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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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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古被挪了出去,瞧在秦妈妈份上用板车抬了,随便的丢在了一个院落的破房子里,每日由一个老苍头送些饭食和水,初兰使了串子钱托他好生看护,他却收了钱整日里人影也不见。
    真是天赐良机……
    小古这么想着,从稻草上爬起,先吞了一颗药,把吓死人的高烧退下,随即从包袱里取出另一件葱绿绣竹的短袄,配着一条月白挑鹅黄的长裙,又用脂膏化去脸上黑痕,一番描眉画唇之下,出现在破镜片里的是个殷实小康之家的俏丽少女。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院内,确定无人后从后巷出去,到了隔壁十字路口,有一家破木马车在接应。
    “十二娘,我们来了。”
    车厢里有男有女,目光有信赖也有怀疑。小古微微一笑道:“今天,就是刑部杨演大人的归西之日。”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开道的差役分开人群,一顶青呢绣锦帘的四人便轿缓缓行来,打头的举牌一个“杨”字。
    百姓们顺从的让道,近处有人在首饰摊前议价,远处有人在吆喝卖新鲜的毛竹。一切都非常平静。
    而看不见的杀机,正在逐渐酝酿、逼近——
    

第八章 意外
    “怎么这么慢!”
    官轿迤俪而来,轿子里的贵人好似在大声呵斥——人群虽然让道退散,但总也显得拥挤缓慢。天子脚下的百姓什么没见过?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实在不值一提。
    人群中,一位翠袖长裙的少女正凝视着轿子,眼神冰冷而漠然,好似在看一场将死之人的表演。
    长条青石砌成的长街,历经风霜岁月,曾受战火侵蚀,也曾见过荣辱兴衰,更被满城百姓的脚步踏磨成光滑细腻。
    南京城的百姓总是安平乐道,每日里为生计奔忙,偶有碰擦争执,也只是吵嚷几句就算,极少动手,更不会似那些达官贵人一般心胸阴狭,睚眦必报。
    今日清晨,那拉着一车桐花油的老汉蹒跚而过时,不慎把一罐打翻了泼撒在街上,随即坐倒在街面上哭号了半晌,在众人劝慰下这才自认倒霉离开。
    有摊主咒骂,也有人试图去擦,却是越擦越滑,随着早市开动,做生意一忙起来,也就没人记得了——即使有,也是想着到了晚上去茶馆里要些草木灰撒上,也许能清理干净。
    轿夫们懒洋洋的打量着四周,前方打着黑底烫金官牌的亲随在想今天吃烧饼还是包子——突然,他听见头顶上方好似有女人的争吵声,微扬起头眯眼看个究竟。
    下一瞬,一个个椭圆物件宛如冰雹一般突然落下,砸到人头上顿时黄白一片,措不及防的天外来袭引得众人一片鬼哭狼嚎。
    “是哪个混蛋乱扔鸡蛋!!!”
    挑担的货郎被丢了满身还秧及货物,暴躁的怒吼响彻街上。
    轿夫和亲随们也是满头蛋清蛋白,糊得眼睛都睁不开,模样分外滑稽,他们正要发作,却听头顶二楼女子的吵闹声更加尖利——
    “你们是什么东西!千人骑万人压的青楼窑姐儿,还敢跟我抢座位,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淫贱材料!还想吃芦花鸡蛋补身,老娘叫你们吃,叫你们吃!”
    随着这尖刻泼辣的喊叫,无数鸡蛋更如暴雨般掉落下来,砸得所有看热闹的也中了彩,街面上顿时吵闹不堪。
    鸡蛋砸到地上,蛋清蛋白本就滑腻,但不知怎的,人们的脚只要踏前一步,顿时感觉滑得脚下站立不稳,天旋地转之下狠狠摔倒,哭嚎之声不断。
    许多的货摊被撞倒,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甚至有人摔成了“叠元宝”,满街的人和物好似被飙风扫到,混乱到了极点。
    “老爷,老爷!哎哟快救人啊!”
