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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旧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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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臭小子,当君主,还压在他的头上,呸!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就得在那鸟不拉屎的蓝田过活。
他越想越气,就差骂出来了,一爵爵的喝着闷酒,喝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紧张了,身子也暖和了。
不一会儿,他就有些醉了,酒气熏天,不看舞女,直勾勾的看着坐在矮案前的嬴渠,看了半天,可还是无法透过冕旒看清他的神情,心里更是鄙夷,就他也配那身朝服,呸!长得还娘们唧唧的像个女人,呸!丢秦人的脸!
他正这么在心里快活的骂着,甚至还在肖想有朝一日自己能骑在他身上,正当时,就听见一阵轻快马蹄声,是探马来报!
他瞬间就精神了,醒酒了,他立马看向对面的西戎獂王,獂王也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心里立刻就安稳了,泛起了阵阵喜悦,他觉得事就要成了。
魏姝也在,没披狐裘,现下已经冻懵了,将自己裹成一团,捧着热奶暖手。
她不像蓝田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改元大典什么时候有探马了?她觉得大概是有事发生。
就听那秦兵跪地说:“禀君上,我军已剿灭陕城逆贼和西戎敌军!”
话落,众人哗然,陕城有敌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清醒了,后怕了,虽然已经敌军被剿灭了,但一个个的仍面色青白。
蓝田君的反应最为惊慌,手中的酒爵掉到了地上,酒水全撒了出来,被剿灭了,那就是败了,败了嬴渠会不会杀了他,如果认错,嬴渠会不会饶他一命,他不想死,不想,身子在抖,像是筛糠,后悔的不行。
嬴渠依旧冷静的坐在矮案前,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蓝田君,笑了笑,转而说:“獂王可愿意向寡人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前来祝贺寡人,难道还要陈兵陕城?”
獂王忽的起身,手按在刀柄上,脸色苍白,他随行就带了十数个护卫,大概没想到计划会败露,也没给自己留后路,现在是进退维谷,拼不行,不拼也不行,脸憋的酱紫,刀柄攥的更紧了,说:“你的大军不是在武城吗?”
嬴渠依旧是笑着,他其实也冷,华服虽厚重但是不抵刀刃似的寒风,他早就想离开了,就在等这时。
此刻他笑说:“寡人好似是说过让嬴虔继续陈兵武城,不过獂王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当然是有秦廷内奸通风报信,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看蓝田君,就会发现他的神情更加有趣。
獂王却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没供出蓝田君和朝中内奸,而是拔刀吼道:“秦人夺我土地,杀我子民,今日就在此报这血仇!哪怕多杀一个秦人!”
不等随行的西戎人拔刀,嬴虔猛的起身吼道:“谁敢拔刀,我便让他当场头断于此!”他这声吼的极为震慑,那些西戎人都被吓住了,接着秦军蜂蛹而上,将他们捆绑带走,徒留獂王。
秦兵将其压至地上,迫使其跪下。
獂王还是在骂,但是他看不清嬴渠的脸,隔着冕旒,他甚至都不知道嬴渠正在笑,非常讥讽的笑。
接着秦兵手中寒光凛凛的斧钺一挥,獂王就不骂了,因为他骂不出来了。
他的头掉了
血溅了一地,到处都是殷红,被砍下的头滚出了很远,恰好停在蓝田君的脚边,獂王的眼睛还是睁着的,血红的,发上粘着枯草,脸青的像铁。
蓝田君想叫,却没叫出来,差点便要昏厥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甚至魏姝都尚在恐惧惊慌之中。
嬴渠就这么杀了獂王?西戎部落的首领?
同时她隐约的想起此前他同嬴虔说调兵西边,仍是声称陈兵武城,原来从那时起嬴渠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故意引敌入套,但是蓝田君并不是朝臣,那蓝田君又是如何知晓秦兵仍在武城?难道这秦廷里还有蓝田君的线人?
