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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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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和子的这句话是用唐言对我说的,还是那般生硬的唐言。
第111章 凝光悠悠寒露坠(一)
常言道好事多磨; 可更怕夜长梦多。既应了良和子; 第二日一早我便着手料理安排; 入宫求见父皇。
东都的皇城一如长安的大明宫,规模宏伟; 气势博大; 却又多了些绮丽繁华; 便是如今凋零的秋季,也不见半点颓然之处。
我见到父皇时; 他刚刚放下怀中的琵琶; 余音犹在。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红光满面; 倒显得年轻了许多。
“过来。”我刚要行礼,父皇便向我招了招手; 笑道:“我听力士说你是托晁衡转告太子; 再由太子遣人领你进宫的,这太繁琐了。”
“玉羊如今就住在皇城里; 虽离得近,但也不好闯宫吧?只有这样啦!”我坐到父皇身侧,倒不甚在意此事。
“我说什么?给你复了身份不要,知道不便了吧?”父皇抚须看我; 带着几分玩笑之意; 却转而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环,“罢了,这个拿好; 以后自己进来。”
我拿到掌中看时,玉环色泽纯润,内外雕琢成六瓣莲花之形,煞是别致。便此收下谢过,不免切入今日的正题:“父皇可还记得答应玉羊的那个赐婚?”
父皇并未立即记起来,缓缓才道:“不就是那个日本女子吗?你倒是爱做媒!我听说,你把从宫里带走的侍女也嫁出去了?”
未料父皇提起旁人,我倒有些感叹,只大方回道:“是啊,到了年纪又何必误人青春?人活一世,行善积德罢了。”
父皇置之一笑,道:“那看来我若不赐婚,也就是不行善积德了?哈哈哈……好吧好吧,你说吧,将那女子赐婚给谁啊?”
我见事情果真水到渠成,心中大喜,忙道:“就是他们自己使团里的留学生,井上真成!”
“哦,这倒真是管了别人家的闲事了!”父皇颇感新奇,却也无意多问,转便示意阿翁,立马去办了。
“那玉羊就替他们多谢父皇玉成之恩了!哈哈哈……”
“儿臣拜见父皇。”
我是喜不自胜,笑得合不拢嘴,却忽有一句稚嫩的童声跳入耳内,转脸看时,殿门屏障之前端正跪着一个始龀小儿,而其身后还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眉眼飞扬,朱唇含笑,她是武惠妃。
“惠妃万福。”我依礼起身拜见,一时也明白了这孩子的身份,应该就是潭哥哥提过的,养在宁王府的十八皇子。
“修成县主与陛下言谈甚欢,怎的我来了便拘束了?”她倒是随和,笑着便走上殿来,亦与父皇见了一礼,又对下头的孩子道:“清儿过来,这是修成姐姐,快叫人。”
不料她这样,我却是受不起的,而那孩子倒乖巧得紧,起身就过来了,我也只好蹲身接了一把:“小皇子唤我玉羊便可。”
“玉羊啊,不要推辞了,是该叫姐姐啊!”
小皇子还未做出反应,父皇那边倒已下了定论,而惠妃依着父皇而站,更是好一副亲切态度。
我便不好多言了,极不适应地听这孩子唤了一声姐姐。不过,纵使他亲娘背地阴狠,稚子无辜,聪慧灵气,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又略坐了片时,终是浑身不自在,告退离殿。
出宫这一路,心想着赐婚已成,自然愉悦,但又不免对方才的情景生出些许疑虑。如此一深思起来,埋头凝睇,竟不慎冲撞了迎面而来的华妃娘娘。
“玉羊无状,请娘娘恕罪!”回过神来,我只赶紧下跪赔礼。
华妃亲自将我扶了起来,却是温和一笑:“许久不见,你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面对华妃,虽也知她温柔贤淑,但不免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多谢娘娘,玉羊正要出宫去。”
“那好,我送送你。”她说这话的感觉,仿佛是等着我这句一般,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似有弦外之音。她说完便屏退了身后仪仗,只让一个贴身侍婢相随,又笑着挽过了我的手。
我细细体味,不敢稍辞,略走远了些,忖度着道:“娘娘可是有话要吩咐玉羊?”