    杨演的亲随和轿夫们摔得四脚朝天,眼看着轿子摔到地上侧滑又翻撞开去,想站起来护主却又是一交。
    轿子翻滚了几个筋斗终于停下,倒霉的杨演从轿子里钻出来,他官帽落地衣衫凌乱,胡须都断了十数根,很是狼狈——他是个容长脸的严肃男子,平时最引以自豪的是一口美髯,如今又急又气,怒喝道:“谁这么大胆,没有王法了——”
    话音未尽,他的双眼圆睁,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这一刻——一根尖利的毛竹竟然从他胸口穿透而过!
    他的脸上好似浮起惊愕,喉咙咯咯两声,却说不出话来,胸口的狰狞伤口开始喷出血雾,他整个人颓然、僵硬、栽倒。
    周围的人们已经彻底吓呆了,好似泥塑木雕一般睁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良久,才听得一声尖叫——
    “死人啦!!!”
    叫声充满惊怖,打破沉寂,街面上顿时成了一锅滚粥,人人争先逃跑。
    杨演的亲随之一踉跄艰难的挪步,一探呼吸,整颗心都沉到了底——已经没气了。
    “你竟敢杀了朝廷命官!!!!”
    他遥指着一人怒喝道。
    他看得很是真切,方才就是那个卖毛竹的壮汉单手一甩,那根毛竹才刺凌空飞去,刺中杨演的胸口。
    “不……不关我事啊!!!!”
    卖毛竹的汉子手脚打颤,身子酥软,嘴唇象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他近乎疯狂的喊道:“不是我害的!”
    “我刚才看得真切,就是你手里的毛竹一甩出去,将这位大人……”
    一旁的摊主虽然害怕,但更担心牵连到自己,毫不客气的揭发出来。
    卖毛竹的汉子低吼一声“你胡说”,猛兽一般的冲过来,立刻被抱住了腿——杨演的轿夫们心急之下,干脆从地上滑过来,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他的腿。
    “抓住凶手!”
    “抓住凶手大大有赏啊!”
    好几个人冲过来,把人摁倒,叠罗汉一般压住。卖毛竹的汉子发出沉闷惨叫声——
    “我也是脚下一滑,不知怎的就脱手了……我没杀人!没杀人啊!”
    随着他绝望的叫喊,长街的另一头传来尖利哨声,马驰人奔之声越来越近。
    “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人们顿时有了主心骨,只听马蹄声疾驰而来,护膝与马镫碰撞之声叮当作响,来者皆是气宇轩昂,衣甲鲜亮。
    希律律一声马鸣停下,为首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眉宇俊逸,疏朗轩举,幽黑的眼底透出冷厉的锋芒,冰冷的扫视现场,所有人只觉得心头一刺,纷纷低下头去。
    “启禀指挥大人,死者是刑部主事杨演。”
    有得用兵士上前禀道,却也险些摔倒在地,那人眸光一凝,毫不犹豫的下马,俯身看街面的异状。
    滑腻闪亮的不知名油类,混合着黄是黄白是白的蛋液,一摸之下滑腻非常。
    一旁的杨演亲随哭丧着脸上前拜见,“请教这位大人,您是……”
    “东城兵马指挥,萧越。”
    他嗓音沉然,随即问起了方才情形,此时二楼的一群女人们也被兵士抓了下来。
    “你们要做什么?!老娘的夫婿可是城门官!!”