她越想越迷糊,索性就不想了。
也难怪了嬴渠整日头疼,有这么一帮心计深沉,随时想夺他性命的臣子,能不头疼就怪了。
而嬴渠始终都是平静的,平静的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然后他笑道:“诸位继续,此等闹剧就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就起身离开了。
于是,乐声再度奏起,秦女继续跳舞……
秋狩是明日,宴没散魏姝就走了,因为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去看地上那獂王的尸体,很可怕,就那么倒在地上,她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还能喝进去酒,吃进去肉,难道不觉得恐怖和晦气吗?
于是她回到了殿里,恰好看见了嬴渠,他已经褪下了冕旒,也脱下了华服,没有批阅竹简,而是擦拭着一把寒光夺目的宝剑。
他看见她脸色不好,将剑放在一旁,说:“今日宴会让你受惊了”他这么做是为了震慑那些宗室朝臣,但是无疑也吓到了无辜的人,比如魏姝。
魏姝说出自己的疑问,道:“朝中有内奸?是蓝田君的人吗?”
嬴渠见她如此关切,笑了笑,说:“不只是内奸,老宗室们都有各自想要拥护的公子,寡人继位以来,他们忌惮自己利益会因此受到损失,因而各揣鬼胎。”
这些老宗室权利滔天,不仅剥削百姓使得国贫民弱,以往更可以废立君主,引得朝野动荡。
虽然先君献公时宗室们的权利已被遏制了一些,却仍是像蛀虫一样,啃食腐蚀着秦国。
魏姝说:“君上想要铲除掉他们?”
嬴渠说:“先要让他们安分,让他们不敢给寡人添乱。”
獂王一事就是给他们的警示。
猛毅之君不免于外患,懦弱之君不免于内忧,这话是没错的,对待那些公室用不得软。
这些老宗室们其实非常难动,他们盘根错节,以吸食着百姓君主为生,若是动多了,逼急了,则会倾覆朝野,动少了,则不治根本,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拔除。
求贤令只是求贤?
实则不然,嬴渠是要让更多的新鲜的血液注入秦国,一点点的取代他们这些老公室,让他们彻底的退出朝野。
嬴渠笑了笑,坐回矮案前,说:“你可知廷上已有朝臣对你和智尧意见颇多。”
魏姝突然想笑,也没什么原因,问:“他们对我有什么异议?”
嬴渠看着她,目光很温柔,说:“他们说你是宠臣,佞臣。”
魏姝对着他温柔的目光,心怎么能不跳,但她看起来仍是很平静,说:“那智尧呢?他们如何说他?”
嬴渠依旧是笑着的道:“外臣,乱臣。”
魏姝知道,她和智尧已经或多或少的触犯到了宗室的利益。
宗室们以为嬴渠是被魏姝这个宠臣给迷惑住了,其实嬴渠是故意的,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魏姝,一个智尧,他需要的是更多忠心的可用的外臣。
他要让宗室口中的这些外臣宠臣在秦国当道,好把那些腐朽肮脏的宗室连根拔起。
这是秦国想要摆脱弱小,图强图存的唯一道路。
如今外忧已解,三晋暂无攻秦之意,这便给了他治内的最好时机。
魏姝笑道:“骂我是宠臣,骂智尧是外臣,恐怕还会骂君上昏庸。”
嬴渠笑道:“快了,过不了几日,他们就会骂到寡人的头上。”
魏姝笑道:“那该如何,君上不会杀了我以解众怒吧?”
嬴渠笑了,说:“不会,寡人不舍得杀你”
魏姝又说:“若我把卫秧接来,恐怕他们更会骂我?”
嬴渠笑着看向她,道:“害怕了?”