她轻吐了口气,当真微微颔首:“我知道你进宫拜见陛下,便早早在路上等着你了,有些话不得不说。”
“玉羊洗耳恭听。”我看竟是件大事的样子,不免慎重起来。
“楚氏不肖,多次加害,更连累我母子为奸人诟病,是你们夫妻明白大体,力挽狂澜,又请太子出面求情,才让我们度过了危难。这份恩情,我记着,但目下还有一件事危及太子,我母子出不得面,还须你们在外周旋。”
我一听事关太子,心中先是一惊,想当初父皇早就嘱咐过我与晁衡,遇事要襄助太子,便道:“娘娘请讲,玉羊定当竭尽全力。”
“我与潭儿商议此事时,他说曾对你讲过,就是陛下有意立武氏为后。而如今,陛下已在前朝提起,虽有反对之声,可无人能说服陛下。武氏司马昭之心,若任由她登临后位,则太子危矣!”
武氏,又是武氏!方才见她时便是一副得意之容,如此看来竟是大有内因。“这件事关系重大,需要细细筹谋,但请娘娘放心,我夫妇二人必定拼尽全力!”
“好,好,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华妃欣然动容,眼睛里甚至泛起泪光来,抚我手又道:“那时大殿对质,我母子与武氏的仇怨已明,再无进言的立场,陛下也不会信服,而丽妃素来谨小慎微,又事关自己的儿子,更需避嫌。所以,我想只有你!”
“娘娘不必忧虑,这些道理玉羊都明白。”我回以微笑宽慰华妃,心下已有了三四分计较。
“你附耳过来,另有件事不为外人所知,或许可以帮到你。”
正思向华妃告辞,快些回鸿胪客馆与晁衡商议,她却突然神秘起来,还警惕地让唯一跟随的侍女站到了远处。
我虽奇怪,却也不敢怠慢,立即侧耳过去,而华妃所言,竟是关于故去的王庶人的。
她说,庶人当时私行厌胜之术,除了在一块霹雳木上刻了父皇名讳,口中还祝祷过一句话——佩此有子,当如则天皇后。
华妃再无多言,我也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
……
“我道殿下近日何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以为是身体抱恙,原来竟是这样的大事!”
一回到客馆,我便将事情的原委悉告晁衡,而他猛一恍然,倒也是早有知觉,只是不知内情。
“你我亦是局中人,而况以你现在的品阶连朝会都没资格参与,太子自然会觉得你帮不上忙,就不会与你说了。”
晁衡颔首,略定了片时,忽道:“既是局中人须得避嫌,而又要发言者名正言顺,劝谏君王,我倒想起一个人。”
不曾想他这么快就有了主张,便忙问道:“是谁?”
“监察御史潘好礼。”晁衡目光一亮,“我与他虽不算熟识,但因公务,倒有过数面之缘,其为人忠正,不徇私情,颇有名声。他任邠王府长史时便以死劝谏过邠王,很有胆识!”
我听来也觉得是个上佳人选,但又想,邠王不过亲王,虽高贵却仍是臣子,没有生杀之权,而父皇就不同了。更何况,晁衡自己也说与潘御史并不熟稔,人家又何必为他冒险?
