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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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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晟……他现在在哪?”
    她试探的问道。
    沈源疲惫的抹了把脸,冷声道:“小小年纪就有这样枭獍之心,我沈某人没这样的儿子!我让人把他绑起来慢慢审!”
    他看向王氏,眼中有清晰的愧疚与痛楚,“我早该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养出这样的畜生,是我对不住你。”
    王氏垂下头,眼泪簌簌的流下,却是默然无语。
    看到她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沈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负着手,僵硬说道:“你先好好休息。”
    转身便离开了。
    王氏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温柔的替广仁擦着额头残留的血痕。
    再抬起头时,她眼中满是狠绝阴惨的光芒——好似一头被人夺走亲儿的母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们都去……”
    她轻声细语,姚妈妈、娇莲、娇柳、春杏等都噤声屏息,垂手听着。
    “去把今日晨间,全府上下人等的行踪都查个清楚——若有人不配合,不必报我,直接打死!”
    姚妈妈愕然,“夫人,这是为什么?难道府里还有那个小崽子的党羽?”
    “有没有,现在还很难说……”
    王氏的声音轻而飘渺,宛如鬼魅的冷笑在房内响起,“也许是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也许……这其中另有蹊跷!”
    广晟用身体巧劲在地上挪动了一下,手脚间的麻绳便略松了几分,但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想起昨天大夫“戒酒戒色”的建议,他不禁苦笑了一声——这下可好,只怕要连小命都要戒了去。
    日光透过破损的屋顶和墙角透射进来,斑斑点点宛如一双双椭圆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个满身伤痕,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
    这间破旧的廪房原本是储存谷子稻米的,由于到处都是破洞,所以经常有老鼠钻进钻出祸害粮食,管事一声令下把这里搬空了,等待开春再动土修造。此时,整座空荡荡的廪房里,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
    北风呼啸的阴冷,从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洞里席卷而来,广晟身上的皮棉袍子已经在混乱中不知去向,他只着夹衣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浑身血液都几乎冻得凝固起来。
    刺骨寒意如同蚂蚁一般游走在四肢百骸,他加紧扭动,想要挣脱绳子,无奈这里连块石头的尖边的寻不见,一时半会根本不能解开。
    吱呀一声,破门被人推开了,他睁看眼,看到的竟是熟悉面容——
    “怎么又是你?”
    这句话该我来问才对!
    小古皱起眉头看着他,又扫了一眼四周环境,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暴力男又闯祸了!
    她板着一张乌漆麻黑的脸,提着竹篮就走了进来。
    篮子里放着简陋的两菜一汤,一碗米饭一碗汤,随着她的走近,广晟感觉到自己肚腹一阵雷鸣,饥饿的感觉好似火烧一样窜升上来。
    “这是我的饭?”
    他嗤笑的看着篮子了那几只碗,语带讥诮的笑出了声。
    “听说死囚临死前还能吃顿好的,府上拿出这种东西做我的断头饭,实在是太过小气了!”
    那两菜一汤,汤是最便宜几乎白送的烂白菜帮子汤,菜是暖房里被人丢弃的凉拌大萝卜,最后一道排骨还是肥肉油腻的那种。
    他摇了摇头,仍旧五花大绑着坐起身来,傲慢的张开嘴就等着她喂。
    “啊——蠢女人你干什么?你把饭塞到我鼻子里了!”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笨手笨脚的!”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小古慌慌张张的取过汤碗,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顿时跌了个粉碎。
    “天啊,珐琅彩粉瓷碗……”
    广晟痛苦的把脸歪到一边,惋惜得连五官都要变形——他平时对瓷器还颇有研究,这只碗虽然有个缺口,但仍算是件精美的瓷器,没想到才被送到自己面前,就成了这四分五裂的德行。
    突然,他目光一闪,停留在满地的瓷器碎片上。
    正要打主意把碎片弄到手,突然大门被人气势汹汹的撞开了!
