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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侍女有点怪-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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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戚耀一进屋来就朝他跪倒下来,双手作辑下拜,语气恳切道:“李大人,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希望你能随下官回去。”
李筵连忙扶起他道:“义父,你这一拜,筵儿着实受不起,快请起吧!”
可蒋戚耀坚持跪倒地上,慷慨激昂道:“如今我大靖正值危难,下官尚且回去复职了,李大人痛失爱妻同时,那也是下官的爱女啊!大人又如何能为了自己的事情神伤,罔顾家国的安危不顾?”
李筵犹豫了一下,终还是同意回去,只是提了一个请求:“烦请义父回去禀述皇上,这次李某不复阁臣官职,只愿领兵亲攻大越,一旦大越击退后,李某会立马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朝政!”
“好!只要李大人还有报国之心,皇上一定答应的!”蒋戚耀道。
“李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李筵扶起蒋戚耀之际,微醺刚好推门从外头进来,方才他们在屋内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蒋戚耀回头一望,顿时惊愕住了。
李筵趁机叹气道:“烦请义父暂替李某好好照顾醺儿,待我击退越人归来之际,自会把醺儿带走。”
微醺一听,连忙走过来,拽住李筵的手道:“不!你答应过我,不让我离开的!你个骗子!!”
蒋戚耀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由头到脚过了一遍,依旧不可置信眼蕴泪光道:“醺…醺儿?你可是我的醺儿?”
微醺望着她爹,鼻子酸溜溜的,有些愧疚道:“对不起,爹,醺儿回来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您…我…”
话没说完,蒋戚耀老泪纵横,一把将微醺拥紧在怀里。
嘴里含糊哽咽道:“醺…醺儿…醺儿……”
微醺莫名地心很酸,她留意到仅仅几年的时间,她爹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动作也迟缓了。
李筵最终还是跟着蒋戚耀回到了京城。微醺也跟着一起,回到了那个他们已经许久未回的“酒意园”。
这时候酒意园里已经空置多时了,蒋戚耀曾一度让小两口随他回国公府暂住,只是两人俱不愿。
所以蒋戚耀只好派几名小仆过去替他们收拾院落和屋子。
战事已经越来越紧迫,疆界所有能够调动的兵力都已经聚集来抵抗大越兵了。
微醺在落月岗的古榕下,心神不定地抚动琴弦。身旁那个素色身影,就依着苍老的古榕树干,凭风而立,袖摆猎猎翩飞,发丝散乱,人却如渊渟岳峙,动摇不了。
她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知道李筵此际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明天一早,他就要随微醺的大伯父魏国公大将军出征了。此次,据说蒋炜炎那小子也被他老爹揪上一起了。
听说魏国公他老人家一手执着一把巨戟,一手把他那诗意人生躲到一旁挥洒毫墨、连年来屡次科试俱落第的笨儿子提拎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训斥: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为家为国扛起一片天!此际正是家国社稷危难之际,你但凡是个男的就得遂你爹上战杀敌!”
然后,蒋炜炎那几个据说已经立誓终身不嫁的姐姐,如今已经益发地英姿飒飒,看起来比蒋炜炎还要有男子气概。
大姐微明身着盔甲军装,拍着小子的头道:“老弟弟若然真的长大,那就得拿出个模样予姐姐们看看呀!”
一席话说得蒋炜炎呆呆地顿在那里,二姐微风也趁机上前凑在老弟耳边道:“弟,你得给喜欢的人证明证明,证明你不只是个大块头的草包,耍起银枪软鞭上阵杀敌的样子也可以很英明神武的!”