“玉羊,别担心,我尽全力便是。”他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却对我笃定一笑,“现在,我要你告诉我关于武氏的事,细细地说,如此我才能更有把握。”
他坚定的样子让我也增添了许多信心,不论旁人,我也实在应该相信我自己的丈夫,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先跟大家道个歉,由于作者在学校工作,九月开学以来事情很多,所以最近的更新不是非常及时,我为此深表歉意,但也请大家理解三次元的世界总有些不尽人意之处。另外,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今天更新后我即将停更几天,因为我要陪妈妈出国旅游。这是妈妈退休后第一次长途旅游,也是她今生第一次出国,所以我没办法只好冷落大家几天啦!等我回来后再跪在评论区忏悔,此期间各位读者若有不满,我躺平任嘲,绝不还嘴。最后,留评送红包,大家拿去暂时看别的好文吧!(づ ̄3 ̄)づ╭?~
PS:正文快结束了,有兴趣的话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番外?我尽力满足大家。
第112章 凝光悠悠寒露坠(二)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小可爱们,我浪回来啦!
父皇早在开元八年接我进宫时便对我说起过武氏女皇帝; 这是皇唐李氏的一块伤疤; 若不碰它; 便寻常,若一旦涉及; 则可天翻地覆。
王庶人之废固然有她无子少宠、触犯禁忌的缘故; 但那一句“佩此有子; 当如则天皇后”,便就是生生揭开了李氏的旧伤; 是致使她被废的根因。
如今; 父皇有意立武惠妃为后; 若要阻止; 旁的言论都是陪衬,须得在这“武”字上下功夫。惠妃是女皇帝的侄孙女; 这个出身使她与父皇有表兄妹之谊; 比其他嫔妃都有优势,但另一面; 这也会成为她封后的死穴。
我将这些内情尽诉晁衡之后,他这一整夜都未合眼。我知道他拎得清其中利害,也并非是胆怯退缩,而是在思虑我担心的那个问题——潘御史愿不愿意为太子冒死上谏。
“这便要去拜访潘御史吗?”
晨起早食之后; 晁衡更衣要出门; 虽是云淡风轻地向我说了一句,但他的神色告诉我,他并不轻松。
“嗯; 陛下已将立后之事提上朝议,时不我待,你安心等我回来便是。”他仍是笑着,轻执我手,“若闲不住,就去帮真成与良和子料理婚事,他们昨日接到你带回来的旨意都高兴坏了。”
我自然是闲不住的,可也明白他是在安慰我,便忖度着忽生一计,道:“柳桥柳亭常年随你进出,今日放他们一天假,我跟了你去!”
他一皱眉,颇是意外:“玉羊,你还是怕我做不到?”
我摇摇头,笑道:“那时王庶人将废,阿翁遣人传我入宫相劝,我也怕做不到,你就对我说了四个字‘尽力而已’。所以,如今我也对你说这四个字,尽力而已。”
“那你为何还要同去?”他神情稍缓,却仍不大理解。
“那我可不可以同去?”我脱口便反问他,想他并无理由不肯。
他不说话了,盯着我若有所思,这才颔首默认。我得了意,即刻请茜娘取了身仆人衣衫入内室换装改扮,及毕事出来,他倒也老老实实在等着我,不曾自去。
出了皇城,晁衡跨马在前,我既扮作庶仆,则应随在马后行走,但他看着不忍,先是要与我同乘,这倒看着不像,便好说歹说,终是又牵了匹马来,各自骑着而去。
潘御史的居处倒有些远,穿街过巷费了快两个时辰,而至其门首一看,竟是破旧不堪,连块匾额都没有。晁衡说,这是潘御史在东都的借住之地。
我也知两京房地价格昂贵,并非人人都置办得起,但依着潘御史这个正八品上的职衔,所得俸禄是完全租得起一处干净宅邸的,却至这般境地,倒不得不令人好奇。
“下官司经局校书晁衡冒昧到访,敢请潘御史赐见。”晁衡向大门内恭敬喊道,一面轻轻扣门。
里头应得倒快,话音未落,大门便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开门者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壮年男人,瘦高身形,青白脸面。我觉得这是潘家的仆人,才要以庶仆之份去与他交涉,晁衡却扎实地对他拜了一大礼,口呼:多谢潘御史赐见。
怎么?好歹一个御史,竟清贫至此?!