    

第二十章 遁走
    门板的巨大声响把两人吓了一跳,小古手一抖,险些把肥肉扣在广晟脸上。
    “珍小姐,千万小心脚下的台阶。”
    出现在门口的是两位女子的身影,前面的一身桃红比甲配淡蓝袄裙,虽然是丫鬟打扮但仍是妆容精致,她一手推开了门,侧身让过身后的主子进入。
    日光照得满室灿亮,广晟躺在地上,眼睛桀骜的向上看,见到来人手提着描金镶螺钿的三层漆盒,他不禁哼笑了一声,“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幽黑的眼眸朝着小古一瞥,更带几分玩味与轻讽,“只可惜,这蠢丫头已经给我送来午饭了,虽然寒伧了点,但也能填饱肚子不会饿死,倒是让某些人失望了。”
    回应他的是一记狠狠的耳光,纤纤玉掌力道不小,将他的脸打得歪向一边。
    “这一记,是替父亲和母亲来教训你的!”
    如珍气得柳眉倒竖,星眸圆睁,激动之下,头上口衔明珠的累金丝凤钗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身着海蓝缠枝莲纹的褙子,月白色绣紫蕊的交领长袄,外罩漳绒绣白狐边的昭君套,发间凤钗耀目,更显得她眉目秀丽,一派贵气。
    “你从哪学来这么残忍下作的手段,连自己的亲兄弟也要下毒手?!”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广晟转过头来,脸上已留下清晰的指痕,他冷笑之下,眼中的讥诮几乎要凝结成冰,“连你也以为是我谋害他们?”
    “到这地步了,你还要撒谎否认?”
    如珍的眼中满是失望和鄙夷,“大哥和三弟的小厮都说是你房里的丫鬟递来的纸条,邀他们到东院假山下说话——杀人害命,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越说越是气愤,“你从小就不学好,成天游手好闲,荒诞行事——父亲母亲为了你操心劳神,你不但不思悔改,居然还对父亲的责打怀恨在心,对亲兄弟痛下杀手——我和你一母同胞,却也不耻你的为人!”
    广晟闻言目光一闪,唇角勾起绝美而狠辣的笑容——
    “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平时事事趋奉嫡母,恨不得投胎到她肚子里,和我做一母同胞的手足,真是委屈你了!”
    广晟的语调满是讽刺辛辣,而这位如珍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双眸含威瞪了回去,“这世上的事脱不出一个理字,母亲为人公正慈爱,我敬她爱她又有什么错,总比你时时忘不了姨娘,心怀怨怼的好——姨娘虽然生了你我,却是品行下贱不端——”
    “住口!”
    她话音未落,却见广晟一声大喝打断了她,眼中怒火比天上雷电更为悚亮,“你从哪听来这种谣言?”
    “从我记事起,满院仆妇明面上不说,暗中却把姨娘的事嘲笑说嘴了无数遍……”
    如珍说到这里,又是怨恨又是辛酸,声音都带了哽咽,“姨娘本身行事不正,二哥你又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学了那些脏的坏的……这次终于闯下大祸,我也救不了你了。”
    她亭亭玉立,俯下身把漆盒打开,拿出一件厚实的棉袄和鞋袜等物,放在他身边,幽幽道:“看在骨肉情分上,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探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匆匆而去,好似广晟身上有什么脏秽会传染似的。
    门板又严实的关上,小古楞楞的站在一边,从始至终,这位如珍小姐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大概是笃定她不敢也不能出去乱说。
    也或许,她这一番表明心迹的话,正希望有人替她传扬出去,最好传入王氏耳中,也算彻底与兄长划清界限了。
    “哈哈哈哈……”
    广晟躺在地上,五花大绑着,却突然发出狂然大笑,笑声响彻整个阴暗的祠堂。
    下一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身上绳索寸寸碎裂!
    “你……?”