听这话时,蒋炜炎褐红的脸色更加红得如同烧红的炭了。眼巴巴地朝微醺送李筵上马的方向看去。
微醺站在马鞍前,神情有些萎靡,上方高大挺拔、端坐稳如泰山的身影是她耗尽两辈子也爱不够的男子。
一只温暖的微有薄茧的大手自上方伸前来,默默地替她擦干了泪水。
泪光中,此刻他的微笑,在风中,形如那化不去的软雪,化去了霜冻,融弧成温暖她的形状。有些像仲大哥的微笑,却又远远胜于,多了几分刚毅和自信。
“醺儿…我会活着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拼命撑到与你共老去的那天。”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让人莫名地就有种确信的感觉。
微醺使劲抹掉了眼泪,用力地点了下头。然后,行军的队伍就渐渐往前了。
黄沙翩舞,误坠进了深潭般的泪泉里,于是,涌出来更多的泪…
微醺见李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皑皑兵甲里,于是咬了咬唇赶紧往旁的树林里迅速挖出包袱,换上了事先备好的服装和行囊,连忙赶至队伍尾部,低着头紧跟随走。
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一个骑马大将前来阻隔了她的路。
第144章
“夫人…李大人吩咐了,让下官及时发现您的行踪并且…阻止您跟随着走。”那名大将无可奈何地劝说道。
微醺抬起飙泪的眼眸,死死地越过众喣漂山般的人群,刺穿那个要早一步勘破她心思并且付诸行动的人。
那个幼时协助她乔装混出国公府,鹿鸣宴上又被她猝不及防变装跟踪到了的李筵!
伫立在那里看着队伍越走越远,她满襟满身都是泪。好气呵!若然不是与他一同长大,若然他不是那样地了解她…
就在微醺以为从此往后就只能过着守着等待他书信过活的日子时,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抑制她前行的那名大将打昏倒地。
微醺转头一看,泪都要崩决而出:“爹!”
醺爹表情复杂,怜爱地抚摸她的头,老泪纵横:“醺儿啊…爹懂得你的心思,也不强行制止你了…我相信,有你在身边,那小子拼了命都会活下去的。”
她爹流着泪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做工精致的短匕,牢牢叮嘱道:“女儿啊,记得要好好保重,万事三思而行。爹…爹知道…此行若是不让你走,你必定还得寻别的途径,弄得头破血流都得跟着,与其这样…爹还不如成全了…”
说到最后,她爹已经抖得说不出话了。
她满心喜悦的满眶泪水,庆幸,原来世上真正清楚她的,却是这个生育她上一副身躯的老爹!
微醺紧紧抓着她爹的手,却来不及说些什么,就抹干泪水匆匆转头跟着队伍消失在人烟浩穰中…
跟着队伍翻山涉水,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直到把鞋底磨破,直到满额满身都是虚汗,芸芸稠集的铠甲队伍在眼前开始糊成了一片。
她径直地往旁侧倒去,结果,勒马嘶鸣声响起,一个身影飞身扑下接住了她,瞬即又快速地踏身上马。只消一把银枪着地的功夫。
微醺惊愕地睁开了眼,却发现她人已经在自个夫君怀里。
李筵用无奈又忧虑的复杂眼神看着她,他这个姑娘,从来都不让他省心的。
早知道只派了人去盯着她是盯不住的了,因为不放心,才又这些天来让蒋戚亭帮着他带领他的队伍,自个骑马游走在队伍中穿插查看,结果一不小心就真的让他发现了!
他把人抱在怀里,开始加速往前。
奔跑中,“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中,似乎混杂了一句沉沉的声音:“这辈子,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微醺蜷缩在他怀里,攀附着他,撑着沉重的眼皮笑道:“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他在上方沉吟片刻,无奈叹息领悟道:“也欠你了……”
微醺满足地盍上了双眼。
这颠簸震荡的一觉是微醺睡过前所未有之安稳的一觉。睡醒以后,发现自个已经在幽暗的营帐中,只有案前幽幽灯烛闪烁着。
这时有人掀帐进来,外头的风吹拂得猎猎鼓动。
“醒了?”是李筵的声音。
微醺半身都陷在被褥里,倾听着昏暗中一步一沉带着金属掷地的声音朝她方向近来的脚步声,感到前所未有地踏实。
感觉他脱掉了一身冰凉的铠甲,用温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双臂坚实地圈环着她,气息暖暖地在她耳畔吐出,耳坠边微微震荡道:“饿了咱先吃些东西?”
