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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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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澜,她曾是最爱他的人,亦是最了解他的人,自然知道挖什么样的坑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我不甘心呢,谢谦之,心里很疼,所以要你和我一样疼。
    “阿羲似乎不大喜欢你,若有第二次便换个人接手,毕竟我现下离不了你。”
    从三皇子府出来,谢谦之脸上就阴云密布,书言缩缩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等到了公主府,一眼望见那人间少有、赏心悦目的少年,书言瞅了瞅自家公子,这眼看着是大雨将至了。
    “微臣谢谦之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翻身下马,掩去眼中的阴鸷。
    太子颜随意往后一靠,明明失礼的动作由他做来却是浑然天成、风流韵致至极,凤眼微眯,日月难夺其光华,真真是鬓如刀裁,眉目如画。
    谢谦之扫视了下四周,东宫侍卫怕是已与禁卫军僵持有一会儿了,继而又禀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公主府,请您速回东宫。”
    “谢谦之?孤记得你的名字。”许久,才听到太子颜散漫道,银线绣的龙纹在日光下隐隐闪耀。
    “太子殿下您请回吧!”谢谦之抬眼与之平视,目光已带凌厉之色,胸中一股郁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并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只是一想到眼前的少年欺瞒了她十余年,陪伴了她十余年,朝夕相对,生死相托。只是一想到他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用炙热的目光觊觎着她,她却无知无觉的满心回护,嫉恨就在啃咬着心。
    朝堂上的事让太子颜有些倦怠,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才来见靖安,虽然谢谦之帮着三皇子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但眼下太子颜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让靖安烦心,只冷冷道:“孤来见皇姐,见到了自然会回去。”
    “可靖安公主不会来见您。”谢谦之笃定道,靖安有多护着这个弟弟他是知道的,不可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给旁人诟病太子的机会。
    太子颜慢慢站直了身子,脸色冷厉,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威压:“公主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还是你谢家仗势,胆敢犯上,欺凌公主!”
    “微臣不敢,微臣不过奉旨行事!来人!请太子殿下回宫!”薄唇轻启,往日温文儒雅的公子此刻竟也战意森然,竟是毫不在意的打算动手犯上了。
    “谢谦之你敢动他试试!”声有破壶裂冰之势,竟是靖安箭步而来。
    “阿羲!”卫颜连声音都浸透了欢喜,他已许久未见她,他不喜权谋争斗之事,倦极累极之时,唯一所想的便是护她一世欢喜安宁,无忧无惧,不再受昔日之辱。
    他唤她什么?阿羲?竖子安敢?
    谢谦之此刻极力维持的平静,就像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海面。
    而她终于不再叫他谢大人,却是为了太子颜而声色俱厉。
    “公主止步。”谢谦之紧盯着靖安脚下,越是怒极反倒越发冷静。
    靖安闻言,微微颔首打量了下脚下的门槛,而后在侍婢们的惊呼声中毫不在意的跨过,继而挑眉冷对谢谦之:“你待如何?”