魏姝说:“自然不怕,能替君上分忧,就让他们骂去好了,姝儿不仅把卫秧接来,再把什么赵秧,宋秧的都接来,把那帮老宗室得官位都挤没,让他们没法剥削百姓,钳制君上,看他们胡子不气歪的。”
第61章 六十一
秋狩那天,天气更冷了,魏姝实在是不愿意动,故而窝在了房里,起的也很晚,只用了些热莲子羹还有煨鹿肉。
燕宛边收拾着东西边与她说:“君上去了林子里狩猎”
魏姝本是心不在焉的,听燕宛如此说,想起了嬴渠以前是不爱狩猎的,她问:“是君上自己要去?”
燕宛否道:“是嬴瑨大人力邀,说这是改元,君上须亲自猎得个猎物,开个好头才行。”
嬴瑨是个颇有威望的老公室,若他要求,嬴渠不能不去,但她却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魏姝问:“蓝田君呢?”
燕宛将矮案擦好,叠着白巾说:“应该也一同去了吧,宗室的大多都去了。”
魏姝心尖突然涌过个可怕的念头,他们会不会是想趁着秋狩暗害嬴渠,再立新君,或许这听起来很疯狂,但那些老宗室们是完全做的出来,曾经就是他们废立简公,辅佐先君继位,如今再做一次也很有可能。
况且昨日的嬴渠的做法已经危机到了这些老宗室,他们有可能,也有理由这么做。
如果是真的那嬴渠知道吗?
他心思那么缜密,想来应该是能洞悉的到,然而魏姝还是很担忧。
帐子不大,一张榻子,一方矮案,很是冷,彻骨的风一吹,唯一的炭火就更弱了,智姚坐在矮案旁,动的实在是握不住笔,写几个字就要搓搓手,二十□□的样子,为人十分的稳重,且非常聪慧敏锐,是个可靠的人。
现在砚里的墨结冰了,他叹了口气,正把笔放下,就见帐帘被掀开,进来了一个高挑黝黑的人,他正要礼节性的行礼,那人就制止了他。
魏姝道:“大人,可知随君上狩猎的都是何人?”她很急,表情,语气,就好似火烧眉毛了一样。
智姚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急切的样子。
智姚说:“除了廷中几位宗室大臣,应该还有蓝田君,嬴虔。”又请魏姝坐下,道:“发生何事,姑娘先别急。”
魏姝坐不下去,说:“嬴瑨他们会不会弑主?”
智姚脸色也变了,十分骇然,说:“尚不至于如此”他虽然如此说,但心中想的却与魏姝一样。
魏姝冷声说:“豺狼狗辈,什么做不出来。”
智姚沉默了一会儿,提议说:“姑娘,莫不带队人马进山去寻君上?”
魏姝问:“以何为名?”
智姚没说话。
魏姝又叹道:“不行,我只是略通骑射,若是贸然进山只会添乱。”
沉默了一会儿,她就笑了,她有法子了,于是出了账外,已经有些狩猎的秦军回来了,手里提着猎物,又或者绑在马后,马鞭做响。
魏姝看见了子车罟,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猎物,拱手笑道:“将军回来了?”
子车罟不知她是魏姝,只当她是珮玖,憨厚的笑道:“是”
魏姝笑说:“天色尚早,珮玖着实无聊,将军不防与珮玖赌上一把。”
子车罟挠头,说:“赌什么?”
魏姝从怀里掏出一块马蹄形的金块,笑道:“以此为注,将军若能进山从君上手里抢得猎物,这金块便输给将军。”
子车罟笑了,道:“难了,谁不知君上善骑射,可百步穿杨。”
魏姝说:“但将军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没有人不愿意听奉承话,子车罟也一样,他朗声大笑,蓦地背弓上马,勒转马头道:“好,承蒙先生夸奖,子车罟就试上一试!”说罢,已经绝尘而去,
秦国君臣以骑射为乐,子车罟若真的抢下嬴渠的猎物,非但不会被责罚,还会被大加封赏,何乐不为。
智姚见此,对魏姝说:“如此便可保君上安危?”
