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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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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趣!”谢弘倚着树挑眉笑道,接话的是王家的嫡子王显,生母是河间王之女,年十八,大他一岁。谢谦之见了来人,亦是低头打了声招呼。
    此次圣上共筛选了五人,谢家二人,王家一人,张家一人,还有太子的母家朱家一人,除却谢谦之一个,其余四人皆是家族嫡出。王显记得家中庶妹是与谢谦之有婚约的,在崇德书院中又久闻他盛名,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心中虽有轻视之意却仍是不得不叹服一声,好一个世家公子,魏晋风度。
    靖安掀起车帘,远远看着,乱花中喧嚷里,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眉眼依旧,一如当年。心一点一点的酸痛起来,脑海里所有的记忆像潮水般向她涌来。
    “谦之,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谦之,我终于嫁给你了!”
    “谦之,你尝尝我做的芙蓉糕!”
    “谦之,你哪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你别生我气了。”
    “谦之,我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把琵琶,我不是有意弄坏的,我赔你好不好?”
    “谦之……”
    夫妻八年,再见陌路。靖安克制不住的全身发抖,低声道“阿颜,你下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吧,一会儿再来接我,我有些累了。”
    “好”她听见阿颜低声应了,手拍了拍她的背,什么都没有问。
    她看着阿颜下车,向人群走去,众人跪了一地,只有他,独坐在桃花树下,拱手行礼。
    “你是何人?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跪?”
    车帘缓缓放下,隔绝了谢谦之的面容,也隔绝了她满脸的眼泪。靖安像是痴了一般呢喃出当年树下她问他的话语,只是再说时已是眼泪成行,哽咽难言。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的那个小公主已在车上偷看了他多时,只觉得那面容,那眉眼无一不是似曾相识,无一不是她喜欢的模样。未顾上阿颜,就率先下了宫车,径直走到他面前,那样无礼的一句话,想问的不过是他的名字。
    “太子侍读谢谦之,身患腿疾,不良于行,请公主恕罪。”
    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她记得一字不落。靖安埋首膝上,拼命的把自己抱紧,眼泪汹涌而出。割舍吧,从现在开始,把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一点点割舍吧,好的坏的,一丁点都不能留了。
    “谢谦之,我是靖安,我是靖安……”她近乎哽咽的重复着“公主靖安。”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免礼”楚颜信步走来,手掌平抬。待走到王显他们身边,才道“颜不才,久闻诸位之名却不得深交,今日得父皇恩旨,得与诸位同学于此,颜之幸也。”
    “太子殿下谬赞了。”王显等人忙答道。
    “这位,便是崇德书院第一人谢公子吧”楚颜的目光转回谢谦之身上,颇有些打量的意味,皇姐方才便是看着他才情绪外露的吗?该是喜欢吧,可若是喜欢以皇姐敢爱敢恨的性子怎会逃避呢?
    “一介布衣谢谦之,大儒在此,崇德书院第一人在下愧不敢当。”楚颜观他眉目清俊,言语得体,形容举止自是一派优雅,儒士风范。
    “谢公子谦虚了”楚颜应了句,又对着一旁的蓝衣公子道“表兄有些日子未进宫了,母后一直挂记着呢,不知外祖近来可好。”
    那蓝衣公子正是皇后母家朱家的嫡子“劳皇后娘娘挂记,祖父身体尚康健,只是也惦念着娘娘和公主殿下,今日怎不见靖安公主。”
