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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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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爹可是出卖建文皇帝,两面三刀的叛徒小人!谁能证明你的底子真正清白?!你现在还敢来我万花楼,我没有叫喊把你抓起来就算了。你还要指控会首大哥?!比起你来,我宁可相信他。”
    宫羽纯生性泼辣率直,噼里啪啦说完,心中却不免又有些惴惴,见小古转身要走,又追问道:“你别急着走啊,给我说清楚!”
    小古心力交瘁。不想多说,甩开了她。却被一道温暖的手掌攥住了手腕,回头看时,却映入秦遥温暖而诚挚的眼眸,“十二妹。我信你!”
    这短短一句,却让小古顿时感到鼻酸,她眨着眼,竭力不让泪水落下,却也是强撑着嘴硬道:“七哥,你又何必理会我这个叛贼之女!”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再说胡闰那案子,我也仔细查过。中间颇多含糊其辞,只怕也有内情。”
    秦遥身为梨园名伶,有他不为人知的三教九流的管道。甚至很多达官贵人都是他的座上客,他说的话,显然比小古更能让宫羽纯相信。她有些将信将疑,看秦遥站在小古身旁对她微笑,却又忍不住心头酸涩,嘴上也不饶人。“阿遥你还真是怜香惜玉,只希望你不要看错人。抱着毒蛇当做解语花才好!”
    讽刺完小古,她又有些皱眉,似乎是在问秦遥,又好像喃喃自语,“你说大哥跟皇族宗室的人会面做什么?他们有什么话要谈论这么久?大哥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拿到例会上让大家讨论的,这事却是没漏过一点口风啊!”
    此时,花圃外突然一阵窸窣声,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走了过来,步伐也有些袅娜,黑暗中的容貌姣好粉嫩,宛如美女佳人,他的嗓音有些绵软而娇嫩,正是排行第十三的杨嫣儿。
    他是一个相公堂子里的“哥哥”,手下管着十几号小倌,这种都是为喜欢男风的客人准备的,因此也认识一些特殊的豪客。
    “我刚才去看过了,那马车上虽然没什么徽记,但我跟赶车的人胡调了几下,他的口音是北边的,身上也带着浓郁的辣白菜味道。”
    “北边……辣白菜!!”
    小古心头一亮——北边口音,又喜食辣白菜的,只有跟着朱棣从北平来的那帮人,再加上刚才发现那神秘人袍服上的金线……难道,是太子,汉王,或者是太孙朱瞻基?
    她心头更生警兆,此时秦遥也已经想到,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却惹得宫羽纯一声尖叫,“不会吧!这下惨了!”
    她的尖叫声略大了些,秦遥一把将她的嘴捂住,“噤声!”见周围没动静,这才放开她。
    “难道大哥真的跟朝廷勾结?”
    宫羽纯喃喃道,几人的心头都蒙上一层阴霾。
    “不管怎么说,我们私下要做好准备,小心提防总是没错。”
    秦遥下了结论。
    广晟为了查探南苑的情况,不得不虚与委蛇,跟着宣灵郡主出入了好几日,没查出什么线索,反而惹得朱棣频频关注,各种调侃暗示,似乎要把宣灵郡主跟他送做一对,让他烦恼不已。
    这一日终于回到府上略微早些,却也是晚饭后了,他的小厮沈安迎上来,“夫人在房里等您好一阵了。”
    夫人?广晟想起王氏表里不一的嘴脸,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脚步不停去了自己卧房,换过衣服又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这才去见王氏。
    王夫人枯坐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看到这个桀骜不逊的庶子身影,按捺心头的怒火,笑道:“你整日里都在忙,都快把家里当做旅店了!”