    小古眉头微动——她从他的眼中看到狂怒之下的决断。
    “我不会坐以待毙。”
    广晟冷冷一笑,袖中滑出一柄精钢匕首,熠熠生辉,“有人想要我死,我偏不能让他们如意。”
    他转身就要踢开大门,却听身后小古清脆的喊了一句,“等一等。”
    他回过身看着她,日光轻泻点点,照在她脸上,他突然觉得她污黑看不出相貌的脸上,那一双黑瞳流光异彩,比海月明珠更加华美——
    “把我绑起来吧。”
    她轻声说道。
    他先是愕然,随即明白了原因——她是不愿被自己连累,非得上演一番苦肉计。
    “好一个刁滑的小婢……”
    他不禁失笑,端秀绝伦的面容因这一笑而戾气稍减,他转身折回,用地上的断绳草草将她绑住,还很好心的问她:“要不要把你打昏了事?”
    小古一楞,随即很诚实的摇头,“我怕疼。”
    他发出大笑声,站起身来将门推开,漆黑的长发随风而扬,几瞬之间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广晟快步走出,一路上却没遇到几个人——府里出了这种事,得脸的下人们都簇拥在主院伺候,其他余人见主子们怒火万丈也怕吃了挂落,都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冷风吹过他滚烫的身子,头脑也为之一清,不知不觉间,那般怨怒也渐渐冷静沉淀下来。
    到底是谁设下这个圈套要害他?
    手中的匕首摸起来冰冷一片,他握得更紧,脚下步伐一顿,却朝着马厩而去。
    锦衣卫的人经常把杀人放火挂在嘴边,实际上,真到了那一步,就是山穷水尽鱼死网破了——这个府里,那些陷害他、朝他娘身上泼污水的人,从礼法和血缘上却是他的至亲,若真是痛下杀手,整个大明朝的舆论都将视他为大逆不道的恶贼,天下之大,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所以,他不会铤而走险,贸然报仇。
    阳光下马厩里一片平静,在燕麦和稻草的气息中,十余匹马正在安详的咀嚼着,广晟走了进来,匕首挥出,割断了所有的缰绳。
    他还嫌不够,又在马屁股上不重不轻的戳了一刀,顿时众马齐鸣,暴烈轰跑而起,小小的马厩经不起这折腾,顿时倒塌下来。
    马匹冲开木门,乱七八糟的跑了出去,外面传来小厮和男仆的惊叫声,甚至有马匹长驱直入,朝着内宅方向而去,女子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广晟的唇角微微上扬——叫得矫揉造作真是难听,那个小丫头就不会这么咋呼。
    他不及多想,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牵住的那匹最神骏的白马,一拉辔头,朝着院外飞驰而去。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二十一章 甘霖
    清渠院的正房里,午饭早已摆了满桌,琳琅满目让人食指大动,却没人动它,任由热气腾腾的菜色逐渐冷却。
    “夫人您多少用点吧!”
    娇莲、娇柳侍立一旁,姚妈妈苦口婆心的劝道:“大夫也说了,大少爷不定什么时候也许会醒来——他平时最是孝顺,怎么忍心看您为他不吃不喝?”
    王氏倚在紫檀雕花靠椅上,背后斜斜垫了个墨青织锦软垫,整个人好似要支撑不住,连嗓音都嘶哑低沉了好些。“想到仁儿脑子里郁血不散,我怎么吃得下去!”
    “这个节骨眼上,您可要撑住啊,就算为了大少爷和四少爷,您也好歹吃一点保持元气。”提及两个嫡子,王氏的眼珠动了一动,终于缓缓直起身来,一旁的娇莲赶紧替她舀了一碗鸡汤——这是用棉罩密密备在那的。
    王氏草草喝完,垂目默然无语,整个上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她才幽幽吐出一句——
    “这里面,另有蹊跷。”
    姚妈妈一惊,“难道说,不是那小贱种下的毒手?”