微醺笑着点了点头。
“可惜军中生活艰苦,遇到了粮饷不足并被敌围困的情况时,将士们更要啃树皮、吃尸首上的蛆虫活下去。我们也不能吃得太好,酥酪什么的,这儿是没有的。”
李筵说了一个大实话,听到这番话时微醺着实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纵然她是知道将士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吃树皮挖野菜那是很正常的。
而她也早做好准备吃不上东西了,大不了她也啃树皮去。
可是若然让她啃尸首上繁衍的蛆虫…
她皱紧了眉心,认真思考了片刻,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掐了掐拳,盯着他,水眸熠熠生辉道:“别太小看我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双眼一闭,把活蛆当成是面条一样,吸几下就吞下去了!”
烛光摇曳中,李筵盯着她认真的小表情,禁不住哑言失笑,遂伸出大手爱怜地轻抚她的小脸,敛眉目光凝聚道:“我是不会让你陷于那种境地中的…你既然进来了,就得答应我,要好好守在后方,哪儿也别去,等我归来…”
“或许我终有一天也得陷于那样的境地,可我也答应你,不管是吃蛆虫,还是吃腐臭的尸肉,我也得保存自己的小命回来见你,好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稳沉中带有磁性的沙哑,却是微醺听过最性感最撼动心旌的话。
她被蛊惑了,深深地把头埋进他怀里,倾听他旋动着的优美律动。
战事一触即发,并且进行得如火如荼。
白日里李筵跟随着蒋戚亭大将军攀过险峻山脉,前往攻守御抗敌人。
夜里与微醺挨靠在沙袋累积起的垒台上。
她凝神屏息,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尽是雨下风刮,万箭齐发,剑指天际,戎马黄沙的场景。双手激越抚动,勾勒了一段又一段惊心动魄的场面。
而李筵则斜靠在她身旁,执起长笛,奏起了悠扬思故的凄楚。
两双乐韵相互辉映,相互协奏着,在场的众多将士们听着听着就不由地激情澎湃,泪如雨下,势死抗卫故土,守护家国与至亲之人。
营中篝火愈烧愈烈,营中人头攒动,将士们都涌着上前倾听那能让人的心灵暂时歇息的乐韵。
高高的垒台下,一衣裳翩动双手快速抚动的影子,紧紧挨靠着一挺拔的执笛的身影,篝火愈升愈高,带着被掩盖的噼啪响,两双交缠的影子也愈升愈高,戳入天际,万人仰望。
每到夜里,微醺都格外地珍惜与李筵鼓琴和奏的时光,因为,她无法预计下一刻,会否就有敌人闯入进来,下一刻,会否战火如荼,下一刻,他身在何方…
夜里翻身爬起来,走至帐幕前,微微撩开,发现天仍未明,就又举烛盏回到他身旁。
就着火光,伸出指尖微微抚挲他已日渐消瘦的刚毅面容,脸上已经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双手双腿俱已有许多大小不一不足致命的伤疤,还有一刀砍得比较深在左肩,还是鲜血淋漓回来时,她忍着泪给他包扎好的。
他真的如约,每战无论境况如何惨烈,死伤多少士卒,他都坚持带伤回到她身边了。
因为他得让她安心,因为他知道,战场上他度日如年,而在营中等待的她更加度日如度炼狱。
“颜夕…”她觉得鼻子又酸了,搁下灯盏,轻轻地拢着他,低声呢喃:“颜夕…我…爱…你…”
就在她以为他深睡之时,突然感到背后有一双坚实的臂紧紧回搂着她。
那一霎那,她突然泪如雨下,蜷缩在他怀里,久久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就在这一天,李筵微笑着吻了吻她唇边,嘱她记得替他缝好那一件被刀剑划破的战衫,然后率领浩浩荡荡军卒出发后,她就一连几夜都合不上眼了。
因为,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传回营中了。
夜里微醺依旧替那些候守在营中后备的士兵抚琴慰藉,只是她自己也有些神不守舍,形容憔悴,整日里执着那件缝补过的衣裳。
身为后备队伍之一的蒋炜炎看着她那副模样,有时候在身后喊她,她居然都听不见,一不小心就摔趴倒在淤泥里,扒拉了满身满脸的泥,手边的衣裳都脏了一大块。
蒋炜炎看着有些伤感,连忙上前拽起她:“妹子,别担心,今儿若是能等得他们的信儿,我们就冲进去,把那家伙给救出来!”