    她这番动作众人都不曾料到,因而做的极为顺畅,便是卫颜想拦都来不及。
    “皇姐,你可还好?”少年此时才有了些做错事的局促,收敛了轻慢乖戾,眼神明亮而执着,仿佛只要她说上一句不好,他便会拼了命带她离开。
    靖安不由得面上一软,这便是阿颜,始终守护着她的阿颜。
    “你不好好待在东宫,来这里做什么?”靖安最难面对的就是他,最觉愧疚的也是他,如果真如父皇所说他所中之毒天下难医的话,她甚至想不出还能为他做些什么,难道要她学母后一样漠视他吗?她不忍也于心难安。
    少年削薄的唇呡成一线,眼神如一触即碎的薄冰,笑容凉薄,:“皇姐难道不知道吗,没有你,那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同那场大雨中一样,少年问了同一句话,不同的是靖安竟真切的在他眼底看到了水光,仿佛是坠入黑暗前最后能抓住的一点光亮。
    她终是忍不住轻轻拥住他,声音恢复了暖意:“回去吧,别让我担心。阿颜,像我承诺的那样,我永远不会离弃你。”
    “出去!”平静的声音里蕴含着风雨欲来的震怒。
    守在靖安身边的宫人就更不敢走了,只怕谢谦之怒极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桌子,一声一声仿佛敲打在众人心上,谢谦之声音清冷:“来人,公主犯错,宫人却不知规劝,要你们何用,都带下去。”
    “谢大人,你此举怕是不妥。”
    “把两位姑姑也请下去!”谢谦之示意道,口气倒客气许多。
    而无论他做什么,跪坐在桌前的女子漠然的无视,仿佛沉迷于指下的书卷。
    “你要对公主做什么!”却是巧儿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逞强道,一对上谢谦之的目光就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门外的书言再看不下去,忙进去一把把她拽了出来,他从来没见过公子气成这样,这小丫头真是不知死活。
    面前的光亮被大片的阴影遮蔽住,靖安这才抬首淡淡道:“谢谦之,你逾矩了。而且你方才是以权谋私,现在在欺君犯上。”
    谢谦之一手抵住桌案,俯下身来,像是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般。
    靖安随手卷起书抵在他肋下,声音平淡:“谢谦之,我说你逾矩了。”
    他随手将那册书打落一旁,靖安也不见恼怒,,只可惜道:“郦道元的孤本,你以前可从不让我碰,可惜了。”
    轻飘飘的一句就削了他三分火气,谢谦之倍感无力,整个人向她压去,靖安避无可避,只能被他禁锢在怀里。
    “你如今眼里就只能看到他了吗?”
    “我现在也疼,和你原来一样疼,你知不知道。”
    有温热的液体划入她如云般的黑发,靖安却无动于衷,原来你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疼啊。
    然而他下一句话便让靖安入坠冰窖,一身寒凉。
    “太子颜非帝后所出,不是皇家血脉,你知道了对吧。”
    莫大的恐惧席卷了靖安全身,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捉住谢谦之的手,涨红了眼,语气狠戾:“谢谦之你疯魔了不成,胆敢诋毁太子,质疑皇室血统,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谢谦之却毫不在意的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就在靖安耳边回响,和着他宠溺无奈的轻笑:“阿羲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说谎,肯定会虚张声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吓得脸都白了。”

  第七十二章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洒进屋里,从树梢穿过的是盛夏的风与蝉鸣。
    而谢谦之却觉得冷,即便他以绝对掌控的姿势压制着靖安,即便他从那张没了血色的脸上证实了一切,太子颜的态度,靖安的回避,所有的不寻常都指向了一个可能,靖安已经知道太子颜非皇室血脉。
    “阿羲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一说谎,肯定会虚张声势。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吓得脸都白了。”他轻笑着对上靖安的目光,在她眼里,却看见一个虚张声势的自己。
    辩驳啊!呵斥啊!叫禁卫军把他拿下治罪啊!你倒是说啊!
    你说啊!好让他相信她真的一无所知,才能这样理直气壮的维护他,好让他相信,她对那个少年暗中的觊觎一无所知……一切都还不迟。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难堪的静寂,谢谦之微微合上眼,那里已是一片水汽氤氲。
    “阿羲,你什么都知道。”他启唇,余音不稳,笑容苦涩。
    靖安眼底一片冰冷,嘴角微挑,冷傲凄艳:“不错。”
    好,真的是好极!谢谦之只觉心寒,他小心翼翼只怕她知晓真相,即便太子颜是他们之间不能触碰的伤痕,他也怕那真相会伤了她,所以即便继续恨他也无妨。可最终他却是被靖安剥离在外的人,她什么都知道却选择缄默不言。
    “阿羲,你从没想过我吗?”谢谦之从未想过自己会问出这么懦弱的话,就像从前的靖安一样,只是他不知道,在靖安眼里,他是否一样的被动可悲。
    “缄默是罪吗?”靖安被迫仰视着他,却没有流露出一丝诚服的神态,眼眸灿若晨星,轻描淡写的反问道。
    “缄默是罪吗?认知多少是你能力的局限,而我有权选择沉默或是告知。”多年前从他嘴里听到的话,今天她终于一句一句还给他。
    “那么现在,谢谦之,我再问问你,缄默是罪吗?”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撑在她身侧的手掌已紧握成拳,你现在知道自己当初毁掉的是什么了吗?