    众人亦是侧目。圣上春秋已高,膝下儿女不少,其中荣宠不衰的只有这位靖安公主了。世人耳闻的除却教人又羡又妒的荣宠,其他便是这位公主如何的肆意妄为,如何的嚣张跋扈,如何的作恶多端……只是流言也好恶意揣测也罢,都不曾动摇这位公主长达十七年的荣宠。
    “皇姐有些不适,一会儿便来。”
    “太子哥哥,皇姐莫不是在崇德书院外摔坏了,不敢出来见人了,这可怎么是好?”那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一派天真,掩嘴而笑,正是王贵妃的女儿,粉琢玉砌的六公主楚云。
    “六妹妹既然担心,怎么不亲自来问我?”女子的声音清亮,轻易的便穿透人群。靖安抬着头,脸上是再轻慢不过的笑容,骄矜傲慢,她一步步走来,环佩叮当,仿佛响在众人的心上。她是帝后唯一的女儿,是东宫太子的姐姐,是天家最荣宠的公主。她的尊严便是天家的尊严,便是父皇母后的颜面。

  第七章

这是谢谦之第二次见到这个天之骄女了,第一次还是在崇德书院,她一身男子打扮摔得头破血流,身边的婢女吓得脸色惨白。
    阳光透过斑斑青竹,在风中沙沙的摇曳成金黄的斑斑点点。西窗下谢谦之手握书卷,眉目清淡。北苑的喧闹之声似乎都能传到这里了,往年能到北苑议书的只有各世家的嫡子嫡女,今年帝王颇有不拘一格录人才之意,竟允了庶出也可入北苑。老师劝了他许久,小婉也说了好几次,可这算什么?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啊!”一声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谢谦之不禁皱眉,竹园是崇德书院予他的私院,他素好清静,不喜他人踏足。心中一股郁气上涌,谢谦之丢了书,示意身后的书僮推了他出去看看。
    青石板上只听到轮椅滚动的声音,两侧遍植翠竹,阳光温暖,竹叶沙沙,直教人觉得心中一片宁静。墙角处却有人摔得头破血流,扰了竹园的清静。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梅香已顾不上伪装,都怪她方才一迟疑不曾扶住公主,公主竟摔得头破血流,若是回到宫里……若是回到宫里她这条命都保不住了“来人啊,救命啊!”就在她满面惊慌,六神无主的时候她看见了缓缓行来的谢谦之,她竟然就那样怔住了,忘了她怀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公主,就这样愣在了当场。
    “你们是什么人,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为什么偷偷摸摸的翻墙。”问话的是那个小书僮,谢谦之却是连表情都不曾变一下的。
    梅香陡然反应过来,只觉得怀里的人呼吸渐弱,不由得慌张道“我们不是有意的,人命关天,这位公子你先救救我家小姐吧。”
    “我非医者,如何救她?书言,赶出去!”谢谦之冷眼看着,他本就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何况她们扰了他的清静。他身后的书僮却是一愣“公子,看她们打扮也不像是坏人,那姑娘像是伤得很重啊!”
    “我说赶出去。”见他依然不为所动,那书僮只好上前“姑娘,你还是赶紧扶你主子出去就医吧。”“什么?”梅香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靖安,公主如今的情况,要是再挪动,怕是……
    “这位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怎能见死不救?”
    “与我何干,天下可救之人何其多,就因为我是读书人,便都要救吗?”谢谦之嘴角微勾,嘲讽道“你不愿走随你,书言,推我回去!”
    “是,公子!”书言有些同情却也无奈,谁让她们正撞上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
    “站住!”梅香陡然喝道“这位公子,你若不怕崇德书院大祸临头就只管走!”
    “无稽之谈!”他冷笑,不曾多停留一刻。
    “地上躺着的是当朝的靖安公主!”梅香近乎声嘶力竭“如此,公子还不怕吗?公主若在这里出了事,别说我们三个性命不保,只怕帝后的怒火会波及整个崇德书院,还有公子你的家族。”
    “嘎吱”轮椅在石板上留下一声刺耳至极的响声。梅香看见那一直面不改色的公子终于皱着眉正眼看她“书言,你和这位姑娘把人扶回屋里,再去请院长夫人,让她带安大夫过来,就说我腿疾犯了,快去!”
