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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奴阿真-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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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会不会少一点卑微?
此时置身门下,情难自已,心口窝着一股拧痛,眼中蓄满愤恨的泪水,见势便要爆发,却只能咬着牙将一切忍下。
抵达马场的时候,皇帝却还没到,只见得一个役人模样的男子迎上来。那黄门便向我解释,说这是太仆寺典牧署的一名牧尉,专司管养御马,也最熟悉这里的情况,诸事皆可详询。我知他是个官吏,便向他恭敬施了一礼,倒也没什么想问的。转而那黄门告辞回去复命,将我交给了这名牧尉,要他带我挑选一匹合意的马。我虽不自在,可也只能随他去了。
这里到底是皇家饲马的场所,处处不同凡响。一条边的马舍长有数百步,整齐的木栅栏将马儿围在内边,十二匹一舍,分了年齿公母,随意一眼望过去都是上等的宝骏。马舍正对着的是一片极大的广场,外有彩旗作屏,还设了看台坐席,像是时常举行活动。我这一时倒想起襄城公主曾提起她父皇的马场,也就是这儿了,果真如她所言“养着许许多多的骏马”。
“敢问娘子是否会骑马又是否初学,喜欢什么样的毛色,都请告知小臣,小臣自会为娘子挑出满意的来。”
许是走得久了也未说话,这牧尉倒先问起来了,而我的心早已被“玄武门”打乱,再将什么看在眼里,也都觉得毫无意趣,更不想理。
“让她自己挑吧!”
这声音……未及回应牧尉,皇帝倒以这独特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转身看时,李世民负手而立,也穿得一身胡服短袍,双目雪亮,含着笑意看向我,身后未带任何仆从。
“臣拜见陛下!”
我无动于衷之时,牧尉万般惶恐地行了大礼,而李世民并不在意,只抬手一挥示意他起来,眼睛还是盯着我,少顷方开言:
“胡服本利于骑射,女子穿着则更显风姿。你这样就很好,多了几分精神、英气。”
“是吗?可臣觉得这只是一件衣裳罢了,任谁穿都是一样的。”我这时自然是没有好态度对他的,能多冷淡便多冷淡。
他先有一丝惊诧,或许是怒,但这异样很快隐去,又变回随和,“不说衣裳,那就说马。你说过自己曾为马奴,想必也算知马,而我也爱马,日常无事最喜驰马,所以今天叫你来的意思,你可懂吗?”他说着便走到了我的面前,近得只留了一步的距离。
他这话岂能是简单的意思,而我又岂能不明白?只是我并不会顺服于他,立刻退后了几步,说道:“懂啊,陛下方才已经说了,不就是驰马吗?还让臣自己去挑一匹马。”
“呵呵……”他亦未必不明我的态度,只是倒笑开来,指起身旁马舍,朗声道:“那好,你就去挑马。这马场里有一千六百匹骏马,我倒看你怎样去选!”
若说我这辈子对什么还有些自信,就只有马了,必不会叫他小看了我。有此想法,我便立即转向马舍,细细察看起来。想这成年的骏马,以四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为最佳,而骑乘用马则必选公马,更得益于这马舍的安排,本就是按照长幼公母分好了的,便此一下子排除了半数。可正当我在剩余的马舍前开始辨别的时候,一个杂役却匆匆奔了过来,不仅满身满脸的血污,且还未到跟前便整个人趴伏在了地上,呼道:
“昨夜一母马难产,到今天上午还没下驹子,方才小驹子终于下来了,可母子俩都咽了气!陛下恕罪!恕罪啊!”
“你这狗奴,焉能为事!!”那杂役呼声犹在,李世民倒猛地暴怒起来,我猝未及防,惊了一跳,而他雷霆既下,只更瞋目切齿,怒不可遏,竟上前将那杂役狠狠踩了几脚。
“陛下!陛下息怒,罪责在臣!罪责在臣!”那牧尉亦吓得魂飞魄散,只跪着爬着到李世民的脚下,涕泪交加地连声央告。
“既死了两匹马,你们便去抵命吧!”