    “圣上隆恩,我只能肝脑涂地、一心忠于王事,才能回报一二。”
    广晟对着皇宫方向作势行礼,王氏套近乎却碰了这个软钉子,脸上的不悦更快藏不住了,却还是和蔼笑道:“那也要注意休息,千万可别弄坏了身子骨才是。”
    她寒暄了三两句,终于说到目的了,“还有几日就是会试的日子了,你大哥广仁就要下场,还有客居在我们这的薛公子也是。”
    “我只是妇人之见,但也想着,能否由你去跟考场的吏目杂役们打个商量,替他找个合适的房号位置,能避风又不热的,这样你大哥也好受些……”
    会试本来是春日的三四月份,只是今年由于太子那事闹出来,又牵涉上纪纲等人,如此朝政纷乱,皇帝也没什么心情去管这事,因此一拖就拖到了这六月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死劫
    会试的号房本来就是又窄又小,一个人都躺不平,又只有几块板子,冬天要顶风冒雪,夏日要承受暑气,三天就要在这里面吃喝写卷,对文弱书生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很多人从里面出来就会大病一场,身体孱弱的甚至有死在里面的例子。
    考官们倒是有几个跟沈源关系不错,但阅卷时是贴名的,能不能认出字迹来这也很难说,而号房这类事都是下面小吏安排的,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王氏也懂。
    广晟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从本心来说他对王氏是十足十的厌恶憎恨,但广仁为人并不坏,只是个和善不理家事的书生,硬要跟他计较倒也显得小肚鸡肠。
    但这么遂了王氏的意,他又有些不甘,蓦然,他想起她方才说的一句话,追问道:“那个姓薛的也要参加这一场?”
    “是啊,薛公子也很勤奋,前一阵都在跟仁儿互相修改时文。”
    “他最近也在苦读?”
    “这倒没有,这几天他经常行色匆匆出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王氏突然想起丈夫告诉自己的——这个薛语不声不响,竟然搭上了东厂那条线,将来只怕要走权臣路线。她心头一凛,不自在的问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吗?”
    “这倒是没有,广仁大哥能有个学伴。互相鼓励切磋也是好事。”
    广晟心头却也有所警惕:这个时候,薛语到处乱跑不复习功课,是有什么事要办呢?
    对于这个东厂智囊,他可是一点也不小看。
    正在这时,突然门外沈安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沈安素来伶俐,怎么会这么失态不顾场合?
    广晟心中一凛。知道事态严重,于是匆匆对王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事,我会帮你问问。”
    转身离去,只剩下一头雾水满心疑惑的王氏。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若是平日,只怕她也要设法打探一下这个庶子到底私下在忙什么勾当,但如今她满心都扑在儿子广仁的举业上,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管他人是非——况且她还要倚靠广晟去疏通关系,因此也不敢在此时得罪他。
    广晟被沈安拉着一路跑到门外,对角的街巷处李盛已经是心急如焚,频频朝着这边张望。
    “大人,可不得了了,东厂那边已经查到案子的关键线索了!”
    什么?!
    广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万岁让两家竞争的那案子。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抢先一步,据我们内线透出的密报。很快就能把金兰会的人一网打尽了。”
    李盛此时也是愁眉苦脸,“我们才查到南苑那里,大人你还刚刚用了美男计,还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他们马上就要大功告成,这可怎么办?”
    广晟目光冷厉明亮。略一思索,断然道:“光凭东厂那些番子的能力。根本没有这么快。”
    东厂才组建不久,只有那关键几个档头是安素从宫里带出来的,其余的番子一半是他招募征集的江湖异客和军中高手,另一半干脆是从锦衣卫中挑选调用的,这种挖墙脚的行为因为是皇帝诏令,所以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么一个扑朔迷离的大案,他们几天工夫就有结果了?东厂那群人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杀人栽赃也许还做得麻利,这种侦缉探案的细活,我们锦衣卫才是几辈子的行家能手!”
    “行了别啰嗦,赶紧发动我们在各处的探子,查探他们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广晟的命令一下,锦衣卫各处的暗线就开始行动起来,很快情报就送到他案前,“今日午后,那个薛语就急急进宫,跟皇上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是,关于谈话的内容,我们甚至动用了……一个在御前的暗棋。”
    李盛添了舔嘴唇,即使是胆大包天如他,此刻也觉得心跳得厉害——锦衣卫本来就是皇帝的爪牙和耳目,现在却是如此大逆不道,敢在主子身边派出暗子,窥探他的言行起居。
    在纪纲时期,就有这个暗子的存在了,而广晟上任后,不动声色的让他更进了一步,从御茶房升迁到了殿前随班伺候。
    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晓,只怕锦衣卫全部都要人头落地。
    “详细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他只听到几个关键的字,是’杀掉汉王‘’万花楼‘,’金兰会‘,’纪纲‘……”
    李盛偷眼去看广晟,却发现他脸上阴云密布,冰寒气息无比慑人,“这是锲而不舍的要攀扯上纪纲大人啊!”
    广晟冷笑着说道,心中却是发沉发堵——东厂那边说得有鼻子有脸,只怕还有相应人证物证,皇帝一旦相信了大半,只怕……”
    仿佛验证他心中的猜测,又有北镇抚使刘勉满面惊怒的跑来,喘得说不出话来,面上惨无人色,嘴唇已经近乎青紫色,广晟从未见过这位前辈元老这般模样,两人目光一对,几瞬之下就明白了端倪!