    “你知晓王婉心怀叵测吗,你事先知晓吗?”
    阴暗的佛堂里,是谁还曾怀着希冀,却只望见他的背影。
    “谢谦之,夫妻八年,你就从未想过我吗?”
    他漠然回头,对上是她盈满泪水的眼睛。
    “缄默是罪吗?认知多少是你能力的局限,而我有权选择沉默或是告知。”
    缄默是罪,在你沉默的那一刻,你已经背弃了“夫妻一体”的誓言,纵容了另一个人对她犯下罪恶,无视了她曾经的信任与付出,不要以为你只是沉默,你就不是帮凶。
    谢谦之无力辩解,无论披上多么华美的外衣,弱肉强食都是不变的规则,那时在他眼里,王婉是等待时机、能屈能伸的强者,而靖安则是空有一切却愚钝无能的弱者,告诉了她又能改变什么,何况他不需要一个负累。
    易地而处,他心中却难受之极。
    因为谢谦之此刻终于看清,那时他的出发点从来只有自己,而靖安所想的永远都是“我们”。
    所以他那时没有想过她,就像她现在没有想过自己一样。
    无关对错,只是无意识地将这个人从生命中剥离。
    冷眼看着黯然与脆弱从他脸上交错而过的,靖安神思游离着,曾经的谢谦之也是这么看着她的吧,不觉轻嗤出声,随手推开他:“真难看!谢谦之,我当初一定比你现在好看。”
    “是,你至死都保持了一个公主应有的尊严与骄傲。”谢谦之顺势坐到了一旁,渐渐冷静下来,他到如今都忘不了那犹如凤凰涅槃般的一幕。
    所有人都以为时光磨平她棱角的同时,也湮灭了她的骄傲与风华,怯懦平庸的如同寻常妇人。即便是王婉也以为她会以谢夫人的身份苟活一生,毕竟她那场奋不顾身的爱情曾被所有人引为笑柄,凤凰折翼,谁还记得她骨子里的血性。
    谁会想到一朝涅槃,凤凰会重回九天之上。
    靖安显然也是想到那场大火了,清冷一笑:“谢谦之,曾经在我知晓你和王婉往事,父皇逼婚后,唯一能让我在你面前抬得起头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是我带给你的名利与富贵,不是仗着不知者无罪,也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你。”
    “而是恨过、怨过,却没强求过你回过头爱我。”
    “我做得到,希望你也能做到,不要叫我看不起。”
    谁说靖安愚钝的,她清楚的知道谢谦之的软肋在哪里,继而先发制人,堵死了他的后路,他从来都小瞧了她。
    “那太子颜呢,你也能放手不管吗?”谢谦之挡在她面前,她如何能割舍得这般轻易。
    靖安蓦然抬首,神情倨傲:“谢谦之,你觉得会有人相信吗,别人只会把你当疯子!”