未料盛怒之下的李世民会这样发落他们,就那么上下嘴唇一碰,要断送两条人命,此情此景不是太像我的那场经历了吗?又怎不令我感到激愤?
“陛下此举极是不仁,乃昏君所为!”我大声喊道,想自己且豁出去了,便赔上一命,也要与之抗衡。
“你敢骂朕是昏君?!以为朕赏识你便不会处置你了吗?”
他狂怒未减,自是对我一样态度,且目光更添凌厉,连自称也变了,拿出了君王的威严气势,只是我却不惧,心胸甚至更加畅意。
“我的生父因陛下而死,府第也因陛下而败,我这条命更是贱得不值一钱,我还怕什么呢?”
我轻缓地,带着笑意对他说完,罢了只看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什么恼怒气势都一丝不存了,这是意料之中的,我也不再去管。而另一面,既出了这口气,脑中醒定,倒突然想起件事来。昔年蒙叔教我接生时曾言,若逢母马难产,时间久了便会气息短弱,常人难察,却不见得就是死了,须得及时抢救。故此我便觉那母子俩尚有生机,急忙叫住了地上哭喊的二人:
“都先别难过了!告诉我母马在哪个马舍?”
“东……东边……第二间。”那牧尉还有些理智,抬手一指。
我循其所指,立马狂奔而去,满脑子又只剩了“救命”二字。及至寻见那马舍,果然母子两匹白马瘫卧在地,全无动弹。母马的产门搭着排了一半的胎衣,小驹子的脐带亦未扎好,四周血迹垫草,剪刀水盆,混乱不堪,角落里还缩着一个吓呆了的小厮。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不免十分紧张,可意识中总有个声音叫我别慌,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你别愣着了!去重新准备剪刀、热水和巾子,还要细棉绳和干净的稻草,还有止血药,快!!”
我用力拽起地上那厮,一边喊着一边将他推出了舍外,他倒也转过神来,点着头便跑去了。再回舍内,我趴到这母子中间,先子后母,将耳朵贴到它们胸口,以探听心跳,所幸两者都还活着。
“来了!东西都齐了!”
那小厮动作也快,这便准备好了。我抬手去接时,偶一眼瞥见舍外,不仅站着李世民,其后还站着许多侍卫及内官,想来方才一闹动静不小,可我也顾不得了,只赶紧施救。
“母马交给我,你先将这小驹子擦洗一遍,尤其口鼻之内,定然呛了羊水,一定要让它吐干净!你别害怕,但尽量动作轻些,若不行,我再帮你!”
“是,小奴明白了!”
我看这母马失血过多,情况尤为严重,便将幼驹给了小厮照理,先一心救护母马。
便来至母马臀后,先将其排了一半的胎衣慢慢拽出,可任是动作再轻,一拉却还是带出一股鲜血,成柱状的就涌向我的衣袍。我当下便知,必是娩出马驹时胎位不正,接产之人又过于急切拉扯,使其产道撕裂,划了大伤口。这些蒙叔都和我说到过,可我那时以为这样恶劣情况不会发生,现在却……我只觉心上揪痛,止不住哽咽:就算是体型高大的马,又哪里经得起这样大量的出血呢?
“坚持一下,求你坚持一下!别丢下你的孩儿!我求求你!”我口中不断说着,既是为它祈祷又是鼓励我自己。
稍待母马出血略缓,我也镇定了些,便以棉巾轻柔仔细地为它清洗了产门及臀股污染之处,开始为它上药,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因其伤患在内,不同于顺产母马,须得将药送入其体内止血,而这一过程别的工具皆用不上,只能是用手。按蒙叔所言,只有以手探入,才知深浅,不会再次伤马,也只有用手,才能将药涂得均匀。我不怕,只担心做不好,反害其性命,但眼看母马命悬一线,也只好去做。便洗净了自己的双手,先将药粉在掌上抹匀,而后撸起袖管,将手一点点伸进了它的产道。每深入一寸,我的心便安下一分,如此慢慢的,总共进行了三次,将一整盒药都用尽了,终于不见再有出血。
“这……不行啊!我都擦干净了,还是没动静!”