    “是、是!”书言慌慌张张的奔了过去,只恐慢了一步,这姑娘出了什么事,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竹屋里,谢谦之取了药箱和绷带。
    “你这是做什么”梅香守在竹榻前,靖安被平放在竹榻上,脸色苍白,头上磕到的地方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止血散”谢谦之冷冷道“放心,我虽不在乎你们的命,可还在乎我自己的命。”梅香这才尴尬的让开了身子,看他拧干了毛巾,细细的擦拭着靖安额上的血迹,心里不禁有些酸酸的。这公子嘴巴虽厉害了些却是个细心的呢“桌上还有药,我看你手臂也被划伤了,自己去处理下吧。”
    “哦”梅香应了声,咬了咬唇才没泄露出丝毫笑意,转身跑了出去。她这是怎么了,公主还生死不知的躺在床上,她却在想些什么呀。
    “嘶”似是被他弄痛了,靖安下意识的哼了一声,谢谦之放轻了动作,不禁打量起昏迷的靖安起来。非是他对这人有什么好奇心,只是那句“以一家书院之言,吾不知何以听天下之论,待天下之人尽数教化于崇德,吾姑来听之”名声实在太大。
    他以为说出这话的该是个多么彪悍的母老虎,却原来还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看她年纪,似是比小婉还小些,眉间尽是不解世事的娇憨,果然是被娇宠长大的女子啊,不知道这世间一切的无奈与烦恼,还真是……想让人毁掉呢。如果有一天能看这样的天之骄女在痛苦无奈中挣扎,想来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呢。
    谢谦之不能预料的是,终到了他看着她痛苦挣扎的那一天,看着她葬身火海的那一天,先痛的人却是他。
    这是谢谦之第二次见到靖安了。漫天的粉白花瓣里,她一身明艳,嘴角是再轻慢不过的笑容,她的骄傲来自于这天家的荣宠,来自于她与生俱来的尊贵地位,而这些,恰恰是谢谦之最为厌恶的。可令他挪不开眼的是却是她身上近乎矛盾的反差。
    不过十日罢了,他自觉看人的眼光不差,却不能理解那渐渐浸染上她眉眼的淡淡哀愁。
    十日前,他所看见的是个娇憨天真,任性妄为的十七岁少女,干净的像是山间的泉水一眼就能看透。十日后,这渐渐走来的少女还是无比骄矜的模样,眼里却似乎埋葬着无数的过往,哀愁就那样不合时宜的染上她姣好的面容,不像是哀春伤秋而是经历了许多事后的恍然与苍凉。
    谢谦之不禁摇摇头,错觉吧,十日而已,能发生什么呢?再说这些与他又何干?
    “阿颜”经过六公主楚云的时候靖安冷冷瞥了她一眼,楚云亦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靖安却不愿与她多纠缠,堪堪停在了十步开外,轻轻地换了声“该迟了,我们进去吧。”
    “嗯”楚颜应了声,便朝她走过来了,待走到靖安身侧,才发觉她的眼光却一直都是恍惚的,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
    “走吧”靖安低头转身,眼光不自觉的掠过树下的清俊公子,却只是一瞬即逝仿佛片刻都不曾停留。
    凌烟阁的正中摆的是孔子画像,下方便是老师的教案,正对着老师的是楚颜的太子位,而楚颜右手边只落了太子位半个位置的就是靖安的百花案。
    今日上课的是太傅张俭,用靖安的话来说,就是年过六十的老古板。在十七岁的靖安眼里,他那前俯后仰,摇头晃脑的姿势远比他嘴上的道理要吸引人的多,但这位太傅却是颇受她父皇敬重,在他的课上靖安还是收敛几分的。
    “上次我们说到《左传》: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温暖的春日里,靖安坐在百花案前,再看这张太傅摇头晃脑的模样,再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竟是无比的亲切。这个倔强的老头啊,他那颗脑袋里有着世间最博学的知识,脾气却又臭又硬。
    可靖安忘不了,阿颜死后,满朝文武都雌伏于王婉,朝政被谢谦之把持。只有面前的这个老头,坚持要查阿颜的死因,坚持要见“病重修养”公主,双鬓斑白一身素缟跪在宫门外,不顾众人耻笑唾骂。新帝登基那日,王俭撞死于朝堂,他只留一句话给谢谦之这个得意门生“如知今日,老夫一身才学宁后继无人亦不愿授予尔等这乱臣贼子,老臣无颜以见先帝!”
    王俭,是谢谦之的恩师,情义深厚甚于亲父。
    真不知谢谦之当时是如何感想,靖安不禁恶意揣测下。
    “啪!”戒尺狠狠的敲在桌案上,靖安讪讪的对上张俭那怒气冲冲的脸“公主回神!”
    “噗嗤”凌烟阁里响起低低的嗤笑声,靖安脸上微燥,低头做读书状。
    “不知各位以为郑伯所为如何?可算是明君?”张俭收了戒尺,接着刚才的话问道“太子殿下以为呢?”