我着实有些不敢相信,愣了许久,直到他请晁衡进门,晁衡暗里拉了我一下,我才回过神来。至其庭院,一无中堂,二无廊厢,直直的就只内外两进院落,而更无婢仆之属,搬席置案的是他的儿子,迎客奉茶的是他的妻子。
一时,他与晁衡相对而坐,我则因身份之故候在进门之处的屋檐下。好在这院子不过十步见方,他们说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虽早闻晁校书才名,也见过数面,却从未与校书有过交情,不知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不及晁衡开口,潘好礼却先直言了,但态度大方坦然,倒透着一片诚恳之意。晁衡略沉了沉气,礼敬道:
“下官也知实在唐突,但此事干系重大,也只好失礼了,还请潘御史务必听晁某说完!”
潘好礼闻言神情一紧,眼色发惊,随即便要一旁侍候的妻儿退入内院,才道:“但说无妨!”
晁衡笃定颔首,先将目光向我拂来,我亦回以殷切之态,盼他愈发从容。少时,他便将原委内情述告了一回,我细细听着,不但未有疏漏,且语言详实,具陈利害,令人不必再多问,亦无可反驳。
“下官自知与潘御史并无深交,但晁某侍奉太子,便不得不尽人臣之责。此事关乎国本社稷,潘御史忠正敢谏,不知愿不愿意……”
“哈哈哈……”晁衡一语未了,潘御史却忽然抚须大笑起来,“若不知你这位晁校书的来历,但凭你的口才和外表,谁会觉得这是个外邦人呢?”
这话倒是夸赞之意,晁衡不觉生惭,低了头:“陛下与太子对晁衡有大恩,晁衡不才,叨蒙御史谬赞,唯有尽力而已。”
潘好礼不住点头,笑容渐渐淡去,变得极为郑重:“陛下立后之意我也早闻,武氏之心昭然若揭,便是你今日不来找我,我也会上书向陛下陈言。如今,就借晁校书这一把力,潘某明日便将奏疏呈上,但有消息,必尽告之,请君安心静候!”
至此,晁衡大喜过望,激动之余忙向潘御史再行大拜之礼,而我也难以描述心中雀跃之情,只跟着他拜礼。
潘御史扶起晁衡,二人目光对视,却比先前多了些相惜相投之情。于是仍旧入座,彼此又谈讲了些经文公事之类,愈发融洽,大有相交恨晚之意。
“我只道这位潘御史是刚正之臣,却不想一家清贫得比寻常百姓还不如,更算是一位廉吏。”
回鸿胪客馆的路上,没了先前的担忧,我将一腔好奇、敬佩之情都迫不及待地说与晁衡听,他亦有感叹,笑道:
“是啊,我听闻,潘御史是将自己的俸禄多数接济了贫穷的亲朋,自己则甘于简陋。今日一见其家,我也着实暗惊。”
“如此清严之人,刚直不阿,他上书言事,想来父皇一定能听进去,将立后之事作罢!”
晁衡笑而颔首,却不再说这个,转道:“玉羊,你为何今日一定要跟着我?”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不禁扬声,嗔怪道:“我么,就是为了给你壮胆啊!我想陪着你,也算是自己给太子出了一份力,不能叫你一个人将此间功劳都占了去啊!哈哈哈……”
他只得无奈摇头,哭笑不得:“你啊,就是顽皮!”
……
此后数日间,我日日拿着父皇所赠的玉环出入宫禁,名为探望父皇,实则打探消息。至第五日上,仍是不闻动静,未免父皇起疑,便索性转去了华妃的殿阁,也算是个掩人耳目的双全之法。
未申之际,眼看天色向晚,想又是扑了一天的空,便向华妃告辞离宫。然而,行至丽春台下,偶一抬眼,却意外地遇见了太子。他从西边的贞观殿走来,而贞观殿正是父皇的内朝。
我上前与太子见礼,他向我一笑,脸色明朗,开口就道:“妹妹进宫了,倒是巧啊。”
他并非第一次唤我‘妹妹’,只是经历了诸多事情,如今再听来,则更觉亲近友爱。我有意问他前朝之事,又怕过于直接,便只道:“殿下近日可好?”