    “是,纪纲大人出事了?”
    广晟恍惚之间听到自己问道,嗓音嘶哑几乎不成调,刘勉点了点头,这个铁汉此时也满面泪水,哭得跟孩子一般,“我宫里的兄弟冒着危险跑来告诉我的……”
    广晟腾的一下站起,就要往外跑,却被刘勉拦住,梗咽道:“这时候圣旨早已出了宫门,大概已经到了大理寺了!”
    广晟咬牙不语,一把推开他就要冲出去,却被李盛拦腰抱住,嘶声喊道:“大人,大人!您可不能去啊!”
    “你放开我!”
    广晟挣扎着却被纠缠不放,情急之下拳头轰了上去,李盛头一偏揍在他嘴角,顿时鲜血流下,他却死死抱住了广晟,就是不肯放手,“大人,你今天要是去了,就是实打实的抗旨犯上啊!”
    “我不能看着他死!”
    广晟嘶声怒吼道,浑身血脉都宛如岩浆一般翻涌奔腾,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怒意化为火焰冲上眼眶,双眼滚烫刺痛,竟然落下泪来,“难道我要眼睁睁看他去死?”
    

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世
    不能,绝不能这样!
    他一脚踢开李盛,宛如怒狮一般冲了出去,不多时门外便传来骏马疾驰远去的声音。
    锦衣卫衙门内,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凝重僵硬,没有人说话,半晌,才听到砰的一声,却是刘勉一掌拍下,深深陷入了案桌正中,五个指印生生的陷入三寸,可见他内心的愤怒不甘!
    “锦衣卫那边,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了吧,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大理寺深狱的囚室之中,景语长身玉立,一身儒雅的翩然气度,正站在囚室中央,俯瞰着被铁链拴在墙脚的纪纲。
    他的眼神带笑,仿佛是温柔的,瞳孔深处却是掩不住的憎恨火焰,“纪大人,你的好日子也到了——喝完你面前这碗酒,你也该上路了。”
    夕阳的几道余晖照着墙角处的身影,虽然被镣铐所制,只能坐在地上,纪纲的面容仍然平静无波。
    “你就是薛语?”
    他点了点头,评价道:“后生可畏。”
    这么四个字言简意赅,更显得闲逸冷静。
    景语眼中厉芒一闪,“死到临头,你倒是没有失态!”
    “若是你跟我一样,年少时见过太多战场厮杀,中年后双手染满鲜血,你也会觉得,死不过是一件再轻易、再平常不过的事。”
    “装腔作势!你大概还在等你那帮锦衣卫的忠心手下和贴心爱徒来救你吧?”
    景语冷然一声轻笑。拿起手中的密旨朝他一晒,顿时卷轴向下滚落,露出朱笔淋漓狰狞的杀令。“这是圣上亲笔,你已经绝无生理!”
    纪纲轻声一叹,“从我作为圣上的鹰犬和爪牙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善终,活到此时,已经不算短寿了。”
    他微微抬眼看向眼前钟灵毓秀的青年,“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你一手组建的东厂,都只是皇帝手中的刀。染了太多血腥变得迟钝,就终归要被弃,我今日的下场,未必不是你明日的归宿。”
    景语看着他。眼中的憎恶怒火,渐渐的,化为诡秘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出声,在空荡荡的囚室之中嗡嗡回响,“你说的都对,我每一字、每一句都非常赞成!”
    夕阳映照下,他唇边那抹笑意显得分外妖异狂然,“可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一件事——今天。让你踏上死路的,不是你的那位圣上,而是我!”
    他凑近纪纲。低声而温柔的说道:“我不叫做薛语,我真正的姓氏,是景。”
    “景?难道是……”
    “是,你没猜错。景清是我最尊敬的父亲,我就是他的遗孤。可是有一件事从来没人知道,我母亲是怀着身孕嫁过来的。”
    纪纲皱眉微微惊讶。下一刻,那个春风浅笑的青年口中。却说出另一句让他彻底变色的话来——“我母亲姓耿,济南府临邑县人,先前的夫家,正是临邑当地的大族,纪家。”
    晴天霹雳、斧钺加身也无法形容纪纲此时的心情——那是一种震惊到极点的不敢置信!