“放心吧!那家伙那么坏,不会有事的!”他眼神肯定地道。
微醺满脸泥斑可怜楚楚地扬起那件沾满泥垢的衣裳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憋屈伏在他肩上哭出声来。
尔后,翌日起来,果然蒋炜炎等人就率一队兵前往了。微醺的心微微安定下来,她相信李筵一定能平安归来的,毕竟她这个兄长平日里看着不靠谱,到了关键,总是能发挥神助般的功效哇!那些年来,颜夕不知得过他多少帮忙了。
她嘴角微微扬起,只是,她这位大兄台在情路方面怕是不会有结果了,因为,那是她的颜夕哇,即使他把他救回,她也不可能把他给让出来啊…
后援兵出发后又过了一些日子,微醺每天都如坐针毡,吃卧不安,人没几天也消瘦了不少。
然后,就有大批不好的战况传出,据说蒋炜炎率领的兵马去后全军覆灭,无一生还,而李筵一队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这一消息出来,微醺被抬进帐中,昏死过去好几天。
就在微醺醒来,始终不肯接受现实之际,又有一消息传出,说是李筵一队成功归来,以即将抵达营外了。
微醺一下子如坠炼狱,一下子又直冲云霄,心脏一下子有些负荷不来。
可当她看见李筵一身风霜地出现在营外向她展开双臂时,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那些日子过得仿佛已经历尽了千百年,千百世那么久。
第145章 结局
当她扑进他怀里,感受胸腔内律动的韵律时,才真真正正感觉自己原来仍活着,他活了,她也就活了。
李筵微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可他却笑着笑着,眸底涌现了大滩大滩的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到微醺身上。
微醺微微有些讶异,抬头,看着他难忍地拧着眉,蜷缩着拳头,一个劲儿一缩一缩地抽泣着。
好久没有看过他这样哭泣的脸。
尔后,他身后的那些将士们也都一个个卸下战甲,伫立在原地,一个个都是铁铮铮的男儿汉,却一个劲地如孩子般哭泣起来,哭声撼天动地。
后来微醺得悉,这次他们之所以成功归来,全靠蒋炜炎勇字当头深入重围把他们救下,然后,他们一队却无一生还…
“原本再缓几天,他们也就不用那么惨烈…偏偏那家伙沉不住气…”李筵平静了下来,忆起了蒋炜炎满身是血挥斥着软鞭比少时要勇猛千百倍地突入重围来的情景。
那一刻,在他脑里涌现了少时的那只“大红蟾蜍”,与眼前那个杀红了眼,暴突起青筋,满身染红的他重叠在一起。
当他虚弱地倒地,在他脚旁伸出带血的手时,他抖着粗壮的身体嗫嚅着厚唇与他说下了一句话。
“他说:请回去告诉我妹子,大兄台向来不会食言的,尤其是对我妹子…”
听到这里,微醺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地瘫倒下来,天际回荡了一阵一阵的回响…
那夜微醺很用力很用力地搂住李筵,可仿佛无论如何用力,他都像随时有可能离开一样。
就连那个时常在旁嘻嘻哈哈的蒋大哈,一生均不能考取一个功名的草包大哈,只醉心书法和玩乐一事无成的大哈,一个不留神,竟然成为了大英雄,救下来一支队伍,整整7000多人。
“颜夕…”她的双肩一耸一耸地抽泣着,“大兄台他…他真的不在了吗…”
李筵把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她往怀里紧了紧,用力吻着她的额角道:“醺儿,不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相信我…相信我…”
微醺哭着点了点头,更加用力地搂紧他。
就在大军折返,即将启程那天夜里,营中号哨响起,兵器声,厮杀声响彻了天际。
大军营中遭夜袭了!
