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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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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足音渐近,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了。朱初珍忧心的望向靖安,靖安却还能安抚性的笑了笑。不多久,便听到“扑通”一声,一个蓝衣女子脸色苍白,颓软在地。而她身前的那个女子已经吓得呆愣,傻傻地不知所措。
    “参…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一出声,众人便知道她就是方才口出不逊的女子了,而此时吓得声音颤抖,哪还有方才大胆妄言的口气。
    靖安懒懒抬眼,悠悠问了句:“钱姑娘,可是我来的太早了。”
    这话一出,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靖安没听到的两人俱是一脸苍白,懊恼的不敢多话。只盼着靖安正准备议亲,能顾惜名声,抬抬手放过她们。二人正战战兢兢,却听到靖安又是一句话砸下来。
    “换作一般的世家女子,早就羞愤欲死。钱姑娘是觉得我连一般世家女子都不如,还是希望我寻死呢!”
    “小女不敢!公主恕罪,小女一时糊涂,求公主恕罪啊!”那姓钱的姑娘几乎吓晕过去,伏地哀哀哭泣,眼睛在平日交好的女子身上打转,盼着她们能出声替她求个情。
    那些明媚的女子像是突然黯淡下去,都低着头咬唇不说话。
    “行了,让钱夫人领回去吧,我不比钱姑娘高洁,如钱姑娘这般,该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修养身心,不要沾这些红尘俗气才好。”靖安说的轻松,钱芸眼里只余一片灰败,再不过半年,她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公主的意思…是要将她一世逐出京中,在穷乡僻壤能寻到怎样的好亲事,她势必会被父亲和家族放弃的。
    “殿下,殿下!小女知罪了,小女再也不敢了,殿下。”她钱芸跪伏着上前,可还没能碰到靖安裙角,就被宫人拉开了。
    “请钱姑娘下去吧。”靖安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笑着看向神情复杂的朱初珍。
    “表姐,我有些后悔了呢,对待会咬人的蝼蚁,应该从一开始就一脚碾死。”她说这话时,眼里竟有凌厉的杀意,仿佛真的有想要抹杀的女子一样。
    “不过,不会放过她第二次了。”靖安扬唇冷笑,看着下方沉默不语的谢谦之,利用,背叛,总让你们尝个遍才算对得起你上一世对我的厚爱呢。
    伏地跪着的另外一个女子一直低着头,身子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殿…殿下。小女也…也…”
    “下去坐吧,不是快要开宴了嘛,你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钱芸满面泪水的被宫人拉了下去,宫人们忽然停下脚步,俯身行礼。泪眼朦胧里钱芸看见了那一身太子常服的少年,桃花落了他一身,衬得他的容颜近乎妖异的美丽。
    “殿下,求太子殿下救命。”钱芸钗环已乱,一缕鬓发垂在白净的脸侧,眼里泪光闪烁。树下的少年却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她。身后的小黄门眼里只有同情,殿下都到了宴席门口了,出了这番波折,竟兀自折返,这女子乖乖走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来这里触霉头。
    楚颜收手握紧手里的桃花,皇姐还是心太软了啊。
    “钱芸?父亲是从四品少卿?”
    “回殿下,正是。”在那个无害少年的眼里,钱芸以为看到了希望。
    楚颜难得笑了笑,削薄的唇轻启,无比美好,说的却是杀人的话:“杖杀!”