    “你,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冷静淡然,在这一刻终于土崩瓦解。
    景语轻笑着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极为有趣的事物,眼中的怒火渐渐收缩、凝聚为一种甜美、残忍的讥诮,“听到这话,纪大人,你的脸色大变真是有趣,是想到了什么吗?”
    “你,你真的是耿氏的……?”
    纪纲微微喘息,此时竟然也没有勇气问出最后几个字。
    景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残忍而快意的光芒变得更盛,“没错,我母亲耿氏,就是你的原配、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
    纪纲的眼中,光芒显得奇异而颤抖,幽幽看向眼前这个青年,心中那个念头终于被他证实,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怎么会……”
    “你大概以为,耿氏早就在战乱中死了,或者是改嫁了吧?”
    景语冰冷而刻毒的眼神盯着他,无情的揭露那不为人知的过往,“当年你聪明干练,通文墨又善骑射,算得上文武双全,但你考上生员后,却因为口出离经叛道之言,当众跟学官闹翻,从此被革黜了功名。”
    “这也罢了,你却更加不忿,甚至暗中写下些大逆不道的文章来褒贬时政,结果被人公诸于众,连知县都要拿你问罪,于是你连夜逃走,决定远走他乡去谋一番事业。”
    纪纲垂下眼眸,沉声道:“那时我心高气傲,言行没有思虑妥当,族里也有人陷害,为了谋夺我那份族田,就把我私下写的文章偷出去公开。”
    “无论怎样,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远走他乡,却留下才过门几个月的妻子,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景语嗓音中满是怨毒,纪纲凝视着他的五官,却是越看越像,他急切反驳道:“我把家里大半银子都留给了她,还写下书信为证,让她去官府办了和离手续改嫁!”
    “哼,你也知道族里那群不是好人,你自己倒是一逃了之,我母亲纤纤弱女,哪里是那些豺狼虎豹的对手,被他们夺走了所有田地家产不说,还说她怀的是野种,要把她装笼沉潭!”
    景语冷笑道:“我母亲连夜踉跄着逃到县外荒野,险些冻死在那,终于被及时赶到的父亲所救!”
    显然,他口中说的父亲,只有景语一人不作他想。
    说起景语,他眼中闪过激动和濡慕的光彩,“我父亲自小父母双亡,在姥姥家长大,因为家贫只能出门求学,曾经拜在一个乡村塾师的门下读书,老师对他关爱有加,这位老师正是姓耿,他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就是我母亲!”
    “老师早就故去了,父亲以耿姓义子的身份替他办了丧事,守了三年丧期,正要回陕西老家,却听闻远嫁的师妹夫家出事了,他匆匆赶来,却正好撞见师妹在郊外险些丧命!”
    “为了报答师恩,也为了保护师妹和未出世的我,父亲决定迎娶我母亲,我出生后,他将我们带回陕西老家上了宗谱,随后母亲不幸身故,他带着我又赴了几年外任再回到京城,那时候我已经是六七岁了,再没有人知道我不是亲生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亏欠
    纪纲听完这些,终于明白了一切,眼中异彩连闪,喃喃道:“原来是景清将你抚养长大……”
    “若是没有他,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
    景语谈起景清,满心里都是仰慕崇敬,“阿爹对我视同己出,他文思敏捷,才学凌绝当世,平时虽然政务繁忙,却每日不忘对我谆谆教导,关切备至……
    说到这,他几乎陷入了过往的温馨回忆,“小时候家里清贫,母亲又不在了,他为了给我找些好吃的,他甚至每日去河边钓鱼熬汤给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也偷偷去河边,却不小心掉了进去,他连衣服都没脱就跳下去救我,自己却险些溺死……”
    他嗓音渐渐低沉,随即醒过神来,恢复了那般冰冷的神情,看向了纪纲,“他才是我真正的父亲,而你……你根本不配!”
    他咬牙说道,一字一句满是鄙夷憎恶,即使是强悍如纪纲,此时此刻心中也是酸涩纷乱,“这一切,我一点也不知道……”
    当年的少年轻狂,意气风发狂傲不羁,却在跌落人生谷底后决然而走,对于新婚几个月的妻子,虽然有抱歉,但总觉得,和离改嫁也比跟着他这个朝不保夕的狂徒去闯荡天下要来得好!
    他不知道,妻子竟然会遭遇这些惨绝人寰的陷害,更不知道,她腹中竟然有了他的骨肉,最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竟然在他人的抚育下,长成了眼前这样一个翩然隽秀的青年!