李筵连夜驾马抱起微醺挥斥银枪,一路厮杀,一路飞奔。那些腥红的血全溅到他脸上、身上,而他死死地用披风裹紧怀里头惊恐的微醺。
直到一路静谧畅顺下来,他突然拽紧了马缰,马蹄往半空高高仰起,微醺整个人紧紧贴住他胸腔。
把微醺安置在有灌木遮盖的山洞口后,他放下了粮草和水,牢牢叮嘱让她记住他不回来,她就千万要躲紧在里头不能出来。
微醺在他即将离去那刻,又从身后紧紧搂住他,哭泣道:“不!颜夕…不要去了好吗?你会没命的…”
李筵用累累刀伤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紧攥他腰身的手,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醺儿…”他既痛心又怜惜道:“我会…”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微醺低斥着,伏在他后背,她感觉自己泪水犹如磅礴浩荡的大海,疾浪而来,“让我就这样…与你好好处一会…”
李筵沉痛地低头默允了,双手怜惜地伏在她两手中。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继而,微醺忍着内心的痛楚,慢慢把手移开,当李筵转过头来时,她已经微笑着坚强地站在那儿。
笑中带泪道:“颜夕!你去吧,我相信…只要我活着,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不要…辜负死去的将士们…还有…大兄台…”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苦涩的泪已经流进了扬起的嘴角。
李筵一个阔步跨上前来,伸手一揽把她牢牢揽住,用唇替她汲取掉脸上流淌的泪,并赤诚道:“等我…等我归来,与你共老…”
李筵走后,洞穴里空荡荡的,不时有夜风吹拂得洞口杂草沙沙作动。微醺牢牢地握紧了胸前挂着的那枚铜钱,那是她坠崖后,李筵返回落月庄收拾行囊时发现,顺带把它带在了身边好几年的铜钱。
洞中的时间总感觉过得那么缓慢,不知道洞外此时,已经如何光景了。
李筵回去后,军队再次遭围困了!然而,幸好李筵他们早有防备,已经予几日前联络好增兵缓助,并且可以说这次被困实则也是李筵他们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他们打算以自己作诱饵,把大越国近半的兵力全集中再这处,再四周聚集缓兵把他们一举端掉。
这个计划如此危险,他本打算把大军营迁至数十里外,确保微醺和后勤的安全再来施行,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越兵竟如此心急,未等到他们挑引,已经自己过来袭击了。
他们此际已经被围困整整三天三夜了,可以供应的粮草也早已吃完了。
李筵躲在山壕里,屈着手指喃喃道:“三天…醺儿那边的粮食大概还能支撑一两天…”
今儿他有些浮躁,有些焦急,因为他们的士兵等不了了,醺儿更加不能等了。
看着将士们从旁的枯树里挖着树皮啃,饿得到处扒拉尸首上的蛆虫果腹,于是,他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决定领军从东边薄弱处破军而出。
那天天仍未亮,他就一人在前面带着头,高喝一声冲了前去,身后立马浩浩荡荡跟来大群战阵工整的队伍。
从微明到昏暗,杀红了眼睛,可以带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只是,估摸越人已经中计,只要他们的缓兵到了,届时就能一举把越人歼灭掉。