    “殿下!”不止钱芸大惊失色,连同身侧的宫人也满眼不可置信。
    “公主殿下说把钱姑娘领回去。”宫人声音颤抖着,钱芸怎么也不相信眼前温和美好的少年刚刚说出的话竟会是“杖杀”,总以为是自己惊惧之下的幻听。
    “那有什么打紧,留个全尸带回去就行了。”望着纷飞的桃花,楚颜的心情似是还不错,说的话也温和动听。捉不住,还是捉不住,皇姐还是做牡丹吧,国色天香的牡丹,唯一的帝王之花。
    这话钱芸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吓得腿一软,满目的绝望之色,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
    “殿下,今日是公主芳诞,不宜见血,恐碍福泽吧。”宫人还是试着劝道,为一句话丧命的事宫里并不少见,但怎么说这女子也是官家姑娘,一旦追究下来,有事的只怕是她们了。
    少年闻言只是呵呵的冷笑出声:“福泽?皇姐有我庇护着,何需上天那虚无缥缈的福泽。拉下去,杖杀!”话到最后,已是威严俱现,旁人再回天无力了。
    钱芸被堵住嘴,一双眼睛里满是绝望的被人拖了下去。
    碍眼的都应该除去才是,皇姐心软那就由他代劳好了。也该开宴了,再不去皇姐该急了吧。
    “殿下,卫参军求见。”突兀的一声通报拦下了楚颜的脚步,少年低下头,掩去眼里的厌恶与复杂,卫陌,应该是带来了他要的东西吧。看来贺礼,只有晚些再给皇姐了。
    巧儿战战兢兢地给靖安斟酒,镯子松垮垮的落在腕上,而那公子的目光,有如深渊般幽深寒冷。让她的手不住的打着颤,再一次埋怨自己当时怎么就神差鬼使的接了呢。
    “表姐,看来是下面的酒不好,状元郎才眼馋这里的啊,巧儿,给状元郎送壶酒过去,免得别人说招待不周。”
    巧儿闻言,一张清秀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又不敢违抗,捧着酒一步一步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眼见着注视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索性一咬牙,快步向前走去,别怨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看到了就赶紧死心吧。
    “谢公子,公主赏您的酒。”巧儿放下酒,手腕上的镯子就这样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他面前,一抹柔白几乎刺痛了谢谦之的眼,捉不住,好像他无论再做出什么努力都捉不住了,那一瞬,巧儿在这个儒雅公子的眼里捕捉到几不可见的脆弱与不知所措。他定是真的爱极了公主吧。
    “我要见她。”谢谦之目光沉沉,声音轻不可闻,却清清楚楚的传到巧儿耳朵里,终究还是不甘心吗?巧儿思忖着。
    “奴婢知道了。”巧儿放下酒就恭敬退下了。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靖安听了巧儿回禀,倒也不惧。
    “靖安!”朱初珍不赞同的摇摇头,那个人,始终处于话题中心却不动如山,心思太深了。
    “还嫌今日不够招眼吗?你和那个谢谦之还是少牵连些为好。再说……”朱初珍踌躇了下,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合适,但又觉得不好不说。
    “再说谢弘不是在吗,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日后生了间隙。”
    谢弘,心里陡然一沉,靖安目光落在畅饮的少年身上,他身侧的人许是在打趣他,他也不在意。似是觉察到靖安的目光,他突然回头,然后满眼的欢喜爽朗一笑。
    “他……他不打紧的。”靖安回避了他的笑容,谢弘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了,尤其是看到她髻上的簪子是越发的欢喜了,只恐惹的靖安恼了,掩唇轻咳了声扭过头去。
    怪只怪你是谢谦之的兄弟,怨不得我利用你。
    朱初珍只能看着她拂袖而去,靖安地变化让她有些无措,她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也罢,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觉得好便好了。