魏姝点头说:“可以了,子车罟效忠于君上,赤胆忠心,有他和嬴虔在定能护君上无恙。”
静谧的山林中,嬴渠披着大厚貉子披风,身下的马缓缓的走着,此刻没有一个宗室在他的身侧,就连嬴虔也不在,他的身侧没有人,非常安静,只有马蹄踏雪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层叠的树干照在他清俊的面容上,尽管现在形式十分危险,但他看起来仍是十分平淡冷静。
他清楚那些老宗室的心思,他们心向蓝田君,昨日獂王被杀,他们不免心有余悸,他们怕,怕蓝田君被抓,怕自己被供出去,怕荣华富贵会一朝烟消云散,说白了就是怕死。
怕死却还是不肯安分,嬴渠想着就笑了,人真的是矛盾。
紧接着他看见一只狡兔在树根下动,他抬起了弓,搭箭勾弦,然而只是转瞬间他又改变了心思,他不想射杀它了,因为箭囊中的箭是有数的,还有可怕的敌人需要应对,他不能浪费在一只兔子上。
又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可怕的嘶喊声,是从林子深处传来,有人的,还有虎的,光是听着就足够的骇人,但是他却笑了。
他驱马走去,只见白雪上一片猩红的血泊,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蓝田君就这么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脖子已经被咬断了,没法动,他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臭皮囊,皮肉翻开,白骨也露了出来,还洒了一地的内脏,而那老虎仍死死的咬着他的尸体,不断地甩动。
周围的几个嬴氏宗亲吓的没有血色,面色青白,蓝田君,一国公子,谁想就这么死了,死的可怕又痛苦。
更重要的是他们谁也没想过这林子里竟然有老虎,君上狩猎的山林里怎么可能有老虎呢!
他们不傻,这不会是意外,没有这样凑巧到可怕的意外,他们隐约的猜到,这老虎是君上特意为蓝田君准备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他们准备的。
一头健壮凶猛的老虎,寥寥□□个猎手,空空如也的箭囊,结局是毫无悬念的。
但老宗室嬴瑨还是非常的冷静,尽管他是这里年纪最大的,头发最花白的,但他丝毫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筛糠似的颤抖,或是痛哭逃窜,而是搭弓射箭,三箭齐发射进了老虎的肚腹。
或者是嬴瑨老了,眼睛昏花了,又或者是那老虎太过强壮,总之老虎并没有死,反而更加愤怒了。
它嘶吼着,露着发黄的齿牙,随时等待着扑来咬断他的脖子,就在他转身或是放下防备的那一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嬴瑨跨下的马疯了,这个可怜的小畜生大概是被吓坏了,不安狂躁的乱动着,紧接着嬴瑨就被摔落在地,那马也嘶鸣着跑了。
这无疑是嬴瑨人生中最狼狈危险的时刻。
嬴瑨的脸已经开始变得惨白,瞳孔收缩,身边那几个没用的宗室逃的逃,傻的傻,有的甚至跌落马下痛哭流涕的像个彘豝蠢货,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将他们骨子的秦人血性磨灭殆尽,可怜又恶心。
而此刻那只猛虎已然盯紧了嬴瑨,但嬴瑨箭囊里的余箭只剩下一只,除非他能一箭射穿它的脑袋,否则他就只有一条死路。
一箭射穿猛虎的脑袋
这其实并不难,但嬴瑨已经老了,眼睛花了,体力也不支了,不然也不会三箭齐射进老虎的肚腹里,而且他现在还很害怕,很紧张,拿着弓的手臂在发抖,肌肉酸软无力,脑中胀白,或许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更无法搭起那弓。
转身逃,固然不行,可不逃,也是死。
猛虎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懦弱恐惧,张着血盆大口像他扑来。
在濒死前,他想的是嬴渠,那个看起来温润好脾气的君主,他想这个嬴渠可真够狠的,真够毒的。
然而并没有意料中疼痛,甚至嬴瑨都没有出血,因为一束箭弩射穿了那只老虎的脑袋。
接着便又齐来三箭,穿透了老虎的喉咙。
嬴瑨有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恍然,他回头看去,身子一下子就僵硬了。
是嬴渠救了他。
嬴瑨劫后余生的激动褪去,只剩下疑惑。
这本不就是嬴渠的安排吗?为何不借次时机杀了他,难道嬴渠不知道?不知道他想废立他,拥护蓝田君?