这次李筵受了重伤,半身淋漓出血,整个人已经虚软在地,不能再继续领兵了。
他颤着满是血的手,扒拉着想翻出洞穴,看看外面的天,可蒋戚亭强烈要求他躲着不要出来,然后就带着将士又出战了。
李筵喘息着,依旧努力想翻出那个满是沙砾的洞穴。
“醺儿…”他的眼睛看东西有些模糊不清,他挣扎着,想起了曾对她说过,就算爬,都要爬回她身边,与她共老的话,不禁泪漱漱而下。
“醺儿…醺儿…”他卯足了力气,想让自己站立起来,无奈站立多少次,就跌倒多少次。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很害怕,怕自己回不去,履行不了自己的承诺。
“醺儿…”他不停地唤着,唤着他家姑娘的名字,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调皮的老爱捉弄他的小姑娘。想起了那夜微醺搂着他,低声呢喃的那句“我爱你”。
他,似乎仍没有如此直白地表白过…
他有些恨老天的不公,也为自己面对生死无能为力而绝望。
之前几次他尚且能硬抗着回去她身边,可是这次,真的…
“李仲筵!你出来!给我出来!”他拼了最后一口气,模糊着视线声嘶力竭地吼着,吼叫声在静谧的洞穴里回应似得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那方却终是空荡荡的。
“李仲筵!有种出来!!别在暗处躲着!!以为忏悔有用嘛?!弥补有用嘛!!结局完好了那可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他学着微醺以往骂人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地合着生命最后的一丝气力朝着那静默的洞壁竭力吼着,震岩落壁。
微醺在另外一个洞穴里独自等了六天,在第六天粮草吃尽,有些绝望之际,听见洞口有沙沙作动。
她惊喜地连忙往洞口跑去。
发现满身狼狈的李筵爬着进入了洞内。
她热泪盈眶,又心痛又庆幸,连忙扶起了他,替他把满身的伤痕包扎起来。
“怎么会弄成这样?战事如何了?”她一边擦着泪,一边问。
李筵露出疲惫的一笑,道:“缓兵总算赶到了…我们总算把越人击退了…”
“醺儿…我答应你的,总算是做到了…你…不要怪我…”他神情有些恍惚道。
微醺笑着在他唇上印了一记,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的颜夕一定能回来找我的…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她拥紧了他,他把头搁在她纤弱的肩上,泪水不禁流了出来。
蒋戚亭等人成功击退越人后,又重回到当初李筵被围剿的地方,把上回匆忙逃走来不及搬回的他家小子蒋炜炎的尸首找了回来。
找到的时候,半身都已经被野狼啃掉大半了,蒋戚亭等众人纷纷下马,向着那些尸首鞠身下拜了许久…
李筵并没有选择跟大队回朝,而是打算在洞穴把伤养好后与微醺牵着手归隐。
这些天微醺都悉心地照料着他,白日里替他出外找野果,河边抓鱼补充营养。夜里让他伏在她膝间,像以前他替她梳发一样,把纤纤玉指插进他的乌发里,一下一下地梳着,笑着给他讲故事,讲轶事。
可这些天微醺一直感觉怪怪的,却是说不上来哪里怪。
那天,看李筵已经能扶着洞臂走动了,微醺在一旁看着看着,越看越不对劲,微微蹙起了眉头。
“颜夕!”她突然大步走过来,捧着李筵的俊脸就把唇凑了前去。
李筵惊愕得瞪大了眼。
微醺兀地把唇抽了回来,有些不可置信颤抖着道:“不…你不是他…不是…”
“醺儿…你听我说…”他刚想解释,立马就被微醺大声驳回了:“颜夕在哪?我的颜夕在哪?!”