我这里刚刚喘了半口气,那小厮却又大呼起来,我只好再振作精神,从他怀里接过了马驹子。
细看时,其口鼻倒也干净了,心跳也依然,便略作思索,只恐它是呛到了肺里,又闭气太久,不得不用重法了。既下了决心一拼,我便速将这马驹仰面卧好,在其后半部身下垫起高高的稻草,使其变成头低后高的姿势,然后分开它的前肢,开始大力拍打它的胸部,果不到片刻,这小驹子猛蹬了下腿,终究有了反应。
“活了!活了!真的活了!”
那小厮只急着欢喜起来,却不知这还不算结束。这马驹虚弱,此时虽动了几下,却还不算醒,眼皮还搭着,精神也没上来。
“把这干草抱过去给母马铺上,我这还差一点就好了!”
“是!小奴这就去办!”
小厮将干草抱开,我也将这马驹摆平在地,最后一招便是对着它的鼻腔吹气,通其气道,促使它正常呼吸。这一下子,我真是将所有知道的办法都用尽了。
“小马要乖乖的,姐姐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一定要争气,争气啊!”我伏在它面前抚着它湿漉漉的胎毛,安慰了几句,而它好似听懂了似的竟微微眯开了眼睛,直令我信心大增。
便下口吹气,我倒毫不犹豫,却听得周围一阵阵惊诧咋舌,好似将我当成了怪物,可我哪里在乎,只把这声音当成助力,更专注了。
我心里数着,吹到了第十七下,小马驹到底是发出了一声软软的鸣叫,且不但双眼睁开,竟还自己半卧了起来,完全没事了!
“好了!好了!这母子俩都活过来了!你真是神人啊!小奴给你磕头,小奴给你磕头了!”那厮喜极,竟对我大行跪拜。
“你别这样!快起来!脐带……你把脐带扎一下,留个两三指,用细棉绳扎好,过两天不出血了取下便是。”此时放松下来,浑身像抽空了似的疲累,只赶紧扶起那小厮,再无力做别的。
我靠在马舍的土壁上,望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感到欣慰,却没有一点点喜悦,慢慢地倒流出泪来:这一下午,都发生了些什么啊!
“好了,你下去吧。”
“是,陛下,小奴告退。”
少顷,微微转脸一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李世民走进了马舍。他久作旁观,现在进来做什么?处置我?我这样想着,心中依旧不屑,只垂下眼帘去。
“你哭什么?害怕了吗?”他倒在我身前蹲下,一只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声音低沉,目光冷静,亦带着明显的量度之意。
“呵呵……”我为他的问话感到好笑,哭就是怕么?或者他觉得我也该害怕了,可偏不是。便扭过头来,将下巴脱离其手,亦冷笑着回道:“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此乃圣人之行,大仁大德也,而为圣明天子者,当立身以仁,为政以德。今陛下爱马,不以救马为先,反以人命抵之,错上加错,不仁不德!故我之流泪,实非害怕,乃为马儿一大悲,为天子昏庸一大悲!”我一番话自是夹刀带棒,含沙射影,极尽奚落之能事,就是不想给他半分颜面。
许久,他只看着我,神色平静,倒是既无恼怒,也未有一丝情绪,然后站起身走出马舍,给身旁的内侍留了句话:
“把她送到皇后那里去吧。”
我此时已是力竭,精神也用尽了,便天昏地暗倒头睡去,什么都管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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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三)
——从皇后处写来
长孙闻知御马场之事,又见内侍将昏睡不醒的阿真抬来,一时大惊失色,但她到底经历过大事,很快镇定下来,作了周全安排。待到日暮,世民来了,夫妻二人才开始细谈。其重点却不是别的,就是阿真那句关于身世的话。
二人觉得,依着阿真那句话,她便是与世民有仇的,但她处事冷淡,拒人千里,又实在不像是来寻仇报复的。况且,她遇见世民,到之后能进宫来,也都不是她自己的原因。换句话说,一个寻仇者,应该更加主动,就算是机缘巧合下见到了仇人,也该有所行动,可阿真只是止于态度上的鄙夷漠然,却什么都没做过,委实令他们费解。
“那二郎你可想过,她是谁家的孩子,她的父亲又是谁呢?”长孙见那缘故暂不得解,便将话题转了。
“嗯……”世民闻语,从嗓子底发出一声叹音,神情有了几分凝肃,片刻方道:“天下与我有仇的,你还不知道吗?”