    “哦,我若告知三皇子,让王谢两家严查当年旧事呢,难道还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吗?”谢谦之俯首贴近,两人姿态是那样亲密,可神情却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好啊,你有本事就去查,看看最后是你死还是我亡。”靖安气急反笑,眉梢眼角艳丽至极,言语却好似粹了毒的刀子一般往人心里扎。
    “你就这么护着他!他欺瞒了你这么多年,他还……”谢谦之的手越握越紧,靖安的胳膊痛得都有些麻木了。
    “那又如何?至少他不像你!”靖安冷嘲道。
    谢谦之有些失魂落魄的松了手,缓缓在书桌旁坐定,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平静,平静的叫人心慌,靖安面上虽还平静,却心如擂鼓。
    “阿羲,你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有底气吧,否则就不会和我周旋到现在,太子颜也不至于问出那种话。”那双眼睛恢复了平静,依旧洞察人心。
    靖安一直试图激怒他,调动起他的情绪,蒙蔽他的理智,来从他手中夺过主导权,却终是棋差一招,或者说是反被谢谦之试探出了深浅。
    “如今你被软禁于此,阿羲你信不信,你越是护着他,我便越多的是办法弄死他。”他口气平常的仿佛是在和靖安谈论天气。
    “谢谦之你敢!”靖安狠狠拍向他面前的桌案,脸上的平静终于彻底撕破。
    “你看我敢不敢!”他亦是扬眉,像是利剑出鞘,无人敢直视其锋芒!
    “好,那你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吧。”靖安决然转身。
    “阿羲,与其斗个你死我亡,不如你我做个交易吧。”她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谢谦之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你早就料到了吧。”到最后,谢谦之也不知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
    靖安讥讽的看他一眼,发间流苏轻响,和着她清冷的声音:“谢谦之你真想谋划一件事情的时候,废话没那么多。”
    所以她才尽可能的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他无奈,却也输的心甘情愿。
    “别说得好像你没干过这事!”她止步,反唇叽道。
    宫人们是晚上才被送回来的,靖安少不得得听两位姑姑唠叨一番,而平姑姑规劝之余,也心疼靖安被臣子拿捏,公主举止确有偏颇,但也轮不到一个臣子来教训,况且他今日的行为已相当于犯上了。
    “殿下,不如将此事上奏,严惩那谢谦之。”平姑姑一脸愤怒,若是皇后娘娘还在,哪能看公主受这样的委屈。
    靖安刚出浴池,斜卧在贵妃榻上,巧儿轻轻给她擦着头发,脸色倒不是太难看。
    “不必了,我已让他自行领罚,估摸着一会儿就应该有人来回话了。”
    不大会儿,便见宫人打起帘子,徐姑姑上前回禀道:“公主,谢瑾来禀报,谢谦之今日对公主无礼,领了三十军棍,不知公主可有示下。”
    伺候的宫人们纷纷垂头,有些心惊肉跳,这位谢大人是真狠啊,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三十军棍,他一介文臣,关键是众人皆知他十余年不良于行,而今腿疾方愈,也不怕再打成残废,即便不至于残废,也很可能留下病根。
    靖安倒是不以为意,起身道:“让他退下吧,告诉他此事若是三皇兄问起,便一五一十的给我交代清楚。”
    交易是交易,可逾矩就是逾矩,逾越自己的身份罔顾规矩就必然要付出代价,我曾经走向你那条路,现在由你来走试试,看你最后是能跪过来还是能爬过来。
    谢谦之此次足足修养了半个月才好,这半个月府里上下算是喘了口气。
    待他能被书言扶着走动时,已到了七月底,暑热渐退。
    “收拾收拾,明日搬去东园。”