    那个尖利刻薄的嗓音大老远就嚷嚷起来。
    萧越微一点头,兵士们立刻把捆绑解开,那女人趾高气扬的一瞪眼,正要再说,冷不防一把长刀横在脖子上。
    “说。”
    毫无温度的低语,纯然冥黑的眼眸,顿时让她吓得呆立当场,再无半点聒噪。
    这个女人忿忿的说,她是来街边靠窗的岳香楼看戏的——今天有秦大家帮师弟替个场,真是千金难买的机会。谁料到一群青楼艳妓居然敢抢她的座位,一边笑闹,一边还宝贝样的挎着篮子,说是什么西域芦花鸡生的蛋,最能滋阴养颜的,她一时气不过,就左右开弓把鸡蛋丢了满街。
    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刀柄,萧越听着她凌乱的叙述,再加上目击者七嘴八舌的补充,目光更见深邃。
    清晨就有人撞撒了桐花油;杨演的轿子正好路过;一群俗妇吵闹,鸡蛋丢了满街;卖毛竹的脚一滑手一脱——这一切听起来就是个意外,怪不到任何人。
    一场意外……
    他深思着,目光闪动间,却是微微眯起眼,喃喃道:“桐花油遇上蛋液……”
    “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这真是一场巧合的意外。”
    他吐字清晰,却在巧合二字上加了重音。
    众人一听松了口气,正要收拾善后,却听萧越冷声喝道:“来人啊,封街!”
    众人愕然。
    小古翠袖罗裙,雪白皓腕轻舒,提着几件银首饰小玩意和蜜饯包,站在街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那个为首的军官,赫然竟是那夜她参加秘会途中,拦住她检查盘问的那人!
    待她听清“封街”二字时,顿时心头一惊。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及细想,她旋身,飞快的朝转角岔口跑去。
    “封住整条街,细查每一个人身份!”
    粗犷的吆喝声就在身后直追而来!
    

第九章 轻薄
    随着军士们粗声吆喝,疾步飞奔,整条街顿时被封停,所有人被喝令站在原地不得擅动。
    “一一核对身份,让他们互相供诉作证,按手印画押。”
    萧越冷声吩咐道,言简意赅却又手段老辣,队正们心下一凛,深感这位年青的上司难以糊弄,纷纷躬身后去办。
    这一段长街处于繁华热闹地带,与达官贵人的宅邸离得并不算远,又有好些茶楼、商铺,自洪武以来民生昌荣,许多小买卖人在此摆摊,一般住在转角、岔开的小巷子里,这些繁密而狭小的巷子曲折蜿蜒,更难搜捕。
    小古快步而奔,躲进一道不起眼小巷。
    巷子悠长而寂静,深广的青石砖墙,触手处温润光滑。有些许的梅枝越过矮墙而出,嫣红的花苞在眼前划出惊艳弧度——她快速奔跑着,听着耳边的风声,感觉危险仍在逼近!
    前方拐角有人影闪动,军靴的刺钉碰撞声传来,“从外围向内搜,这些弄堂小巷也要一一清查。”
    她心头一紧,脚下不停,朝着另一拐角跑去。
    兵士搜捕的声音仍隐约传来,她继续朝前跑动,仍然敏捷轻盈,心头却是咯噔一沉——女人的体力终究无法跟精锐兵士相比,必须赶快甩开他们。
    突然感觉前方有人快速接近,黑色氅衣宛如九天之鹰,让人心生凛然。
    是那个萧越!
    小古咬住嘴唇,仍是临危不乱,连续闪身换了方向,远处的巷道内仍传来疾走的皮靴脚步声——
    越来越近!
    宛如鬼魅一般的追逐!
    小古咬牙,周围的景物很是熟悉——曲折迂回之下,竟然绕回到了事发地点的后巷,也就是那岳香茶楼的后门处。
    身后那追踪的感觉仍在,她向前疾奔,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住……”
    她连声道歉,却被不由分说的拎起衣领,悬到了半空中。
    “真巧,突然就有小美人扑进我怀里……”
    “你——!”
    低声惊叫之下,她奋力抬头,却正好看进一双狭长绝丽的沉黑眸子里!
    是府里的四少爷,那个恶名昭著的纨绔子广晟!
    他怎么会在这?
    “你、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她假作惊慌的挣扎道。
    广晟一楞,随即大笑出声——
    “真有意思!”