    “国君本份,未见其明。”楚颜低头答道,不褒不贬。
    “本公主就觉得郑伯做得很好,称得上明!”接话的还是六公主楚云,她年纪虽小,位置却正在靖安身后。
    “愿闻其详”张俭笑道,作为老师他是很愿意听到自己的学生提出不同的见解。无论是好的还是有些偏误的至少不像靖安公主一样,总是一问三不知。
    “嗯……他平息了一场战乱把伤亡减到最少,可见他是个明君了”见太傅投来赞许的目光,楚云不禁更为得意,不由得探头道“靖安姐姐觉得呢。”
    《左传》这一篇学得是兄弟相残,讲得是郑武公的妻子姜氏偏爱幼子,屡次劝说丈夫改立幼子为太子,未成功。长子继位后,姜氏又为自己的小儿子请封地,越祖制。有臣子劝说郑伯管制自己的弟弟,郑伯只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最后小儿子谋反不成奔逃他方,郑伯软禁了自己的母亲最终又和好如初。
    “通篇学生不曾见君主之明,只见君主之智”就在所有人都等着靖安如往常一般答“不知”时却忽然听见这样一句话,纷纷侧目,连王俭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二哥,我听说这靖安公主不是只会答不知吗?怎么今天改性了?”谢弘打趣道。
    谢谦之只是翻看眼前的书,不曾答话,他们这些侍读的位置虽在一些不得宠或是位份不高的公主皇子前面,但也在凌烟阁侧面偏后的地方了,他倒能图个清静。
    “谦之觉得呢?”耳听得这一句,谢谦之就知道自己的恩师是又不会让他清静了,一抬头果然看见所有的人都向他看来“谦之觉得二位公主所言,哪位更有道理呢?”
    谢谦之暗中叹了口气,拱手,抬头道“学生以为二位公主各有见解,但学生更赞同六公主所言。郑伯能忍一时之辱图谋大计,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且最后与其母尽释前嫌,有国君之大度,堪称明君。”
    听谢谦之这样一说,楚云越发得意了“怎么样,靖安姐姐,还是你和太子哥哥错了吧。“十四岁的少女声音不高却尖细,尖细到整个凌烟阁都能听到,靖安不由得脸色一变。
    张俭听得连连点头,却也顾忌靖安的颜面道“想来公主所见的君主之智也在于此了。”
    “太傅以为,君主的智谋就是君主的明吗?一个人有智谋就可以称之为有德行的君子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靖安竟然接话了,她今日若是认下了这错,阿颜与谢谦之之间,阿颜从一开始就会处在劣势了。
    “谢公子所言,我觉得不过是智谋罢了,太傅说过但凡是英明的君主必有美好的品德。郑伯放任幼弟胡作非为,不加管制而是伺机杀之,可曾有兄弟之爱?郑伯兄弟相残,姜氏之过大矣,母子何以和好如初,不过是为了史书上留一笔美名。这方是太子所说的郑伯只尽了国君本份,未见其明德之处。”

  第八章

一室静寂,靖安说完便懒懒的靠回椅背上。她这番言论未必有多精辟,换了其他人来说也不过如此。只是靖安,从来都很少开口的靖安,难免就让人惊怔了些。
    不管其他人是怎样想的,靖安却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后背是一片冷汗。她从始至终都没敢回头看谢谦之一眼,她留给谢谦之也只有一个倔强挺立的背影。从张俭喊到他的名字开始,她的心就被高高悬了起来,从听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她就开始拼命的去捕捉每一个字。只是她不敢回头啊,一点都不敢。
    “靖安公主言之有理,后人对郑伯其人,也是褒贬不一……”
    楚颜只是对靖安最后一句话略表诧异,但即使如此还是能察觉到她的异样,狭长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深思,果然还是跟谢谦之有关啊。
    “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终于结束了,靖安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起身就要走,却听到张俭突然说了一句“靖安公主,随老夫到书房一趟。”
    靖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那个老古板又要找她做什么?十七岁的靖安闯的祸可不止一桩,她可没有办法一件一件的去收拾啊“阿颜……”靖安赶忙拽住楚颜的袖子,一脸的苦相。
    楚颜好笑的看着她,微俯身凑近她的耳侧“你先去,我去搬救兵,”
    “嗯嗯嗯”靖安连连点头。
    “靖安公主!”眼看那老头就要怒了,靖安忙不迭的跑过去。
    书房里,张俭把书一拍,嘴下面的山羊胡也气得一抖一抖的“靖安公主,我原本觉得公主资质虽差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说!你今天那一番言论是谁教的。”
    靖安一听,真真是哭笑不得了“太傅您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能使我自己想的呢?”