他笑意更浓,复抬头挺胸,却忽道:“有晁衡暗里为我走动出力,我岂能不好?我从父皇那里来,监察御史潘好礼上书谏言,反对父皇立武氏为后,父皇采纳了。”
我闻言不知该惊该喜,一时愣怔,心潮暗涌,只想若早知他这般直接,我也该直接问了。
“其实这是人臣应尽之责,太子于我夫妻二人有成全之恩。”想了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便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罢了忽觉其中存疑,因问:“这是晁衡私行之事,殿下如何得知呢?”
“乍一闻知此事,我也百般奇怪,想这潘好礼其人我从未见过,他如何能帮我呢?便先遣家奴请他一见,这才得知。”
“原来如此。”我不觉点头,越发觉得这潘御史为人清正,心生感慨:“说到底晁衡也只是碰巧,潘御史原本就是要上书谏言的,殿下若要嘉奖,则只需嘉许潘御史一人。”
“潘好礼的这份情我自该记得,可晁衡之心,更令我欣慰。倒不是小看他,我是实在没想到他一个外国人,能有这番见识本领,而这其中,想必也有妹妹你的功劳吧?”
“我……”我闻言一阵羞惭,又是不知如何回答,便仍旧道:“殿下于我夫妻二人有恩,我们理应为殿下分忧,而况事关社稷安定,并非只关乎人情。”
“嗯,我都明白。”太子微笑颔首,也不再多言,略时便与我同道出宫。
“说起来玉羊还未有机会恭贺殿下大婚之喜,今日凑巧,便就顺贺一句,愿殿下与太子妃恩爱绵长,白头永偕。”
一路沉默倒是无趣,便趁兴提起这一件喜事,但太子听了倒很平常似的,却笑着反问:
“我大哥也纳了王妃,你也是这么恭贺他的吗?”
我倒真没这么向潭哥哥贺喜,也不料太子会这样问,一时不知所措,顿口难言。
他见我难堪,却又朗声笑开:“你别为难,我只是听你方才总说我于你们夫妻有恩,想起了一些往事。那时父皇要册立你为太子妃,大哥和你便一前一后地来找我,尤其是我大哥,万分恳切地求我拖延册立之期,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你会嫁给我大哥。”
“潭哥哥……是待我很好。”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又回忆起太子说得这番情景,不觉低了眼睛。
“玉羊妹妹,你唤我大哥如此亲切,却总称我为殿下,不如也改口吧?”太子忽以一派热切憧憬的目光看向我。
我暗自深深吸气,不是不愿,只是他为储君,身份特殊,就算父皇也让我将他当做兄长,却总觉称呼上应该尊敬些。
“怎么,不愿?”他又追问。
“不,不是……嗣谦哥哥。”我支吾着,终是不忍推辞。
他很高兴,又道:“父皇已给我改了名字,李鸿,鸿雁高飞之鸿。”
“鸿哥哥。”这第二声唤得便平顺多了,想这“鸿”字,寓意颇大,是个满含希望的好名字,又委实为太子感到开心。
不多时到了宫门前,不免作辞分别,可没走两步,太子却又叫住了我。我只当他有什么吩咐,或是有话要我带给晁衡,但他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这太子之位是大哥让给我的,所以当年我才会答应他的请求,若我早知大哥所求不是为他自己,我便不会同意。”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又或许,我不愿深究。
第113章 凝光悠悠寒露坠(三)
“潘御史的那封奏疏写得实在是好!先是引经据典; 痛陈武氏之祸; 继而提到陛下生母; 昭成窦太后是为女皇帝赐死,点明了‘父母之仇; 不共戴天’; 又道嫡庶尊卑有别; 惠妃生有皇子,封后则必动摇太子之位……这一条条一项项又直接又犀利; 鞭辟入里; 令人叫绝; 我接连拜读了三遍也不够!”