    “若是妈妈你要对兄弟下手,会留下纸条这么明显的把柄吗?更何况,他居然站在假山下一起挨砸,是要自己找死吗?”
    王氏身上有些力气,略微恢复了冷静,越想越是不对:就算广晟要用苦肉计,但两人受伤非同小可,他就这么有把握众人会信他?
    这么多年,沈源对他很是厌恶,这点上下人等是有目共睹的,出了这等大事,沈源怒火攻心之下,根本不曾听他辩解什么,就把人五花大绑关进祠堂,还曾露过口风:若是两个儿子有个万一,定要这小畜生赔命。
    想到这里,王氏悚然一惊,好似抓住了什么——如今二房的子嗣里,广仁受伤广瑜受惊,广晟眼见性命不保,剩下的广平不仅是婢妾所出,且性情庸碌……
    若是二房彻底倒了霉,谁能从中得益?
    想到这,她目光霍然一闪,惊怒交加——
    正在这时,只听院外一片喧哗,轰乱的马蹄声混合着丫鬟们的尖叫,好似众人都在纷纷闪避!
    “又出什么事了?”
    王氏心中已是大怒,冷声喝道。却听外面马嘶声越发响亮,中间夹杂着女子的哭腔,“珍小姐、灿小姐……快救人啊!”
    如灿!
    王氏一听这话宛如五雷轰顶,一心记挂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站起身来要冲出去,却不料坐得太久,顿时头晕目眩倒了下来。
    “夫人!”
    在众女的尖叫声中,王氏奋力撑起身子,吃力而急切的说道:“快去救如灿,快!”
    希律律的马声长嘶在这一瞬戛然而止,所有人哆嗦着手脚,却不知是凶是吉,随即只听一声清朗男音吹成的口哨,宛如寒天冰刃,漠上军笛——
    “停下!”
    “是越哥儿!”
    王氏听出了这嗓音,顿时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她定了定神,在大丫鬟的扶持下,急匆匆冲出了正房,跌跌撞撞的穿过廊下,却见中庭里乱七八糟,仆妇婆子们站着躺着一地,正中间一匹高头大马双眼血红,鼻孔朝外喷着热气,前蹄刨抓着好似要继续奔跑肆虐,但因为背上那人的钳制,它的缰绳被拽得紧紧,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马上那人单手勒住缰绳辔头,另一手打横环抱着一道蓝衣少女的纤细身影——而马蹄前方不远处,二小姐如灿正茫然呆楞的跌坐在地,显然也受了极大的惊吓。
    “如灿!”
    王氏的嗓音发急紧绷,再也顾不上仪态,冲上前将女儿搂在怀里,双眼含了泪光,“你怎样了,是不是被马踢中了?”
    “驭~~~~”
    一声冷喝,那匹跑进内院肆虐的疯马终于停了下来,马上的黑衣青年带着怀中佳人一跃而下,匆匆行了一礼,“见过姨母。”
    “越哥儿!”
    王氏快步走到他跟前,欣慰而激动的打量着他,“你怎么来了,这到底是……?”
    “这马的臀腿处被人刺了一刀,剧痛之下冲进了内院,正好遇上了我。”
    萧越冷眉微皱,语调沉稳而简洁,幽黑双眼底透出一道冷芒,扫视现场众人,好似要从他们身上看出什么疑窦。
    “多亏有你及时到来,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王氏紧搂住爱女,心中后怕不已,她强自振作,笑着对他道:“家里刚出了事,眼下又闹了这一出,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萧越眉头皱得更紧,眼中微露关切,“我也是下值后听说姨母这里出了变故,放心不下,所以过来探望——两位表弟究竟怎样了?”
    王氏正要回答,却听怀中的如灿一声娇泣,轻轻挣开母亲的怀抱,攥着帕子到了箫越跟前,盈盈福了一礼,“越表哥!”