蓝田君?
嬴瑨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忽的就明白了。
嬴渠不杀他,是因为他身后有着荫庇相护的庞大宗室,他若是死了,那些宗室就会借机发难,到时事情只会变得更为棘手。
但是蓝田君不然,蓝田君只是他们宗室手里傀儡,死了也就死了。
嬴渠这是在给他台阶下,獂王谋逆的事可以全推到蓝田君的头上,反正死人是不会为自己申辩的,同时嬴渠也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不要太过妄为。
人越是老,就越该学会收敛。
嬴渠驱马过来,没有下马,俯视着嬴瑨,他的眼睛很冷漠,但唇边还是带笑的,道:“大庶长受惊了,秦国的肱骨之臣,竟然遇此危险,寡人甚是担忧。”他的笑很温和,声音也是关切备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好心。
嬴瑨拱手道:“承蒙君上挂念,老臣无碍,只是这山林危险,危险重重,老臣劝君上下次还是不要涉入过深,以免殃及自己。”
嬴渠笑道:“大庶长多虑了,寡人还年轻,尚能挽弓,倒是庶长,这把年纪不防在家安养天年,不然危机之时,跑不动逃不脱,岂不悔之晚矣。”两个人都是话中有话,指的是什么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懂。
最后嬴瑨道:“君上说的有几分道理,老臣会慎重思量的。”
风很硬,隆隆的吹着,魏姝的头发都被吹乱了,而且还下起了大雪,落了她一头,一身,连沾的胡子上都是。
智姚好生劝她说:“还是先进帐吧,再这么冻下去人都成冰块了。”
其实是他冷,魏姝不说话,他也不好意思回帐子里去窝着。
魏姝哪里能回的去,这里虽然冷,但她只有站在这里心才是安稳的。
魏姝看了眼冻的嘴唇发紫的智姚,道:“大人先回去吧,不必陪我,珮玖不冷。”
智姚也不想再同自己过不去,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别等太久。”
魏姝说:“好”
智姚刚回帐,子车罟就回来了,魏姝立刻问:“如何?”
子车罟下马,愤懑的说:“什么如何?君上猎的是虎,猛虎,我看见是都吓懵了,等反应过来已经三箭穿了喉咙。”又道:“不赌了,不赌了,本来也不可能的事。”语气不太愉快,大概是觉得很没面子,输给君上也是输。
魏姝沉吟道:“猛虎?怎么会有猛虎呢?”
子车罟也说:“是,这林子不是外林,算是秦国宗室的囿园,不可能会有虎的。”
魏姝没说话,她突然的想起此前嬴渠的叮嘱。
……
“秋狩时莫要往林深处跑,里面有猛虎,别让寡人担心。”
……
里面有猛虎,猛虎,她当时没有注意到,现在盟的回想起来,嬴渠他根本就是知道的,是故意的。
子车罟不然,他还在疑惑中,就听魏姝问:“那猛虎可咬死了什么人?”
子车罟面色变得很不好,说:“还真咬死了一个,蓝田君。”
魏姝便懂了,但她没说破,只是离开了。
智姚也知道了蓝田君的事,看到魏姝掀帘进来,平淡的道:“君上这是开始动手了,肃清秦廷”
魏姝点了点头,没说话。
智姚又说:“正好,我们可以多安插一些自己的人进来。”
魏姝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冰冷的说:“自己人?到底是我的人还是齐公的人?”