“……真的与那件事有关?”长孙先是一怔,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只是此时提起这事有些忌讳。
世民倒也坦然,反而握住长孙的手以示安慰,接着说道:“我已经想过了,再没有别的。她如今是十五岁,则生于武德元年,而昔日我向虞世南问起她时,言她是九岁那年家遭变故才致流落为奴。九岁便是武德九年,她的父亲又是因我而死,这不就明白了吗?”
长孙自然懂得武德九年那场巨变,也懂得世民这话的分量,倒不再多言,只在心里暗叹,这世事无常,也太巧了些。
“那丫头醒了吗?太医怎么说?”许久,世民心绪稍解,猛想起阿真其人,心中还是牵挂的。
长孙知道世民重情,便是有了这事也不在乎,岂不顺他之意?便微笑道:“没什么,就是过分专注紧张,太累了而已。想必已醒,就在偏殿,你去看看她吧。”
世民颔首,便站起身来向殿外走去,可一步跨过门槛却突然退转回来,满含深意地看向长孙。
长孙见状,且不用细忖,已知世民在想什么,道:“今天的事,不会传到别人耳朵里,知道的也都让他们闭嘴了,丽质和掖庭那里,也妥当了,你尽可放心。”
“好。”世民这才满意,便向他心灵相通的结发之妻笑了笑,终究离去。
……
醒来,在一个宽敞的殿阁里,身上早已被清洗干净,换上了轻纱软缎,柔美衣裙,寝榻下还候着几名清秀的侍女。果然是皇后的宫殿,这待遇着实不错。她们见我好了,倒由衷喜悦,我也正想向她们问些详情,可外面却忽报:陛下至。
于是,众人退出殿外,殿门关闭,我独自面君。他许我不必动身,坐在榻上与他说话,而他就随意拿了张茵褥落坐在两三步之外,倒像是要与我彻谈的架势。
“说说吧!你的父亲是谁,武德九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蓦然开言,且是有备而来,毫不避讳,这倒让我有些暗惊,但他问起这事,倒也是必然,我亦有话回他。便望着他那张郑重的脸孔说道:
“看来陛下是想起些什么才来的,可不知陛下是否记得起,与我初次相见是何时何地,又说了什么话?”
“自然是去岁在虞府,我问你是谁家的女儿。因为我知道虞家只有一女,且已出嫁,你不像婢仆,却也不是虞公之女,才有此一问。这有什么问题吗?与你的身世又有何关联?”