    凉亭四面环水,清风徐徐,靖安裹着一件紫金麒麟的披风,脸上冷意十足。
    “镯子。”她忽然开口道,巧儿这会儿可不敢大意,忙不迭地摘下手腕上的镯子,像是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
    谢谦之拄着拐,一步一步走的艰难,等到了亭子,已是一头的汗了。
    巧儿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谢谦之寻了她来,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能这般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流水桃花,时光静好,也是许多年没有过的了。他竟有些不想开口,能一直这样和她呆着,他心里竟隐隐是再欢喜不过的了。
    可是他不开口并不意味着靖安想这么一直和他僵持下去。
    “你求见我,所谓何事?”是啊,如今连见她,都只能用上一个求字了。
    谢谦之只觉得出口的话无比艰涩:“贺礼,镯子是我母亲的遗物。”
    “我知道,那又如何?”靖安并不诧异,那晚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知道。”谢谦之声音沉了下来,他本以为她不知又恼他,才随手赏了宫女,原来竟知道么。
    靖安转过身来,目光讽刺:“谢谦之你是落魄到什么地步了,才把亡母遗物都送来了。我这里也不缺你那份礼,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心费力。”
    “靖安,你知道的。”他不信她不明自己的心意。
    “那又如何,于你是珍贵的亡母遗物,于我也不过是一件连身边宫女都看不上眼的镯子而已。你若在意,还你就是。”她随手将镯子丢到地上,镯子怎经得这般硬磕,几乎在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就磕成两段了。
    一时只闻碎玉清越之声,谢谦之和靖安都注视着地上的镯子,脑海里只余一句话“断镯难续。”无论是镯子还是感情,或许还有那逝去的时光,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谢谦之,我在意你时,你给我根草我都当宝。但现在,你在我眼里都一文不值了。”
    所以我的东西,你怎么都不会再要了。
    “靖安,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妻子的,原本就该交给你的,怎么处置随你高兴就好。”谢谦之低头喃喃道。
    靖安眼里的讽刺之色更重,笑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到最后,这只镯子都在王婉腕上晃荡。她喜欢你留给她就是,就别拿来恶心我了。”
    “还有,这个!”靖安从袖子里取出四分五裂的绣卷,随手掷到他面前,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掏出绢子狠狠地擦红了手,又将手绢丢进了水里。
    “你们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恶心人,谢谦之,你这位青梅竹马似乎对你还余情未了呢,三皇兄可不比我当初,再闹出什么丑事来,只怕你们俩死多少次都不够。”
    王婉,谢谦之看着地上的绣卷,王婉的用心自然一览无余,他长久的静默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谦之,过不去,只要王婉活着一日,我心里那道坎就永远过不去。”
    可即便王婉死了,我们之间要算的账也不只零星半点。

  第五十三章

新月弯弯,长廊一路花灯,流光溢彩,栓在灯下的缎带在风中轻舞,水中浮花似梦。新衣初裁,宫人次第下拜,淡粉暗纹的裙摆在地上铺陈如花。
    华服的少年紧拽着身后女子,大步流星,伏地的宫人们只看见绣着龙纹的衣摆在面前一晃而过。新进宫的小宫女大着胆悄悄抬首窥视,一眼就被那有如月下昙华的少年狠狠惊艳,而那交叠的衣袂上盘踞的龙纹凤绣只一眼便再不敢看了,这便是帝后的一双儿女,天生的人中龙凤了。
    “阿颜,你慢着些。”远远的传来公主的抱怨声,满是无奈和笑意。