入了夜; 帐中相对,将歇未歇; 晁衡又说起白天这桩莫大的喜事; 满腔崇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比他自己得了什么好处还要激动。我看在眼里; 听在耳内,虽也高兴,可恍惚间总是想着太子的那番话。
“满郎,平日里你辅佐太子读书; 他待你态度如何?”
他还沉浸着; 猛听我问起,似觉不真切,顿了顿; 喜色淡去,才道:“太子温厚谦逊,待左右素来宽和,待我也一向很好,私下常有闲谈。玉羊,为何要问这个?”
我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忽然想到便问出了口,也许是多虑了,却也连目的都搞不清楚。“哦,今日偶遇太子,听他对你赞赏有加,就胡乱问你一声,不为什么。”
他微笑点头,不曾多疑,另道:“陛下东封之日虽尚未定,但也必不出这一二月间,使团随行观礼,有诸多细节之事需要考究。赵老师学识渊博,过几日我想登门求教,你我同去好不好?”
“自然是好。”一同探望老师,又可沿途游散,我岂能不愿,一时转了心情,便不再多思。
几日后,晁衡得了空闲,我二人便依约去拜访赵老师,老师在东都亦无宅邸,乃在城西观德里赁屋而居。因事先未曾遣人通报,恐老师今日不在家中,徒然空跑一趟,然而机缘凑巧,才是行至坊门,一抬眼便瞧见了老师。他骑着马从对面横街转来,应是正要归家。
我与晁衡自是要追过去,可奇怪的是,有三五个随从模样的男子先于我们追上了老师,且将老师四面围住,似非善类。
“赵老师!”此刻情状不明,只好连忙赶到老师身边,将那几人隔在了外围,“他们是什么人?老师可认得?”
那几人未有行动,暂都直勾勾盯着我们。赵老师倒不以为意,却是笑着问起了我们:“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田舍老儿绑了!”
未及回答老师,却不知又从哪里蹦出个人来,亦骑在高头马上,咋咋呼呼,煞是凶恶。而定睛细瞧,此人的脸面我竟认得,便就是我唯一存世的“亲人”,舅父郑镒。
上一次见郑镒,还是开元八年在升平坊家门之前,他厚颜无耻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令人作呕。
不知这几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倒越发嚣张跋扈起来,便如此看着,赵老师必是为他所欺。
“郑镒,你睁大狗眼看看我是谁,怎的要攀附奉承之时便认得人,如今却似瞎了一般?!”我不留情面,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呵斥,另一边示意晁衡将老师扶下马来护好。
郑镒大惊,眉目一横,这才认出我来,而一开口,却是极尽嘲讽,全然不似从前:“我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一个被遣黜的贱女还敢口出狂言!你还以为自己是深受陛下宠爱的修成县主吗?趁早休管闲事,我还可看在我那死鬼姐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否则……哎哟!”
我并不为他这一口污言秽语而生气,反倒觉得他不知内情,猖狂可笑,但当我正要驳斥回去,却忽见凭空飞来一个什么物件,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的鼻梁。一时间,他鼻血直流,痛呼号啕,险些一头栽下马去,幸亏他这几个随奴接了一把,才慢慢站稳了。
“玉羊,你来陪着老师。”
郑镒那里正乱着,我也不知何故,直是想笑,晁衡却将我拦到了身后,而与他相视之间,我倒明白了:
“哈哈哈,刚才那东西是你扔的吧!”
他含笑点头,复将我送至老师身侧:“让我来料理。”
我自然听他的话,安心顾着老师,顺便与老师询问了此事。原来,老师先前行路时无意走在了郑镒的前头,挡了他的视线,而又理辩不通,才遭郑镒恶意欺凌。
“你们这些狗奴,都别扶着了!还不赶紧上!这个人,就这个人!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有重赏!”