    他满心里都是迷乱震惊,不顾手上镣铐。颤巍巍伸出手,将要接触到这青年的衣袍,却被他皱眉躲开,满眼里映入的都是他的恨意和不屑,“现在来装父子情深,这也太好笑了!”
    景语看着他,唇边线条满是冷酷。“我从小就知道身世。却从没想过认你这个生父,你飞黄腾达也好,落魄死了也好。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可世事弄人,转瞬之间燕王谋反要’清君侧‘,而你,竟然为了一搏富贵。阵前拦马自荐为他所用,逐渐成为他的亲信。最后爬上了都指挥佥事兼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多威风啊纪纲大人,你手下的密探遍布大半天下,大明朝野听到你的名字就噤声不语!”
    景语狠狠的瞪着他,几乎是睚眦欲裂。“你靠着聪明野心和狠毒手段,做了朱棣座下第一的鹰犬,替他监视窥探每一个臣民——就连我父亲假装投诚。也没瞒过你的眼睛!”
    纪纲看到他的眼神,这一刻也是身上一颤——双眸之中近乎疯狂的白炽怒焰。咬牙切齿的恨意,无尽的悲怆……这样的眼神,是出自他素未谋面的儿子,他的亲生儿子眼中!
    他顿时心头一阵绞痛,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席卷了全身,“是我,是我发现他暗中似乎有所图谋,因此事先提醒了皇上,让他小心戒备。”
    “呵呵,是啊!你目光如炬,你英明能干,你及时挫败了景清等逆贼的行刺图谋,你又博得了你主子的一番赏赐,可我、可我失去的却是我最敬爱的阿爹,我人生唯一景仰之人!”
    景语撕心裂肺的怒吼出声,嗓子几乎要呕出血来!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悲痛和憾恨!
    他双眸充血看向纪纲,眼中满是狂乱和杀意,“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真正的父亲!”
    纪纲看到这一幕,双手成拳微微颤抖,却是口中干涩,找不出一个字可以出口。
    景语一把攥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眼,低沉而缓慢的说道:“当时我就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你,还有朱棣这个篡位盗贼,凌迟而死,死无丧身之地!”
    纪纲眼中闪过惊愕,随后化为恍然明悟,“原来这一切,是你在幕后……”
    他目光熠熠,宛如暗夜里最明亮的星辰,却满含着憎恨和复仇的快意,“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包括之前设计你在北丘卫的杀局,太子门下的秘密账簿,牵涉你锦衣卫徇私包庇,与太子一党谋朝犯上,那些铁证如山,都是我的计划——虽然你狡诈精明,却也终于落到我手上,成了这一败涂地的模样!”
    他盯着纪纲,眼中的光芒幽沉宛如深渊,却含着激烈而危险的情绪,“我杀你,是为我阿爹报仇,我要让你临死前也知道清楚!”
    纪纲深深凝视着他,好似要把这刚刚知悉的儿子容貌看个清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金兰会的会首吧?”
    “死前的觉悟,又能挽回你什么呢?”
    景语嗤笑一声,纪纲却是无喜无怒,低声叹道:“死在自己儿子手上,老天总算待我不薄。”
    “住口,你不配这个称呼!”
    景语怒叱一声,眼中闪过痛恨的强烈光芒,剧烈喘息之后,剩下的却是纠结怅然。
    昏暗的囚室中,只听他喃喃道:“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你当初要抛妻弃子——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一盏孤灯照在他身上,将他长身玉立的身影拉得很长,昏暗一片中,他低下头,剧烈的喘息声似哭似笑。
    半晌,外间传来打更的声音,他身子一颤,所有的激烈情绪,在这一刻化为冰冷。
    他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缓缓的走回栏杆前,打开身旁的食盒,露出一杯酒,收起所有的表情,恢复了温和宁静,仿佛方才的疯狂根本是只是一场幻觉,“纪大人,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喝下这杯酒,好好上路吧。”
    他俯视着纪纲,后者的眼中,有尚未消散的震惊,更多的却是愧疚、遗憾,以及别的什么……但终究也化为平静的微笑。
    不知怎的,景语的手有些发抖。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紧酒杯!
    他对眼前这人,只剩下单纯的执念和杀意——这一生一世,他都要铭记阿爹的血仇!
    眼前这人,只能是他必死的仇人,再没有任何血缘的羁绊!
