是一切。”
三人没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唐云羡显然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看向窗外,整个人像陷入一团雾,她总给人的距离感没有像如今这样强烈过。她总是想得太多说得太少,穆玳还想追问,清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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