    他的笑声清朗动听,宛然最昂贵的冰玉碎裂的音调,一笑之间,本就绝丽端秀的容颜宛如无双明珠,偏偏那黑瞳深处含着淡淡讥诮与阴郁。日光落在他肩上,整个人被光暗交织笼罩着,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这种清粥小菜倒也新鲜……”
    他低笑出声,震得胸膛也微微起伏,说话间,大掌已经抚上她的俏丽脸庞。
    下一瞬,小古手中银钗刺出,划过一道流光直袭他的咽喉。
    “还真是颗小辣椒啊!”
    玩世不恭的笑容,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定。他猛然侧身,极为惊险的避过尖利的钗尾,单手箍住她的手腕往背后一带。
    闪电般的出手,原以为她会被瞬间制服,却不料小古身子极为轻盈,竟随势向后一跃,正欲脱离他的钳制。
    电光火石的一刻,他脚下扫出,直攻她的下盘,小古闪身一避,却见高大的阴影扑面而来——他竟然一跃而起,以全身重量将她压在墙上!
    “放开!”
    她低声冷喝道,一双晶莹美眸熠熠生辉。
    “不放!”
    他嬉笑着,以臂膀制住她的蠢动——而此时,身后的巷口,追踪的脚步声已经到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明悟,随即,霸道肆意的,将她紧紧揉在怀中,以唇封缄。
    “你们在这做什么?!”
    冷峻而严整的问话声在耳边响起。
    还是那个萧越!
    小古惊怒交加的双眸只是一闪,随即便放弃了挣扎,只剩下万年寒冰的冷意——此时此刻,万万不能抬起头来!
    “哟,是你啊,萧家表哥!”
    虽然抬不起头,却能感受到广晟身体的僵硬和冷淡,满是嘲讽的语调显然对那萧越毫无好感。
    “是你!你又到处游荡,惹是生非。”
    萧越的嗓音也带着淡淡厌烦。
    “哪比得上萧大人你少年英才,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犀利反讽的言辞,显示出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五城兵马司不是专管缉盗抓贼的吗?什么时候闲到管这种风月之事了?”
    广晟讽笑道,一边紧紧将小古抱在怀里,萧越站在三丈开外,只能看见少女一头青丝和窈窕身形。
    “有本事你就去找我家老子告我去,反正我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广晟又笑着火上添油,把怀里姑娘的柔荑送到唇边,狠狠的亲香了一记。
    流氓,登徒子!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小古大概已经把他千万刀凌迟了。
    “话说回来,你这么急吼吼的跑着,倒是在追谁呢?江洋大盗?朝廷钦犯?”
    广晟这一问,倒是让萧越楞住了。
    其实,他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而是感觉到巷子里有动静,追着追着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也许,那不过是个小巷的居民,一个偷机摸狗的庶民,见到官兵就吓得到处跑。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怔忪,此时巷子外头的长街上,隐约有人在呼喊着他。
    萧越脚下一顿,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前,他还多看了一眼相拥的两人——只见他们无比亲密,简直是干柴烈火一般。
    真是……不知检点!
    “那个萧木头已经走了,你可以不用抱得这么紧了。”
    调笑的口气下,广晟仍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小古转身推开他,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无赖的用全身重量压回——
    “我救了你一命,按戏文上说,你应该以身相许吧!”
    许你个大头鬼!
    小古翻了个白眼,突然拉住他的右臂,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把人过肩摔下。
    在把他撂倒的瞬间,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衣袖撩起下,小臂上有很大一道伤口,血肉绽开还很新鲜。
    是刀伤!