    长廊灯影里,宫人们只见太子殿下笑着回头,腰间禁步轻晃,戏谑的不知说了句什么,脸上暖意融融。东宫殿的人是鲜少见殿下这般形容的,饶是楚颜平日里积威甚重,仍有宫人愣愣的看呆了去。
    入了东宫殿,琉璃灯盏更是美的如梦如幻,流云漓彩在灯火下越发的鲜活灵动,只是这些平日里千金难寻的异宝,如今都沦为陪衬,灯下那花中之王,王中之冠的姚黄魏紫,正以独一无二的姿态在这早春的夜里绚丽绽放,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尚不是牡丹开花的时节啊,靖安顿了脚步,满眼惊艳,几疑是梦。衣袂轻拂,她讶异回眸看向身侧的少年,灯下,他容颜绝艳,何逊牡丹,微挑的眼角魅惑人心,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里有灯火彤彤,有花影重重,但更清晰的却是她此刻的容颜。
    “皇姐该是牡丹的。”楚颜轻笑,一样的话,在白雪压枝,寒冬萧寂时他也曾说过。
    靖安那时不过一笑了之,可惜春寒,牡丹未开,她是如此答他的吧。谁料想今日,他竟真的寻来了盛放在春寒时的姚黄魏紫。
    绛红色的大袖衫逶迤拖地,靖安垂首去赏灯下牡丹,纤白的指尖轻触重重花瓣,爱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想到这样的春寒时日,花期怕只有这一夜了吧,不免惆怅惋惜。
    她细微的神情变化无一不落在他眼里,楚颜踱步至她身侧,也不扰她观赏姚黄,只散漫的观望着一侧的魏紫,少年的手骨节分明,透着些病态的白皙下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他流连在枝叶上的目光却鲜见的冷硬强势。在最孱弱的地方随手一折,那金贵的牡丹稳稳的落在他手里。不够,还不够,因爱而起的贪欲就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心底像有个无底洞一样不知怎么才能填满。
    “阿颜……”靖安惋惜的唤了声,楚颜似是这才惊觉,笑了笑。伸手拔掉了她发髻上那支碍眼的簪子,他衣袖里不知是熏了什么香,偎的暖暖的,扫在她脸上,微痒。
    楚颜只随手替她绾了绾发,将折下的牡丹簪在她髻上,半抱着双臂,戏谑笑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如不得你欢颜,我留它何用。”
    那一刻,他眼底泄露的情愫叫靖安看得心惊,似乎有些事脱离了控制的轨道了。至于是什么,她讳莫如深,几乎不敢去想,只有下意识后退的步伐显露出女子慌乱的心思。
    楚颜反倒沉住了气,任凭她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明明笑的再温和不过,靖安却隐隐觉得不安,尤其是看到他手中断成两截的桃花簪。
    “真是不小心,断了呢,不过一开始就划痕累累,不坚固也是正常的吧。”楚颜甚至还带着些惋惜的口气,将簪子递给靖安。
    “皇姐不妨让送的人再做一支,既是有心,等再长的时间,花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皇姐你说是不是。”耐心一点,他在肮脏的沼泽里挣扎了这么多年,还在乎这些时日吗?
    安宁宫里,朱皇后在听到宫人禀告时,脸色不止难看了零星半点。
    “去了东宫殿啊。”忧心忡忡的叹息散落在微凉的夜里,世上没有一条路是平坦笔直的,可为什么你选择的却是最难走,几乎看不到希望的那条路。朱皇后轻揉额头,疲累的说不出话来,没有哪一科比现在更急切,急切的想把靖安嫁出去。她愧疚于那个孩子,却又时时刻刻的防备着他,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啊。
    “娘娘,用药了。”平姑姑亲自端了药碗进来,朱皇后只觉的无奈,她自个儿的身子旁人不清楚,难道她还不清楚吗?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再治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比当初了。
    清苦的药味氤氲在鼻尖,平姑姑早准备好一肚子劝她的话。朱皇后却突兀的伸手取过了药碗,平静的双眸里暗流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太医院换了方子吗?”