他伫立在原地不语。
微醺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泪水不可抑制地一滴一滴往下掉,双手捂着唇,哽咽道:“颜夕他…他不会是…”
说着,微醺立马像疯了一样往洞外奔去。
李仲筵牢牢地禁锢住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道:“醺儿!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原来那天李筵在洞壁前绝望地吼叫了一阵后,在未来世界那方的李仲筵恰好在仪器表前目睹了。
两人间毫无遮掩的面对面相见,是第一次。
尽然那时候李筵的身子虚脱,气息柔弱视线模糊,已经看不大清晰了,但还是隐隐感觉到面前的人此际的表情。
他微弱地喘息笑着,把血液混和着泪水咽了下去,一直笑着道:“请帮我…履行对醺儿的承诺…求你了。”
李筵一生中从来没有求过别人,就连少时沦为侍女,努力为了复仇而考取功名,串同风荷和诸人筹谋策划,也从来都是以等价的条件去交换。
从来没有像此次这样,无助地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你轻许的承诺,让我去履行,那算什么?”李仲筵毫不给他自己情面。
李筵这时已经花不来大气力来求他了,由于先前竭尽气力的嘶叫,如今自觉身体的力量正一点点抽离,自己也离终极不远了。但他还是保持着桀骜的微笑,唇角上扬道:“若不是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我绝不会轻易求人,我知道,醺儿一直是你心里的痛。我猜没错的话,你大概已经守了她两辈子了吧?”
两人交涉到最后,李仲筵只答允暂且替他看管着她。
他开始替他输液,手术和包扎。把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是他那个情况已经不能用麻醉了,他在他手术前递给他两壶酒。
李筵嗤了声,笑道:“你以为两壶酒能把我灌醉?告诉你,在醺儿不见的那几年里,我已经锻炼得千杯不醉了!”
李仲筵放声笑了:“对!对!时间太长…我就差些给忘了…”
“好了,那我就开始动手了。我相信,此刻的你一定能够承受下来的。”他满眼是钦佩地道:“因为,你已经提前成长了,并且…已经远远超于我了…”
李筵笑了声,闭合了眼睛躺着不动了。
“那他如今在哪?”微醺拽着李仲筵的衣襟,紧张问道。
当微醺流着泪跑到那间破茅屋前,猛地推开木栅栏门时,却发现,里头早已人去屋空了…
就在她悲伤地想要转身往外飞奔,发疯似得寻找她的颜夕时,突然身后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呼唤:“醺儿!!”
微醺蓦地回首,瞥见了面色潮红的他涩涩地道:“呃…我…我…”
他顿了顿,喉结转动了下,像是花尽了毕生的勇气道:“爱你!我爱…蒋微醺!”
第146章 后续
若干年后,在一个宁静的小镇上,一个傲声傲气的奶娃娃穿着半边袖子被娘亲追着跑了几条大街。
路人看到无一不掩唇匿笑。
“啊呀!伟炎他娘啊,你这娃儿今儿又不肯穿衣啦?”一位相熟的婶子笑道。
这名叫伟炎的奶娃娃今年三岁,是个难伺候的主!
这时候,在远处看见一顶紫红的轿子往这儿来,奶娃娃精灵的水眸一瞪,连忙暗叫不好,及时刹住脚步,开始往回跑。
正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的微醺,此时见她家娃娃突然调转脚步往回跑,大感纳闷。
就在她停下来,以为小娃娃洗心革脸,知道娘亲跑了恁久劳累主动投归之际,那娃娃路经她,眼眉也没抬一下就径直往后去了。
“哎!哎!怎么跑了?炎儿!炎儿!”微醺插着腰,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后方奔跑如脱兔般抓也抓不住的崽子。
“醺儿,怎么了?炎儿又别扭了吗?”这时听见一沉稳磁性的声音,原是自个夫君刚从前面那顶紫红轿子下来。
“唉唉…”微醺走上前去,轻轻挽起李筵的手,娇嗔道:“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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