    美酒凑到唇边,几乎要强灌下去,纪纲轻声一叹,自己启唇张开,大口喝了下去。
    “这一生,终究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空逝
    “还有景兄,他是真正的君子,九泉之下,我再向他道谢吧。”
    他的嗓音逐渐低落,渐渐模糊不可闻,“我错过了太多,可这一生,我仍是……不悔。”
    当啷一声,酒杯落地,囚室之中再无任何声息。
    夜色渐渐深了,路上的行人逐渐稀少,却冷不防有疯狂飞驰的烈马当街冲来,吓得零星几个路人慌忙闪避。
    广晟近乎疯狂的策马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纪纲就这么被处死!
    这个念头充满他心中,化为无边惊涛骇浪,席卷他全身,化为无穷而暴戾的劲道,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眼前就是大理寺,衙门前守卫见有一骑飞驰闯入,正要阻拦,却被他一脚踢开两个,剩下的被眼前刀光一横,看清对方噬人狠厉的眼光后心头一凛都吓得脚软。
    广晟一路飞奔用手中绣春刀猛然劈开囚牢大门的铁锁,浑然不顾自己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风驰电掣一般冲进,心跳却是越来越快,宛如擂鼓一般。
    甬道尽头最后一个拐弯,他终于来到铁栅跟前,眼前看到的一幕,却让他脚步僵停,再也不迈不动半步——
    昏暗囚室之中,那熟悉的身影蜷缩倚靠在墙角,头颅无力垂落着,整个身躯都已经僵硬,失去了所有的气息和活力。
    “你来迟了,济宁侯。”
    有人站在最中央,背对着他,以平静到诡异的嗓音轻声笑道:“或者,该称你为——威风凛凛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那人一身书生的澜衫。长身玉立,宛如芝兰玉树,回眸之时笑容如沐春风,瞳孔最深处却有着危险狞恶的风暴——
    “你来晚了一步,没能赶上为他送行。”
    这一句彻底冲垮了广晟的理智,他怒火上涌,激狂烧噬全身。宛如凶兽一般冲到跟前。浑身颤抖着蹲下,凑近伸手探视,希望能感受到哪怕一点鼻息。
    他靠近纪纲。浑身颤抖不敢相信——那般清漠狂然,在万举世皆醉中无比清醒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涣散而半阖。宛如一切时光都凝停在前一瞬。
    一个沉睡,就是永远。
    半晌。广晟都维持那个姿势,蹲在墙角跟前,宛如泥塑木雕。
    下一刻,他站起身来。锦春刀出鞘,狂飙直砍向站着的那人!广晟双眼充血,骇人无比。攻势宛如狂风骤雨,不死不休之势!
    刀锋掠过景语的咽喉。广晟却是不管不顾直刺过去,一心要用他的血来偿还!
    当的一声清脆响声,随即火星四溅!对方的袖口瞬间化为碎屑,纷飞宛如死亡之蝶!
    跟刀刃格挡的竟然是一柄短剑,乌黑锃亮,藏在袖中隐而不发!
    刀刃撞击之下,短剑被绣春刀碰出一个豁口,景语眼中闪过一道惋惜:这是他父亲留给他不多的遗物之一。
    “我是奉旨而来的,你杀了我,不仅要赔上这条命,连锦衣卫也难逃干系。”
    景语的嗓音不疾不徐,却惹得广晟杀性更加上涌,不管不顾的刀刃挥下,刺破了他咽喉,顿时冒出一点嫣红——
    刀刃破皮后,硬生生停住了。
    广晟连眼珠都变得血红,喘息声在寂静囚室里也是清晰可闻。
    他无比艰难的、攥紧了手中刀柄,掌心也淅沥滴下血来——这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道才能控制自己的杀意!
    景语心中暗凛:都被撩拨到这地步了,还能保有最后一丝理智,此人虽然至情至性,却也是绝对难缠!
    此时外间传来李盛愤怒的嗓门,以及守卒的喝问,景语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袖,微微一笑道:“照理说是该拿回尸首去查验的,不过你们锦衣卫前后两代指挥使如此情深,我倒也能通融一二,收尸的活就交给你了。”
    他轻声一笑,随即翩然而去,只剩下广晟,默默的跪在墙脚尸体前,双手将冰冷的躯体抱起……
    蓦然,他发现墙脚的砖缝处,似乎有鲜血淋漓而成的记号!
    昏暗一片中,他点起了火折子,匍匐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看了那一小块血污,再看纪纲身上别无伤口,只有右手尾指生生折断了,皮开肉绽沁出血来。
    眼前的线索,是纪纲大人在最后的时刻,折断了指骨在背后写下的——即使那时,他还惦记着锦衣卫,惦记着他这个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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