    这日一切如常,书言整理好公子处理完的文书,着人送出去,又端了晚饭过来,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手一抖,差点把饭菜都洒了。
    “公子,东园那是靖安公主的住处,不得擅入的。”书言心惊胆战,话差点都没说利索。公子这身上的伤才刚好些,大夫说再重点就直接不用治了,坐回轮椅上。三皇子还请自来探望过公主,警告过公子,为什么还非要往那边凑啊。
    谢谦之只是沉默着望着他,书言再不情愿也只得应是。
    靖安既应了他搬过去,以太子颜为代价换来的机会,他岂有退缩之理。
    次日谢谦之果真搬到了东园,虽说东园作为主园绝对够大,但毕竟是公主住处。谢谦之此举连谢瑾都觉不妥,即便靖安公主现下被软禁,也不是臣子可以冒犯的,这是明晃晃的欺君犯上,哪怕是谢家都遮盖不过去,若是闹得满城风雨定会授人以柄,中伤三皇子。
    可谢谦之此次却是恣意妄为,甚至以日前送往东园的膳食有异为缘由,即便那侍女还未走到门口就被禁卫军察觉,拉下去拷问了。
    谢瑾无奈,幸得禁卫军还好管制,他只得再三警告下人们三缄其口,还得安抚两位姑姑,只恐传出什么话来。
    谢谦之何尝不知道靖安是挖了个大坑让自己跳,可偏偏他却跳的心甘情愿,只能说你若想待在一个人身边,任何事都会成为借口。
    你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只看到自己想看的,他终究还是做了那扑火的飞蛾。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延伸至竹林深处,走在其中,只闻耳边沙沙叶响,即便是在正午的太阳下,也叫人觉得心头一静,遍身清爽,再往前去,就是东园的书房“幽篁馆”了。
    小轩窗下,靖安正抱膝坐在贵妃榻上看书,清风徐来,拂动她的衣袖,隐隐有花香。
    案前谢谦之悬着笔,一偏头见她侧影,不经意看入了神,笔尖墨汁轻溅,晕染了宣纸。
    这情景像极了他们新婚时,只是对象要反过来,往往是他从政务中抽身时,才发觉她托腮不知在旁边看了多久,有时夜深,就见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在一旁睡去了。
    谢谦之眼中渐渐泛起笑意,那样平常的过往,现下想来竟也觉得甜。
    “你适可而止。”靖安眼睛都没离开书,随意的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她尽力不去注意他,但不代表他看了这么久她能当那目光不存在。
    谢谦之轻咳一声,目光转回书案上的公文。
    “说起来你也算皮糙肉厚,这么快就好了,不过也是,你原本就皮糙肉厚,特别是脸皮。”靖安却不打算放过他,说话毫不留情。住进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往她跟前凑,清冷疏离就是他在外人面前披得一张皮。
    谢谦之搁了笔,笑得浑不在意,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再轻松随意不过:“不敢与公主比。”
    靖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上一世的自己,眉头攒动,强压怒气只当没听到。
    “你走以后,我砸了你的牌匾,改成了丞相府。”倒是谢谦之提起从前,忽然起了头。
    “他们其实新建了丞相府,但我不想去,我就想把你这里改了。”见靖安不理,他慢悠悠的顿了顿,又说道,像是故意想气她一般。
    靖安终于“啪”的一声合上书,偏过头巧笑嫣然,语气却森冷:“那可真是多谢厚爱啊,我人都去了,这些身外之物就更不在乎了。倒是谢相,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却没叫我瞧见,这心里该有多憋得慌啊。不过睡在这里,你也真不怕报应。”
    “可是改完却看得更不顺眼了,最后我亲自题字又给改回去了。”谢谦之自顾自的说着,其实那时就应该有了觉悟,放不下的一直是他,所谓命运,所谓补偿,所谓在劫难逃都不过是他放不下的借口而已。
    “阿羲,我以前从未怕过。可如今回到这里,却有些怕了。”