    平姑姑诧异于主子敏锐的洞察力,恭敬地回禀道:“是,听说是陛下交待的,这几日才拟定好的方子。”
    褐色的药液倒映出那双澄静的双眸,无畏无惧。朱皇后低声喃喃道:“终究还是联手了啊。”
    端起药碗,她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汤没有带来温暖,反倒是从骨子里透出寒凉一点一点将她整个人吞没。
    安宁宫渐渐地又静了,静的悄无声息,朱皇后望着静默的虚空,却恍如解脱般笑了笑。
    在经历了白日的喧嚷之后,入夜的芳华殿终于安静下来,宫人们脚步轻快,一看就是白日里得了赏赐的,见靖安回来,又齐声恭贺。眼尖的宫人一眼就看到她髻边华丽繁复的牡丹花,讶的瞠目结舌,可靖安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一入大殿,便唤人找了找了掌事姑姑来。
    “殿下。”跪伏在地上的妇人是从安宁宫里便照顾她起居的姑姑,也算是看着她与阿颜长大的了,此时见公主紧蹙着眉头,一脸的踌躇不安,心里也难免着急。
    靖安看着窗下的那株姚黄,又想起少年绝艳的容颜,只觉得髻上的牡丹越发的沉重了。
    她踌躇了会儿,还是开口问道:“我记得年初时,母后拣了几个伶俐的侍女给太子,怎么这会儿都不见了。”细想了下从阿颜知晓人事起,身边绝色的侍女便没少过,只是少年的容颜太过夺目耀眼,身侧再绝色的女子都不过沦为陪衬而已。
    没想到公主开口问的竟是这样的事,掌事姑姑有些为难,殿下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这样的事怎好来污她的耳,于是劝道:“太子殿下大了,处事自有分寸,公主不必忧心。”
    “当真?”靖安只是冷笑,心里不安的阴影却越来越大,她一直当他是孱弱无害的少年,在旁人眼里,他却早已是生杀予夺的冷硬储君了,这没有什么不好,换作以前她会由衷的高兴,可是少年眼里让她心惊肉跳的情愫,分明是藏都藏不住的。
    靖安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问道:“姑姑你老实与我说,那些侍女到底被怎么处置了。”
    掌事姑姑的身子在抖,更漏声声,夜被拉的无限长……
    “回公主殿下,那些侍女不安分,都被杖毙了,剩下的被赶出了宫闱。她们伺候的不好,太子殿下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掌事姑姑声音平平,可背后的鲜血淋漓却叫人心惊不已。东宫殿的旧人估计到死都忘不了那个血色的夜晚,一早,人命就像朝露一样逝无踪迹,而太子殿下,依旧是那个文雅少年。
    “都死了吗。”靖安喃喃道,像是稳不住身子一样愣愣的坐回软塌上,心中不祥的预感得到了进一步证实,哪怕她再不敢相信,再不愿承认。
    不,不会的,他们是一母同胞,阿颜只是偏执了些,只是依赖她一些,和上一世一样的,只是因为药是她亲手送上的,便一声不吭的走上了绝路,是这样的。
    “殿下……”掌事姑姑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以头触地,回禀道。
    “钱芸钱姑娘被杖杀了,方才钱家来人接,一条席子裹了送出去了。”
    “你说什么!简直荒唐!”靖安陡然抬眼,目光锋利的犹如刚出鞘的刀。
    “老奴句句属实,岂敢欺瞒殿下?”掌事姑姑知道消息时,心中的惊惧哪里会比靖安少呢。
    “我何曾说过要杖杀她,何人虚传我令!”钱芸那张嘴固然可恶,可还没到需要赔上性命的地步。
    “不曾,老奴问过了,说是太子殿下所命,下人不敢违抗,老奴不敢妄动,只将人拘押,怎么处置,还请殿下示下。”
    这一句不亚惊雷了,震得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靖安整个人都乱了。
    阿颜!阿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是储君,一言一行都需谨之慎之的储君啊!一日登基便是万民之主,这样的草菅人命,怎能不惹朝野诟病。
    “殿下,要告知皇后娘娘吗?”掌事姑姑见靖安久久不曾说话,一时也有些急了。
    “谁敢?”靖安虽是心乱如麻,一听这话声音本能的冷硬下来,微微阖目,咬了咬牙,似是做出了一个极艰难的决定。
    “姑姑,传我的话。钱芸莽撞,殿前失仪,藐视皇家,虽心存好生之德,仍感圣人之教,但尊卑有别,不惩无以服众,责令杖杀!”靖安目光锋利,左右人说她喜怒无常,顶多再加一句秉性暴戾,出尔反尔,不仁而已。
    “殿下!”掌事姑姑不赞同的唤道,殿下是要议亲的人啊,此时正应当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啊!