    不及多想,她转身飞也似的逃了。
    望着她快跑的背影,广晟无奈的苦笑,又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摸了摸鼻子轻嘲道:“能一亲芳泽,我今天还是赚到了……”
    在外街住了四五天,小古的烧奇迹般的退下去了,得到管家肯首后,秦妈妈把她接回了内院大厨房。
    几天不在,大厨房,尤其是他们柴炭间,居然出现了一名新成员。
    “这位就是玉霞儿,今后大家就是一个勺里吃饭的了。”
    大家各自见礼,那玉霞儿就是那天插嘴的少女,只见她一身桃红短衫配粉白绫裙,显得亭亭玉立,一双圆润大眼却骨碌直转,探究的眼神下,泄露出轻微的不屑。
    “这位就是小古姐姐了吧,听说你还病着,何必这么急着回来?”
    

第十章 毁谤
    她嗓音清脆动听,又是不高不低,正好让所有人听得真切。
    大堂热水灶上有人粗声喊道:“听说病刚好的时候更容易过人,这要是害了大家可怎么办,这种小丫头就该远远的撵了出去配小厮。”
    说话的这是方大娘,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偏偏为人鲁钝不堪大任,周围姐妹都高升了她还屈身在这腌脏的厨房大堂里打着下手。
    只听有妇人尖刻的笑声,抬头看是刘大家的,“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也不看看这丫头又脏又丑,就是配小厮人家也是不要的,要不,方大娘你一片慈心,把她带回家去洗洗干净,就做你儿媳妇罢!”
    “放屁!”
    方大娘俯着身子,正在滚水里拔着猪毛,一听这话就扔下钳子爆了粗,“刘家的,你红口白牙的咒什么人!你那个小儿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能娶到这种媳妇就是祖宗积德了!”
    周围顿时一片哄笑,刘家的大儿子在书房伺候笔墨很是得脸,但小儿子就是她的心头病了——被娇惯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好吃懒做还喜欢去花街鬼混,他这么一个人,刘家的都不敢让他进主院伺候,只得求了大少爷恩典去看管车马。
    象样的人家都不肯把闺女嫁他,二十有四了还是光棍一条,刘大家正是心急上火,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象开了酱料铺,青、红、黑一起涌来,更惹得人笑个不停。
    初兰听着大家拿小古当笑料,也气得脸色发白,可她资历浅也不敢跟她们对骂,只得狠狠的剜了那新来的玉霞儿一眼——又是她胡乱插嘴,害了小古一次又一次。
    玉霞儿嘤的一声,眼圈红红就要哭出来,“初兰姐姐你别瞪我,我知道说错话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她瑟瑟发抖的躲到秦妈妈身后,泫然欲泣,我见尤怜,好似被初兰胁迫打骂了一般。
    “你——!”
    初兰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心机,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旁刘大家的终于找到借口,冷哼一声道:“秦姐姐,你手下的小丫头太没规矩了,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欺负新来的!”
    秦妈妈淡淡睨了他们一眼,“她们都是我的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一身玉色丝袄,靛蓝雪花比甲更显得风韵尤存,白皙的脸上有一双优美的弯眉,更衬得周围的一干媳妇婆子俗不可耐。刘大家的更是嫉妒得眼里冒火。
    秦妈妈眼风一扫示意三人跟着自己,离去时一阵轻风拂过,银镶玛瑙的簪子颤巍巍掉了下来,她急忙俯身捡起,神色之间颇为珍惜。
    “哼,清高个什么劲,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贴身大丫鬟啊?可惜啊,她跟的主子命薄,早早就去了,全府上下哪还有她的靠山!”