他回答的倒爽快,还一本正经作了解释。可见当年敬府一遇,果真没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丝印象,但这也正好给了我反击的机会。
“这说的话么倒是没错,可惜不是去岁,也非虞家。”我轻笑着说道,略扬起脸,以一种近似胜利者的得意目光看着他,而他的脸上亦陡然有些失神,我继续说:“陛下既提起武德九年,想必已猜到了些边角,也便就是那年春天,你到过一个人的府上,他就是,云麾将军敬君弘。”
我口中缓缓道出“云麾将军敬君弘”七字,只看他双目突然瞪大,身子一震,面色亦瞬间变得青白,直过了好一会儿,才稍见平息,但那双眼睛仍是咄咄相视。
我倒不管,只想以更多的事实去刺痛他,“那年我九岁,正在花园玩乐,对出现在亭中的你起了兴趣,便悄悄跑到亭下,想多偷看两眼,但不慎被你发现了,你问的便是那句‘你是谁家的女儿’。后来老家院赶来,我才知你是秦王,是来见我父亲的。可我当时不知道的是你为何要来找他,直到他死后三年,我已沦为马奴,才从周边四邻的口中得知,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就是你这位秦王殿下,在玄武门起事,弑兄杀弟,而父亲敬君弘正是职司玄武门的守将。所以,陛下,你来找他定是要他配合你起事的吧?”
他听到这里神情反倒平常起来,还一边舒了口气一边点了点头,道:“你很聪明,非常聪明,但,我并不想与你多解释玄武门之事,因为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父亲愿意追随我,我并没有强迫他。登门拜访,也只是因为他并非我□□嫡将,请他相助,自然如此。至于他的死,可以说是我的失察,却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的父亲是个称职的将领,对我李氏忠心,也明白利害短长,我本就是很看重他的。”
我不知当年如何,是非曲直只凭他说,可如今结果总是不会变的。便也不屑与他理论这个,因为说到底,我也不是要为我这个所谓的父亲讨公道的。
“陛下说了这么多,是想掩饰自己的残忍和虚伪吗?”我依旧剑锋直指,不想叫他转移了重点。
“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信不信在你。”
他很认真地回答了我,态度倒也显得有十二分的诚恳,可我岂会买账?只扎扎实实地回敬了一双轻蔑的目光。
“我是猜到你的身世或许和玄武门有关,但却只以为你是当年受到牵连的罪人之女,实在不料你是敬君弘的后人。而这全是因为,当年我在请他相助之前也让亲信去了解过他,知道他确实没有子女,他在后来与我闲聊时更是亲口说到过自己没有儿女……”
他无故说起这话,听来倒像是有所质疑,便略作思索,打断了他,只道:“我不是说过我是卑贱之躯吗?那这卑贱从何来呢?并不全因我曾为马奴,其根本在我的出身!我的母亲既非敬君弘的正妻、出身高贵的崔氏,也非任何有名分的姬妾,而仅仅是一个不知名的教坊女子,她生下我便去了。所以就算他收留我在府上,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只把我当个猫狗养着,任凭那崔氏夫人打骂轻贱。我的名字是自己识字后取的,我也从未叫过他一声父亲。后来玄武门事发,长安大乱,他也死了,崔氏便将我毒打一顿扔到了街上,要让我受乱马践踏而死,可我却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我至今还记得每次受到打骂时敬君弘冷漠的态度,亦不会忘记崔氏那克父克母的诅咒。哦,对了,我还没有告诉陛下,我就生于六月初四,恰就是父母的忌日。这样卑贱至极的我,是他的耻辱,他又岂会对人说起?!”
我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不像反驳于他,倒更多的是在宣泄积恨,情难自禁。长久以来,我还是一次对外吐露我所有的身世,所有的苦衷。
“所以,你尽管对我有所仇视,却从未想过替父报仇,这也是你一直以来对我冷淡疏离的原因?”他突然来到榻前,两手攀住我的双肩将我一把从榻上拉起来,神情急切而又掺杂着几分期许。
我停止哭泣,凝望着他这反常的情态,少顷,倒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是的,我恨你,是你加剧了我的卑微,我也从没想过能再见到你,可造化弄人,你的皇后居然让我进宫来了,你还要我做你的嫔妃是不是?可我告诉你,就算我不计复仇,也不会成为你的嫔妃!”