    不想再听她多说什么,靖安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缓缓道:“扣押的那些人,通通封口,趁夜送出去吧。”
    掌事姑姑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殿下说的和她想的不是一个意思吧,应该不是吧。
    “要做的不留痕迹,悄无声息……和钱芸一样送出去,知道吗?”灯火下,女子脸上一片决绝。
    “姑姑,你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巧儿端了夜宵,刚进寝宫就遇上神色呆怔的掌事姑姑,这可真是难得,姐妹们私下里都是掌事姑姑连刚睡醒都是精明干练的。
    听巧儿这么一唤,那姑姑才算回神,训斥了句:“还不快端进去,也不怕凉了。”
    “是。”巧儿虽好奇,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三缄其口,笑着福了福身,也就进去了。
    掌事姑姑长叹一口气,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夜寒凉,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夜又何其长。
    “殿下,今晚是山药红枣粥,你尝尝可喜欢。”
    “嗯。”靖安应了声,可只动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还为谢公子生气么,可明明从东宫殿出来的时候还好啊,哪像这会儿,整个人都灰败的如同墙头的一抹凉月光。
    巧儿拿起梳子,轻手轻脚的卸下靖安发上的头饰,手触一处轻柔,那牡丹似是亦知时日无多,开的盛极,做尽了浮华姿态,美的叫人心生不忍叹息。
    “太子殿下真是费心呢!”花瓣轻颤,巧儿取下牡丹,放在梳妆台上。
    那红色摇曳成她眼里的一抹血光,靖安拿起那株魏紫,只觉艳的肃杀,那色泽像是凝固了的血液一般,一旦沾染就再有洗不掉了,就像她手上了结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再也干净不了了。
    无所谓了,反正她回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干干净净的活着,通向帝位的道路原本就是鲜血和头颅铺就的,是她欠了阿颜的,有报应就只管冲着她来。唯一让她惊惧的只有少年沉黯的心思。
    不是可以拿上一世做对比的,不正常啊,明知她把毒药端给他却还喝下的阿颜,本身就不正常啊……
    “知道了啊……”东宫殿里,少年削薄的唇轻扬,笑的惊心动魄,不知是说靖安知道了他狠戾的本性,还是有更深的涵义。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算不算有恃无恐呢。
    皇姐身边不需要其他人,除了他。她要习惯把其他人看作草芥,不值得她浪费丝毫感情的草芥。

  第五十四章

自朱初珍回府,王婉便遭禁足,责令抄写《女则》《女戒》。虽不知王婉是何事犯到了朱初珍手上,但府里的侧妃们自是乐得看她笑话,上次经朱初珍一番敲打,赵侧妃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寻她麻烦,三皇子府也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只是靖安生辰次日,宫中便传出靖安昨日杖杀钱芸的消息,言说当晚尸首便从宫中送出,钱夫人活活哭晕过去,次日一身素衣求见朱皇后,以头触柱险些就救不回来了。
    真的,真的是靖安杖杀了钱芸吗?朱初珍怎么也不敢相信,或许母后也是知道的,但母后这次却是真的因靖安伤了心。
    朱初珍还记的钱夫人面见朱皇后那日,安宁宫正殿里一片昏沉,她赶到时,靖安不知跪了多久,额头上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脊背却挺的笔直。母后坐在高高的凤位上,威严尽显,看着靖安的目光难掩失望,这应当是她记忆里第一次母后用这样严厉的目光看着靖安。
    “我再问一句,杖杀钱芸当真是你下的令!”
    “母后再问多少遍也一样,钱芸确是儿臣下令杖杀!”靖安抬起头,目光灼灼,髻边的三尾凤钗上垂下的珊瑚珠如火一般艳烈。
    “靖安!”朱皇后怒斥了一声,朱初珍知道她是在等靖安说实话,不要说母后了,就是她也绝不相信靖安会出尔反尔杖杀钱芸,靖安却只是强硬保持抬头的姿势和自己的母亲对峙,死咬着不肯改口。
    宫门前的喧嚷之声越来越大,在“砰”的一声后,突兀的陷入了沉寂,殿里的三人都诧异的望向紧闭的殿门,一声哭喊响在耳边“夫人!”