    秦妈妈是先头大夫人张氏的陪嫁丫鬟,贴身伺候亲密无间,只可惜张氏遇人不淑,大老爷沈熙为人放诞好色,侍妾美婢十来个还不满足,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把怀胎八月的张氏气得下红不止,没多时就去了。
    秦妈妈身为陪嫁,从此就没了立身之处,被调到这大厨房来管柴炭房,平时为人都是淡淡的,却因为通身的气派容貌惹得几个婆娘嫉恨不已。
    何大家的刚说完酸话,转头却见门廊外,吴管事正痴迷迷的看着秦妈妈的背影出神,顿时气往上冲,冷冷的哼了一声。
    总掌大厨房的吴管事这才如梦初醒,假正经的干咳一声,背着手开始四处巡视,走到何大家的身边,隐秘的朝她飞了个眼,却换来她一个吃醋的白眼。吴管事上下拈着鼠须,一双昏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丰满的胸,嘴角笑容变为更为淫猥。
    广晟骑着马回到府上,一进自己的院门就发觉气氛不对,看院门的小幺儿面色惊惶、脸带泪痕,他心中明白了几分,脚步却丝毫不见停顿。
    才进正房,劈头就是一个汝窑的瓷瓶砸了过来,他头一偏,瓷瓶落到地上碎成几截,一块残片划破了他的脸,鲜血蜿蜒而下。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怒喝,宛如春雷初绽。
    抬头看时,正堂中央坐着的,正是他的父亲,二老爷沈源。
    广晟默然的看着他,也不行礼,也不见害怕,神色之间一派泰然。一旁的两个壮仆不动声色的上前来,一人一脚踢中他的膝弯,让他跌跪在地。
    “你这个孽障,这么多天才晓得回来!”
    沈源面若寒冰,以毫不掩饰的憎恶神情,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就是这个眼神……象看见脏东西一样的鄙夷,这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广晟的内心无声冷笑着,跪在地上也不再起身。
    “你文不成武不就,跟着胡朋狗友到处鬼混!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哪一个如你一样顽劣不孝!”
    沈源的怒喝声震慑人心,十来位美貌的侍婢挤在廊下门前垂手伺候,各个都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说!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广晟抬起头,俊逸绝美的容颜上破了个小小的血口,嫣红之色蜿蜒而下,更显出一种妖异之美。他凝望自己的父亲,眼神带着淡淡的讥诮,却因黑色乱发遮盖着,没有被沈源看见。
    仿佛受不了他的眼神和容貌,狠狠的别过头去,面上嫌恶之色更盛。
    这张脸……象极了那个女人!
    沈源想到这里,心中更觉得腻歪,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跪得笔直的人影,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上去。
    这时广晟的贴身小厮李贵也被押了上来,他先还不说,被狠狠的扇了一顿耳光打得满嘴是血,这才哆嗦着招供道:“少爷先是跟几位公子去赛马,随后去了城外锦乡伯家别院,就打发小的回自己家探亲……”
    锦乡伯家庶子众多,生在绮罗膏粱之家,嫡母又贤惠可亲,于是肆无忌惮的到城外别院聚众赏玩,荒淫无度,在京城权贵圈里都是个大丑闻。
    他偷眼望去,见沈源已是气得额现青筋,更加害怕,带着哭腔道:“少爷在那住了两天,奴才去苦苦劝了,随后去了岳香书楼看秦大家的戏‘游园惊梦’……”
    沈源的脸色更黑了——这个叫秦遥的戏子最近红透整个应天府,连达官贵人都争着请他去唱堂会,王府公卿家的妇人也有迷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沈源一向以清正严谨的门风自傲,听到这种人的名字都觉得污了耳朵,不由的怒气更添三分。
    “接下来呢?”
    他沉声逼问道。
    “少爷,少爷又去了万花楼,住了五天。”
    李贵受不住他的凛冽威压,一口气把最可怕的都说了出口。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官宦之家多纨绔,可无论是在别院怎么荒唐,那也算是探访亲友;至于花钱去追捧戏子也是桩小事,可现在四少爷以青楼为家,一住好些天,这简直是肆无忌惮了!
    侍女哆嗦的上前奉茶,震怒中的沈源干脆连托盘带滚水茶杯一起朝着广晟头上砸去。
    “果然是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第十一章 隐藏
    广晟不躲不闪,瓷器、滚水和描金漆盘一齐砸到他头上,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鲜血随着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眼眶,眼前所见皆为狰狞的红色。
    再怎样的重击,都比不过那一句嫌恶而失望的话——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满室里灯光明灿华耀,广晟却只觉得无边的浓黑席卷而来,周围的侍女惊呼着却无一人上前来扶,那人儒雅而严峻的面容看也不看他,只是嘴唇在张合——广晟已经无心去听他说什么了。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吗?