“你!”我果真说到点上,他被激怒了,样子就像下午在马场时的怒目圆睁,“朕一定会让你收回这句话!”他又摆出君王的气势,毅然的语气像起誓一般。
“呵呵……横竖一死,何足惧哉!”
“你敢!!你不怕死,也不怕累及虞家吗?!虞家对你有再造之恩,你就是这样报答的?!”
他这话含着前所未有的杀气,直冲冲向我逼来,我丝毫不敢揣测他是为了震慑于我,还是真的会这样做,我彻底哑口无言了。
他未再多言,只松开攀住我双肩的手,随即转身阔步离开。临开殿门前他又回望了我一眼,那眼神笃定无比,仿似向我提出了最最严正的警告。
夜,很深了。这一天,也早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郎君这周上了毒榜,而且又要开始上班了
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自由自在的作者了
命运真的对我好不公平嘤嘤嘤(╥╯^╰╥)
但我还是会坚持给你们日更
所以不打算夸夸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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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云雨匆匆分袂后(一)
我本以为能够寻准时机,快刀斩乱麻,向李世民坦言其事,要他断了念想放我出宫,却不料平地生出这许多风波来,更使自己陷入了一个僵局。
那日之后我便又回到掖庭,空了一日未去侍读,周遭却都不知其故,只以为我是府上有事,出宫了一趟。想来是皇帝封压了此事,倒也让我省心了。
至中旬便是假期,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而更有可喜的是,能见到十八公子了。他曾言我是唯一能令他感到慰藉之人,其实反之,他又何尝不是我最大的安慰呢?便避开虞府家丁,仍借口游逛散心,去往梅园与他相会,他亦果然早到了。
四月的梅园花候已过,较上月所见之烂漫,则只剩些许残朵,零星红点,一片春逝之景。我们并肩站在霞亭里,他凝望着许久不说话,眉眼处似乎还含着一缕忧郁。若说伤春,他不是这般人物,若不是,这神情又不太寻常。我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问起了他。
“十八郎,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
他转脸看我,先是一顿,继而微作一叹,笑着握住了我的手,道:“真儿,我向你问一个人吧。”
“……问人?何人?”我不解,未料他会这样问。
“就是永兴公。你寄居虞府也许久了,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永兴公?他?!”他向我问人本就奇了,又是永兴公,实在令我万分惊诧,“十八郎为何会问永兴公呢?他是你的老师,又是外父,你岂不比我更熟知他,怎会来问我呢?”
“嗳,真儿,你就按实说出感受,我想知道!”他且不论,只一味想听答案,面色也变得急切起来。
我不忍他急,略作思索便答道:“嗯……他是一个慈眉善目,待人谦和的长者,是当世有名的大书法家,造诣颇深,受人敬重。”
“只是这样吗?”他似乎很不满意,双眉皱起,更添了些愠色。
我见状只忙解释道:“其实我寄居虞府,只常怀感恩之心,从未以量度的眼光去深思他人,你这一问,着实难住我了!”
“便是如此,你常在他书房侍候,就没看出点别的吗?比如来往哪些人,说过什么不平常的话,有没有?”
“十八郎,你的意思是虞公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吗?”他问的越发奇怪,意思指向也很明显,不由我直言相问,而这话一出口,倒先让我自己发了一惊:会吗?虞公藏得如此深?
“是的!”他肯定地回道,目光变得极深,“真儿,我伯父这个月底便可回京了,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虞公的两次进言。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伯父贬谪期间,为避亲嫌,连襄城公主都甚少回宫,更别提为伯父美言了,但虞公却能做到!我原只以为,虞公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臣,亲和谦逊的文士,虽受到陛下的礼遇与尊敬,却到底官爵不高,并不算受到重用,可如今看来,他竟是能拿准君王之心的!这才是深不可测啊!”