    “你想的?”张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冷笑了一声,明显是不信的了。
    “太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怎知我不是改头换面了?”靖安还是打趣的口气,声音却渐渐趋向平淡了,谁能料想得到呢,靖安公主居然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若不是那八年的记忆真实的陪伴着她,要不是一模一样的衣裙,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兴许也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了。
    “公主您别拿那些话来糊弄老夫,老夫只知道你上次私自逃课,是要罚的”张俭还是有些狐疑,但到底是信了“皇上说公主病体未愈,老夫也不能动戒尺,公主就把论语上半部抄一遍吧。”
    “太傅?!”靖安不由得嗔道,拽着张俭的袖子“我不依。”
    “老师”耳听得这一句,靖安整个人都僵硬了,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他看到了,他会不会皱眉,觉得她不够端庄沉稳。
    “这是前些日子借的书,今日进宫,便想着一起还了”他推动着轮椅渐渐过来了,见了靖安亦是有礼的一低头“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安好。”
    靖安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却不敢抬头“免,免礼。”
    “老师,没有其他事谦之就告退了”虽然对靖安的表现心存疑虑,但谢谦之从来都不是会自找麻烦的人。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声音“张太傅,皇上召您觐见呢”来的可不就是太子身边的小侍从,张俭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把戏了,虽有严师但也架不住慈父啊。
    眼看着靖安面露喜色,张俭冷哼了声“谦之,你留下。看着公主把书抄完。”
    什么?靖安惊得抬头,张俭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转身就走了,只留下靖安和谢谦之在屋子里,临走时还随手带上了门。
    阳光渐渐漫过书案,靖安一笔一画的写着,却连自己究竟在写些什么都不知道。
    书房里静悄悄的,她偷眼望去,谢谦之拿着一本书,瘦长的手指不时翻动着书页,看似漫不经心可她知道那些文章都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眼中。她知道他看书的时候头总喜欢向左侧,看到高兴时左手的食指会不自觉的敲打着扶手。她知道他对吃穿用度并不在意,在文房四宝上却很挑,笔只用紫毫,墨只用“李氏墨”,砚台只用“端砚”。
    “叩之不响,磨之无声,刚而不脆,柔而不滑,贮水不耗,发而利笔。这是历代公认的端砚的好处。”在她的缠问下,他也曾耐着性子对她解释。可她哪里懂得什么好什么不好,只知道但凡是他说好的必然都是极好的。他的字哪怕是用最劣质的墨写在最粗糙的纸上,在她眼里也都是好的。
    靖安低着头,继续抄着论语的词句。窗外起了风,吹落了几张她也不知。
    谢谦之无意间抬头就看见那落在地上的纸张,不甚在意的拾起想要放回案上,却被那写得极好的一手卫夫人簪花小楷吸引了目光。
    晋人曾赞卫夫人书法“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
    唐人韦续则曰“卫夫人书,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
    他是觉得这种字体极适合女子的。小婉学的也是一手卫夫人簪花小楷,可惜只得其形,难得其高逸清婉。如今真见了这得了风骨的字,却有几分不信起来,想来字如其人这句话也不是全然对的。
    谢谦之反复看了几篇,抬头却看见靖安正愣愣的看着他。
    “公主的字写得倒是极好”挪动着轮椅将那几页纸放回案上,这声赞倒来得真心实意。
    “你……你当真觉得写得好?”靖安低着头,眼里有些泛红。
    “有几分卫夫人的风骨,想来公主也是爱字之人,习之不易。”他仍是淡淡,平心而论。
    呵……她为他对簪花小楷的一声赞学了五年的字,到头来也为了他一句赞罢了。
    看他退回原地继续翻阅书籍,靖安换了一张纸继续往下写,而换下的那张纸,页脚的墨迹分明被泪水晕开。
    她曾经尽过全力的,她也想做他红袖添香的妻子,可他却那样排斥。第一次去他书房的时候他温柔里透着疏离,第二次是有礼,第三次第四次之后呢……靖安渐渐的就不去了,她虽然被爱情冲昏了头,但她不傻。她知道他嫌弃她的字,她知道他引经据典的那些东西她有很多都不知道,她知道她……其实是配不上他的。
    可她尽全力的去学了,学他喜欢的字,读她一看起来就会打瞌睡的四书五经,她想着总有一天她能配得上他,总有一天他说起靖安这个妻子不会觉得丢脸。可她不知道啊,从一开始他想要的人就不是靖安,所以无论靖安变成什么样,靖安配不配得上他,谢谦之都从来都不会在意的,从来不会……
    这句赞,她等了好多年,终于等来了她却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可她依然忍不住,忍不住想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她靖安就是这样的爱着谢谦之,爱到自己都无能为力。哪怕在经历了那样刻骨铭心的背叛和屈辱之后,她仍然舍不得恨他。
    只是她已经没有追逐的力气了,我追不上你了,我放你走好吗?我只能守住我的家人了,无法守住自己丈夫的靖安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守住身为公主的责任和尊严了。
    “公主的伤可好些了”她遮掩的手段实在是拙劣,谢谦之都能感觉到她的眼神都不曾离开过他,果然又是被外表迷惑的轻浮女子啊。
    “哦……已经好多了。”靖安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些什么,额角还是留了一道浅浅的伤痕,不细看是不会发现。只是这道伤上辈子却是没有的,只是上辈子她也不知道是谢谦之救了她。
    “那就好”谢谦之冷声道“如此,谦之也不用担惊受怕,时刻担心着大祸临头了。”
    他冷嘲热讽的口气让靖安一愣,下意识的就想解释“那日,梅香她……”
    “公主无需向我解释什么,公主只需知道我救公主不过是迫于情势”谢谦之抬头正眼看向她,只是那目光却让靖安被冻结在原地“所以公主无需对谦之抱什么感恩之心,公主是金枝玉叶,谢谦之并没有攀龙附凤之心。”
    靖安的手握成了拳头,不断在抖,这才是真正的谢谦之吧,连自己对他的那份喜欢都一直被厌恶啊。前世呢,是不是她那样直白的表现出她喜欢他之后,他才未曾把自己的真正心意说出口“我做了什么让公子误会的事了吗?”