    她好似非常激动,动作之间将站在萧越身旁的如珍挤了开去,眼泪婆娑的看着他,哽咽道:“我大哥一直昏迷不醒,四弟也受了惊吓一直啼哭……”
    她想起手足情深,哭得鼻头发红,整个人都要站立不住,萧越连忙伸抽扶住她。
    “二妹快别哭了……”
    “越表哥……”
    如灿哇的一声大哭,投入他怀里,诉尽所有委屈。
    如珍身着海蓝缠枝莲纹褙子、月白绣紫蕊交领长袄,显得端庄而清贵。她主动上前替如灿擦泪,却遭到如灿猛的推开——
    “不用你假好心,你跟广晟是一个娘生的,他做的坏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萧越一听这话,眉头因为诧异而跳了一下——眼前这一派平静的少女,就是那个恶毒纨绔广晟的同胞妹妹?
    他想起方才进院门时的一幕:一眼看到这少女即将被马蹄踢中,情急之下飞身跃去将她抱起,原地旋了一圈这才惊险避过——从始至终,她虽然吓得发抖,却竭力冷静不发一声尖叫,真是胆识过人!
    仿佛感应到他打量的目光,又好似想起方才搂抱的一幕,如珍羞得面色微红,低下头去。
    一旁的如珍冷哼了一声,继续骂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如灿,不许胡说!”
    王氏面色一变,冷声呵斥道,正要请外甥进屋坐,却见萧越略一沉思,道:“我认识一位民间良医,善治各种疑难杂症,不如请他前来一看?”
    王氏闻言,眼中染起一道希望的光芒。
    两条街开外的青石堤道边,广晟正在策马疾驰,突然一群黑衣人将他团团包围!
    他勒住马,脸上浮现冰冷而绝丽的笑意——
    “身份、来意。”
    “我家大人想见你!”
    黑衣人阴测测说道。
    “藏头露尾,连名姓都不敢报的人,不值得我一见。”
    广晟调转马头正要冲出包围,打头一人朝他丢出一物,“我们大人说,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广晟接手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是他?”
    

第二十二章 各谋
    看起来极为平凡的宅院,内中却是别有洞天,曲径通幽,廊腰曼回,各种名贵花木掩映着雕梁画栋,飞檐高阁,宛如神仙之境。
    一路看见的仆妇男丁都穿着精细体面,各安其职目不斜视,周围流水潺潺,鸟声悦耳,却听不见人声喧哗。
    广晟跟着引路的黑衣人默默走着,手中不禁摩挲着那封别致的名刺。宽大宛如一本纸书,桐木打磨得滑不留手,上面刻了一个大大的“纪”。
    这个名刺拿出去,天下间没几个人肯收,只因它意味着皇权之下最恐怖的阴暗势力——锦衣卫的首领,指挥使纪纲。
    广晟不知道这样的大人物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愿再想,就这么穿过重重亭台楼阁,来到了北面一处空旷而陈旧的院落。
    天近黄昏,最后一道淡金色暮光照在那龟裂发黑的门槛上,檐头的青瓦露出“福禄寿喜”的古篆图案,地上的青砖被踏得平滑如镜,黑漆大门上的铜环已经被岁月浸润得精光黯然。进门便是宽广开阔的花圃,里面却不象院外那般,种满了珍奇花卉,而是随意栽了些小小的桃树李树,地上蔓延成藤的还有小南瓜,金铃子等等,五色缤纷,田园意趣十足。
    两边花圃中央空地上摆着一方木桌,粗瓷大碗里盛着四菜一汤,碧绿青菜、酱红排骨、金黄南瓜片加上乌鱼汤,配上晶莹雪白的米饭,引得人垂涎欲滴。
    果蔬之中,有一道穿着粗布短衣的身影正在忙碌,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来了吗?”