    靖安不欲再听下去,罗裙轻摆双脚就落了地,她这才看见丝鞋丢在了远处。她来得比谢谦之早,又素来恣意,若早知他来她也不会来了,见状靖安便要唤巧儿进来。
    抬首却见谢谦之已到了跟前,手上提着的可不就是她的鞋。
    “放下吧。”靖安吩咐了声,不想谢谦之闻言没退回去,反倒半蹲了下来。靖安警惕的整个人都往榻上一缩,白嫩的脚趾刚探出裙子又飞快的缩了回去,可即便如此也没逃过被捉住的命运。
    他常年握笔,一双手骨节匀称,指节处有些茧子,显得修长有力。越发衬得落在他手掌里的脚小巧玲珑,谢谦之却是目不斜视,径直为她穿好两只鞋,动作沉稳而温柔。
    靖安此刻反倒镇静下来,双足落了地,她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裙摆,才往屏风后的书架去了,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等她取了书才见谢谦之慢慢起身,隔着屏风只能看到一个修挺笔直的轮廓。
    “你是不是在想,你都纡尊降贵做到这个份上了,我怎么都没觉得受宠若惊?”靖安的声音突兀的传来,有如玉击般清越动听。
    谢谦之只得庆幸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屏风,他只能看到那花纹繁复的一角裙裾,而靖安也看不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
    “这些事不是你做,也会由旁人做,我难道会为了这个受宠若惊?谢谦之,我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你笑一笑都会欢喜半天的小姑娘了。”靖安取了书,绕过屏风,一双清亮的眸子倒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谢谦之故作坦然的与之对视,耳根却晕开一丝红晕。
    靖安却不在意地提起裙摆,露出脚面,认真道:“还有,你穿反了。”
    那目光像是在问他,你方才一本正经的握着她的脚在想些什么?
    待谢谦之反应过来她说得是什么穿反了之后,耳后的那点红晕就哄的一下在脸上炸开了。
    他真的是昏了头了,才会相信三皇子的主意。



  第七十三章

“谢谦之,你看着……”一声凄厉惊破迷梦。
    榻上,谢谦之陡然惊醒,额头上都是冷汗,心脏在胸膛鼓噪着,眼里还残留着从梦魇中脱身的恐惧与后怕。
    谢谦之披衣而起,他并未点灯,手无意识的紧握成拳,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推开窗。
    窗外残月独挂,夜风吹衣寒凉,他望向的地方灯火沉沉,万籁俱寂,可谢谦之眼前却是一片挥之不去的火光。
    手指习惯性的敲打着窗棂,深阖的眼眸中一片沉黯,这是第几回梦到了?一切都清晰的如同昨日,让他患得患失,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阿羲放在自己视线里才安心。
    “阿羲”清冷的声线却意外带上缠绵的意味。
    阿羲、阿羲,他竟不自知,从何时起就习惯叫她阿羲了。
    鸟鸣惊晨梦,草木清芬氤氲在初秋的早晨。
    渐渐有了些细碎声响,是一排捧着洗漱用具的宫人,裙裾掠过叶尖的露水。
    “呀!”为首的宫人脚步一顿,身后的女子们也纷纷驻足。
    廊下,假寐的公子睁开眼,冷冷一瞥,轻斥道:“吵什么!”
    宫人们忙低了头,不敢与之平视。
    待身体缓过最初的那段僵硬,谢谦之随即起身,声音有些低哑:“两刻钟后再进去。”
    宫人们行礼应是,直到月白色衣角消失在视野里,才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
    “那便是谢家公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像是一早来的,难道是待了一夜吗?”
    “还有他怎么知道咱们公主往常什么时候起?”
    他一走,正值妙龄的侍女们就止不住好奇,窃窃私语道。
    “都嚷嚷些什么!公主还没醒呢,还有没有规矩了!”