智姚脸色沉了沉,他笑不出来,但还是笑了,说:“没有什么区别,你和齐国和赵灵先生都是一起的。”
魏姝没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
智姚笑说:“有齐国这么一个靠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魏姝冷笑说:“你当齐国是靠山,我当齐国是刀山。”
智姚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笑。
魏姝却笑不出来,她只是沉默,她若是一切都按齐人的要求去做,结果只会害了秦国,只会让嬴渠对她心生厌恶。
过了许久,她说:“这世上谁都可以厌恶我,我都不在意,唯独嬴渠,他不同,我不想他讨厌我,更怕他恨我,这种心情,先生是不会懂的。”
她不想将自己和秦国同时置于嬴渠的面前,让他抉择哪一个更重要,因为这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世上没有多少君主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辜负自己国家。
烽火戏诸侯,亡国之君,笑话而已。
嬴渠他不是周幽王那样的昏君,所以魏姝也不会愚蠢去自取其辱,她要和秦国站在一起,永远的,无时无刻的,甚至要比嬴渠更爱秦国。
智姚看着她,没笑也没说话。
魏姝起身行了一礼,离开了。
外面寒冷,帐子里温暖,她在帐子里时身上发上的雪化了,融成了水珠,等她在出帐时脸就花了。
但她自己还未觉得,恰好嬴虔看见她了,诧异的不行,说:“你这脸怎么花了?”
魏姝忽的就明白了,心腾腾的跳,说:“没事?”
嬴虔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不说话,那眼神吓人极了,魏姝觉得就要让他看透了,转身要走。
嬴虔想起来了,难怪他总觉得这个珮玖眼熟,现在珮玖脸花了,漏出白皙的皮肤,黏的胡子也掉了些,他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个什么珮玖分明就是魏姝,他只觉的怒火从小腹一直烧到头顶,喝道:“你给我站住!”
魏姝自然是不会站住的。
嬴虔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身,又一把将她的胡子全都蹭掉了,接着他的眼睛就红了,像是与多年未见的死敌狭路相遇,恨不能此刻就抽剑动手。
他厉声道:“魏姝!”
魏姝也吓坏了,仿佛又回到了洛阴那次,但她还是有理智的,冷静的说:“你先别吵。”
然而嬴虔根本没听进去,他只觉得愤怒极了,
难怪了!
难怪总是能在秦宫里看见她,原来她本就住在秦宫里,和他的弟弟,秦国的国君日夜的待在一起。
他以为他的弟弟重用的是什么良臣名士,没想竟然是一个女人,还是这么一个妖孽祸水。
嬴虔冷声道:“魏姝你可真是厉害!白日里混乱朝堂,晚上再爬到床上去迷惑君上。好厉害的手段!”
他已经愤怒冲昏了头脑,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还曾对魏姝的谏言大为赞赏。
他讨厌的是魏姝这个人,只要是她做的,便无一是对的,这种偏见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况且还有先君临终前的殷殷重托,魏女绝对不可以留在秦国。
魏姝也生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羞辱,她的身子都气的颤抖,嘴唇发紫,又怕又怒的吼道:“注意你的言辞。”
嬴虔无比的愤怒,吼道:“注意言辞?注意什么言辞,走!你现在就跟我见君上去!”他一定要让嬴渠把她撵出秦国!
嬴瑨身上负伤,正要回去休息,却听见了嬴虔的话,其实不必他在场亲耳听见,用不了半个时辰魏姝是个女人的消息就会在秦廷和宗室里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会知道。
嬴瑨听完就笑了。
一旁的宗室嬴伯道:“大人为何而笑?”