    “何事惊慌!”朱皇后呵斥道,平姑姑低头诺诺的开口。
    “娘娘,钱夫人求见不得,悲愤之下以头触柱,得赶紧唤太医来看看啊娘娘。”
    朱皇后惊怒之下拂袖而去,而靖安,朱初珍只看到靖安愣愣的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偏殿里乱作一团,太医进进出出,好半天才传来平稳有救的消息,而立在她身侧的女子,一直桀骜挺直的身子却突兀的像矮了一截一样,脸上的惶恐与担忧又重新掩藏在冰冷的面孔之下了。
    “靖安,你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她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
    “人都是会变,表姐怎么能认定我做不出这样的事呢。”她动手了,虽然不是钱芸,却是她一样的一条条鲜活的命。朱初珍看着靖安像游魂一样走回了正殿,默默跪回自己刚跪的地方,一点一点抚平地上的衣摆,跪的端端正正。
    朱皇后没一会儿就从偏殿出来了,眉间怒气不减,朱初珍有些担心想跟过去,却被平姑姑拦住了。不多时就听见正殿里传出一记清脆的耳光声,隔着门缝,她只看见靖安跪在地上,被打的狠狠偏过了头。
    她听不见母后说了些什么,她们又在争执些什么。
    只是傍晚就有口谕传出,责令靖安公主禁足佛堂,抄经百遍,以正言行。
    如今满城风雨,避一避对靖安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了,朱初珍叹了口气,低头想喝茶,茶却早已凉透了。
    明月如镜,竹叶潇潇,又是一个静谧安宁的夜。
    榻上的女子却紧皱着眉头,睡的并不安稳,不知梦见了什么一声低呼后陡然惊醒,披衣而起,陷入久久的沉默。
    当日大殿对峙的情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她知道母后必是伤透了心了。
    “你以为那四条人命是谁替你善的后!为什么要沾上血啊!阿羲!那会折磨你一辈子的。”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不敢看母亲眼里的痛心和失望。
    “母后您知道既然清楚是我做的,就应该知道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任何理由都不应该成为杀人的借口!”
    “那就放任阿颜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吗?母后您难道不知道他已经举步维艰了吗?”
    “他自己做错了事难道不该承担应有的后果吗?”
    “即使如此,人是女儿下令杀的,母后只管把女儿交出去以平朝野非议。”
    “你真不愧是他的女儿。”
    一记响亮的耳光后,她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不想的,谁也不想沾上血,可是她能怎么办?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像有无数双手在推着她向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颜再因她身陷囫囵,她不能眼看着王婉凤命归位。
    尤其是在这佛堂里,她没有哪刻比现在更清醒!她曾被囚禁在这里渡过最煎熬的日子,生生将希望熬成了绝望,将骄傲焚成了灰烬。
    她听着阿颜的丧钟响起,她蓬头垢面放下公主的尊严,跪在地上只求能让她送他最后一程。王婉一字一句告诉她所有的准备日程,可直到入帝陵了,她只能透过狭小的气窗,哭哑了喉咙,任凭自己与世间的最后一丝联系被生生斩断。
    她听着新帝继位的礼乐响起,看着王婉凤冠华服,执掌了她母亲的印信。
    她看着谢谦之乘风而起,平步青云。
    最后在这悲悯的大佛前,生生把自己埋葬。
    重活一世,她没想过把一切放下吗?抱着那点仅存的愚蠢和情分,她一退再退。可是天不仁,谢谦之重生,王婉凤命!而她的上一生,没有一点是真的,愚弄、利用、欺骗。
    报应?她要真怕报应就该顺应天命!可注定了她要做的就是逆天改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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