片时,郑镒缓过神来,双手捂着鼻子,气得直跺脚,一腔怒火便都转向了挡在前头的晁衡。那几个随从领了命,即刻向晁衡围上来,只是看着晁衡神态自若,也都不大敢动手似的。
晁衡一笑,背手道:“且先不提当街行凶所论何罪,便是以下犯上,折辱命官,就够各位徒刑三载,或有重者判以流放二千里,更甚者绞刑。到那时,我看你们如何去领他的赏!”
晁衡所言是唐律里‘殴打制使府主’一条,我倒不知他还留心过律法,一面心生钦佩,一面也觉得如此威吓实在有效。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这些爪牙便一个个忌惮起来,你看我,我看你,非但无一上前,反都后退了几步。这情景更令郑镒恼怒,顾不得脸上的伤,亲自动手推这几人向前:
“你们倒是听他的!什么命官能大得过张相公,只管打,我保你们毫发无损!”
旁的也就罢了,猛听他提到“张相公”三个字,我便登时一心惊。想郑镒如今这样大的声势,必定是入了仕途的,而在这京中官场,又是莫大的命官,能被人唤作“张相公”的,也就是燕公张说了。
郑镒这种宵小之辈怎会以燕公为倚仗?
晁衡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首向我看来,但我哪里懂得,只好与他一齐将目光转向了赵老师。赵老师深深蹙眉,脸色暗沉,默然摇头,似乎是知道内情的。
天解困局,郑镒的话失了灵,他的手下始终不敢替他作恶,而这犹疑僵持之间,东都巡城的金吾卫恰好巡察到此。
我们占理自然不怕,而那郑镒却竟是欺软怕硬,那队卫士还未走到跟前,他便落荒而逃,临转身还逞了一句口舌:
“此仇暂先记下,总有报还之日!”
草包之言不足为惧,我与晁衡面对一笑,不免宽慰起赵老师:“我还以为他多大的本事呢!老师此番受惊了。”
“我无妨,但方才听来,此人还是你的亲族不成?”赵老师不在意自身,却是满脸疑惑地问我。
倒不意外老师会问起这个,又想着晁衡定然也不明白,便索性一道解释了:“说来还不是什么远亲,他叫郑镒,是外祖的庶子,我母亲的庶弟。父母去世后,我想着有所依靠,便孤身来到长安寻亲,可他不肯相认,更不愿收留,我便再未将他当做舅父。也正因此,才有了我后来混入国子监的事。”
“你这孩子当真受苦了。”老师听来长叹一声,神态万般怜恤,“也罢,家门不远,我们先回家再说。”
尚有诸多疑团未解,又原本有事求教,我与晁衡自便跟随老师而去。晁衡一手牵着我,眼里饱含着柔情慰藉之意。
及至老师家中,于中堂安置了,老师便说起方才这桩事,再一提“张相公”,其中缘故竟令人瞠目结舌。
“他不认得我,我却知道他。原不过就是礼部当差的一个胥吏,只因有几分才貌,也算知书,喜逢迎善攀附,前几年倒被燕公看中,做了张家女婿。故此人前人后,倚仗燕公之名,寻常无人敢得罪。”
“那燕公何等人物,竟如此不识人?!”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而惊疑之间却看晁衡只是一副平常态度,似有隐情,便道:“你不感到奇怪吗?难道你早就知道?”
他抬眼看了看老师,这才向我点头,道:“你同我说过你的经历,后来开元八年那次,郑镒寻到升平坊,我都看见了。及至去了太子身边侍读,也有机会见到燕公,他的家事也是偶一得闻。玉羊,我不想提起你的伤心事,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你。”
我不由叹声,一时也看淡了许多:“其实我哪里会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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