我细细听来,内心由惊转寒,亦细细思索,他这话当真无可反驳。虞家之于萧家,无论家业还是地位,都是天渊之别,虞公也确实算不得位高爵显,按常理,他是没有能力去为萧公说话的,可他却做到了。况且,当初萧公犯下的过失并非一般的触忤皇帝,而是当廷推翻了御案,大大不敬。更重要的是,这皇帝李世民的脾性我是见识过的,摆开玄武门弑兄杀弟不论,单为两匹马就要杀两个人,如此暴躁易怒,残忍不仁,能劝服他,摸透他的,必不是简单之人。
“十八郎,无论虞公怎样,都影响不到你,反而对你们两家是有好处的,你就宽心吧。”我只能这么劝他。
“好处!你这好处二字,算是一针见血了!”他忽然大声一呼,却转又无奈苦笑似的说道:“真儿,今日既谈到此处,我不妨就告诉你,三年前我往弘文馆报到去的前一天,伯父就特意叮嘱我要我接近虞公,所以才会有后来的这桩婚姻。伯父的性情虽刚直,却也深有谋虑,他定是早看出虞公有这本事,才有意结交的。只是于我而言,到今天才算略知深浅。”
有了之前那话,他再告诉我这番隐情,倒也不令我感到惊讶,毕竟我早就明白,高门大族的联姻多是以利益为先,也便就是这“好处”二字了。至此,我只是更加心疼十八公子,他的人生本该比现在纯粹快乐一些的。
“十八郎,这些事既已如此,多思无益,我还是那句话,宽心。”
他这才颔首,表情略轻松了些,淡笑道:“我只是感叹这仕途官场,总有太多令人想不到的。不过,有你听我倾诉,有你的陪伴,我也很开心了。真儿,谢谢你!”
我摇头,觉得心中有愧,当不起他这话,便道:“我本一无所有,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若连听你倾诉都做不到,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十八郎,是我该谢谢你啊!”
“真儿!”我刚说完,他竟伸开双臂一下子环住了我的腰身,直将我抱得离了地,又挺身一倾,吻住了我的双唇。这样的亲密之举,让我瞬时浑身一紧,恰便似已魂飞魄荡,不知所以了。
“真儿,我太想要你了!”他放我在地,却将我贴的更紧,额头相抵,情思萦绕,一双手在我的脊背上下游走,真撩得人不由骨酥筋软,心里火烧的一般。
“十八郎,十八郎……”我只依他恣意,口中糯糯唤他,岂不愿将这一腔热血为他尽付?便与他愈发如胶似漆,从亭间捱到院墙,把衫子也松了,巾子也散了,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亦不知过去多久,兴情愈发浓烈之时他却突然止住了,只喘着粗气注视着我,神情悲凉而又满含殷切。
“怎么了?”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他。
“真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今生都无法给你任何名分,却占有了你,你会恨我吗?会离开我吗?”
他这话让我猛地鼻头一酸,我是早对他说过自己不奢求名分的,自然也不在乎别的,但他还是想着这一点,可见他将我看得很重。
“十八郎,你真傻!今时今日,我喜欢你,爱你,早已是不计后果的了,你多此一问了。”
他坚定地,重重地向我点了下头,将千言万语都泯在了此时炽烈的目光里。
后来,我终究将自己交给了他,就在灵花寺西厢的一间客舍里。他为我褪下衫襦前我告诉他,我的身上遍布了伤疤,会很丑。他说无妨,并真的一点一点亲吻了下去。他温柔极了,贴合着我每一寸不光滑的肌肤,夸我好美好美,我亦在意乱情迷之间尝到了他强健体魄带来的欢愉。
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总也断不尽这三千痴缠,一晌贪欢。只道那神女缘何自荐枕席,不过因高唐之上有匪君子。
这一切来得突然,却没有让我感到一丝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略开一段小车
希望各位看官能理解女主的想法。
我知道十八郎这个角色不是太讨喜,但从全文来看,我想表达的是封建性。
他们是封建背景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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