    黑衣人深深一躬转身离去,剩下广晟对着满桌菜色发愣。
    “吃吧。”
    一声平淡的吩咐,好似对着自己子侄辈一样。
    广晟想也不想,金刀大马的坐下——他一天都没吃到什么象样的东西,正是饥火中烧,干脆风卷残云一般开吃。
    桌上那四菜一汤都被吃了大半,他又添了一碗饭,这才心意满意足的放下碗,用绢帕擦了擦嘴。
    “你长得秀气,吃起饭来却跟饿死鬼投胎一般。”
    那人终于从花径中走了出来,短衣布履,意态闲适,一双狭长的凤眸含着笑——虽然打扮简朴,举止之间却有淡淡的书卷气。
    广晟凝视着他,突然郑重抱拳,单膝行礼如仪,“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纪纲挑眉看向他,心情颇为不错的笑了,“这里没有什么大人和属下,只有种田汉和吃白饭的小子。”
    他单手一扶,广晟便觉得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将他扶起,心中暗暗吃惊——早就听说纪纲大人是文人出身,没想到一身功夫也如此精纯。
    这位凶名远播的指挥使纪纲大人,原本是有大好前途的读书人,二十岁出头就成了“诸生”。太祖洪武皇帝曾经有十多年不开科举,所谓的“诸生”,已经算是学问深厚的儒士了。
    身为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纪纲却毅然投奔当时还是叛逆的燕王朱棣,倔强的拦在他马前要加入靖难军,此后便成为朱棣军中的得力干将,立下无数奇功,成了这威名赫赫的锦衣卫指挥使。
    纪纲见广晟望着自己出神,微微一笑道:“那日见你临危不乱,破开火药机关,今日一见,倒是不如那日的雷厉风行了。”
    他示意广晟坐下,自己随意坐在一旁的竹制靠椅上,眯着眼,静静的看着逐渐暗离的天光。
    “知道为什么唤你来?”
    “是因为属下闯了大祸,离家叛门而出。”
    广晟的神态平静而从容,好似在讲述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这个南京城里,上至皇帝与哪个娘娘欢好,下至哪个芝麻小官抱怨了一句天气冷热,眼前这人只要愿意,都可以了如指掌。
    纪纲一楞,笑意变得更深,“这是你的家务事,外人不该多管——我叫你来,是因为你做事束手束脚,丢了我们锦衣卫的脸。”
    最后几个字,乃是冰冷吐出,脸上的笑意也转为冷然妖异,“你居然跟你那些嫡母兄长讲什么证据——真是笑话,我们锦衣卫的人出马,没有证据你难道不会做假?有什么罪名黑锅只管往别人头上扣,谁能反驳,又有谁敢于反驳?!锦衣卫做到你这份上,简直是受气的小媳妇——旁人看了,还以为我纪纲手下都是些软柿子!”
    这话带着十足十的邪气与狂妄,若是那些清流言官听了,只怕要气得七窍流血。
    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纪纲——他好似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再狂妄的言行也变得理所当然。
    广晟受他一激,额头青筋霍然一跳,但神色仍是不变,“指挥使大人高见……然则,我隶属于暗部那一块——我们就是大人您的眼睛和耳朵,是您隐于暗中的另一双手。我若是贸然行事,坏了锦衣卫的大事,那才是万死莫赎。”
    纪纲听了目光闪动,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很会说话。”
    “属下一片赤心,天日可表。”
    “你也很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谋?”
    纪纲突然嗤笑出声,“你一个区区小旗,能有什么大谋?”
    言语之间被逼到这个份上,广晟目光一闪,却是毫不害怕的抬眼迎视于他,“卑职的大谋,就是大人您心中所想……那就是: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弓藏。”
    “放肆!”
    纪纲突然暴怒,脸色因这怒意而变得格外苍白,“你这是诽谤当今圣上!”