    “公主想要做什么是公主的自由,但请公主不要迁怒于旁人,名声对公主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公主不在意是自己的事情。可是别的姑娘在意,请公主多为别人想想,也算为自己积德了。”谢谦之也不知为何,他竟然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难堪,虽然为小婉抱不平,心疼她伤痕累累的一双手,但他做事也是有分寸的。是因为她投来的目光里那仿佛埋藏了很深很深的情绪给了他说话的底气吗?他竟会有种奇怪的预感,无论他做什么面前的女子都只能承受,无能为力。
    “我想是公子多虑了”他将话说得这样明白,她再不懂就真成傻子了。靖安放下了笔,抬起头竟是在笑,笑得肆意张狂,就像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一声比一声响“谢谦之,我倒想知道你哪里来得自信呢?一个庶出罢了,你也有攀龙附凤的资格?还有,你是什么人,也敢对本公主的事情指手画脚,你也配?”
    八年夫妻,她知道他所有的痛处和弱点,可终其一生她都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言语为刃,刺向他最痛的地方。
    果然,入目的是谢谦之怒极的眉眼,连一贯的温和都不屑于伪装,眼里的冰冷几乎要将她刺伤。靖安却抬着头毫不示弱的迎向,就这样吧,如果我做不到你就亲手斩断我的退路吧。
    “给本公主滚出去“她指着门不顾他一脸的怒气,扯着嘴角笑得越发妖娆。
    “砰”门被狠狠甩上的时候,谢谦之都愣了一下,他这是怎么了。说他庶出的人还不多吗?他听得还不够多吗?可为什么唯独她说的时候他是那样难受,仿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羞辱了一般的难受,仿佛所有人都可以说唯独她不应该,唯独她不可以,因为……
    因为什么呢?他想不出来,却觉得很难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丢失了。
    书房里,靖安撑不住的瘫倒在了桌下,她脸上挂着笑,分明还在努力的笑,最后哭声却一句句的漫了上来,一声一声由小到大,直到泣不成声。

  第九章

你相信吗?终有一天你会遇上那么一个人,伤害他会比伤害自己更痛。何其有幸,靖安遇见了谢谦之,何其不幸,靖安遇上了谢谦之。
    屋子里空空荡荡,风把桌上的纸张吹得呼啦作响,靖安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嘴角仍是一抹凄艳的笑,眼神空洞,她摸到桌上的笔,神色漠然的继续写下去。可是温热的泪水就那样一行一行的滚下来,顺着尖瘦的下巴洒在纸上……
    “砰”陡然间,靖安将砚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墨汁四溅,碎了一地,桌上抄好的一叠纸也被扫得到处都是。
    “公主?!”门外传来侍女宫人们惶急的问话“公主怎么了!”
    “滚!给我滚!”靖安近乎凄厉的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滚,都给我滚。”
    为什么要她带着这样痛苦的记忆回来,为什么啊。为什么上一世的谢谦之不一开始就把话说得清楚明白,为什么要给她无谓的希望,明明十七岁的靖安可以的,对这样的侮辱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绝不会给自己泥足深陷的机会。可是我做不到啊,手中的匕首刺向他,先流血的却是自己。
    这样软弱的靖安,这样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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