    这一刻他几乎想大笑出声,无边的怨愤奔涌在全身血脉之间,激荡不能自已!
    他双手死死扣住地上的砖缝,指甲出血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只是低下头,将眼底的所有情绪遮盖。
    沈源训斥了半天,见他仍是木然跪在地上,半点也不认错求饶,心中更是大怒,冷然道:“拿家法来!”
    随即就有两个壮仆拿来藤条,油亮发黑的七八股缠绕而成,让人看了就心里一紧。
    “四十下!”
    沈源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两人略见迟疑,这里众人围观,实在对四少爷的脸面有碍,是否要拖出去……
    “没听到我的话吗?”
    不怒而威的嗓音吓得两人连忙领命,拖来两条春凳,把人压在上面正要行家法,却听门廊外有人轻唤道:“且慢!”
    缓步而来的是二夫人王氏,身着蜜合色吉祥如意纹褙子,玫瑰紫滚金边十二幅绣裙,只是随意盘了个圆髻,脑后只一柄金簪,一颗南珠足有莲子米大,熠熠柔光衬得她肌肤白净细腻,只眼角的几道细纹显出年龄。
    她款款而来,举止之间说不尽的高贵娴雅,身后跟着一名石青锦衣直缀,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他双目清澈而又温暖,让人见而望俗,看到这满地凌乱,只是略皱了下眉。
    “给二夫人、大少爷请安!”
    泥塑木雕般的丫鬟婢女们好似突然开了窍,莺声燕语的上前伺候请安。
    “你们怎么来了?”
    沈源看到妻儿到来,顿时脸色和蔼了许多,王氏快步上前,挺身拦到广晟身前,恳切劝阻道:“老爷,晟儿他年纪轻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回罢!”
    “哼,他从小就顽劣放诞,如今越来越放肆,这次若不给他个教训,只怕他能把天都捅破!”
    沈源越说越气,摇头不允道:“夫人你让开,今天这四十下家法他是免不了的!”
    王氏急忙摇头,竟是护得更紧,“老爷,晟儿成今天这模样,也是我管教不力,你若是罚就罚妾身吧——他还年轻,慢慢着教就懂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对他视如己出,养育教导他花了多少心血?他哪怕是有一分良知,就该跟着仁儿平儿好好念书,不说考什么功名,也要知书明理才是。可他呢,越大越是有能耐了,居然把万花楼当家了,寻花问柳好不快活!”
    王氏一提裙裾,竟似要跪下,沈源连忙起身搀扶,“夫人!何至于这样!你就是太心慈了……唉,也罢也罢!”
    他厌恶的看向广晟,“念在你母亲一片慈善,这家法先寄下,你给我滚到祠堂里去跪着忏悔,三天不准出来!”
    一旁的大少爷广仁连忙上前,把捆得结实的广晟扶下春凳,见他手腕已被扯出血痕,又一头一脸的血,连忙让人拿干净绢布和创药来。
    这般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晚膳时分,沈源见到大儿子垂手侍立,霁颜笑道:“今天颜先生来给我看你的窗课本子,说是大有进益,这科很可以去试试。”
    他平素谦逊低调,对儿女也算是个严父,但说起嫡长子广仁便是老怀大畅,广仁不仅性情沉稳,且极是聪慧好学,教他课业的颜先生私下告诉他,这科下场中举的可能极大。
    王氏笑着拉了他的衣袖,调侃道:“老爷说起读书便是一顿训诫,您要是不饿,妾身可是饥肠辘辘了,就算是仁哥儿,他今日下午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又练了一会骑射,只怕也是前胸贴后背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离开,只剩下广晟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形容狼狈,周围的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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