    “扇子是闺秀少女们的爱物,但到了秋天就变得毫无用场……天下升平已久,我们锦衣卫的侦缉捕拿之职,在圣上和诸位大人眼中,就显得越发碍眼了——即使大人您是他信赖的肱股之臣,也不会例外。”
    纪纲死死的盯着他,半晌,才发出极为畅快欣慰的大笑声——
    “好,很好!你的父亲沈源看似方正,内里却极为圆滑,你跟他却是完全不同,说话做事都很合我的胃口。”
    不等广晟回答,他断然吩咐道:“你们济宁侯府那事,说大不大却最是糟心,你也不必回去了,我另有差使交给你。”
    抬眼看向广晟,他的凤眸流转,沉静威严间,却另有一种野心炽燃的光芒——
    “这是一个你难以想象的机会——它能改变无数人的命运,也能送你攀上荣华富贵的顶峰……当然,若有丝毫的不慎,你也会粉身碎骨——你,愿意接受吗?”
    对上他那双闪着光的眼睛,广晟一时楞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已经完全落了下来,院中并无灯火,他却觉得胸口有一团无形的火焰正在燃烧,风声气流在他耳边涌动,他清晰的听到自己回答道——
    “愿意。”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纪纲洒脱的一笑,扬声吩咐院外守候的人,“替他准备一个京营的军籍。”
    “接下来,我会慢慢告诉你,这一切究竟该怎么做……”
    他的笑声颇为欢愉和轻松,不知怎的,却染上了一层暮气的苍凉。
    “什么?她们人在京营?!”
    夜色萦绕之下,金兰秘会仍在万花楼的兰香阁中召开。
    小古听到这一句,情不自禁的惊问出声。
    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事隔多年,她们,居然还活着吗?”
    她的嗓音哽住了,好似在问大哥,又象是喃喃自语。
    

第二十三章 贞节
    周围众人都摒息去听,面色惨白却又手心出汗,害怕听到自己相熟之人的消息,又怕客死他乡,永无音讯。
    烛光明灭不定,幽然一息,映得他们好似一群躲在暗阁中的鬼魅——这是一群永远无法暴露在亮处的畸零人。
    “我们打探到的消息,这次从边关送往京城四十六卫的各位罪臣女眷共有二十八位。她们人还活着,只是……”
    大哥沉稳的嗓音此时也停住了,好一会,才道:“她们在边疆军营里轮营为妓,过得又是那种日子,可说是生不如死……中间受不住凌辱投缳自尽的,冻饿贫病而死的,已经数不清了。”
    小古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自己的心情,一旁的三姐宫羽纯死死咬着唇,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整个人好似呆傻一般。
    老七秦遥眉头皱得深紧,许久才道:“为何要把她们调运回京?”
    大哥冷笑一声,满含无穷的怨毒,“这又是我们那位圣上的仁慈天恩了——边军那边上奏:这些妇人身体虚弱已极,他们不想要这些军妓了,恳请皇帝开恩把人放走吧。结果我们这位永乐皇帝,杀侄篡位的逆贼,他居然批复道:“‘罪奴之后不容宽赦,着调入京营轮替’——他如此残毒暴虐,简直是比纣桀更甚!”
    听到这种耸人听闻之事,众人越发默然,突然一声凄厉尖喊,却似被谁掩住了嘴,戛然而停——
    “二姐,二姐你醒醒!”
    老五老九等人拼命拉住二姐的手和脖子,三姐猛拍她的心口,却见平素温文和蔼的二姐,此时却象疯了似的,口吐白沫双眼赤红,整个人都在痉挛。
    她的口被东西塞住了,却还是含糊不清的叫道:“小安,我的小安——!”
    “小安是她女儿的小名,小小年纪就没入军中为奴,我们曾经设法救人,但她已经被调到宣大边卫去了。”
    三姐幽幽说道。
    宣大前线是承受元蒙人攻击的军事要地,那里的卫所戒备森严,防备得铁桶一般,金兰会虽然耳目众多,但仍不能插手其中。
    风声透过窗纱依稀吹入,寒意冷入骨髓,凄厉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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