    忽闻呵斥之声,众人一惊,见了来人一时俱寂,而后行礼道:“徐姑姑。”
    “姑姑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的。嗯……我要这支。”铜镜里映出一张姣好侧颜,靖安随手从宫人捧着的盒子里捡了支凤钗,巧儿忙接过,小心的簪在发髻上。
    靖安从两面镜中看了下,点点头,宫人们才依次退了出去。
    徐姑姑上前跪禀道:“公主,今早老奴听宫人说谢大人似乎在廊下待了一夜,他搬进东园本就不妥。还有上次公主传召,他竟直奔公主卧房而来,实在是无礼至极。公主而今虽被软禁,却也不是他一介臣子可以肖想欺凌的,公主切莫想着忍一时之辱,息事宁人,长此以往恐损您清誉。”
    徐姑姑语重心长,抬首却见靖安目光复杂,似是晃神,只怕她是在顾忌些什么。
    “公主,谢家欺人太甚,只要您吩咐,老奴便是拼却这一条贱命也会将消息传进宫中,陛下定不会让您受委屈。”
    靖安伸手将徐姑姑扶起来,从容道:“姑姑这份情,靖安铭记心中。不过我并没受什么委屈,真不必小题大做。”
    见徐姑姑还有话说,她又拍拍她的手安抚道:“至于谢谦之,姑姑不必多心,他、不过是害怕而已。”
    “害怕?”这回却轮到徐姑姑愣神了,谢谦之,害怕?害怕他就半夜摸到公主卧房前?她不明白,公主却好似一切尽在掌握般不以为意,徐姑姑也只好打消念头,把这事咽进肚子里了。
    雕栏玉砌,宫娥裙带摇曳拥簇着一人,那少女梳着垂挂髻,贝母雕成的玉兔簪在两侧,流苏摇曳衬得楚云越发的甜美可人,只是她此时却是一脸不耐,步子更是没停过。
    “吱呀”一声门响,楚云忙迎了上去。
    “吴总管,父皇答应见我了吗?”她拽着吴总管的袖子嘟囔道,眼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吴总管却只是摇摇头,劝道:“陛下正忙着,公主您回去吧。”
    “忙忙忙,每日都这么忙,父皇何时才能见我!”楚云跺跺脚,却被身后的大宫女制止。
    那宫女行了一礼,惶恐道:“公主年幼,出口无状,还请吴总管见谅。”
    “我都求了好几日了,父皇都不见我,可见是不心疼云儿了。”楚云却是不依不饶,吴总管只能笑着规劝,说来说去也还是那几句朝中事多,陛下无暇。
    楚云无奈的叹口气,摇着他袖子又道:“吴总管,父皇真的不打算管靖安姐姐了吗?这都禁足好久了,你替我求求父皇,让我去看看靖安姐姐吧。”
    “这老奴可做不了主,公主有机会还是亲自和陛下说吧。”吴总管欠身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楚云拧眉,咬唇道:“这个人精,要是有机会见父皇,我还找他做什么!”
    “公主,您别任性了,咱们快回宫吧,晚了娘娘该担心了。”柔声相劝的仍是为首那个大宫女。
    “轮得到你管吗,香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妃放你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监视我的!”楚云恨恨道,一跺脚就跑远了。
    “公主!”一行人忙跟了上去,只余下香彤一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楚云无精打采的低下头,身后跟着的还是以香彤为首的那群宫人,绕过林径小道,空气里隐隐浮香。
    楚云深嗅了下,一股冷香沁人心脾,她不禁抬眼寻去。
    碧云丛上黄金万点,一树馨香。树下一身劲装的男子,抬手轻折一枝,眉眼温柔,化去了一身冷硬。
    “折桂思故人,你想着谁呢!”楚云娇斥道。
    他却只做未闻,将花收入怀中,俯身行礼:“参见公主。”
    “谢弘你给我站住!你们都给我滚下去!”擦身而过时,楚云首先沉不住气了,呵斥道。
    香彤看了一眼谢弘,男子的背影高大却无端的透出些压抑来,不安道:“公主您……”
    “我说滚下去没听到吗?不就是怕母妃责罚吗,我会和她说的。”楚云捂着耳朵一句话都不想听,香彤见状也只能引着众人退出一段距离以外了。
    “殿下有何吩咐?”谢弘转过身来,声音低沉,眉宇沉黯。
    楚云却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许久才支吾的问出一句:“你真的和靖安解除婚约了?”
    闻言,谢弘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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