嬴瑨笑道:“女人,他竟然重用一个女人。”下一刻他又突然变得十分阴冷,说:“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自以为翅膀硬了,如今看来还是得要老夫好好教教他,教他这秦国的国君该怎么当。”
嬴瑨的眼神非常阴毒冰冷,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吐血信的蛇,可怕又恶心。
第62章 六十二
宫殿不大,炭火烤得热气腾腾的,非常温暖,嬴渠刚刚回来,貉子披风上粘的雪一遇这热气就化了,凝成一滴滴小水珠,他正将披风解下,嬴虔就闯了进来。
私闯君上寝殿,单这一个罪名就足够嬴渠杀他千百次的了。
然而嬴渠只是皱了皱眉头,将披风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后坐回了矮案旁。
一同进来的还有魏姝,她是被嬴虔扯进来的,脸是花的,衣裳是乱的,发髻也散了,看起来很狼狈。
嬴渠猜到了,魏姝的身份暴露了,他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头疼,那些老宗室一定会借机发难,心里已经开始思忖着应付的对策了。
嬴虔扯着魏姝的衣襟,怒目圆睁,道:“嬴…君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在秦国!”他差点直呼君上名讳,幸好及时的改口了,看来还是有理智的。
嬴渠皱了皱眉头,样子颇有几分为难,他也不知道如何同嬴虔说,默然了许久,平静的说:“她怎么会在秦国?是寡人派嬴潼接回来的。”
这绝对不是嬴虔想要听到的答案。嬴虔怔了下,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然后怒道:“君上!您怎么能再将她接回秦国!”
嬴渠再度默然沉吟了一会儿,很认真的回答道:“因为寡人喜欢她”
嬴虔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冰冷,嬴渠他一定是疯了,疯了,要么就是被这妖女给迷惑了,此刻他连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气的要昏厥。
魏姝也哑然了,她看着嬴渠一句话也说不出,就是这么平淡的,简单的一句话,却好像击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让她良久的怔然,心里流淌过一种异样的动容。
嬴渠喜欢她
她自是知道的,但是当她亲耳听到嬴渠认真的对嬴虔说出这句话时,她只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稳。
她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其实是很孤独冰冷的,但是还好她有嬴渠,这么多年来嬴渠保护着她,相信着她,给她依靠,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嬴虔更加的愤怒了,他高声:“你难道忘了君父生前……”
“嬴虔!”嬴渠突然厉声的打断了嬴虔,脸色也变了,变的惨白,丝毫没有了刚刚的平静。
君父?老秦公?
魏姝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也猜不出来。
嬴渠看向她,异常冷静的说:“你先离开”
魏姝挣脱开了嬴虔,俯身离开,她看见了嬴虔的脸,也是惨白的。
魏姝离开后,殿里陷入了长期的沉默。
嬴虔太失礼了,太放肆了,此刻嬴虔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怕的,总之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嬴渠看起来非常平静,也不像是生气,但嬴虔怎么就会那么害怕嬴渠呢?
嬴虔回想起芈氏被赐死那时,想起了嬴渠那双冷静平淡的眼眸。
嬴虔忽的知道了,因为嬴渠是没有喜怒的,不管是要杀人还是要佳赏,他都是那幅平淡的样子。
他可以说笑着当众砍了獂王的脑袋,也让蓝田君被猛虎活活咬死,他其实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善良,他的手段非常狠毒而且还非常的残忍。
这样的人很可怕,很无情。嬴虔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这个温润的弟弟原来是这样可怕的一个人呢?
又过了许久,嬴虔开口,为难又懊悔的说:“君上,我只是……”
嬴渠打断了他,淡淡说:“寡人的处境很危险”他的语气很平淡,然后叹息道:“那些老宗室视寡人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因嬴渠这一句话,嬴虔又心生悔恨了,他回想起刚刚的自己,只觉得太过激动了,太口无遮拦了,魏姝是个女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无疑是给嬴渠火上浇油,他行事怎就能如此莽撞。
嬴渠叹道:“寡人需要一个外臣来当寡人的口,当寡人的剑,替寡人说话,必要之时还要代寡人出手。”
“那也不该是魏姝”嬴虔的声音低了许多,但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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